知名学者严立新做客文化大讲堂，解读如何预防和打击洗钱犯罪 洗钱是吞噬全球金融经济的“黑洞”

本版撰文 本报记者 纪 瑾 本版摄影 本报记者 钟 凡

　　 核心提示

　　 洗钱就是把非法渠道获得的黑钱，以隐瞒、掩饰等手段通过某种渠道、某种方式进行清洗，使其获得表面合法化的过程或行为。

　　 严立新认为：我国当前洗钱态势非常严重。毒品、黑社会、走私、贪污贿赂暗流汹涌。洗钱严重危害国家和地区的安全，洗钱扭曲决策基础、误导政策方向。

　　 区别黑钱跟白钱的标尺: 在于钱的来源

　　 文化周刊：请您谈谈钱为什么要被洗？如何区别黑钱跟白钱？

　　 严立新：钱为什么要被洗？首先要有钱，第二是钱“脏”了。很多贪官被抓以后，最后判刑的时候都以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而定罪。说到洗钱，一定要有区别黑钱跟白钱的标尺。这把标尺就是钱的来源。

　　 如何知道这笔钱的来源，必须去查它的性质和渠道。最简单的标尺就是税收，如果纳税了，这笔钱就是干净的钱，没有纳税的钱就是灰钱、黑钱。

　　 文化周刊：请您谈谈洗钱的概念和由来？

　　 严立新：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美国的芝加哥黑帮头目阿里卡朋走私，当时美国威尔逊总统禁酒，但是这给意大利的黑手党造成了一个机会，贩运私酒，敲诈勒索、贩毒等等，赚了很多钱，怎么清洗？阿里卡朋想了一个方法，就是开设了很多洗衣连锁店，将正常的收入跟不法收入混合在一起，向国税部门申报纳税，纳税之后就是正常的钱，也就是白钱了。洗钱最初的由来就是这么来的。我国古代也有洗钱，但那是物理意义上的洗钱，是钱真的脏了，来清洗金属货币。

　　 通俗地说，洗钱就是把非法渠道获得的黑钱，以隐瞒、掩饰等手段通过某种渠道、某种方式进行清洗，使其获得表面合法化的过程或行为。

　　 文化周刊：美国十大名片之一《肖申克的救赎》当中的男主人公安迪在狱帮典狱长洗钱反映出一个什么问题，请您谈谈？

　　 严立新：这部片子涉及到一个概念，钱从哪里来？哪些钱被洗？有一项罪名叫“上游犯罪”，这一罪名严格意义上讲也称“上位犯罪”。

　　 有一个词语叫“地下经济”，也叫“为被观测经济”，通常有五色经济，白色、蓝色、黄色、灰色、黑色。黑色是黑社会、白色是毒品、蓝色是走私、黄色是色情、灰色是贪污腐败。这是五个类别，但有时候不能截然分开，往往是交叉重叠的。比如一个黑社会，可能也贩毒、走私、控制卖淫、行贿官员等等，这是交叉的。

　　 地下经济包括：地下生产、非正规生产、非法生产。地下生产活动本身是合法的，但是为了偷税漏税就少报了，这些少报部分就因逃避政府监管，没有被政府统计而偷税漏税了；非正规生产主要是指家庭作坊式的营业活动，没有领营业执照，没有被政府纳入有效监管当中；非法生产就不用说了，毒品、武器这些都是国家明令禁止的。

　　 我国当前洗钱态势: 七宗罪暗流汹涌

　　 文化周刊：请您谈谈我国当前洗钱的态势？

　　 严立新：我这里就用四个字概括一下：非常严重！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反洗钱法》，洗钱共有七种罪：一是毒品。我国2007年的时候有一个统计数据，我国在公安局有备案的吸毒人员有105万，这仅仅是法学上面的明数，通常一名吸毒人员会配比46名，这样算下来我国应该是有630万吸毒人员。2007年珠海破获的一个地下钱庄案，现场发现了大量的反洗钱书籍，犯罪分子学得比我们认真啊。

　　 二是黑社会。意大利黑手党二号人物被抓到了。香港的电影《黑社会》我们比较熟悉。中国有没有黑社会？中国没有黑社会，只有带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我们看看重庆的薄熙来打黑，文强被抓起来了。黑老大彭长建也被抓起来了。

　　 三是走私。据我了解，我国每年非法人体器官买卖占1000亿2000亿美金，人口买卖占2000亿3000亿美金。

　　 四是贪污贿赂。2009年12月，人民杂志论坛做过一次调研，腐败成为民众的一个话题。

　　 还有恐怖活动、诈骗、破坏经营秩序等等。这七宗罪都是上位犯罪。

　　 洗钱有哪些危害： 严重危害国家安全

　　 文化周刊：请您谈谈洗钱有哪些危害？

　　 严立新：洗钱严重危害国家和地区的安全，洗钱扭曲决策基础、误导政策方向。我认为我国目前地下经济包括地下金融在内，这一个大的基数应该占到我国GDP总量的20%30%，这一块差不多有四分之一脱离了政府的有效监管和控制。因为脱离了监管无法掌握准确的统计数据，又拿不出来有效的政策，就会误导政策方向。

　　 洗钱侵蚀社会信用，损害社会正义。以前说发展是硬道理，现在得追求社会的公平正义。洗钱严重动摇执政党的威权。贪污腐败分子这么多，一位科级干部就贪污1.45亿元。重庆市巫山县交通局局长晏大彬，在任时每一天进帐1万元，这个不稀奇，在贪污腐败的队伍里面，他属于小学生。

　　 洗钱还会导致社会财富大量外流。像前几天广州大学城连续发生的几起凶杀案，这些金融的危害是看不见的，需要警觉。

　　 文化周刊：请您谈谈洗钱的过程？

　　 严立新：洗钱包括放置、离析、融合三个过程。放置，处置或投放阶段；离析，亦称之为配置阶段。从现金变为票据，再变成股票、基金。现金提出来以后这个线就断了。通过种种的方法手段看不清原来的来源。像很多小混混发展到黑社会的头目，黑到一定的程度就看不出了，进人大、政协了，就是这种方式；融合，亦称归并或整合阶段。到后来看不出来这个钱是怎么来的，就由黑变白了。

　　 另外，洗钱主要包括利用金融业洗钱手法、通过证券市场洗钱、通过保险业洗钱、通过金融离岸中心洗钱等路径。

　　 精粹

　　 洗钱的三大类型

　　 严立新认为，洗钱分为三大类型。第一类型是恐龙型。政府能不能洗钱？政府也可以洗钱，而且还具备一定的优势和条件。因为政府既是政策的制定人，也是政策的使用人，制定政策、使用政策还解释政策。之所以将政府洗钱形容为恐龙型，是因为政府拥有太大的权力。

　　 第二类型是鲨鱼型洗钱，也叫巨头洗钱，特点是利用政策和违反政策。

　　 如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件SAMA。1973年10月16号，因为以色列是亲美的，埃及、叙利亚联手攻打以色列，目的是给美国一点颜色看看。这场战争在历史上称为十月战争。紧接着海湾地区的几个国家，埃及、伊拉克、叙利亚、沙特阿拉伯，伊朗和科威特，在科威特城开会，中心议题就是如何利用他们手上的资源打击美帝国主义？他们首先通过石油涨价用来打击，美国总统尼克松很生气，向国会提出22亿美元的援助给以色列，海湾几个国家干脆不给美国提供石油了，这一招出来以后给美国的经济造成了重创。最后美国派出了一批专家到中东考察寻找解决的路径，结果发现了中东这些国家尽管富有，但是他在沙特看到城市的垃圾没有人清理。于是美国提议与沙特合作，即沙特王室与美国政府成立一个联系经济委员会，就是拿沙特账号上的美元买美国的国债，有利息美国帮沙特使用，只要用于沙特的建设就好。沙特就同意了。最终美国政府跟沙特王室达一项协议，即如果其他国家欺负沙特，美国就出动部队确保沙特王室的地位，但是有条件的，以后有任何国家和地区对美国进行石油禁运、提价等等，他们禁多少沙特就要给美国补多少。另外，以后的石油统统以美元计价。所以上世纪70年代美国人有这样一个战略思维，把石油用美元计价一直带到今天。准确的说这不是洗钱，而是洗劫。

　　 第三类型是变色龙洗钱。洗钱人包括恐怖分子、专业洗钱者，但必须适应政策。

　　 如911事件。911给美国造成的直接损失是6620亿美元，拉丹的成本是50亿美元，他从中东和全球其他地方洗到美国去，给恐怖分子学习飞行驾照，租房子，买器材等等。他利用了北美一个伊斯兰的慈善组织。拉丹洗钱没有规律，不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固定的人、固定的名目洗钱，没有什么规律。

　　 恐怖融资的“资”很大意义上就是合法的。比如说拉丹家族生产的阿拉伯塑胶就是为了防止可口可乐出现沉淀物，有人说我们每喝一罐可乐就是支持恐怖分子1美分。这个钱是合法的，进入银行就无法辨别。恐怖融资很多时候是直线运行的，洗钱是环形的。

　　 互动

　　 受中国人民银行珠海分行和华润银行邀请，中国人民银行反洗钱局副处长曹作义老师与严立新老师一起回答现场的具体问题。

　　 听众：今天这么精彩的演讲，使我对《刑法》191条有了透彻的了解，这一条的规定是1979年通过刑法，1997年修改，针对这一条款，2001、2006年多次修改，修改后的条款前面有说“明知黑社会等非法所得”等，对这个“明知”，金融从业人员怎么界定？

　　 曹作义：我国在反洗钱方面，动手非常早。1979年就是打击关于毒品的资金，包括后来的刑法和一系列行政法规等等，都有关于这样的表述。刑法当中的洗钱是明知是七大类的而掩饰的行为，如何把握呢？最高法给出了一系列的解释，如果知道这个钱是犯罪所得的钱，特别是我们司法机关审案的时候，一个人帮别人洗钱的时候，绝对不会承认这是黑钱。最高法就说了，你知道这个人是犯罪的人，你知道他贩毒，把钱给你了，你帮他存银行或是炒股了，也可以推定为明知。包括帮亲属清洗远远超过他个人收入所得的资金，也可以推定为明知。还有其他的情形，总之我们国家对于打击洗钱的力度还是非常大的。

　　 听众：我是一位年轻的金融从业者，你刚才说的特殊方式当中，有一个信托业的洗钱方式，如何鉴别信托的洗钱方式和途径？

　　 曹作义：我国的信托跟国外不太一样。这是跟金融业相区分的，国外一般把信托放在特定非金融行业。国际上要求反洗钱监管的范围或是工作范围不断的扩大，从最初的银行业，到证券、保险业扩大到整个金融业，后来发现整个领域的压力加大，就会把很多犯罪活动挤到其他的领域，包括珠宝业、信托业、律师业、会计师业等等。我国的信托只是一个代客理财的方式，国外的信托更多以信托基金的方式存在，对于这笔钱的包括保密、操作比我国的信托灵活度大很多。我国只是从国外移植过来的一个措施，相信我国跟国外接轨以后，信托也会变成一个很重要的洗钱途径。

　　 主讲人简介：

　　 严立新，任教于复旦大学经济学院、金融研究院，现任中国反洗钱研究中心秘书长，传播学博士后，经济学博士，管理学硕士和英语文学学士。

　　 曾先后担任过高校英语教师、媒体英文节目主持人（兼职）、政府公务员、企业董事长、总经理。他是中国最早获得国际认证反洗钱师资格（CAMS）的学者，并于2009年成为经ACAMS公认反洗钱师协会（美国）考核通过并授予“专业反洗钱培训师”资格的中国（大陆）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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