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3d印涮电路板:【古典音乐】古典套餐——勃拉姆斯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4 08:54:27
  【古典音乐】音乐天地古典套餐——勃拉姆斯   勃拉姆斯的作品不多而质量极高,几乎写到哪里都会留下很坚实的杰作——贝多芬就是如此。其中,他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可能要算最流行的了。
   第一乐章是全曲的中心,也是把勃拉姆斯的音乐特点体现得最突出的地方。低声部弦乐组与大管一起奏出长长的引子,用宏伟庄重的语调唱出浑厚宽广的牧歌,内里的热情带着隐忍和抑制,好像没有发力,却让我们看到了绷得紧紧的肌腱。双簧管跟着给它抹上一笔幽丽的、夹着惆怅的色彩,篇幅很小,声音不大,占的分量不重,可是很认真地追随着雄浑的曲势,很细致地透出奇异的微光——在勃拉姆斯的作品中,经常会有这样的笔致。之后管弦乐队猛然爆发,情绪激荡,被宏伟强壮的力量推动着,以轮廓鲜明的波动不断涌起,一浪急过一浪,一浪高过一浪,拍打若然立在眼前的崖壁。双簧管对之发出幽然的回响,长笛和小提琴加进温存的呼吸,接着弦乐粗犷地高歌,踩着舞蹈的节奏奔上战场。独奏小提琴铤身而出,开始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去奔腾驰骋、冲锋陷阵,其中讴歌的情怀和壮大的气魄浑然一体,在音乐的各种大起大合后面,有一种坚定的表情,传达着全曲的信念和意志。这个乐章虽然音乐的动态很大,可是旋律性的悠扬表达并不十分明显,在很多地方用音阶式的粗而直的音乐线条来展开攻势,构思宏伟而意图明确,一般认为里面有强烈的理性色彩。
   第二乐章是十足勃拉姆斯味道的抒情,而且在他的全部创作中,难得表现得这么纯粹。音乐静美而有力,像入口绵软的酒,可是后劲很足。这个乐章由管乐铺出低沉的底色,双簧管(又是双簧管!)吹出貌似安详的主题,很舒缓,但是蕴涵的情绪不见得轻松。音乐开始时的节奏、旋律和乐器的色彩往往具有给整首乐曲定调(音乐形式和情感内容的基调)的作用——双簧管的音色有一种带着凉意的美,常用来倾吐较内在的深情,可是听起来或许会感到些凄清的意思。小提琴出来以后,对这支主题加以各式各样的描绘——实际上是把双簧管表露的情感刻得更深。但音乐(尤其是明显寄托深情的慢板)往往因为各人有其不同的气质,而产生不同的理解,我们听海菲兹演奏的版本,和西盖地的演奏录音就有较大的区别:前者的表现更加飞扬,而后者就比较节制,好像有点“让”双簧管;前者在双簧管定下的基础上有所发挥,而后者似乎更愿意与之融为一体;后者的乐队伴奏中,双簧管的音量、位置也比海菲兹那一版更突出。当然不光是演奏者,我们每个聆听的人的心绪都会在不同的时机、环境里有所变化,领略到的音乐内容也会有所差异,就这个乐章而言,不变的是它在抒发一种非常耐得品咂的情感之中,暗含着浓缩的紧张。   第三乐章是一首回旋曲。音乐的进行很漂亮,小提琴的技术和魅力都得到很大发挥。整体的曲势和小提琴一样意气风发,音乐的处理收放有致而干净利落,很好听,但是在“内容”上没有前两个乐章丰富深厚。   音乐史上最有名的一仗,是由勃拉姆斯派和瓦格纳派打起来的。一直到今天,在爱好者者中仍然隐隐存在着这两大阵营:极其推重这两人中的一个,而对另一个不以为然。对勃拉姆斯的音乐,向来有密影沉沉、不易进入的说法,但是钟爱他的音乐的人还是有很多。说起来,这完全是留给我们自己的问题:透过这“密影沉沉”,你对其背后的音乐品性、内在情感究竟如何看待,作出自己的取舍?贝多芬的那部小提琴协奏曲独步古今,勃拉姆斯的这一首则被誉为是惟一一部可以与之比较短长的杰作。这部作品很耐听,也能勾勒出勃拉姆斯音乐的大致特征,但要是说它能代表勃拉姆斯的整体面貌,那还不够。
   勃拉姆斯是古典音乐中最后一位本领全面而都内涵深刻的作曲家,在各种体裁里都有卓越的建树。他又要算得是音乐史上写作态度最认真的作曲家,笔下几乎没有浮皮潦草的泛泛之作,我们听他的每一首作品,都可以见出他在其中倾注了至真至深的心力:他的音乐,就像是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那么他的音乐是不是就因此而显得生硬呢?如果不能认同他心里那种带有负重感的执着追求,也会产生这样的印象——事实上他的音乐也从来不以悦耳流畅来作标准。可是你听听他的《B小调单簧管五重奏》看!那真是无比清亮的音响瀑布,而且怀着最温婉的爱意,也许真要算得是他把热切的渴望表达得最为流利的一曲了。这首五重奏本身十分美好,放在勃拉姆斯的作品中,更有一种特别的意义。勃拉姆斯的笔下也会有这样花枝摇摆、青翠欲滴的笔墨,那是简直要让人认不出他了,但这却也许就是在他心底扯出的一条透露其温柔情感的主线(另一首《A小调单簧管三重奏》可以看作“副线”)。勃拉姆斯的作品听得再多,不细细品味这一首《B小调单簧管五重奏》,可能还是无法完整地对他报以“同情”。这一首五重奏在音乐形式上又可能是勃拉姆斯作品中最“动听”的,若用来作为走进勃拉姆斯音乐的第一步,大概也很合适。   在这一首五重奏之外,勃拉姆斯的室内乐作品还有不少,常见的评价是“实际上其中的每一首都是了不起的杰作”。他的三首小提琴奏鸣曲、两首大提琴奏鸣曲都可以体味到缓缓滴注的深情和恳切倾诉的口吻,这种共性作为它们最显著的特征,甚至比辨清它们之间的区别还要来得重要。这几首奏鸣曲被认为是在贝多芬之后,同一体裁里的最高杰作。他的三首钢琴四重奏中,最后一首《C小调钢琴四重奏》与上述的《B小调单簧管五重奏》恰好形成对比。那是勃拉姆斯笔下最为沉痛的音乐,浸透了一种撕心裂肺的创痛和悲情。勃拉姆斯自己解释此曲的第一乐章:“去自杀吧,你已别无选择。”在致出版商的信里,他甚至建议用一个人持手枪抵住自己脑袋的图作这首乐曲的封面,并且打算提供一张如此情形的自己的照片。这首四重奏的情感力量很大,然而倾听它的感受,却实在不能用“美好”来形容。需要注意的是,这两首同样抒发深情,在情感的方向上却针锋相对的作品,都是以他终生爱慕的克拉拉为抒情对象的。《C小调钢琴四重奏》开始写作于舒曼住进疯人院那一年,那时勃拉姆斯已经意识到自己对克拉拉的爱恋将没有结果,心情陷于极大的焦虑和悲恸之中。写完了只排练过一次,就把它收了起来,之后几番提笔,却都无力收拾,直到20年后才把这首表达绝望的作品交代给世人。勃拉姆斯心上那块无法卸下的情感巨石,乃至于他一生中所担负的重压,都在这一曲里说得再清楚不过。那么克拉拉又到底是怎样的形象呢?我们可以追随勃拉姆斯的心意和眼光,去聆听《B小调单簧管五重奏》:在那一曲里,有不少的“克拉拉旋律”。
   勃拉姆斯身在浪漫主义的时代潮流之中,却把为音乐的古典主义理想传承薪火视为己任。他着力把自己波涌的情感纳入严谨深刻的古典结构里,去追赶贝多芬的步伐。但是显而易见的是,这样的抱负也给他自己增加了巨大的压力。他的《第一交响曲》在听到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之后开始构思,历时21年才写成。当时最著名的音乐评论家汉斯里克就说:“这部作品显示出勃拉姆斯与贝多芬在精神上有密切的联系。”把勃拉姆斯与巴赫和贝多芬并称为“3B”的指挥家彪罗则赞誉它是贝多芬“不朽的九首”之后的“第十交响曲”。
  勃拉姆斯的四部交响曲中,《第二交响曲》最具有诗意的美感——这次他只用了四个月。它被称为勃拉姆斯的“田园交响曲”。勃拉姆斯在夏秋之季的奥地利乡间写作这部乐曲,其中传达的旨趣,也颇似一曲秋日的田园牧歌。《第四交响曲》则完全袒露出勃拉姆斯自己的筋骨,冷峻、凝练、笔力沉雄,像巨石滚动一般发散威力——这部作品的演释尤其要提到卡洛斯·克莱伯指挥维也纳爱乐乐团的著名录音。
   连同前述的那首小提琴协奏曲在内,勃拉姆斯一共写作了四首协奏曲,全部成为这一体裁里的重镇。《大提琴、小提琴二重协奏曲》是他写作的最后一部管弦乐作品,与巴赫的《双小提琴协奏曲》并列为二重协奏曲中的双子星座。勃拉姆斯到此时早已洗净铅华,只以简朴而浓重有力的咏叹垒起恢弘的巨构。论到音乐的内涵和技巧的发挥,都不仅仅是在双协奏曲领域,并且在整个协奏曲世界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他的《第一钢琴协奏曲》本来是想追随在贝多芬《第九交响曲》之后,用同样调性(D小调)写作的一部交响曲,因为总不如意,就把这素材(此前曾把它写成两架钢琴的奏鸣曲)改写为钢琴协奏曲。其中交响曲的宏伟布局和繁复变化在在可见,也被看作是一部“用钢琴助奏的交响曲”。《第二钢琴协奏曲》更加富有内在的力量和热情,音乐上也十分壮美,听在耳朵里是一次令人激奋的音响和情感历程。
   勃拉姆斯出身在汉堡的贫民窟,小时侯学习钢琴和小提琴,少年时为了帮助维持家计,每晚到码头边污浊的小酒馆里演奏舞曲,夜夜处于妓女与嫖客、酒徒云集的粗鄙场所。妓女们喜欢拿他开玩笑,尽管勃拉姆斯努力在音乐和诗歌中追寻自己的理想,但他的身心还是受到了很深的伤害。在结识了著名的小提琴家约阿希姆,并由此被引见给舒曼之后,他的生活和事业都迎来了巨大的转机。后来他面对着比自己大14岁,最能代表自己的情感和精神追求的理想女性——克拉拉·舒曼,无法与她结合,又毕生对她报以遥遥相望的爱慕。这些经历在他的情感上造成的暗伤终生难以痊愈。
   勃拉姆斯对音乐抱着最认真严肃的追求,他矢志要在音乐里完成由巴赫、莫扎特——尤其是贝多芬传下来的最庄严的使命,也为此作出了惊人的努力和与之相应的成就。然而令人惊讶的是,他在生活中的言行举止又几乎是音乐史上最粗鲁的。据说他有一次在一个聚会中说的最有礼貌的一句话,是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要是这里还有哪一位没有被我侮辱过,那我应该向他致歉”。又比如他衣着不整,竟至于他在自己那部《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的首演音乐会上担任指挥时,忘记把纽扣扣好,衬衣渐渐露了出来,后来越露越多,听众都瞠目不敢正视。这些故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也很难说是否完全属实,却又都作为对他的性格行为的高度概括,为众人所接受,随之广泛流传。
   关于勃拉姆斯在生活中的行为如何让对方难以容忍的说法,实在太多了,好在我们只须在他的音乐里与之相处。他的音乐以不容置疑的态度、无比方正的步伐,对音乐文化中严肃的追求造成永远的震撼。在这样的音乐中,他又表现了虽然隐忍,却又无比真挚的情感。并且因为这满腔炽热的深情在音乐的发展中,形象鲜明地不断受挫而又从不回头,更加让人感奋。那种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姿势,在不断的重压和打击之下,更加显出这份情感的浓烈与力度。
   勃拉姆斯的音乐还是以严谨厚重为最主要的特征。他在自己的作品——尤其是他的室内乐里,如同重重的喘息一般吐露紧张而内省的情感。这音乐是“痛楚”的——《C小调钢琴四重奏》可算走到了极端,而那首《B小调单簧管五重奏》真要算作“异数”——可是我们如果小看了他内心的眼界和追求,一味在其中咬住他的烦恼不放,那就像非要把勃拉姆斯当个闷葫芦来钻进去,怕也是不合适的。            泪花
  
  “挚友啊,愿我是一抹微笑,
   轻掠她的眼底,
   愿我是欢乐,
   在她脉搏里温柔地跳动;
   啊,若我仅是一滴泪,
   我将与她同泣;
   假使她又笑了,
   我将自她的眼睫欢悦地跌落。”
  
  这几句罗伯特·舒曼的话,被我把它断开、叠起来,便成了诗的模样。这诗一般的话语,原是这位浪漫派音乐的骄子而兼畸儿在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一位(实际上是多位)少女倾诉的衷肠——并不是后来与他结缡的克拉拉·维克。少年时爱情的嫩芽象嘴边初生的一层茸毛,在瞬间的颤动之后燎开火一般的热情,真切动人,可惜大都不能持久,并且往往还未把伊人融化,就已经把自己烧得不见了。“伤逝”是稳步走来的结局,毋须“千万次地问”了,鲁迅说:“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过不多久,“诗”中这位维特就因为挥霍无度,发现自己连一把用来自杀的手枪也买不起了。
  
  绕一个小弯子,回到头来却只是我听着这支勃拉姆斯《A小调单簧管三重奏》里的一些极为温柔惆怅的乐段,被它一豆烛火般不死不休的热情所指引,想到了舒曼说过的这几句话。再“感”得远些,眼前好象画出一道串起生命和真情的虚线。少年时的那一头是真情甩着响鞭赶着生命在跑,而从另一头看去,却是生命光着脚板回归真情的跋涉。话已经说得玄了,不妨再加一句,一个是生命从真情里腾起来,一个是真情从生命里滴下来——概之,生命以真情为始终。当然这条线在“物质文明”的时代里殊无实用价值,不过它也自知职能有限、分工不同,对实在了不相干的诸位,暂作“无生命状态”处理。
  
  凡人大都串得上这条线,勃拉姆斯不一样。对于他,虚线变成一杆结结实实的投枪,举在头顶,却转过身来,奔走在那好长一段回归的路程。少年时候,还没有长成维特,汉堡小酒馆里污浊的妓女和嫖客们就把这位秀美如处子的年轻卖艺者的柔情拦腰斩断,“啤酒、粗劣的吃食和未曾洗浴的水手们混起来的恶臭包围着他,还有粗野的醉意和疯笑、高声叫嚷的淫辞秽语……在狂舞的间歇,女人们把这个未省情事的少年放到她们的大腿上,把啤酒往他嘴里灌……”身和心受过太多狎弄,使他在深心里比别人更多一层愤恨和卑怯,终其一生,他都要为冲洗心里这堆污浊的呕吐物而时时埋下头来。所幸他的天禀又恩准他籍音乐来发抒性情,并且在这里哀悯他的“自由而快乐”的祈望。他的真情几乎还在襁褓里就受了重创,可是却并没有夭亡,钻心的创痛、心悸的失落使他更加知道生命里这一部分的可贵,于是,几乎从一开始,他就爱惜地捧着旧伤未愈的真情,踏上了“回归”的路程。无论说他是把古典的珍品完整无缺地带回家的人也好,是提古典的旧瓶打浪漫之新酒的人也好,都不能把他从这条路上拉出来。
  
  他的心境以及由此流露在作品中的气息,多多少少总和“哺育”他成长的家乡联系在一起。那里的天气连年阴沉,“这种天气就只有汉堡才有,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是这样(其余五天的天气实在可遇不可求),没有一个小时让你想要走出户外或看看窗外”——勃拉姆斯书信。由此衍生的音乐气氛也就只有勃拉姆斯才有,总是隐忍、肃穆、黑压压的云,慢慢地吐出来也是一口长长的再也屏不住的气,要看拨云见日、蓝天碧野的风光,就只有靠老天帮忙了。老天的手巧呵,二十岁上,叫他碰上了“可遇不可求”的克拉拉,从此受伤的真情有了依附。虽然还不知道这终将使他捧着的真情更加沉重,可是这一股清泉终于在他心里激起雪一般晶莹、欢腾而透亮的浪花。他用柏拉图式的爱情敬慕她、呵护她,也给自己每日的给养里添了一道有滋有味、营养丰富的佳肴,而她也无论他在“归途”上走到那里,都时时地“希望我能在寒冷的德国温暖你的心灵,让你的心头光明”。他们一起在自己的作品编号之外,留下了一支与乐史同在的弦外妙曲。
  
  当然划到作品编号里的一些也无法不受牵连。并不是要把这段故事套到每一匹自由奔跑的“马儿”脖子上,可是偏偏勃拉姆斯的“马群”又是自始至终朝同一个方向走的,无论在形式还是意味上,他们走的都是“归途”。又何况音乐作品的根柢在其综合几个基本要素的“音乐性”,伸展开来却也必定是含着思想感情的枝叶去摩触整个世界,当勃拉姆斯把浓情收拾进一篇一篇心血之作,我们又怎能不跟着一片一片乐思的舒卷,小心地捧住那颗颗滴注的“叶汁”,同时也收紧这根手里的“线索”?
  
  《A小调单簧管三重奏》是一首曲思纤巧、“山抹微云,天沾衰草”的作品——哎,情如云、思如草诚然呼之欲出,可是这样子使唤名句,只怕有点儿曲里拐弯吧,和其中的“云”“草”唱和的,该是“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真是十分相契。古今中外艺术形式多样,都由情怀一统,我们的宋词唱将起来,倒真可以和许多“怅望浮生急景,凄凉宝瑟余音”的乐作互通款曲。
  
  第一乐章,大提琴一宕,胸怀里透着神奇的吸力,旋律一蹿多高,又好似带了更多的内涵回来。这是第一主题,它飘然落到钢琴上,单簧管跟着扯过一块柔曼的轻纱,带着专注、带着狂想,渴念着、笼罩在梦幻里的气息就全有了。三种截然不同的音色同时铺展开来,彼此照应又浑然一体,细辨方见绵密的针脚,处处严丝合缝又简练得不见一片芜辞——勃拉姆斯“不声不响”地显耀了他的织工和笔力。它的音乐性是太过完满自足了,以至于心里虽然大为所动,笔下却勾不出一个线头,只好把这份念想托付对室内乐的亲爱和感激了。在音乐的圣殿里,能够充作门面的,可以说,肯定不是室内乐,而当我们走过了辉煌的、由交响曲和协奏曲等构筑的大厅,走过了众多小品搭起的九曲回廊,还想走的话,就只好推开起居室的门——室内乐。与交响乐相比,室内乐的感情更为细腻、含蓄,乐器之间的关系也更亲近、妥帖。把交响乐比作大庭广众之下的酬酢应对的话,室内乐就是二三好友品茗对弈、相析平生,不急噪、不喧嚣,让识得其中三味的人听来,心里好生舒坦。此曲中三样乐器之间话头的交接、帮衬、延伸,又时时伴着音乐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语调相谐而嗓音迥异的对位,织体光洁又互相周全,还不够叫人耳热心跳麽。
  
  当然,让我想起舒曼那首“诗”的“主犯”还是第二乐章。情到最深了,却带着迷离的口吻沉吟一般诉说,象泪眼对花的絮语。阴柔的美和诚恳的心一道落在胸前,那美成了一种“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热情在不动声色中强烈地反射出来,听者只可答以“含泪的微笑”了。以此观照勃拉姆斯“古典其面”下的“浪漫其心”,真是最好不过,只是听得越多,心里的“不忍”越重,渐渐地目光就从那首闪亮的“诗”滑到了它背后的阴影……
  
  泪花扑闪——第三乐章——他在看。
  
  末乐章,竟然还有点笑了,曲趣轻 一些,钢琴和大提琴似乎要往单簧管身上靠,一柱柔光抹过眼眶,泪花呆过的地方有些发亮。哪里是快乐呵,真要论情怀,还是“依旧,依旧,人与绿杨俱瘦”。
  
  此曲泪眼所向,克拉拉就算不是唯一,也必是首选。勃拉姆斯作此曲时,与她结缘已三十八年。从他在相识第二年就开始明白表述的爱意,到彼此都被心里心外的由头钳制,配不成这本可在乐史上惊天动地的一双,他们早已把克制的痛苦化为花朵上的露珠了。勃拉姆斯的“归途”也已走了大半,作为最后一个“把古典的珍品完整无缺地带回家的人”,他虽然走得艰难,却终于越走越风光了。世人从他的矮个头上看到了贝多芬的旗帜,“3B”的名声迅速传开,他光靠出版作品的收益就能过得优裕,无须再象他的前辈海顿、莫扎特、贝多芬、肖邦、舒曼、门德尔松那样要倚仗赞助人或指望谁定下的年金,他在欣慰之余,只剩下对自己已厕身于他最景仰的前辈行列而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古典”给他的“伤逝”带上了一顶桂冠,“伤逝”的真情呢?却还在半天上晃晃悠悠地盘旋。“我并没有失去什么/尽管感到缺少”(歌德诗,意谓从未拥有),他已经老了,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爱的珍奇对他仍是新鲜艳丽,带着渴望和狂想,于是,她又浮出他眼底的泪水,罩着轻纱,散步在这首乐曲里了。
  
  其实,不管克拉拉,这支曲子也就很美,我们听来和他的爱情故事一样动人。可要说它们的美丽胜过忧伤,到底只能出于后来人的向往,而“归途”上的勃拉姆斯呢?他落魄的真情终于有了依托,生命因她的眷顾而变得华美,好象一下子闯进了宁馨的家园,可是一旦“只有柏拉图,爱才有所附丽”,却不是有家归不得!
  
  美丽与忧伤孰多,听者自己会去这支曲里清点,我们就再送他一阕《鹊桥仙·七夕》,稍作同情和劝慰吧: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