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迁鑫博高分子招工吗:一個死囚的愛情故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5 16:58:18

一個死囚的愛情故事

收藏 發給朋友 來源: 南都周刊    發布者:delia0921 瀏覽209次 時間:2011年11月18日 19:442010年10月19日,監獄中的達米安·艾克爾斯。1999年11月3日,他與設計師勞麗·戴維斯完婚,只是他們的婚禮只能在探監室裡舉行,而不是教堂。
文 _ Geoffrey Gray  Campbell Robertson   編譯_ 凌奧幸  張小車
2011年8月20日,在監獄中熬過了18年零78天後,死刑犯達米安·艾克爾斯終於重獲自由,走出了監牢。
當日,困擾美國阿肯色州多年的「西孟菲斯三人幫」案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畫上了句號,案中3名嫌犯在服刑18年後與控方達成協議,堅稱清白但同時承認犯罪,以換取當庭獲釋。
1993年,涉嫌兇殘殺死3名男童的阿肯色州西孟菲斯男子達米安·艾克爾斯(18歲)、賈森·鮑德溫(16歲)和小傑西·密斯凱利(18歲)被裁定有罪。賈森·鮑德溫和小傑西·密斯凱利被判處無期徒刑,艾克爾斯則被判死刑。
18年前入獄時,他們正值青春年少,是桀驁不馴的少年;18年之後,走出牢房的他們,早已滿臉滄桑,讓人唏噓不已。
對於他們三人來說,這可能並不是最完美的結局,但對於全美關注這起案件的人來說,這個結局已屬不易,至少他們三人還有時間繼續剩餘的人生。甚至至少,在冰冷的鐵窗中,原本是死囚的艾克爾斯還收穫了屬於自己的愛情,儘管他的愛情看上去太過淒美。
或許,這是他過去18年來最大的安慰和收穫吧。


1993年6月4日,涉嫌兇殘殺死3名男童的達米安·艾克爾斯(中,長髮者),在阿肯色州被警局提審。
意外來信
那還是1996年的一天,獄警透過牢門的卡槽丟進來一封信。階下囚達米安·艾克爾斯瞧了一眼信封上的郵戳:紐約市布魯克林區。寄信人一欄寫著一個陌生的名字:勞麗·戴維斯。他打開信封,映入眼簾的信紙上書寫著凌亂的字體:「達米安,其實我並不相信上帝,但是好像在冥冥中上帝將你帶進了我的生活。」
艾克爾斯與戴維斯素不相識,後者是在一間電影院裡知道了他的故事。「我不怎麼看紀錄片,但是一個朋友正好有幾張《失樂園》的票,而且不知為什麼我對這部電影特別有興趣。」
戴維斯口中的《失樂園》是一部名為《失樂園:羅賓漢山上的男童謀殺案》的紀錄片,詳細講述了「西孟菲斯三人幫」案的始末。1993年5月5日,阿肯色州西孟菲斯一個貧窮小鎮,3名8歲男孩失蹤。第二天下午,他們的屍體在一條排水溝裡被人發現,赤身裸體,手腳被捆綁在一起。警方認定這起殘忍的兇殺案是邪教信徒所為,但是隨後的案件調查卻無甚收穫。就在這時,智商只有70、被認為有輕度智障的少年小傑西·密斯凱利向警方自首,稱自己的朋友傑森·鮑德溫以及達米安·艾克爾斯,與那三名男童一同進入了某片樹林,他還看見鮑德溫和艾克爾斯強暴了那三個孩子。雖然後來密斯凱利聲稱自己受到了警方的逼迫,並撤回了自己的指認,但是這三個後來被稱為「西孟菲斯三人幫」的少年被認定犯有謀殺罪。
這起判決充滿了巨大爭議,因為警方並沒有在現場發現與他們相匹配的DNA證據。「西孟菲斯三人幫」一直試圖證明自己的清白,而一些全美知名人士也對該案的判決表示懷疑,要求將他們釋放的聲音不曾間斷,甚至兩名遇害男童的家人也加入聲援行列。
1996年,HBO電視台拍攝了紀錄片《失樂園》,讓很多人知道了「西孟菲斯三人幫」的故事。根據該紀錄片,犯罪現場沒有任何血跡,這意味著屍體發現地點並非一定是犯罪現場。紀錄片製作人質疑該案定案證據缺乏,並駁斥這三個年輕人只是因為有喜歡重金屬音樂和恐怖文學的個人愛好就被當作一項犯罪證據。
HBO關於此案的紀錄片在全美範圍內造成很大影響,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支持三人幫的隊伍中,戴維斯就是其中一位。
看完紀錄片後,戴維斯整夜無眠。「達米安,我這個人可能有些太過理想化。一想到你被迫忍受了這些不公正,我的心都要碎了,所以我決定要盡一切可能來讓你的人生稍微好過一些。」在信中,戴維斯顯得十分樂觀,「我真誠地相信,永恆的希望可以給這個世界帶來奇跡,我討厭不公正,但是從來沒有一件事情能像你那樣打動我。」
戴維斯和艾克爾斯都出身於小城鎮。不同的是,戴維斯來自於西弗吉尼亞州一個中產家庭,而艾克爾斯的家卻十分貧窮。他曾經住在一間破舊不堪的農舍棚子裡,上廁所還得跑去屋外。那時候,艾克爾斯整日遊蕩在高速公路和鐵路軌道旁,徘徊在墓地和被人遺棄的倉庫裡。他高一就退了學,頭髮很長,眼睛上畫著濃濃的眼影,成天裹著一件黑色的外衣。那時的艾克爾斯迷上了巫術,每天下午都躲在西孟菲斯的公共圖書館裡廢寢忘食地讀著宗教、神靈、巫師以及魔法類的書籍—巫術的世界可以帶他遠離那個生活在拖車裡的家。
給艾克爾斯寫這封信的時候,戴維斯還是一個在曼哈頓工作的景觀設計師。和任何一個職業女性一樣,在不工作的時候,她會將精力花費在瑜伽練習上,也常與朋友出門喝酒。在與前夫和平分手之後,她也談過幾次戀愛,但都沒有結果。平時即使有朋友的陪伴,她也常常感到孤獨,甚至有朋友將她描述成是「斷了線的風箏」。
很快,戴維斯就收到了艾克爾斯的回信,信封上的字體很像古老的哥特印刷體。當確定身邊沒有其他人的時候,戴維斯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信封。
「我一直在等待,我知道遲早有一天會有人能夠注意到我。你能體會到每天被人喚作殺人犯的感覺嗎?而且前提是你知道自己是無辜的。每一天,我都像是在等待著死亡的來臨。」艾克爾斯在信中寫道。


2011年10月10日,經歷了18年牢獄之災的艾克爾斯,和妻子戴維斯出席紀錄片《失樂園3》的特別放映會。
獄中婚禮
在牢房裡,艾克爾斯每天凌晨兩點半便亮燈,獄警隨後便把早飯發進來。而中飯和晚飯的時間分別是早上九點半和下午兩點半。但他很少碰那些食物,體重也因此掉了50磅。牢房裡的一台小電視機是維繫他與外部世界聯繫的唯一方式。
此後,戴維斯開始頻繁地給艾克爾斯寫信,有時一天發出去兩封,信中常常夾雜著小禮物,給艾克爾斯枯燥的監獄生活帶來了更多的驚喜。
「這種感覺很棒,對不對?」戴維斯寫道:「寫信這種方式真是好極了,而且充滿了神秘感。你能不能解釋一下自己的信仰到底是什麼?」
艾克爾斯在回信中說:「我所經歷的這段人生充滿了問號,沒有人可以作出回答。我開始尋求其他宗教的幫助,希望找到能讓我真正信服的東西。正是這個原因讓我變成了一個巫師,我們相信生命中創造的力量,並把這種力量稱為聖母。」
每當戴維斯收到艾克爾斯的信,她總是習慣性地從信封左邊撕開,然後用鼻子聞一聞信紙上的味道。「那裡常常會有殘留的丁香味。」戴維斯甜蜜地說。而艾克爾斯則告訴對方,他彷彿從信件中聞到了愛情的味道,「溫暖得像太陽,甜蜜得像蜂蜜」。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監獄裡。在探監室裡,兩人隔著玻璃板長久地注視著對方。自戴維斯寫下第一封信以來,兩人時隔5個月才見到彼此真正的樣貌。對艾克爾斯來說,戴維斯與信裡的照片一模一樣:漂亮,有一頭淺棕色的秀髮和一雙藍綠色的眼睛。而艾克爾斯則與紀錄片中的那個自己相去甚遠:因為缺少陽光照射,他的皮膚更加蒼白,形容更加槁枯。
玻璃板下有一張網,他將手朝她伸過去,她低下頭輕輕吻了吻他的手。
「我從來沒見過比你更美的人,」他在後來的信中寫道。「你的每個動作都讓我屏息凝神。唯一讓我覺得可怕的是你的年齡,因為我看起來比你年老太多了。」那個時候,戴維斯已經33歲,而艾克爾斯才只有22歲。
監獄生活異常苦悶,艾克爾斯一天要抽兩包半香煙。但為了戴維斯,他決定戒煙,將身體裡所有毒素清除出去。「我要全面淨化自己,因為我不想用任何方式玷污你。」艾克爾斯在信中說:「我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你,我唯一想做的是潛入你的腦子裡、你的心裡,並住在裡面。我快要瓦解了,但同時我又在重生,那個以前的達米安已經不復存在。」
「我最親愛的達米安,你現在是安全的,你就在我的心中,從現在起這就是你的歸所。」戴維斯一直在信中安慰著艾克爾斯。為了更方便到監獄中探訪艾克爾斯,1998年,戴維斯辭去了自己在紐約的工作,並搬到小石城,這裡離他的監獄只有一個小時的路程。而她的工作也換成了城市公園及自行車道設計師。
從那時起,她的生活變得如他曾經一般貧窮。在那間狹小的房間裡,她沒有做任何裝飾,她也不再經常出門交際。為了做到心心相印,他們將各自的冥想時間安排在同一刻。很快,他們各自的作息時間也調整一致。
「為了你,我拋棄了過去的生活。」她在信中寫道。
對於這一切,他們並不滿足。於是,他們決定結婚,這是唯一能夠讓兩人關係更進一步的方法(作為夫妻,他們可以獲准進行接觸性探監)。1999年11月3日,婚禮在探監室裡舉行,而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能夠並肩站在一起,中間沒有任何玻璃隔板的阻擋。在小石城舉行的婚禮招待會上,戴維斯捧著艾克爾斯的照片,向朋友和家人介紹著自己仍身在囹圄的丈夫……
獲釋之後
從那時起,戴維斯就開始全面接管與丈夫案件有關的上訴準備,並組織活動呼籲法院釋放艾克爾斯。
戴維斯的努力換來了眾多人士的關注和支持,這其中就包括珍珠果醬樂隊(Pearl Jam)的主唱艾迪·維德,電影演員約翰尼·德普、歌手帕蒂·史密斯以及南方小雞(Dixie Chicks)的娜塔莉·麥恩斯還向夫婦倆提供了資金幫助,並在電視上為艾克爾斯聲援;《魔戒》的導演彼得·傑克遜和妻子多年來也一直在為上訴提供資金支援。
所有這些外界的關注也讓艾克爾斯自己變成了一個名人。他甚至在一天當中收到過180封支持者寫給他的信。還有一次,監獄長把他單獨叫進辦公室,因為有一位女粉絲在寫給艾克爾斯的信裡夾了一條自己的內褲。
這些外界的關注讓戴維斯心生嫉妒。她用信件創造出了一個和丈夫獨享的世界,但是紛至沓來的粉絲信件卻衝破了這個小世界的安寧。
痛苦、厭惡、焦急、暴躁、偏執以及輕蔑,時刻在困擾著監獄中的艾克爾斯,他開始將自己的精神寄托於佛教,把自己的頭髮全部剃光,甚至與戴維斯書信往來的文字也越來越冷漠。但戴維斯卻一直在努力鼓勵著丈夫支撐下去。「我只想要你回來,我不想要一個和尚當我的丈夫。我只想讓你看著我。我的名字是勞麗,我是你的妻子。很久以前,你曾經深愛過我,就像你現在愛著佛經一樣。」
艾克爾斯的辯護律師團僱傭了科學家對案件進行調查,他們發現沒有任何DNA證據可以證明艾克爾斯和他的同伴,與受害人及現場有聯繫。另外一批辯護律師團的專家們則分析出受害人身上的傷痕、印記來自於動物,而非人類。
監獄裡的艾克爾斯受到了這些消息的鼓舞,他想像著自己出獄後站在雨中,感受雨水打在肌膚上的情景;或者親自去現場觀看紅襪隊比賽,感受觀眾熱潮的情景。他從來沒有開過車,或者坐過飛機。36歲的他,在牢獄中度過了人生中最黃金的那些日子。
去年12月,正當辯護團準備參加聽證會時,地方檢察官開出了一個罕見的條件:如果艾克爾斯和他的同伴能夠認罪,且艾克爾斯同意不向州政府追溯經濟損失,那麼他們就可以得到釋放。該協議規定他們繼續尋找證據以證明自己無罪,他們已完成的18年服刑可以取代對他們的處罰。
在考慮了無罪辯護的風險性之後,艾克爾斯他們最後決定接受這個交易。
釋放前一周最為難熬,艾克爾斯整夜失眠,擔心達成的交易被收回。今年8月20日,他和兩位同伴在法官面前簽署完相關文件之後,被當庭釋放。跟蹤整個案件18年的記者、辯護律師、家屬、觀察家可能是最後一次聚集在一起,期盼團圓的家屬們為這一出乎意料的結果而歡天喜地,這其中就包括勞麗·戴維斯。
宣判結束後,三名被告由律師以及支持他們的著名歌手陪同,在記者簇擁下召開了記者會。曾經風華正茂的艾克爾斯,此刻已經略有禿頂。他說,案件已經纏擾了18年,此刻他覺得「好累」。
也許,這起糾纏了18年的案件終於可以告一段落了,雖然結局並不完美—艾克爾斯拿不到18年青春的賠償,他和另外兩個夥伴也沒有追訴冤獄的權利,但他們終究還可以盡力向新生活伸開雙臂。
第二天,艾克爾斯和戴維斯坐著私人飛機,飛往西雅圖,開始了長達一周的慶祝旅行。這之後,他們來到曼哈頓,並在當地定居下來。
坐在紐約翠貝卡區一間小酒館的室外,艾克爾斯盯著眼前充滿異國風味的三明治。當侍者端來漢堡時,他把盤子拉到自己的眼前,湊上鼻子聞了聞,然後又突然對漢堡旁的銀杯產生了興趣。「那是什麼?」他指著杯子裡綠色物體問。
「那是綠芥,」戴維斯回答說,「有點像比較辣的黃芥末醬。」
他聞了聞,拿手指沾了點醬,嘗了嘗。
作為一對夫妻,他們仍處在磨合階段。戴維斯得學著忍受艾克爾斯對某些食品(比如比薩)的狂熱,以及偶爾有些粗鄙的行為舉止。
艾克爾斯說,他希望自己和她相處的時間能夠更長一些,以便兩人可以更多地瞭解對方。但是還有那麼多事情等著他嘗試,比如冒險、工作、日本料理,還有紅襪隊的比賽。「她想介紹我看那些文青喜歡的小說和電影,還有伍迪·艾倫的作品,」艾克爾斯抱怨道,「要知道,這些故事講的都是人類的困境和生活片段。它們太無聊了,怪不得紐約人都那麼抑鬱。」
出獄後的這些時間以來,艾克爾斯和戴維斯這對夫妻不必再忍受相思之苦。不過,朝夕相處的他們,依然保持著書信往來,畢竟過去的十幾年來,他們的感情全部都寄托在這些寫在潔白紙張上面的黑字上。只是,他們書信往來的形式出現了些許變化。
艾克爾斯很喜歡去紐約東村的「哥特復興」商店置裝。戴維斯常和他一起逛店,然後兩人分頭尋找自己喜歡的衣物。有一天,兩人去這家店尋找為萬聖節準備的面具。戴維斯忽然收到一條短信,發件人來自艾克爾斯,短信上寫著:
「你在哪兒呢?我正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