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女孩跳河原始照:谁家天下1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4 13:07:29
谁家天下 作者:匪舞 【文案】      如今这年代,灵魂转世都不叫投胎了,那叫穿越时空!这可是现在最时髦的事了,谁都巴望着能穿
上那么一回,好好过把瘾!   可是,这穿一次是赶时髦,穿两次可就是活受罪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不幸的穿了又穿的倒楣孩子,回回等到她以为从此以后就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的时
候,就会被逼无奈的穿那么一回!   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啊?   咦?!这次不是说会让她转生到太平盛世过安稳日子吗?这该死的六殿阎君怎么一脚把她踹到了隋
朝?!   老天爷啊!在这乱世之中,这日子可让她怎么过啊?     【正文】             楔子 楔子   相思双手环胸飘在半空的结界中,恨不得咬死眼前正在喋喋不休的这个老鬼。   是的,是老鬼,六殿阎君,没个千儿八百年是混不到这个位置上的,他当然得算是老鬼!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好混歹混,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你却在我新婚之夜把我的魂给勾了出来,
见不得我好是不是?”相思咬着牙恨恨的问道。   “不敢,不敢,我也很委屈啊,为了你这点事儿,我都已经被我们老大罚了七百年的俸禄了,我现
在是连西北风都捞不着了,小姑奶奶,求求你了,你就大发慈悲,再救我一回,挪挪地儿,我帮你换个
太平盛世,让你享清福去,好不好?”   “我救救你?那谁来救救我呢?想当初,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虽然世界上偶尔也有局部战争,可
是这战火怎么着也没烧到我头上,就因为你们家那个不开窍的小鬼乱练勾魂术,结果弄得我有家回不得
,也搭着我年纪小,见识浅,被你们忽悠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今天打仗、明天死人的时空来替
人顶缸受罪,好容易有点盼头儿了,你现在居然又要把我发配走?没那容易,上次是因为你那笨蛋儿子
不小心把我的身体给炸飞了,我不得已才答应转世到这个时空的,可现在我这一世的身体可还好好的呢
,你老老实实的把我放回去,咱们一切好说,要不然,这官司打到天庭我也要讨个公道!”相思越说越
气,双手握拳在他面前挥舞着,毕竟这些年没白白修炼,拳头带起的风声愣是把那老鬼吓的倒退了好几
步。   “小姑奶奶,真要告上去,你也一样得吃不了兜着走,你这一世可没少惹事儿,该死的人你救了,
该活的人你杀了,把这个时空未来几百年的历史改了个一塌胡涂,我们地府怎么着也得忙个一两百年才
能把那些错误给修正过来,这要是告到天上去,我们日子不好过,你也别想过好,指不定让上边给你判
个什么罪过呢,咱们私下里悄悄解决了,对谁都好!”这老鬼小心翼翼的说话里带着点威胁的味道。   “哼!这关我什么事儿?是你们把我扔到这儿的,我又不知道这个鸟地儿的历史是怎么样的,改了
那也没办法啊,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那些人脸上又没写着哪个该死,哪个不该死,我怎么知道哪个能
救,哪个该杀?你们日子不好过,那是应该的,我日子还不好过呢,我招谁惹谁了?你以为我把自己嫁
掉容易啊?第一次,我刚相中了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正打算好好培养感情呢,就死在了你儿子手里,
好歹那次感情不深,也就算了,可是这一次,在我的新婚之夜,我又死在了你手里;你知道我为了把自
己嫁出去费了多少心血啊?这世上好男人有多不好找你知道吗?我好不容易遇见了个好苗子,培养的根
正苗红了,马上就能开花结果了,你们却让我莫名其妙地死了,这可都是我的心血啊!你们赔给我!”
相思说着都好想哭。   “爹,跟她罗嗦什么?用缚魂索绑了,灌她一碗忘情水,拉到地头一脚踹下去不就完了么……”一
个小小的黑色身影缓缓的浮现在结界里。   相思一听这话,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臭小鬼,如果不是你乱搞那些五四三的事,我能有今天吗
?你还敢说这些风凉话,你找死啊?”相思伸脚踹了过去,可惜,被那小鬼躲了过去,害得她差点摔个
跟头。   老鬼连忙把他儿子护到了身后:“那个,先礼后兵嘛,如果实在说不通,那也只好用这个法子了,
不过,姑娘这么聪明,应该不会做出不理智的选择吧?!”   这对可恨的大小鬼,真是狼狈为奸!   相思瞪着他们的双眼都快冒出火来了,不过转念一想,虽然这一世修炼了二十多年,但魂魄离体的
她还真斗不过他们,常言道:改变能够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既然他们是铁了心不让她回去了,那
就只能要求点实际的好处:“让我老老实实的转世也行,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父子俩异口同声的问道。   “第一,我不喝忘情水!”相思不想忘记,如果没有了爱、没有了恨,没有了曾经经历的过往,那
么更显得她曾经为命运所做出的种种让步太不值得……   “这不行,”老鬼立马摇头,“上次就是因为这小子忘了让你喝忘情水,才在这儿搞出这么多事来
,这次绝对不行!”   “不行啊?那算了,反正只要我不愿意,离魂七天内你们就是用缚魂索绑了我,也拉不走,我就在
这儿跟我那没缘份的相公再续一段人鬼情,你说,如果我跟他说,每当他杀够九万九千九百九拾九个人
就可以跟我见一面的话,他以后会不会就把杀人当兴趣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他天天杀、年年
杀,那又能杀多少呢?人生一世,也不过百八十年,他杀的再多,能有多少?也不过让你们多忙乎几百
年罢了,是吧?”相思挑着眉,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你!你这种人就应该直接打下十八层地狱!”老鬼一副想冲过来跟相思PK的姿势,不过,被小鬼
头拉住了。   “好了,好了,不喝就不喝吧,反正上次也没喝,这次也就算了吧,一回生,二回熟……”小鬼头
打着圆场。   “什么叫一回生,二回熟?有这么做事的吗?这要是被你大伯知道了……”老鬼还没说完,就见那
小鬼咬着耳朵跟他嘀咕着什么,相思侧着耳朵使劲的捕捉着他们的只言片语。   “爹,算了,她说什么都答应她好了,咱悄悄的把她送到八叔的管区去……”   “被你八叔知道了,那还了得?”   “先送去再说,人到地头死,八叔还能把咱俩怎么样?到时候咱死不认帐也就是了,反正她也不是
登记在案的……”   “嗯,也有道理……”   一会儿,这老鬼就眉开眼笑的直点头:“好,好,好,不喝就不喝吧,算是我们对你的补偿好了,
你还有什么要求?一起提出来吧!”   他突然间变大方的态度,让相思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不过,便宜这东西,虽然占多了等于吃亏,
可是能占的时候,还是不占白不占的,所以,相思轻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接着说:“第二,家世要好,
靠山要硬……”   “行!没问题!”父子俩异口同声。   “还有就是,我要生在太平盛世!我要过太平日子!”   “好,好,好,没问题,我保证,只要你愿意,你就绝对能过上太平日子!咱们快走吧,不然就赶
不上趟了,符合你要求的现在就有一个,如果这个没赶上,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你也不想被关
在返魂袋里等机会吧?”老鬼谄媚的说。   “我的要求都能满足?不是骗我的吧?”相思有些怀疑的问。   “怎么会呢?咱们现在可是在同一阵线上,骗你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你说是吧?”小鬼头接过话
茬,边说边拉着相思朝已经打开的结界通道走去。   当通道缓缓倒闭的时候,相思忍不住回头看去,大红的罗帐仍然模糊可见,依稀看到那人正紧紧抱
着曾经属于她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只写出了一个“痛”字,一点泪缓缓从相思的眼角滑落:“我还能
够再见到他吗?”她轻声地问。   “唉,各人顾各人吧,这以后的事就要看你们的缘份够不够深了……”六殿阎君心里也有些酸酸的
,这两个人的情他全看在眼里,也为他们惋惜过,只是世事难如人愿,他这个鬼能做的就更少了。   相思闭上双眼,把那人的音容相貌深深的、深深的刻在心里,让那种痛慢慢的、慢慢在身体里蔓延
:“如果忘记,可以让你更好的活下去,那么,请忘记我吧……”许下了这一世的最后一个心愿,然后
,向前走去,迈向未知的未来,不知道前面等着相思的会是什么呢?     第一章 身世浮萍 第一节 送信   “扎死你!扎死你!扎不死你也要让你没好日子过!”一个小女孩儿手里握着一根钢针,坐在地上
努力的蹂躏着面前半尺大的布偶。   布偶一身标准的六殿阎君装束,如果这还看不出来布偶是谁的话,那布偶胸前“六殿阎君”四个浓
墨重彩的大字也会让人清楚的知道惨遭虐待的家伙是哪个了。   没错,这个小女孩就是转世后的相思,如今她可有一个超级嚣张的名字——天下!   自从已经变成天下的相思能握的住针以来,这六年里她扎坏了十三个布偶了,现在的这个是第十四
个。   这些年来,她都不知道诅咒了多少次这该死的命运了。   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吗?   隋朝!   承前启后的隋朝!   两代皇帝一共才坐了三十八年的江山,文帝登基后用了十年的时候才算是真正的统一全国,而后勉
强有几年太平日子,当然,这太平也只有那些富贵人家才能享受,平民百姓的日子一样是苦不堪言,所
以后来才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嘛!   如果对以后的事情一无所知的话,那天下或许还可以为现在安稳生活感到满足,可是,她虽然记的
不完全,却也有五、六分印象。   想当初那老鬼还说什么“只要你愿意,就能过上太平日子……”,现在已经是开皇十八年了,杨坚
都已经做了十八年的皇帝了,这大隋朝都已经完了快一半了,再过几年这世道还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
你说她这要上哪过太平日子去啊?   虽然家世真的不错,可是越是这样越让她担心。   钱,那是什么?那是惹祸的根源!偏偏她们家什么都缺,就是这祸根多的数不清!   身处乱世,越是拔尖儿的家族,越难全身而退,让她怎么能不恨?!   心里想着,她这手上可一点也没有歇着,狠狠的扎下去、拔起来,再扎下去、再拔起来,直到浑身
发热才停了手。   啊——每天例行发泄之后,总是感到无比的爽快啊!   天下站起身来拍了拍裙角的土,一脚把布偶踢到墙上,手里的钢针脱手而出把布偶可怜兮兮的钉在
了那里。   她挑了挑眉,又恨恨的看了布偶一眼,才转身离去。   她家住在山东平阳县,离长安那真算的上是天高皇帝远了。   不过山东这地界儿也不好混啊,人们不是常说“山东出好汉”吗?好汉是什么?这年头的好汉,那
可都是占山头的!   你说,她住在这样的地方,能安的下心吗?   不过,她家的实力真的不差,大名鼎鼎的天一阁主就是天下的娘——云殊!   其实这天一阁其实在大隋地面上也称不上什么大名鼎鼎,一千个人里也不定有一个知道的,所以呀
,这不知道呢,也不能说你是孤陋寡闻,只能说你是档次不够。   要知道,这天一阁那可是大隋首屈一指的——大消息贩子!   身份不够的人,别说找他们买消息了,就是他们的大名恐怕都没听说过。   唉!看看,住的地方危险不说,连从事的行业都一样的危险,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天下从出生起,过得日子那叫一个颠沛流离,一个月换三个地方住那都叫常事,从会说话就开始认
字,从会走路就开始习武,从会逃学就开始参与天一阁的运作,这中间琴棋书画是一样也没拉,就这样
没日没夜地“熏陶”着,这样的“太平日子”还真不是普通人受得了的。   天下这也算得上是“厚积薄发”了,有前两辈子几十年的素养在那里打底儿,总算是挨过了七年。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能不能简简单单地做人啊?”天下忍无可忍地大喊了一嗓子,
把胸中的郁气全都吼了出来,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色,是时候去练琵琶了,要是去晚了美人儿娘亲又要不
高兴了。   她从三岁起,天天跟着她的母亲云殊学琵琶,据说云殊的琵琶弹的那也算是天下一绝,可惜,在云
殊的高压教学政策下,她感觉到的绝,跟别人口中的绝,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天下拎起裙角一路小跑到了清音坊,就见云殊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云殊很美,细致的肌肤,让人根本看不出她已经是四十出头的人了。松松的挽着云髻,身上披了件
淡黄色的长袍,一派慵懒闲适的模样。   “又来晚了。” 云殊淡淡的说了句。   “我忘了时间了。”天下也学着云殊的语气淡淡的说。   “你把昨天的曲子弹一遍给我听听。”说着,云殊把脚边的琵琶递了过来。   天下伸手接过来抱在怀里,在云殊身边坐下试了试音,然后指尖流淌出一串串清脆的音符。   其实凭心而论,天下是很喜欢音乐的,上上辈子学过钢琴,上辈子弹过古筝,就是这辈子再多学一
样琵琶原来也不算什么,只是人都是有叛逆心理的,云殊越是逼着,她就越不想学,但饶是如此,她如
今的造诣也不算低了,看着云殊越来越满意的眼神就知道她进步神速。   那是当然的,好歹几十年的乐理根基在那儿放着呢,要是不学出个样儿来,还真是没脸见“鬼”了
!   一曲阳春白雪听得云殊频频点头,嘴角也有了些许笑意。   其实,有时候天下难免疑惑,她会不会弹琵琶、弹的好不好,真的这么重要吗?虽然平时要学的东
西很多,可是云殊明显的最重视她琵琶弹的如何,真不知是什么道理。   “天下,你过来。” 云殊对着天下招了招手,她忙放下琵琶,走到云殊身边。   云殊轻轻的揽她入怀,她们母女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亲近过了,天下的身体不免有些僵硬,可
是当云殊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背脊,瞬间就让她放松了下来。   “天下,娘有封信,你帮娘送出去好吗?” 云殊虽然用的是问句,但神情里却有种不容回绝的味道
。   “什么信啊?要送给谁?”天下有些好奇的问。   她此时不免胡思乱想了起来:什么信能让我去送呢?阁里随便哪个人只怕都比我送信要稳妥些吧?
可见这其中一定另有玄机,这封信一定非同一般,收信的人也会是谁呢?会不会跟我的身世有关呢?我
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爹,娘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他,单从偶尔听下人们传来的小道消息看,我还真有点来
路不明,跟了娘十几二十年的人都没有见过我爹,那他们之间想来是不可能有什么婚礼了,而依着娘的
身份背景来看,我这个爹的来历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天下正在瞎猜乱想的工夫,云殊从身后的长几上取过了一个锦盒放到她手里,说:“你去趟登州,
把盒子里的信交给靠山王杨林。”   靠山王?!杨林?!刚回过神儿的天下好玄没把手里的锦盒给扔到地上去。知道隋唐这段历史的人
,有哪个不知道杨林的大名?这封信居然是给他的?   天下拿着锦盒翻来覆去地看着,盒子很精致的,严丝合缝地锁着一把小金锁,挺神秘的样子,有点
意思,天下心里好奇到了极点,可是脸上却装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靠山王不是那么好见的吧
?怎么不让别人去啊?我能行吗?”   云殊伸手摸了摸挂在她颈子上的玉牌说:“带着这块玉去,你一定可以见到靠山王,这事儿非你去
办不可!”话里话外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半分解释清楚情况的意思。   天下这会儿头都有点大了,心思翻转:难道我娘跟这靠山王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我这出生就戴
着的“狗牌”居然也成了信物了,这都是怎么回事啊?印象里靠山王杨林好象是一辈子没娶媳妇儿啊,
会不会又是一个痴男怨女的爱情故事啊?   秘闻!天大的秘闻!天大的秘闻就要现世了!天下想着都有些兴奋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摩挲起脖子
里的玉牌,这玉牌她从生下来就戴着,上好的汉白玉,半圆的造型,外边镶着圈金边,正面就简简单单
的刻着“天下”两个字,反面是她的生辰八字,就这么个一点艺术观赏性都没有的难看东西,她这几年
都只拿它当“狗牌”带着,原以为它除了认主儿就没别的用了,没想到今天它居然变成了信物了,而且
还是见杨林的信物,这上面会藏着什么秘密呢?   掂量着手里的这个锦盒,天下暗暗盘算着,呆会儿一定要试试看能不能悄悄把锁打开,她对里面的
内容真的是好奇到了极点了!   当然,她的内心深处其实对杨林更为期待些,不知道这鼎鼎大名的靠山王是什么什么样的人呢?    
 第一章 身世浮萍 第二节 望海楼   天下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这张所谓的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翻了好几遍,愣是一个字也没找到。   无字天书?!   这也太伤害观众的感情了吧?她本来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内容,所以才上的锁,结果却是白纸一
张!   不过,她又隐隐感觉,事情看起来并不象这张白纸这样简单。   杨林是谁?那是隋文帝杨坚的最看重的亲弟弟,大隋的靠山王,权倾天下的兵马大元帅,掌管了大
隋三分之二的军事力量。   而天一阁势力再大,也只不过就是混迹于江湖的一介草莽,云殊岂会平白无故的送张随处可见的白
纸给靠山王杨林?而她胸前的玉牌又凭什么可以让她见到杨林呢?   一路想下来,天下的疑问最终归结在了:天一阁于大隋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莫非——天一阁是朝庭控制江湖的一个手段?   想到这里,天下心里一惊!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只怕她离她所渴望的安稳的生活就真的越来越远了!   “姑娘,车已经备好了。”门外,侍女沁月过来回话。   “嗯,知道了,吩咐下去,这就起程。”天下连忙把白纸放回锦盒,把锁原样锁好塞进了已经准备
好的包袱里。   沁月在外面小声的传了话就转身进屋帮她打理行装。   “娘都让谁跟着我?”天下有些心不在焉的问,心思还纠结在那张白纸上。   “夫人刚才叫了侍书和侍剑过去准备马车,想必是让他们陪着姑娘吧,唉,夫人也真的是,那两个
半大小子怎么会服侍人啊?要不,还是奴婢去求夫人让奴婢跟着姑娘去吧,姑娘头一次出远门,沁月实
在是不放心……”   天下挥了挥手打断了沁月的话:“什么出远门啊,平阳离登州还不到一百里呢,咱们家的马车跑上
大半日也就到了,要是顺利的话,一天就能打一个来回,娘让侍书、侍剑跟着,自然有她的打算,你不
要多话!”   她平时难得这样严肃的跟沁月说话,这沁月虽然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可却十分知道轻重,
当下低着头再不敢吭声。   侍书、侍剑是云殊派来监督天下读书、练剑的侍童,年纪比沁月略略大一些,功夫已经练的有模有
样了,但却几乎没出过门,云殊这次居然派他们跟着去登州,实在出乎天下的意料之外,她是越来越猜
不透云殊是想做什么了。   不过天下隐隐感觉到,此行一定关系着一个重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有可能会影响她的一生。   马蹄纷飞,一路无事,就在天下的胡思乱想中,他们三人就进了登州城。   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一进城侍剑就把马车停在路边问:“姑娘,咱们是先上靠山王府,还是先投栈
?”   天下挑开车帘看了看繁华的街道,笑着说:“先投栈吧,娘又没说让咱们什么时候回去,正好可以
逛逛登州。”   侍书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忍了下来,天下也就当做没看见,侍剑却一脸兴奋的驾着
马车三拐两拐的来到一家酒楼门前。   “姑娘,我来前就跟赵大打听过了,这家望海楼可是登州最大的酒楼了,而且他们的客房也是最干
净的,赵大说如果咱们赶不及的话,歇在这儿是最好的,不会委屈了姑娘。”侍剑一脸的得意。   天下轻笑了一声:“你怕不是路上故意走的慢了些,好在这里住一宿吧?”   “哪有啊?姑娘可别冤枉了我,您是坐在车里没看见,这一路上马蹄子都快飞起来了,我要是再赶
的急一点,路上人的见了咱们恐怕都以为是见了神仙呢!不信,你问侍书!”侍剑说的有些夸张。   “好了,别尽说些浑话了,既然要宿在这里,还不赶紧去里面安排,难道等着姑娘去吗?”侍书说
着瞪了侍剑一眼,暗示他收敛一点。   别说,侍剑还真吃他这一套,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望海楼的伙计早在车旁候着了,见侍剑下来
,忙把他手里的马鞭接了过去,问道:“小爷是要住店吗?您几位?要几间房?”   侍剑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侍书。   侍书从车上下来,问伙计:“有没有安静点的偏院?咱们有女眷,不方便跟旁人挤。”   “有的,有的,您真是来巧了,刚刚有客人退了院子,已经收拾干净了,您现在就能住进去。”   “姑娘,那咱们就住在这儿吧?”侍书恭敬的让天下决定。   “好,就这儿吧。”天下点了点头。   侍书听她答应了,连忙掀开帘子,扶着她下车,又让侍剑招呼伙计把车上的行李搬到了房里,马车
自有酒楼的人拉到了马房去。   这是天下这辈子第一次离开平阳县那一亩三分地,处处透着久违的新鲜感。   拒绝了侍书回房用饭的打算,天下兴奋的拉着他进了酒楼的大堂,虽然还不是正点吃饭的时候,望
海楼里却已经是高朋满座了。   他们一进来,就有伙计过来招呼:“您两位?”   “后头还有一个呢。”天下笑着支应。   “那您楼上请,楼上还有空座。”伙计把他们往楼上带。   “咱们在这里用饭怕是有些不便吧?姑娘——”侍书皱着眉头四下里看了看。   那伙计倒也伶俐,立马就接上了话:“姑娘要是嫌在这外面不方便,这边儿还有雅间……”   天下瞪了侍书一眼,对伙计说:“不用雅间,雅间里哪里外面热闹?坐这儿就正好!”说着她在靠
窗的空位坐了下来。   侍书眼神一暗,没再说什么,挨着天下坐了下来。   “两位想用点什么?”伙计勤快的抹着桌子。   “捡着你们的招牌菜上好了,另外再泡壶好茶过来。”天下挥了挥手把伙计打发了下去。   四下里看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心里五味杂陈。曾经,闲暇时她最爱跟那人坐在这样靠窗的位
置把酒临风、浅吟低唱,如今,她仍坐窗前,可是那人却已不在身边了。往事总是这样突然地浮上心头
,让人防不胜防,心却一疼再疼,天下心里忍不住在心里笑自己,常常说自己冷情,却其实比谁都重情
,骗人容易,骗自己难啊!   这望海楼的服务还真不错,不大会儿的工夫,伙计就把菜和茶送了过来,侍剑这时也安置好了行礼
赶了过来。   他们都有些饿了,赶了好几个时辰的路,只随便啃了些干粮,别说天下了,就是侍书、侍剑这些年
也没受过这罪。   虽然因为有天下在,可是侍书、侍剑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些规矩了,这顿饭也算吃的尽兴。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望海楼不愧是登州第一楼,隔窗望去半个登州尽在眼底,景美如画。   他们三个人叫了一壶茶细细地品着,看着外面的夜景,侍书、侍剑早把刚到时的拘束抛到九霄云外
了,细细的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倒也有趣。   正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天下侧过头去看,只见上来了三个锦帽貂裘的看轻公
子,颇有些身份的样子。     第一章 身世浮萍 第三节 打架   伙计点头哈腰的跟在这三个公子身后,打着躬道:“三位太保爷,真的没位置了,要不,您雅间里
凑合凑合……”   那三人并不理会伙计,用眼光打量了一下大堂,原本恣意谈笑的食客们倏的安静了下来。   天下挑了挑眉,心里琢磨着:太保?!这登州城里配得上这个称呼的,可不多啊,难道……嘿嘿…
…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啊,想什么来什么,这可是送上门的大礼啊,靠山王,要见你或许真的不是那么难
啊,只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特意设计的见面方式……   侍书、侍剑看到她脸上略带了几分算计的笑容,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   天下还正在心里盘算的时候,那三个人中为首的白脸汉子指了指天下他们坐的这张桌子,对伙计说
:“去,让他们把地方腾出来。”   “这——”伙计有些为难的朝这边看了看,刚想说话,却被那汉子瞪的把话给咽了下去,然后一步
三挪的蹭到侍剑身边,陪着笑脸问:“您几位吃好了吧?”   “嗯,吃的是不错。”天下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茶,惬意的笑着。   侍书伸手把茶壶递给了伙计:“麻烦添点儿水。”   “把四季干果再上几样,我们姑娘爱吃。”侍剑斜睨着那三个人,交待伙计。   天下心里暗笑,书、剑这两个小子其实很有些晴雯的味道,“心比天高,身为下贱”,对她恭敬,
那是因为她是他们的正经主子,对其他人,他们俩个可没什么好性儿。   那三个人平时也是颐指气使惯了的人,曾几何时被人这样无视过啊?当下就发做了起来。   三人中年纪略轻一些的青年一个箭步,上前夺过了伙计手里的茶壶摔到了桌子上。   茶壶应声而碎的同时,离天下最近的侍书一把拉起了她,背朝着桌子把她护在了怀里。   侍剑一见这情形掂起桌子上的杯碗盘碟就向那三个砸了过去,略带了些巧劲的手法虽然不致于伤到
他们,却也让他们手小小的狼狈了一下。   侍书检察了一下,见天下没伤着哪儿,就把她推到墙角,转身来到侍剑身边加入了战团。   天下含笑看着,满脸的不在乎。在她心里,这些只能算是小场面而已,上辈子的事虽然已经离她很
遥远了,可是深深刻印在记忆深处的那些嗜血因子,却并未因为时空的转换而消散浅淡,相反的是那些
曾经血脉贲张的感觉历久弥新。   那三个人似乎对步下的功夫不怎么在行,相互之间也毫无默契可言,以这样的实力跟书、剑对打,
实在是很吃亏,不一会儿的功夫败象已成。   “把人留下就好了,别伤着他们!”在三人险象环生之际,天下的话无疑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但
饶是书、剑没下重手,这三个人也只剩下了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只听得“扑通”一声——年纪最小的青年一个不留神被侍剑踢倒在地,另两人想去援救,却被侍书
拦了下来,侍剑当下扯了酒楼装饰用的幔帐将倒地的青年绑了起来。   另两个人见情形不对,便有心向外突围,可是谈何容易啊,三个打两个都打不过,何况少了一个呢
?眼看着这两个也快撑不住的时候,天下高声叫了句:“侍剑,过来!”   侍剑不明究里,转身跃到了她身边,拿剑护住了她,问道:“姑娘,怎么了?”   天下含笑看着在侍剑剑下逃得生天的那人跳窗而去,伸手止住了侍剑追人的步伐:“不用追了!” 
侍剑挠了挠头,一副不解其意的表情看着天下。   这时,侍书已经把另一个家伙给打翻捆了起来,这楼上客人早在他们开打的时候就连滚带爬的跑了
出去,而那个伙计早就溜下去找掌柜的报信去了,偌大的大堂,如今竟只有他们五人,其中两个还躺在
满地的残羹剩菜中间,场面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姑娘,现在可怎么办啊?”侍书原本的冲劲过后,现下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天下找了把干净的椅子坐下来,笑着说道: “能怎么办,坐这儿等着啊!”   “臭丫头,野小子,你们快把大爷们放了,不然,呆会儿可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就是,我四哥可是回去叫人去了,等我们的人来了,你们到时候再磕头认错可就晚了……”   这两个小子都被绑上了不老实,居然还不识时务的大放厥词,没等他们说完,侍书就一人一脚的踢
了过去,看的天下直咧嘴,这两脚踢的可真实在呀!   “哼!把他们的嘴堵上!看他们还怎么讲废话!”天下交待侍书。   侍书随手从地上捡起两块破抹布塞到了两人嘴里,然后走到天下身边悄声说道:“姑娘,恐怕这俩
小子说的是实话,走脱的那个人要是找了人来,咱们只有三个人,未必能应付的过来,还是早早脱身才
是上策……”   天下挥了挥手打断侍书的话,低声说道:“我等的就是他们的救兵,今儿这麻烦惹的好……”她顿
了一顿接着又说:“本来打算明天再去靠山王府的,不过,依现在的情势看,运气好的话,今晚就能见
到靠山王了,呆会儿,你和侍剑看我的手势行事,该下重手的时候,不必容情,记住了?”   侍剑有些吃惊的问:“姑娘,难道他们是靠山王府的人?”   天下含笑点头:“他们上来的时候,你没听到伙计叫他们太保爷吗?别说这登州城了,整个大隋,
称的上太保的又有几个?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应该就是靠山王收的义子,十二太保中的人物,只是不
知道,咱们打了孩子,靠山王那个当爹的会不会出现呢?如果一会儿来的不是靠山王,你和侍剑就只管
下狠手,什么时候把靠山王打出来了,什么时候算了!”说着,她不禁眼中杀气弥漫。   “这样不太好吧?夫人是让咱们送信的,咱们闹成这样,恐怕到时候不好收场啊……”侍书顾虑重
重。   “哼,这些不用你管,我自有主张,懂吗?”在天下的注视下,侍书不由自主的点头应下。   这时,望海楼的掌柜哆哆嗦嗦地走了上来,凑到他们跟前,张了几回嘴,都没敢开口说话。   天下看着掌柜的微微一笑:“掌柜的,你不用担心,这些烂的、坏的你只管算个价钱来,记在我帐
上就是了,等我们走的时候,跟店饭帐一起结了,总不会亏着你的。”   掌柜的听她这么一说,身子一矮“扑通”就跪在了地上,一脸惊惧的神情哀求道:“小姑奶奶,您
的钱我可不敢要,这楼上的损失您也不用赔,您几位只要赶紧离开我这小店,就算是帮我了……”   “赶紧离开?那可不行,地上躺着的那俩位说了,呆会儿他们的兄弟就来接他们了,我就是换地方
住,也总得等人把他们接走不是?”天下微挑着嘴角,看地上那两人的神情就象在看着猎物一样。   掌柜的一听更害怕了:“姑奶奶,您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他们可不是平常人惹的起的,他们可是
靠……”   他本想说“靠山王”来着,可是这“靠”字刚一出口,剩下的那两个字就被侍书一巴掌给打的咽下
去了。   天下赞赏的看着侍书,他的反应还真快,这一巴掌打的真及时,这要是真让这掌柜的把靠山王三个
字说出来,将来还真麻烦,你想啊,他们若是不知道这几个是靠山王的人,就是打的再狠,也不过是市
井斗殴,可是如果知道了是靠山王的人这还怎么动手啊?要是再打,那可就太不给靠山王面子了,要知
道眼下的这江山毕竟还是姓杨的,明面儿上总不好闹的太僵吧?   天下跟侍剑使了个眼色,低声说:“他要是再说费话,就把他舌头给割了!”声音不大,却让掌柜
的听的清楚,吓的他用手捂着嘴踉跄着跑下楼去了。   此时的望海楼四周寂静一片,早已不复先前的笑语喧哗了,远处传来的纷踏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的刺
耳,侍书和侍剑一个站到了窗前了望,一个仗剑挡在了楼梯口,而地上躺着的那两位也不安份了起来,
可着的劲的挣扎着。     第一章 身世浮萍 第四节 靠山王   “兄弟们,快把这望海楼给围起来,别让那几个小贼给跑了……”   “哥儿几个先跟我上去,老七和老九还在他们手里呢!”   “楼上的小贼你们听好了,快把我们的人给放了,不然等老子们上去,活剐了你们!”   天下静静的坐在楼上听着楼下的叫骂声,心里暗忖:看来是时候了……   “侍书,把这两个小子脚绑结实了,头朝下吊在窗户上,告诉底下的人,想让他们早死早超生的就
上来!”   地上那俩小子听到天下说的话,嘴里直呜呜却讲不出半个字,一个劲的在那儿扭动的跟跳虾似的。   侍书把吊幔帐的细麻绳两根搓成一根,把那两个小子的脚给缠上,然后跟侍剑一起把人从窗户扔了
出去,绳子头儿拴在了厅柱上,侍剑大声朝下面喊道:“楼下的孙子们听好了,这楼上可没什么好绳,
勉勉强强才找到了两根麻绳搓在一起把他们捆结实了,我胆子可小,你们要是往上一冲,我这一害怕,
手一哆嗦,没准就把这绳给砍断了,到时候这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们可别来找我……”   侍剑的话说的逗人,连平时不苟言笑的侍书嘴角都翘了起来,不过也只是微微的那么一下而已,不
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姑娘,这只能阻他们一时,恐怕不是长久之计,咱们还是速速脱身为上。”侍书的眉头又皱了起
来。   “这望海楼的客人怕是都跑光了吧?”天下轻声问道。   “嗯,这里里外外的人应该是都跑个差不多了。”侍剑说。   “那去准备些易燃之物,呆会儿一把火烧过去,这登州准得乱了,只要乱了,咱们就有机会!”天
下轻轻的几句话就别人几十年的家业给毁了,不过,基于“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理论,就是被人说她
天性凉薄她也认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她心里,这望海楼可远远没有他们三个人的小命来的
重要。   侍书、侍剑似乎也很赞成天下的话,所以行动异常迅速,不一会儿,楼上、楼下就堆满了油、柴,
呆会儿这火要是着起来,一时半刻可扑不灭,可巧今天又刮着点小风,这火势再借点风威,这靠山王只
要在登州,就铁定会出现在这望海楼!   天下等的就是杨林!   她要看看闻名天下的靠山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还想借着这一闹,看看能不能把天一阁的底
牌摸清,她更想借着这个由头把烧把火、添点油,如果天一阁跟朝廷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的话,趁
机跟朝廷一拍两散!   上辈子经历多了宫闱争斗,这一辈子天下可真是一点也不想沾上这些破事了,尤其是下一任皇帝是
人称“败家败得旷古绝今的神人”杨广,这位那更是沾不得的,还是趁着现在早些做个了断的好!   本来天下今天还想试试她的身手如何,可惜,刚才来的人少而且功夫也菜了点,居然没轮上她动手
,心里不禁惋惜了半天,也忍不住埋怨杨林不会教儿子,他好歹也是英雄榜上排名前十的好汉,可是这
几个干儿子一个比一个差,他也真不嫌丢人……   其实这也就是天下这么想,那几位太保爷的功夫要真是差的没谱,杨林还真看不上,天下这也是高
手见多了,所以这几位在她眼里也就算不上什么了,要知道,这六殿阎君虽然鬼话连篇,但也不是没做
过好事,想当初,她被他们家小鬼给无端端的给弄死后,为了补偿她,他在她投胎之前教了她一套维持
修练先天之气的方法,效果好的不得了!这人初生之时,体内充盈着满满的先天之气,可是从出了娘胎
吸了第一口空气后,这先天之气也就散了,如果能留住这先天之后,于武学一途,可不只是事半功倍了
,那是不用事,就几十倍的功了!   天下上辈子能成为天下有数的高手之一,原因就在这里,而这一世,她也一样依法而习,效果甚至
比上辈子还好,所以,她现在虽然人小,可是,功夫却未必不如人,上辈子的那些杀人的招数、技巧她
也一样没忘,只是这杀人的欲望却小了很多而已,但是眼界还是一样的高、眼光还是一样的毒!   “姑娘,他们准备攻上来了!”在窗口张望的侍剑略带着慌张的喊道。   天下走到窗前向下看去,原来他们在楼上一通忙乎,这楼下的那群人也没闲着,四下里张罗着救人
的东西,短短的时间内还真给他们找到了好几床棉被和一张破鱼网,搭了个架子挂在了吊人的窗户底下
,留了几个人在那里护着,其他的人一窝蜂似的都朝楼内拥了过来。   天下朝侍书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放火,然后让侍剑砍断了绳子,任由那两个小子跌落到了那张简陋
的安全网里,毕竟现在还没到真正决裂的时候,留条后路给自己总是好的,这样的两个人对她也构不成
什么威胁,放了就放了吧,她的目标也不是他们。   天下招呼了侍书、侍剑从后窗跳下去,才两层高而已,这点高度对他们都算不得什么,毕竟家里都
是些高来高去的以打探消息为生的人嘛!   落地后,天下问侍剑:“咱们的行李放在哪里?”   侍剑朝东北角指了指:“在最后一排的偏院里。”   “好,你带路,咱们过去。”   “姑娘,这里还是很危险的,你跟侍剑先趁乱离开,行李我去拿!”侍书果断的说。   “拿行李干嘛?闹了这半天,我都累了,咱们回房歇歇去。”她扯着侍剑就朝客房走去。   “姑娘!这不是任性的时候!”侍书有些急了。   天下忍不住白了侍书一眼:“听说过什么叫做‘灯下黑’吗?要知道,这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
!那群笨蛋铁定跟你一样的想法,以为咱们一准儿是趁乱跑了,他们是绝想不到咱们还有胆子留在这儿
的。”她的话只说了一半,没说出口的那一半是:杨林还没来,我怎么能走?这疑兵之计瞒的过这些人
,却一定的瞒不过杨林这个名满天下的兵马大元帅的,不然,他可真有些浪得虚名了!   侍书、侍剑一脸的恍然,看天下的眼神里都多了几丝敬服,让她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于是乎,在外面的人乱糟糟的救火和大张旗鼓的搜察他们的时候,他们三个正舒舒服服的躺在房里
补觉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下突然惊醒过来,四下里一片沉寂,但她却清楚的感觉到外面气流的波动,巨
大的压力从四周的墙壁渗透进来,天下知道,靠山王终于来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裙,摸了摸脖子里挂的玉牌,缓步走到外间,侍书和
侍剑正站在门后,握剑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天下暗叹,杨林不愧是杨林啊!侍书和侍剑两人居然隔着门都被他的气势压制的动弹不得,高手就
是高手!   她走到侍书、侍剑跟前,伸手扶住他们握剑的手,顺势把他们拉到了身后,也替他们挡住了杨林的
杀气,很浓的杀气,险险连她抵挡不住,如果不是她太熟悉杀人的那种感觉,怕是也会跟侍书、侍剑一
样被这股杀气压制的动弹不得。   天下轻笑了一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大声问道:“可是靠山王千岁驾到了?”寂静中,声音传出去
了好远。   “哼!正是本王!”话音一起,刚才那股凌厉的杀气顿时消于无形。   天下打开了房门,含笑问道:“小女子备有薄茶一杯,不知王爷肯否赏脸一品呢?”   蓦然看到天下,杨林一下子愣住了。     第一章 身世浮萍 第五节 暧昧   “天下!”杨林脱口而出。   天下虽然暗暗吃惊于他居然知道她的名字,更吃惊于他居然一个照面就能把她认出来,但神情间却
未泄露分毫,微微福了福身,略带些俏皮的问道:“王爷认识我吗?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王爷?
”她嘴里虽然如些发问,可是心里却明白是她那张跟云殊有八成像的脸出卖了她。   “你真的是天下?”杨林神情有些怪异,象是喜相逢,又似伤别离,百感杂陈,莫衷一是。   天下点点头:“是,我就是天下!王爷干嘛总站在门外呀?屋里坐啊!”   说着,她转身向屋内走去,杨林毫不犹豫的跟了进来,进来的时候还不忘打手势让手下众人,于屋
外相候。   天下把杨林让于首座,把侍书、侍剑也打发到门外等着,亲自为杨林斟了杯茶,茶是最普通的茶,
水也早就凉了,可是他们俩个注重的只是这个形式,没有人会在意这茶水好不好喝、能不能喝。   离的近了,天下忍不住细细的打量起杨林。   以她的个人眼光为标准衡量,他绝对称的上是个美男子,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可是丝毫未呈老态,
反而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种惑人心弦的魅力,发须已经灰白,但却遮掩不住双眸动人的神彩,修长
的身材、笔挺的身姿一看就知道是从军多年之人,军人那种威严的气质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可是这一细看之下,她心里一阵的发冷,她发现自己的眉眼间居然隐约有着他的影子!   天下心里不禁忐忑起来,暗暗琢磨:难道杨林真是她没缘份的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娘让她这时
候来见杨林做什么?她心里迭迭叫苦:唉呀,麻烦大了,我正想着跟朝廷划清界线呢,如果摊上了一个
当王爷的爹,这以后的路可怎么走啊?……   就在天下胡思乱想之时,凝视了她好一会儿的杨林突然开口问道:“天下,是你娘让你来找我的吗
?你来之前,你娘都对你讲了些什么?”   天下伸手把桌子上的锦盒推到他面前,说:“娘让我把锦盒里的信交给你,其他的就没说什么了。
”   杨林看向锦盒的双眼流露出了刻骨的思念,连站在旁边的天下都能感受到那丝丝的悲伤。   他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天下一眼就认出那是娘绣的,因为她也有一个一
模一样的。   荷包里装着一把小巧的金钥匙,杨林用它轻易的就把锦盒打开了。   天下的心跳的那叫一个快啊,就眼前这情形,要说杨林跟云殊没有什么不不清不楚的关系,谁会信
啊?   至少,天下就不信!   就凭这把钥匙,都暧昧到姥姥家了!   杨林取出了那张无字天书般的白纸,只随意的看了一眼,没有露出任何不解的神情,象是早就知道
是这样的结果似的。   可是,天下却清楚的感觉,杨林在看到这张白纸后,身上那种悲伤的情绪越来越浓烈了,浓烈到让
人想哭。   “她真的什么也没说吗?”杨林语气平静的问。   “是,什么也没说,只说让我把信交给您,有什么不对吗?”天下试探的问道。   “不,没什么,”杨林摇了摇头,顿了一下说道:“天下,你以后就留在登州吧!”   天下一呆,实在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她撇了撇嘴,说道:“不行!娘还在等我回去呢!”   “是你娘要你留在我身边的!”杨林很认真的说。   “这,这怎么可能?”天下不可置信的问,“这明明是张白纸,娘哪有说让我留在你身边啊?你不
要以为我是小孩子就骗我喔,我才不会上当呢!”   “你也看到了,这是张白纸,你说你娘为什么会让你送张白纸来给我呢?其实她要送来的根本不是
这个锦盒,而是你!”杨林冷静的跟她剖析着整件事的由来。   天下轻轻咬着下唇,暗暗思忖杨林说的话。   其实他分析的很有道理,天下早就知道那是张白纸,也想不明白云殊为什么会让她来送这张白纸,
后来几经推敲,才得出了一个复杂的推论,那就是朝廷和天一阁的关系,当时她认为只有这种解释才能
合理的把事情理顺,可是,现在听杨林这么一讲,原先不明白的地方一下子豁然开朗,可是却也增添了
其他的疑问。   “我娘为什么要我跟在你身边?是不是我娘遇到了什么危难之事,所以才把我当成人质来换取你的
帮助?还是……”天下把她不着边际的推论一个个问了出来,但最主观的那个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她实
在不好意思问杨林:你是不是我爹啊?   杨林听了她的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你这丫头想到哪里去了?
我与你娘相交多年,情同兄妹,如今她看我无妻无子,所以才将你送来与我做伴,你这小脑袋瓜子里是
怎么想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来的?”   听着他言不由衷的话,天下都忍不住想翻白眼,心想:还真把我当是傻丫头骗着玩啊?喔,你们相
交多年,我娘看你没人陪,所以就把我送来陪你,凭什么呀?你无妻无子,我娘不是也没丈夫吗?我来
陪你来了,那谁陪我娘去啊?这不是一面理儿吗?说的过去吗?这些人怎么就没句痛快话呢?   “哼!还无妻无子呢,无妻我还能相信,可是无子?你骗谁啊?随便上酒楼吃个便饭都能遇上几个
,你儿子还少啊?”天下扭过头去,不肯理他。   “你不提这事儿我倒是还真忘了,”杨林皮笑肉不笑的说,“听说,这望海楼就是你烧的?”   天下悄悄吐了吐舌头,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是我烧的又怎么样?”她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哼!是你烧的又怎么样?你可知道你这一把火烧毁的是人家两代人的基业?”杨林一脸的怒容。   “他们两代人的基业在我看来也没我们三个人的命来的重要!”天下昂着头说,“产业没了可以重
建,人死了可以再活过来吗?大不了多赔他们些钱就是了……”   “你——”杨林见她没有一丝悔意,不禁气从中来,一把抓过她按在膝头,“啪”的一巴掌落在了
她屁股上。   天下先是一愣,等她意识到杨林在做什么后,不禁嚎啕大哭了起来,这一下,杨林立刻不知所措的
放开了她。   侍书、侍剑在门外听到天下的哭声立刻冲了进来,侍剑伸手抱起她护在身后,侍书则表情僵硬的向
杨林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后,强压着怒气说道:“我家姑娘年纪小,如若言语之间冲撞了王爷,还请王
爷恕罪,我等奉我家夫人之命前来送信,如今既然信已送到,我等就告辞了!”说完,与侍剑护着天下
转身欲走。   “慢着!”杨林出声相阻。   侍书身子一僵,转过身形躬身问道:“请问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杨林扫视了侍书和侍剑一眼,顺带着也瞪了躲在侍剑怀里的天下一眼,然后问侍书:“就是你们俩
个帮着她烧的望海楼?”   侍书脸色一变:“放火之事是我等所为,与我家姑娘无关!所有罪责我二人一力承担,还请王爷放
过我家姑娘。”他说的斩钉截铁,让天下一阵的感动。   “哼!你们倒是好胆色啊,放了火还敢在火场边儿上睡大觉!就是不怕被人搜到,难道也不怕被火
势波及吗?”杨林口气中带着赞赏。   天下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得意,笑着说道:“就凭那群笨蛋还想抓我?如果不是你帮忙,他们就是
把登州翻个底朝天也找不着我们,至于说到火势波及,我来之前就看过了,望海楼的主楼虽然是木质建
筑,但是却是相对独立的,跟后面这些青砖瓦舍中间隔着一片空地,虽然间或有几棵大树,可是很难造
成大面积的火灾,而且,那群笨蛋一定会因为怕被追究责任而努力救火,这火就更烧不到这里来了,所
以,这里可是很安全的呢!”   杨林有些吃惊的问道:“这主意是你出的?”   “是啊!我聪明吧?”天下一脸的骄傲。   杨林看着天下的眼神有些凄迷,天下直觉的认为,他又想起了云殊。   杨林跟她倒底是什么关系呢?     第一章 身世浮萍 第六节 谜雾   侍书、侍剑仍小心的护在天下身边,好象生怕杨林会对她不利,他们对冲进来之前天下和杨林之前
的谈话,并没有听到多少,所以,并不明白这中间的牵扯。   杨林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思绪,对天下说:“天下,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这次都要把你留在登
州,这是我对你娘的承诺。”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的回旋余地。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娘为什么要把我我托付给你?我又不是没有家、没人
养,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天下拿话将他,想看看能不能把他和云殊的关系逼问出来。   听天下这样说,杨林的神情有些凄然,象是天下说了什么让他伤心的事,他略一思忖,问道:“那
如果我能证明,真的是你娘把你托付于我,你是不是就会乖乖的留在登州?”   天下不免有些好奇他想要怎么证明,于是点头应下:“我最听娘的话了,如果真是娘要我留在这里
的,那我就留下来好了。”   “好!那一言为定!咱们走吧!”他拉起天下的手向门外走去,侍书、侍剑有些不明所已的跟在后
面。   天下边走边问:“去哪里啊?”杨林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并未回答。   这时,天色已经微亮了,门外折腾了一夜的兵卒脸上都浅浅的带着倦容,但却丝毫没有松懈,依旧
保持着笔挺的站姿、戒备的神情。   杨林威严的扫视了一眼,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兵卒都不禁一惊,这支队伍几乎是立刻显得精神百倍
。   杨林满意的点了点头,当下传令收队回王府。   天下一听他说要回王府心里可犯了嘀咕了:他不会是想把我骗进府去关起来吧?想着,她脑子一转
,指着侍书、侍剑对杨林说说:“王爷,他们俩个是奉娘的命令送我来登州见你的,现在既然我们见了
面了,就让他们先回去吧,也好给娘报个信,免得她担心。”   天下心里暗暗盘算着,一定要让侍书、侍剑先行离开才行,这样就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她一个人也
比较好脱身。   杨林看了侍书、侍剑一眼,随意的说:“嗯,让他们先回去也好,省得净跟着你胡闹!”   侍书、侍剑听了他们的对话,都是一脸的不赞同,侍剑刚想开口说话,便被天下开口打断了:“你
们先回去吧,见到娘就说我一切都好,信已经平安送到了,如果三天以后我没有回去,就让嫣娘把我平
时用惯了的东西收拾一下,送到靠山王府来。”   侍书在听到嫣娘的名字后,有些了然的点了点头,要知道,这嫣娘可是天一阁专事刺杀的高手,侍
书也没再多说什么,拉着侍剑躬身施礼,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后,转身而去。   望海楼离靠山王府并不远,天下的马车让侍书、侍剑驾走了,于是杨林把她抱到他的马背上,两人
同骑,缓缓而行。   天下已经都快忘了骑马的感觉了,坐在马背上有几分兴奋,身子不停的动来动去,小手也忍不住在
马身上摸来摸去的。   这真是一匹好马,马鬃油光刷亮的,从头到脚一色儿的棕红,没一根儿杂毛,显得格外的精神,四
肢刚健有力,落蹄平稳,一看就知道是在僵场上撕杀惯了的战马。   杨林见她喜欢这马,露出一种该称做是欣慰的表情,好象她就是长在马背上的女孩儿,爱马就该是
她的天性一般。   靠山王府很气派,也是,文帝杨坚就这么一个亲弟弟,而且还身为大隋的兵马大元帅,这王府要是
不气派就怪了。   杨林他们一到府门前,站岗的侍卫忙躬身行礼,并把马牵住。   杨林跳下马,把天下也抱了下来,看到杨林如此待她,周围的人群有丝骚动,却畏于杨林的威势,
不敢表现出来。   杨林拉着天下的手向府内走去,刚转过照壁,便看见两个青年快步迎了过来,天下心里暗笑,看他
们的装束,估计也是十二太保中的人物,不知道他们对昨天的事情知道了多少。   他二人来到近前,单膝跪下给杨林行礼,杨林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   二人站好后,看了天下一眼,年长一些的那个人说道:“父王,四哥、七弟和九弟他们已经在校场
跪了半宿了,他们身上都有伤,您看是不是就让他们先起来找大夫看看,等养好了伤,您再另行处置他
们……”   另外那一个年轻些的也连忙敲边鼓:“是啊,父王,三位哥哥都伤的不轻,都快支持不住了,您就
饶过他们这回吧,他们也得了教训了,以后肯定不敢再这样张狂了……”   听了他们的说话,天下忍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杨林斜睨了她一眼,说道:“哼!还敢笑!这事你也有份,这次我就不追究你了,可是以后若是再
犯,我也罚你跪校场去!”   天下不服气的昂着头说:“关我什么事?是他们先动的手,哼,再说了,我这也是在教他们做人的
道理,乡下的娃娃都知道吃柿子要捡软的捏,经过这次,他们就知道以后就是要欺负人,也得找那不会
还手的欺负,不然啊,下场只会比今天更惨!”   杨林有些无奈的看着她笑了笑,把她拉到那两个青年面前,说道:“你们都过来见见,天下,这是
你六哥和十一哥,老六、小十一,这是你们的小妹,以后你们兄妹可要好好相处,知道吗?”虽然是在
跟他们三个人说话,可是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天下一个人。   天下挑了挑眉,打量了六太保和十一太保几眼,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对杨林说:“怎么这么多哥哥
啊?先说好了,宠我、让着我可以,如果是管我、拘束我,那我可不依!”   “哼!就是要让他们盯着你、管着你,小小年纪就这样无法无天的,再不管着你,以后还指不定惹
出什么祸事来!”杨林抚须说道。   天下噘着嘴,一脸的不乐意,愤愤地说道:“才不要!”然后大步朝府内走去,刚走两步又停下身
来,扭头说道:“王爷,您还是赶快想法子证明给我看吧,不然,我可就要回家了。”不知道为什么,
天下觉得心里很烦燥,好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好!你跟我来!”杨林挥手示意六太保、十一太保退下,然后带着天下急步向内院走去。   这王府好大,他们走了半盏茶的工夫,才来到一间书房模样的地方,房门上着锁,杨林亲自拿钥匙
打开,看来这里肯定存放了不少机密文件,要不然,他不会这么谨慎。   屋里有些杂乱,平时似乎不怎么收拾,杨林示意天下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从书架上搬下一撂书,小
心的从书架后取出了一封信递给天下。   “这是你娘当年将你托付给我的信,你自己看看吧!”他神情间有种说不出的阴郁。   天下细细的打量着这封信,信封已经有些变色,看来有些年头了,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落款,她打
开信,只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大大的字写着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字体很陌生,天下不由的一愣,这算
什么?   又仔细一看,背面似乎也有些淡淡的字迹,她连忙把信翻过来,只见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两行歪
歪扭扭的字迹,依稀能认出正是云殊的笔迹,看样子象是用炭笔匆匆写就,只简简单单的两行字:云殊
今以女相托,世间惟君可护其周全,惟盼勿失信约!   天下看着这两行字,呆住了:这信是什么意思啊?这明明是很久以前写的,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娘为什么会写这样一封信?看娘的意思,似乎是有人要对我不利,而天下间竟只有杨林可以护我周全
,那么对手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又为什么在这时候把我送来登州呢?难道说——是对头找上门了?我娘
自知在劫难逃,所以才急忙把我送到杨林身边?!杨林明明是知道这些事的,他为什么不去救我娘,却
又要把我留在身边?……   天下被这一连串的问题搅得头昏脑涨,她抬头看着杨林,想从他脸上读出些蛛丝马迹,却只见他凝
神远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半晌,才听到他用低低的声音问道:“现在你相信了吧?”   天下点了点头,没说再说什么。   她相信是云殊把她托付给杨林的,但是现在她却不能留下来!即然杨林不肯告诉她答案,那么,她
就只能靠自己去把答案给找出来了!   天下暗暗的下定决心,要找机会尽快赶回天一阁,云殊——娘一定出事了!     第一章 身世浮萍 第七节 脱身   就这样,天下暂时留在了靠山王府。   杨林对她表现出来的不甘不愿、无奈沮丧的情绪,表现出了极大的包容,或许在他想来天下只是在
耍小孩子脾气罢了,过一阵子自然会好的。   天下被安排在了飞云轩住下,据服侍她的侍女说,这里不仅是离杨林的卧室最近的地方,而且也是
整个王府里景致最好的一处。   天下这一整天都没有再见到杨林,应该是处理公务去了,天下猜想他定是为昨夜的事善后去了。   于是,天下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让侍女陪着她在王府里四下乱逛,趁机观察环境,为晚上的脱身
计划安排路线。   王府的戒备非常森严,但是在她看来却还不足以阻挡她离开的脚步,今晚成功离开的可能性很大。   傍晚的时候,杨林叫人来找天下去陪他用膳,天下仍是一副没什么生气的样子,杨也没说什么,只
是不停的往她碗里夹菜,席间闲谈了几句,天下发现,他似乎并不知道天一阁的存在,于是,天下说话
中带着小心,关于云殊和她自己的事再不肯透露半分。   饭后,天下早早就上床睡了,杨林以为是昨天闹的太凶、太累了的缘故,并没有在意。   “梆——梆——”,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已经二更天了。   天下睁开眼睛,并没有急着起身,感觉到四下里一切平静后,她轻轻的把衣服穿好,长发随意的用
一条丝带缠上,站到窗前透过微小的缝隙向外看去,一切如常。   她迅速的转到幔帐后,那里是如厕的地方,房顶开了一个小天窗,足够她爬出去的,这里远远的就
可以看到院墙,而且一路上种着很多大树,足以掩饰她的行迹。   天下小心翼翼的躲避着一路上的暗哨,心里暗叹:唉,功力真的是不如当年了,如果搁在以前,我
早就硬闯了,哪里还会这样躲躲藏藏的啊。   有惊无险的出了王府后,天下因为以前养下的习惯没有走屋顶的捷径,只是按着早上来王府时的路
线,一路靠着墙边朝望海楼走去,她对登州城并不熟,为了少走冤枉路,也只能按着走过的路再走回去
。   等来到了已经烧的不成样子的望海楼前,天下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因为就在她到达的同时,四下里
的灯笼火把一时俱亮,杨林坐在那堆破瓦残垣当中,正悠闲的喝着茶,很显然,他是在等着天下自投罗
网。   天下心里虽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但是脸上却并未显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反而是很平静的走到杨林
跟前,拿起他面前长几的点心吃了起来。   其实,这样才对,杨林如果是这么好对付的人,那如今的万里江山也未必姓杨了。   杨林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欣赏:“天下,你真的很聪明。”不是嘲讽,而是实实在在的欣赏。   “我在飞云轩周围安排了一百二十八个暗哨,从靠山王府通向四处城门的要道上安排了三百名弓弩
手把住了高处要塞,可是这些人居然都没有发现你,你真的很厉害!不过,知道你今天输在哪里了吗?
”杨林问。   天下一时无语,她从小天窗出来后,一路上只发现了十几个暗哨,可见他们是把重点放在了前面的
门窗,反而忽视了这里;从王府出来后,她是一个弓弩手都没有发现,看来她退步的不是普通的厉害,
如果不是以前她喜欢安排人在高处伏击穿宅越户爬房顶的家伙,所以,出门从不走屋檐上的捷径的话,
那今天虽然死不了,恐怕受点小伤也是难免的。   不过,这些话可不能说给杨林听。   杨林也没等她回答,他接着说:“你输就输在没有耐心,如果你肯再多等两天,等我对你更放心一
些,等你对登州城更熟悉一些后再行动的话,我就未必能拦的住你了。”说着他又抿了口茶。   天下把手里的点心三两下吞了下去,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说道:“不是我没有耐心,我只是没有
时间等罢了。”   杨林一愣,似乎没料到天下会这么说,伸手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我不知道你跟我娘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我只知道我娘现在有危险,而且我相
信你对她现在所面对的危险比我有更深刻的认识,你可以袖手旁观,我却不行,因为,她——是——我
——娘——”最后四个字,天下放慢语速重重的说出来。   杨林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双手按在长几上,青筋爆起,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天下却毫不畏惧的看
着他,没有一丝退却。   杨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忽明忽暗,而天下现在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动
,再来见招拆招了,形势比人强啊!   过了好大会儿,杨林仿佛做出了决定,端起早已凉透的茶喝了大大的一口,然后挥了挥手,高声说
了句:“你走吧!”本来围着我们的众人在他的示意下让出了一条路给天下。   天下一脸疑惑地看着杨林,他居然这么轻易就放她离开?从务必要留下她到大方的放她走,这之间
的变化也太快了,天下实在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但从杨林提起云殊时的态度来看,天下还是很愿意把
他归为是友非敌,那杨林这样大方的放她回家,会不会是笃定她这次回去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呢?还是另
有其他原因?   杨林似乎看出了天下的疑虑,笑了笑,说道:“你娘下午让人送信说,如果你能过了我这一关,让
我认为你有能力自保的话,就让你回去……”   “什么意思?”天下听出杨林话里的意思,不禁一惊:“我娘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杨林脸色一正,说道:“现在究竟怎么样了,我并不十分清楚,不过,我送你一个字,`拖`,不管
发生什么事,都要让你娘尽力拖着,我把登州诸事安排好,随即起程赶往平阳县,告诉你娘,万事有我
,让她好好保重!”   杨林一脸的凝重感染了天下,她知道这次只怕真的是生死关头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保护我娘
,也会好好保护我自己的!”说罢,转身而去。   天下暗暗下了决心:这次见到娘,一定要把这些事情问个清楚才行!   腿短就是吃亏,百十里的路程天下愣是跑到天光大亮才到,一路上不禁后悔,干嘛不问杨林要匹马
来代步,结果把自己累得快要吐血了。   日头升的老高了,天下才远远的看见家门,她没从正门回去,悄悄绕到后院,翻墙而入,避着人回
到她的房间,更衣洗漱后,从她房里的秘道悄悄进了云殊住的天一阁。   开始她还觉得云殊把自己住的地方也起名叫天一阁有点不妥,可是后来反过来一想,如果有人见到
这小楼上的匾额,只怕反而是更不会相信这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那个天一阁了,不禁暗暗佩服云殊的
才智。   以前云殊几乎每晚都会顺着秘道到她房里教她一些江湖上的生存之道,天下此时现在想来,觉得云
殊或许是那时候就在为她的将来铺路了。   天下走在这条秘道里,这几年来她们母女相处的情景历历在目,心下侧然:以前我怎么会觉得娘对
我总是淡淡的,那是感情浅呢?其实她只是一直用她自己的方式爱着我、护着我罢了……   这是很短的一段路程,几乎是转眼间便到了秘道的出口处了,外面是她们日常练琵琶的琴室,天下
透过预留的视孔看出去,似乎一切如常,她伸手启动机关,门无声打开了。   不对,屋里有人!天下不由把手按在了腰上,她的腰带上缠了把绕指钢的软剑,是刚才从房里拿的
。   “姑娘回来了?夫人在书房等您呢!”听到这个声音,天下一下子就放松了,是沁月。   天下走了出来,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娘又是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呢?”   沁月也一脸的疑惑,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夫人一大清早就叫我来这儿等着,说是如果小姐从门
里出来,就叫小姐去书房,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天下也没心思再问,急步朝书房走去。     第一章 身世浮萍 第八节 一波又起   书房里静悄悄的,云殊并没有在这里,书桌上的茶杯还微微的冒着热气,看来她刚离开没多久。   天下走到书桌后面坐下,疲惫的感觉袭卷而来,趴着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下突然被人摇醒,她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看到的是嫣娘慌张而又苍白的脸。   天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镇定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夫人出事了,姑娘快跟我来!”嫣娘焦急的拉起她,走到东墙底下,伸脚踢了墙砖一下,墙上悄
无声息的出现了一座暗门,天下有些讶异,她从小跟娘在这间书房里读书,可是都不知道这里居然也有
这样一条秘道。   嫣娘对这里的路很熟悉,在黑暗中左转右转,不一会儿就来到一间密室。   这间密室不大,但是只放了一张床,所以并不显得拥挤,借助于墙壁上油灯的微弱光芒,天下一眼
就看见云殊了无生机的躺在床上,而天鹰——嫣娘的兄长、云殊的贴身侍卫,正半跪在床边,握着云殊
的手运功护住她的元气不散。   看到天下来了,天鹰连忙收功站起来退到一旁,天下隐隐还看到他嘴角的血丝泛着诡异的色泽,她
快步走到床前,轻轻拉起云殊有些的冰凉的手,巧妙的用身体挡住后面那两人的视线,把手搭在了云殊
的脉门上,这脉象……   天下心里暗暗吃惊,云殊分明是身上中了一种奇毒,毒素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中毒时间少说也得
有两三年了,而现在又被人一掌重伤了心脉,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她转过身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鹰一脸哀伤的说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夫人!”   “我问的是,究竟是谁伤了我娘?”天下眼中透着杀气。   “是——”天鹰刚想说,床上却传来了云殊的轻咳声。   天下连忙转头看去,云殊已然醒了。   天下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依云殊的脉象看,她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天鹰刚想近前,就被云殊伸手止住了,她吃力的说:“你们两个……先出去,我有话跟,跟天下讲
……”   天鹰跟嫣娘面带戚容,退到了门外。   天下没有哭,只是紧紧地握着云殊的手,跪在了床边。   云殊吃力伸手想从怀里拿什么东西,可是手却不听使唤,在她眼神的示意下,天下伸手从她怀里掏
出了一个荷包,从已经泛黄的颜色来看,一定已经用了很多年了,天下不解其意的看着她。   云殊点了点头,象是在鼓励天下打开看看,天下慢慢的解开封口的缎带,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里面只有半截玉簪、一只墨玉扳指和一封信。   天下把玉簪和墨玉扳指放到旁边,打开了那封信,上面的聊聊数语尽叙离愁别恨,这些在她看来都
不算什么,真正吸引她目光的是最上面的抬头和最后的落款。   抬头上写的是阿傩,落款写的是那罗延。   天下正在疑惑中,娘低低的声音说:“云殊是你外婆为,为我另取的小名……我其实叫独孤伽傩…
…我父就是前周大司马独孤信……”   独孤信?这个名字好象有些熟啊,是在哪里听过?对了,天下突然想起来,当今皇后独孤伽罗的父
亲不就是叫做独孤信吗?独孤伽罗?!天啊,难道——   果然,云殊接着说道:“我与当今皇后本是姐妹……只是嫡庶有别……我这庶出的女儿远不如她得
宠罢了……我跟她斗了一辈子……输的一塌胡涂……失去虽多……但是有你……我也就知足了……此生
……不怨……不恨……不悔……”   “那时候……原本我是为了跟着七姐呕气来着……才故意跑去接近那罗延……可是……后来……后
来却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了他……”云殊的表情象是陷入了对旧日时光的回忆,嘴角含笑,眼神迷茫,仿
似又回到了那段青春岁月。   天下脸上黑线丛生,如果听到这儿她还猜不出来这个叫那罗延的人就是文帝杨坚的话,她这几辈子
都白活了!   原先天下以为是跟杨林有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的时候,就头疼的够呛,现在可好,原来正主是杨坚
,那独孤皇后可是出了名的妒妇,是个能逼皇帝发誓不生异母之子的厉害女人。   天下暗暗发愁,在独孤伽罗死前的这段日子她可怎么熬过去呀?   云殊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吓的天下赶紧收起了那些胡思乱想,握住她的手小心的帮她运气,
看看能不能让她再多支持片刻。   不大会儿,云殊就醒了过来,眼神清澈明亮,天下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云殊勉力指了指那只墨玉扳指,说道:“这是我们云氏一族的信物,你一定要妥善保管,日后或许
另有机缘……”   “云氏一族?那是什么?”天下不解地问道。   云殊却像是没有听到天下的问题一般,自顾自地说道:“天下……答应我……不要为我报仇……其
实七姐日子也不好过……你一定要答应我!答应我!……”云殊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紧紧抓着天下的
手,身子吃力的微微的向上仰起。   天下不忍看她如此,便点头道:“我答应你,好,不为你报仇……”她又在心里悄悄的加了句:只
要独孤伽罗不来惹我,我就决不会去惹她,可是如果她不肯放过我,那么我也不会束手待毙就是了。   云殊听了天下的话,心安的躺了下去,泪从眼角渗出,颤抖着嘴唇喃喃的念着那罗延的名字,就这
样去了。   天下一阵的凄凉,这样的情形让她想起了前世,不知相思死后,深爱相思的他是不是也这样喊着相
思的名字辞世,或许能忘记更好吧!   天下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天性凉薄,她这会儿根本哭不出来,也有可能她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所
以对此早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情绪。而且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云殊为什么会受的伤还没搞清楚,天下总
感觉事情不会就此完结,层层谜雾越拢越重。   她把玉簪、墨玉扳指还有那封信都放回到荷包里,又把荷包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才打开门,平静
的将云殊的死讯告诉了天鹰和嫣娘,他们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仍是忍不住红了眼框。   天下让嫣娘回去准备云殊的后事,然后跟天鹰一起送云殊回天一阁。她小心的帮云殊换了身干净的
衣服,又将云殊的面容打理好之后,就把天鹰叫到侧厅问起了云殊受伤的前因后果。   原来,天下的外婆是独孤信的宠妾,但却早逝,留下云殊无人护持,加之独孤信的元配嫉恨天下的
外婆得宠,所以在她死后,对云殊是不闻不问,任由小小年纪的她自生自灭。由此种下了云殊跟元配嫡
女独孤迦罗,也就是如今的独孤皇后之间的祸根。   当然,若是独孤信能当年对云殊好一些的话,或许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可是,自古男
儿皆薄性,天下间美人那么多,独孤信又怎么会去记挂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和她留下的女儿呢?就这样,
终于有一天云殊忍无可忍的爆发了,她在独孤迦罗跟杨坚订亲后,千方百计的认识了杨坚,并且让杨坚
险险为她退掉了跟独孤迦罗的婚事,大大的落了独孤迦罗的面子。   据说,云殊的本意原是想呕呕独孤迦罗的,可是,谁后来竟假戏真做,真的喜欢上了杨坚,最后却
因种种形势,而落得个有缘无份,更是因为此事而被独孤信的元配给赶出了独孤家,一起被赶出来还有
她从街上捡来的天鹰和嫣娘。   离开独孤家后,云殊不甘心就此认输,于是多方网络人才,费尽心血才建起了天一阁。   这中间天鹰和嫣娘也是功不可没,他们二人当时年纪虽小,但却是出自武林世家,父母被仇家所杀
,他们兄妹二人若非被云殊所救,只怕也难逃一死。他们为了报恩,这么多年来便一直跟在云殊的身边
,并以自家当年的情报网为基础,为云殊撑起了一片天。   再后来,云殊与杨坚再见时,杨坚已经登基为帝了,但却也更加的不自由了,不过,能偶尔见见面
,二人也就知足了。   当时天下还没有完全平定,南梁、后陈积势未消,云殊凭借手中的力量,没少为杨坚出力,但两人
当时都还能发乎情、止乎礼,不曾逾距,可是当天下一统之后,两人之间少了战事做凭借,再见时不免
你侬我侬,最后就有了天下了。   天下出生之后没多久,就被独孤迦罗知道了,于是她便命人暗中在云殊的茶里下毒,也是云殊命大
,那茶没喝到嘴里,便失手打翻了,看着地上兀自起着烟雾的毒药,她心灰意冷,随即带着初生的女儿
遁迹江湖,再没回过长安。   可饶是如此,这八年来独孤迦罗也一天都没放松过对她们母女的追踪,三年前云殊去济南府办事的
途中,被人暗算,中了对方一针,针上的毒厉害异常,请教了无数名医都无法根除,最后在平阳县一位
不甚出名的山野大夫那里得了一个方子,就是每月服用一粒特制的药丸用以缓解毒性,只是这药丸中有
一味叫做清凌草的草药非常难得,只长在这大夫所居之地,移而不活。   所以,每个月天一阁都会派专人去那里取药回来,为了方便,鹰叔跟嫣娘更是在平阳买田置产,让
她们母女长住了下来。   可是这个月初去拿药的时候,却发现那大夫被人杀了,清凌草也被人悉数尽毁,云殊自知命不久长
,所以才有了天下的登州之行。   云殊送天下去登州只是一个试验,她想试试看天下的才智能力是否有资格继承天一阁,如果,天下
在三天之内没有从登州赶回来,那么嫣娘就会着手解散天一阁。   天下一路上的一举一动早有人用飞鸽传了回来,所以,云殊才会事先知道天下回来了,并让沁月等
在秘道的出口。   听了天鹰的话,天下不禁将出生后的事细细想来,虽然有些人和事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大部分还
是跟天鹰讲的对的上号的。以前她们总是居无定所,直到三年前才在这平阳县定居下来,云殊这几年总
是慵慵懒懒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又对她总是淡淡的不太喜欢她亲近的样子,原来云殊是因为不知什么
时候就会身故,所以才会对她对样的冷淡严厉……   天下整理了一下思路,问道:“那为什么娘又会受伤了呢?”   “前些时候,咱们京里的堂口送来了线报,说是有人出高价要通过天一阁送一封信给夫人,他们小
心的把信拓了一份送来,又怕被人追踪,所以让人带着正本南下去了,那信上的笔迹是……是……”天
鹰“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   天下不耐烦的问:“是那罗延的?”   天鹰脸色一变:“你知道那罗延?”   天下眼神有些凄然,模棱两可的说:“娘死前都在叫着他的名字,我怎么会不知道?”   天鹰长吸了一口气,说道:“不错,那信上的笔迹正是那罗延的,信上说他已经知道夫人中毒的事
了,也私下里查清正是独孤迦罗所为,如今已经得到解药,准备派人专程送到山东来,但不知道夫人在
什么地方落脚,所以让人在那山野大夫的旧居等着夫人来取,我们虽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但宁可信
其有,于是便派人暗暗盯住了那山居,昨天竟真的有操着长安口音的人到了,所以我和嫣娘一大早就一
起去见那人,想取解药,谁知那人竟说不见到夫人绝不给药,我心里当时也是有所怀疑的,但因为盼着
解药也就没多想,当下让嫣娘先回来给夫人报信,我就在那继续盯着那人,他并没有什么异动,只是坚
持一定要见夫人,今天早上他见夫人还是没来,便要离开,我怎么肯放他走?于是便放信鸽请夫人定夺
,夫人可能是接了信鸽就赶过来了,可是见了那人,夫人脸色立时就变了,听到夫人叫他的名字,我才
知道他就是独孤家的四公子,独孤陀!”   独孤陀?天下一皱眉头,回想起以前因为无聊而翻看过的那几卷独孤家的秘闻,据说这独孤陀十年
前就已经被逐出家门了,他在独孤家的的评语就只有八个字:荒诞无稽,不学无术!   天下疑惑的问道:“独孤陀不是跟我娘一样都被逐出了家门,为什么还要杀她呢?而且,他送来的
信还是杨坚的亲笔,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吗?”   天鹰自责的说道:“这中间有什么隐情,他为什么要杀夫人,我都不知道,但是虽然他是乘我不备
才打伤了夫人,可照后来我们交手的情况看,就是我有所防备,也未必能保护的了夫人,他的武功很诡
异,我,不是他的对手……”   听到这里,天下总算想通事情哪里不对劲了!   那独孤陀就是不打伤云殊,云殊也活不了几天了,可是他仍然偷袭了云殊,云殊不会武功,但他这
一掌虽狠,却没有将她立毙于掌下,而天鹰明明不是他的对手,却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独孤陀是有意如此!这招天下在登州也用过的,只是当时天下是引蛇出洞,如今独孤陀是顺藤摸瓜
,他这次是想要一网打尽!   想明白此中关键,天下眼中精光一闪望向窗外,高声喝道:“独孤陀!既然来了,又何必在外面藏
头露尾的故做霄小之态呢?!”   暗夜之中,悠扬的童音远远的传了出去。     第一章 身世浮萍 第九节 斗智斗勇   “哼!原本我还想给你们几个时辰的时间安排后事,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急着找死!”独孤陀来
的非常的快,他“哼”的那一声时,人尚在庄外,可是说到“找死”这两个字时,闪转腾挪之间人就已
来到了书房门前,一掌劈开了房门。   天下抬头看去,只见他穿了一袭藏青色的长袍,头发半散着,遮住了面容,月光下,天下注意到他
的手,很美,就象白玉雕成的一般,天下一下子就意识到,他的手就是他最厉害的武器。   院子里那些暗哨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呼喝着拥上前来。天下见此情形,情知这些人上去也是白给
,徒增伤亡而已,于是提高音量喊道:“住手!都给我退下!”   众人应声止步,在天下眼神暗示下依次退出了院子。   天鹰自从听到独孤陀的声音,就显得非常激动,如果不是天下始终紧紧的拉住他的手,只怕他早就
冲上去跟独孤陀拼命了。   天下看着他满布血丝的双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以他现在的状态跟独孤陀动手的话,简直跟送死
没两样,天下用和缓的口气对天鹰说道:“鹰叔,你跟他们一起下去吧,我想单独跟独孤先生聊聊。”   “这怎么行?姑娘你先走,这家伙就交给我好了……”天鹰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甩开了她的手,就
向独孤陀冲了过去。   天下倏地一个箭步窜到天鹰前面,挡住他的去路,然后转身用左手缠住了他右手的脉门,就在他微
一愣神的刹那,伸脚踢中他的环跳穴,他一下子跪倒在地,而这时天下的右掌正好印在了他的左胸,登
时一口血从他口内喷了出来。   这一幕被刚刚闻声赶来的嫣娘看到,她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冲过来一下子就把天下推开,扶住了
天鹰摇摇欲坠的身形。   天鹰呆呆的看着天下,仿佛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样子,好半晌,又是一大口血吐了出来,人也跟着晕
阙过去了。   嫣娘泪眼朦胧的看着天下,不敢相信的摇着头,扶起不醒人世的鹰叔缓缓离去。   天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悄悄消失的身形,心里叹了口气,但愿他们不要让她失望啊……   耳边传来一阵掌声,天下回头一看,独孤陀正闲适的坐在椅子上拍手。   “好手段!好功夫!”他嘴里称赞着天下,眼中却流露出浓烈的杀意。   “手段我虽然还有些,不过,在独孤先生面前,我可不敢妄自尊大,怡笑方家!”天下微微一笑,
象是对他的一身杀气毫无所觉一般。   这时,独孤陀眼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情绪,伸手在木椅的扶手上轻轻的弹着,问道:“你刚才说想跟
我单独聊聊?现在人都走完了,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吧,我还急着赶路呢,恐怕等不了你太久……”   天下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笑着说:“是吗?我以为你此行就是为了要我们母女的性命,难道
,独孤伽罗还派了其他的任务给你吗?”   他一听到独孤迦罗的名字,脸色顿时变了:“你在胡说些什么?当今皇后的名字岂是你可以乱叫的
?”   “独孤先生,你们自己笨,也别把别人都当蠢材呀,我娘的死,有脑子的人一想就知道,是独孤伽
罗布的局,虽然你算是帮凶,我却也不会把杀母之仇记在你头上,要算帐我也要先找独孤迦罗去,然后
才轮到你。”天下冷冷地说道。   “哼!知道的太多的人,通常都活不久!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小命,报仇的事还是留着以后再
想吧!”他冷冷的说道。   “我的小命就不劳您费心了,我珍惜的很呢,绝不会让人轻易的拿走,我还这么小,都还没有见识
过外面的大千世界,怎么舍得就这样死去呢?”天下脸上笑意未减,从容地说道。   “只怕不管你舍不舍得,今天都死定了,我是不会让你看到明天的太阳的。”他嘴角泛起一抹残酷
的笑容。   “既然我无论如何都死定了,那你应该不介意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独孤迦罗吧?据我所知,你跟
我娘一样,很多年前就被逐出独孤家了,你没有理由帮着独孤迦罗来对付我娘啊。”天下把她一直都没
想通的问题问了出来。   独孤陀嘲讽的笑了笑,说:“呆会儿黄泉路上见了你娘,你可以让她带你去找独孤信问个清楚,要
是你今日侥幸未死,也可以命令天一阁去查个清楚,你这位下任阁主要查这么点小事,那还不是轻而易
举的吗?”   他一语道破天下跟天一阁的关系,不过对此天下并不感到吃惊,她早就感觉他们找天一阁送这封信
不是偶然,而是有意为之。   “唉,你们何必一定要逼我呢?我原本答应了娘,不为她报仇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卷进这场是
非中来呢?”天下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欣赏月色。   “并不是我把你卷进这场是非中来的,你生来就在这场是非中,这是你躲也躲不掉的宿命!”他挑
了挑眉,突然问道:“天鹰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天下一副不解的神色看着他。   “你跟我废话了这么久,不就是想等天鹰回来救你吗?刚才你那一掌正打在他淤血郁结之处,将他
的血脉打通了,虽然看似重伤,可是顶多一时三刻就能复原,说实话,若非亲眼所见,我是绝对不敢相
信,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娃居然会有这样的本事!”他一副惋惜的表情,好象在为自己即将扼杀这样
一个天才而感到难过。   “呵呵,你太小看我了,我并不是在等鹰叔回来救我,相反,我是在等他们走的更远些,走的越远
越好,我想你不会是一个人孤身前来,而且我也相信,跟你来的一定都是一流的高手,我才不会给你机
会一网打尽,我可不想他们白白牺牲!人啊,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天下脸上微露一丝得意。   独孤陀一愣:“你什么意思?”   天下遥望着天空,笑着说道:“没什么意思啊,我能有什么意思?”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然后
一脸顽皮的神色,眯着眼睛说道:“我猜,你一定是独孤家隐藏在暗处的力量吧?这次费这么大的劲来
这一趟,也不会单单是想要我们母女的性命而已吧?是不是还惦记着把天一阁收为己用呢?不过,这会
儿整个庄子里,估计除了我,就只剩下你的人了,鹰叔一时三刻能不能复原我不知道,但是这一时三刻
的工夫却足够我全庄上下安全离开了!   “不可能!我的人早把这庄子围的水泄不通了,想走哪有那么容易……”独孤陀看着天下似笑非笑
的表情,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这里有秘道通向庄外?!”   “那是自然,干我们这行的,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我这里的秘道可不止一条,而是很多条,
通向各个不同的方向,你的人就是现在追过去,只怕也已经晚了!”天下脸上的得意越来越多。   独孤陀一脸努容的站了起来,一步步向她逼近。   天下笑着一个翻身从窗户跃了出去,接着身形毫不停顿地纵到了紧挨围墙的假山上,独孤陀也跟了
出来,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天下,象是随时准备出手杀她。   天下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说道:“好了,不陪你玩了,我要走了,下次要杀我的话,可别选在我
的地盘上,不然,可有你好看的!”说罢,飞身而去。   独孤陀立刻起身相随,并且口中不停的打着呼哨,一时之间庄外飞进了十几条人影。   天下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暗暗思忖:不能让他们在庄里乱闯。当下引着独孤陀的人向庄外
跑去。     第一章 身世浮萍 第十节 生死关头   庄外是一片连绵十几里的开阔地,原本是想让来犯的敌人无所遁形,可是如今却只苦了天下,她人
小腿短,想跑过身后那些身形高大的高手,谈何容易啊!   天下正在心中暗暗叫苦,忽然感觉到身后有劲风响起,连忙侧身相避,一只弩箭正钉在她的前方,
她大吃一惊,若是身后的人有硬弩在手,只怕也只有回身硬搏一回,才有一线生机了。   就在她心思翻转之时,又有几只弩箭向她射来,天下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停了下来,几乎是
立刻,她就被独孤陀的人围在了中间。   天下缓缓的从腰间抽出了随身携带的软剑,凝神静心,蓄势待发。她身上凌厉的杀气一点点的从骨
子渗了出来,端起架势,也丝毫没有露怯。   天下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他们中间只有三个人腰间别了硬弩,想来刚才偷袭她的就是这三个家伙
了,如果把他们除掉,或许还有机会逃跑。   天下真不习惯这样啊,还没开打,就先想着怎么逃命,想当年,上辈子的时候她跟人对打,逃命的
从来都是别人,她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啊?心里不由得憋了一口气,可是这会儿她的脑子却更清醒了。   她的兵器并不顺手,她并不喜欢用剑,这剑法是云殊逼着她学的,根本就不曾用过心,她最喜欢的
兵器是枪,上辈子她就是凭借着一杆枪纵横天下罕有敌手,那些记忆早就深深的刻在了她的骨子里,所
以,即使练了好几年的剑,可是她始终觉得自己更适合用枪,因为只有枪才能将她一身所学完全发挥出
来!   而围着天下的这群人里,也正有一个攥着把红樱枪,她不由得惦记上了,悄悄地扭转身形,打算先
抢把顺手的兵器再说。   就在天下正暗暗的算计的时候,独孤陀蓦地出手,白玉般的手指如梦似幻的向她袭来。   天下忙不迭的挥剑相迎,谁知独孤陀居然没有闪避,而是迎着剑锋抓了过来,天下一惊,这还是人
手吗?居然敢跟宝剑硬碰硬!   这会儿独孤陀敢硬碰,天下可就不敢了,就在独孤陀的手将要握住她的剑锋却还未握住的瞬间,她
突然松下了施于剑上的力道,这本是柄软剑,她这一不运气相挺,剑锋立刻就软了下来,她借势错步绕
到了独孤陀的身后,一剑朝三个带硬弩的人中的一个砍了过去。   的确是砍过去的,不过,目标不是人,而是挂在他腰间的硬弩,硬弩虽硬,但又怎么禁的起天下绕
指钢炼就的宝剑这一砍呢?于是一招之间,三只硬弩只剩下了两只了。   “好狡猾的丫头!她的目的是要毁弩,你们要小心!”独孤陀一招走空,反应奇快的向天下接连攻
来。   天下连忙闪身,这一闪,后背正迎向了使枪的那个家伙。   那家伙还以为有便宜可捡呢,一抖长枪便朝着天下扎了过来。   谁知天下的剑早在闪身的时候便反手向后,剑本是软剑,天下用的又是巧劲,一下子就缠在了枪上
,就这一顿的工夫,天下的另一只手已经握在了枪杆上,一个旋身,剑向下划,那人撒手不及生生被斩
掉了四根手指,枪却已落在了天下手中!   天下握着枪,象是拿到什么天下至宝一样,忍不住长啸一声,扔掉剑,急风惊雷般的枪法便使将出
来,愣是打了独孤陀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独孤陀毕竟是高手,几十年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虽然被天下突然间的凌厉给惊住了,可只一
闪神的工夫就恢复了正常。   独孤陀边打边纳闷,他搞不明白了,这小丫头拿剑换了杆比她个头儿都高的枪以后怎么变得这么厉
害了?自己这边十几号人居然靠不到她身边去,这也太邪了吧?   其实天下并不象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强悍,虽然一时之间压住了独孤陀等人的攻势,可是那群人也不
白给,只是缠着她游斗,半点不肯硬拼,她毕竟年幼力弱,照这样下去根本撑不了太久,她一边咬紧牙
硬撑,一边四下里打量着退路。   可是,想走哪有那么容易,独孤陀虽然近不了她的身,可是总也不离她的前后左右,根本没有机会
逃走。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天下渐渐地支持不住了,几番缠斗下来,天下多多少少受了点伤,但都不在要
害上,可要不是她前世积攒下来的丰富的战斗经验,只怕这会儿早就交待在这儿了,不过,照现在的局
面来看,这也只是早晚的事。   天下咬了咬牙,孤注一掷的使出了狠招,全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天下这一发狠,虽然伤了他们好几
个人,可是,相对的,顾前就顾不了后,她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了。   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天下此时只觉得线渐渐模糊了起来,全凭着本能来应对着那些猛烈的攻击
。   独孤陀渐渐地退到了场外,就好象天下的性命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不必再费气力了一样。可是天
下早已顾不得这些了,她现在也只是破罐破摔,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两个赚一个……   天下此时手上的功夫已经变了,这时她用的已经不是武功的,而是纯粹的杀人技巧,是多少年来在
战场上经过血的洗礼练就的杀人手法,在战场上,会武功的一定会杀人,可是会杀人的却不一定会武功
,拼的就是一股狠劲,看的就是谁更不要命。   那些人如何肯跟天下这样拼命,在他们看来,他们是胜券在握,而天下不过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
罢了,他们就是不用什么劲,就凭天下身上那些大伤、小伤,拖也得把她拖死。   这样一来,就给了天下一个机会,一个逃离的机会。   天下看准时机,凌空而起,将手里的枪挥洒间连闪十三朵枪花,挡在她前面的四个人边忙挥兵刃招
架,谁知竟架了个空,他们迎向枪花时,天下也已经顺势从他们中间穿插了过去,从众人的包围中闯了
出去!   天下这会儿什么也顾不得了,头也不回的提气纵身向前跑去。   这一下子大大的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能力突围,这一愣神儿
之间又给了天下缓冲的机会,距离一下子就拉开了。   独孤陀气恼不已,伸手夺过旁边一人身上的硬弩,张弓搭箭朝天下急射而来。   天下本就是硬撑着一口气闯出来的,其实她也知道能活着离开的机会很渺茫,她的目的也不过是想
把人引的离庄远一些而已。   这一箭来势迅猛,天下虽然听到了风声,却已经是无力相抗了,只能竭力避向一旁,却终是没能避
过去,这一箭正射中了她的右肩。   她强忍着疼,用枪支撑着不肯倒下去,而独孤陀率着手下象是看着濒死的猎物一样慢慢地围了上来
。   独孤陀在离天下不足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第一章 身世浮萍 第十一节 见鬼   箭锋闪着寒烁的冷光,天下伤痕累累地倚枪而立,月色之下露出淡淡的笑容,仿若生死于她只是无
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独孤陀愣住了,他想像不出为什么这么丁点儿大的女孩儿脸上会有浮现出这样的表情,淡然的、孤
独的、解脱般的表情,箭尖略略向下垂了垂,缓缓问道:“你不怕死?”   天下闭上眼睛,仰着脸迎接向清泠的月光,平静地说道:“生而无欢,死又何惧?”   独孤陀眼神一黯,正要说话间,远处却隐隐传来快马急驰的声响,天下猛然睁开眼,皱了皱眉头,
突然笑着说道:“你猜来的会是谁?”没等独孤陀回答,她就“咯咯”地笑着说道:“要杀我就快动手
,我跟你打赌,来的一定是要救我的人,你要是再不动手,可就来不及了……”   独孤陀张弓搭箭的手握得紧紧的,青筋都跳了起来,将箭对准了对准了天下的心脏,说道:“这会
儿谁来也救不了你了,我现在就来帮你解脱!”话音未落,箭已离弦而去。   天下近乎冷酷地看着那箭刺入自己的胸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她的脸上还是那样淡淡的笑容,
独孤陀看着这样的场面一时竟呆住了,居然没有趁势离去,只是那样呆呆的看着天下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   而在天下倒地的瞬间,她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队人马,依稀听到有人在高呼她的名字,她挣扎着
想答应,却已无力开口。   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带着嘴角的那抹笑陷入了一片深深的黑暗之中。   又是这种非常、非常熟悉的场景,只是跟上次比起来多了一个人、啊,不,是多了一个鬼。   天下飘浮在虚空之中,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六殿阎君,小鬼头,好久不见了,看来这次还是要麻
烦你了,不知道这次又准备把我塞哪儿去啊?”   那个小鬼头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副心虚的样子,而六殿阎君却陪着笑脸说:“是挺久没见了
,所以特地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嘿嘿,这个,你只是受了伤,养个一年半载的就会没事了,会没事的
,他这个,这个……”   天下皱着眉头绕着六殿阎君飘了好几个圈,这才不奈烦的问道:“你们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
的事了?甭跟我说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才不信你们会好心来看我呢!”   “他们对不起的人不是你,是我!”站在一旁的那个天下不认识的鬼黑着一张脸,象是谁欠了他三
百吊钱似地说道。   天下疑惑地问道:“他们对不起你,把我的魂勾来做什么?”   “哼!他们做的对不起我的事,就是你!”那鬼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天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又怎么了?我这次可没改历史,没乱杀人,也没乱救人,
我可什么都没干,怎么又赖上我了?”   “你是云家的女儿!”那鬼恨恨地说道。   “云家的女儿?喔,对了,在这里我娘的娘是姓云,不过,这又关我什么事啊?”天下更不明白了
。   那鬼指着六殿阎君的鼻子说道:“你惹的麻烦,你去跟她说清楚!”说完,自顾自地闪到一边生闷
气去了。   天下不解地看着六殿阎君,朝那生气的鬼努了努嘴,问道:“他是谁呀?”   六殿阎君苦着脸说道:“你的新地主,我八弟,八殿阎君……”   天下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他让你说,你就说吧,你又干了什么了?”   六殿阎君泪眼汪汪地说道:“你还真是滩祸水,扔哪儿哪儿出事……”   听他这样一说,天下可不乐意了:“又关我什么事啊?我可什么都没干……”   “只要沾上你就没好事……”六殿阎君一肚子的委屈。   “那就别沾我,各走各的好了,我既然阳寿未尽,那我就回去了,你要吵架找别人去,我没有工夫
答理你!”天下斜睨着六殿阎君,一副他要再不说正事就要走人的表情。   “这,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六殿阎君轻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这得从这个时空的由来说起,因为我们每天都有
一些功过无法评说的灵魂无法处理,当然也包括你这样的一些意外,这些灵魂既不能留阴间也不能投胎
转世,为了解决这样问题,我们就专门开辟了一个空间,用来安置这些灵魂,在这个空间里并没有赏善
罚恶使来记载他们的一生功过,也就是说这个空间是完全自由的,就是你象上辈子那杀人盈野,等你寿
元尽了的时候,也能干干净净做鬼,不会下十八层地狱受罚,也不会被剥夺六道轮回的权利,每个到这
个空间的灵魂,都是干干净净地来,又干干净净地走的,就象是所让他们打发时间用的游乐场……”   天下瞪大了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虚幻的?……”她已经有些不知道
自己想表达什么样的意思了,只是顺着直觉脱口而出。   六殿阎君意味深长地说道:“假做真时假亦真啊,你何苦执著于表相呢?反正这一辈子都是你在活
,想平平静静,想轰轰烈烈,都由得你,这不是很好吗?你不是最想过这样无拘无束的日子?那就随心
所欲地过下去好了……”   天下感觉头有些大,这些东西一下子充斥在脑海里,一时之间怎么也理不清,她摇了摇头,问道:
“如果是象你说的那样,这里只是个游乐场,那我在这里也做不出什么来,干嘛八殿阎君还那样的表情
啊?”   六殿阎君瞄了一眼八殿阎君的黑脸,小心翼翼地说道:“问题出在你是云家的女儿上……”   “什么意思?”天下挑着眉问道。   六殿阎君一脸后悔莫及的表情,说道:“任何时空都是有周期性的,你现在所处的这个时空也不例
外,八弟当初在创造这个时空的时候为了省事,安排了云氏一族的存在,每当云家最后一个女儿死后,
这个时空就会重归混沌,一切从头再开始……”   “这关我什么事啊?虽然我这辈的外婆姓云,可是我怎么也不能算是云家的女儿吧?”天下越发地
不解了。   “唉,云家每一代都只有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也都是云家的女儿生的!”六殿阎君无奈地解释道
。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那好吧,就算我是云家的女儿,那又怎么样了?你们干嘛一副天塌下来的样
子?”天下觉得有点晕,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你怎么还没明白啊?云家这代的女儿该是个死胎呀,你那个娘就该是云家最后一个女人了,她死
之后,就该重归混沌了,可偏偏我把你转到这个该是死胎的云家女儿身上了,这样,你即是云家的女儿
,可又不是云家的女儿,这个时空一个弄不好,就会错乱掉,一旦出了事,那可就是六道众生的劫难了
!”六殿阎君急的真跳脚。   天下有些明白了,撇了撇嘴,说道:“说到底,这还是你们的工作失误嘛,怎么能赖到我身上呢?
不过,毕竟相识一场,看在你们这么可怜的份上,说说吧,我能帮你们做些什么?”   天下良好的态度让六殿阎君大感安慰,连忙陪着笑脸说道:“其实不难,只要你好好活着就行了,
你既然在不该活的时候活了,就千万不能在不该死的时候死了,至于其他的问题我们来解决,当然,做
为补偿,我们在这个时空为你安排了一个惊喜,保你喜欢!……”   “惊喜?什么惊喜?”天下有些好奇地问。   六殿阎君暧昧地笑着说道:“你上次不是说让我把你的心血赔给你吗?”   天下莫名其妙地问道:“心血?什么心血?”   “丈夫啊!你不是说好男人不好找,嫁出去不容易吗?这次就当我还债了,人我给你一起带来了,
别再说我欠你了啊……”六殿阎君的话还没说完,衣领就被天下一把揪住了。   天下刚想细问,偏偏一直默不作声的小鬼头在喊了起来:“快,快让她的魂魄归体,离魂引压制不
住了……”   天下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一直站在远处的八殿阎君倏地出现到了她的面前,长袖一挥间,她便飘
飘乎乎、眩眩晕晕的朝着一个地方跌了下去……     第一章 身世浮萍 第十二节 安排   痛!然后是酸、是麻,总之天下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叫嚣着难受,比死难受多了,抑制不住的呻吟
断断续续地从她嘴里传了出来,隐约感觉到不断有人在她身边进进出出地忙碌着,也隐约听到一个似曾
相识的略带些沧桑的声音在怒吼着。   天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已经还魂了,可是,她的思绪却还深深地陷在六殿阎君的
话里,他说的那个惊喜,会是那个人吗?会是她的明染吗?染真的跟她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吗?……   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喜?是悲?是恨?她只是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不为什
么六道众生,只为了想要再见明染一面,只想真真正正地守他一生……   “水……水……”干涸的嗓子里冒出几个嘶哑的单字后,天下立刻感到有人用棉布沾了水轻拭她皲
裂的唇,接着又有少许甘露划过喉间,她没有精力理会外界因她这几个字带来的一阵慌乱,就又陷入了
昏睡之中,只是心中有了活下去的欲望的她,不知不觉地运起护体玄功,慢慢地修复着伤痕累累的身体
。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再次醒来的天下迷迷乎乎地睁开了眼睛,是深夜了,桌上的牛油蜡烛已经燃
烧过半了,定了定神打量了一下四周,天下非常确定自己已经被救了,因为她现在正躺在自己的屋里,
自己的床上。她努力地回忆着,试图记起倒地的那一刻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人,可是只是徒劳,脑海里只
剩了一团模糊。   天下正盯着床头的缨络出神,突然听到“咣当——”一声脆响,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扑到床前喊
道:“姑娘醒了——姑娘醒了——”正是沁月!   然后一阵脚步踢踏之声传来,原本略嫌空旷的屋子立刻拥挤了起来,走在最前面的人,居然是靠山
王——杨林!   天下看到杨林,先是一愣,然后又一脸的恍然,接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会哭,天道她多久没哭过了,可是这会儿泪珠儿就象是不受控制一样的一双一对地往下落,委屈的样子
把杨林的心灼得一阵疼痛。   杨林快步走到床前坐下,轻轻地用他那双属于军人的粗糙的手擦拭着天下的泪痕,略带哽咽地说道
:“天下乖,不怕了,醒了就没事了,有爹在,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来害你了,不怕了,不怕了啊……
”在杨林的哄慰下,天下缓缓地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隐约间又听到杨林在大吼:“大夫呢?在哪儿呢
?怎么还没来?……”   ……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天下的伤势一日好过一日,虽是气血仍虚,但已无性命之忧,
只需好好调养些时日,自可康健如昔。   那些大夫一个个直夸天下身体底子好,其它的内伤、外伤、大伤、小伤就不说了,就单单是胸口中
的那一箭,就没几个人能撑的下去的,可天下愣是给挺过来了,而且自从清醒后,伤势的好转的速度让
人不禁瞠目结舌   在大夫确认天下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的第二天,杨林就回了登州,临行前还没忘了调来的三百大头兵
在护卫在庄子周围。而天下虽然躺在床上可也没闲着,每天都把时间用在了调息练功上。   她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好好练过功夫,每天就是得过且过,浑浑噩噩地不知所谓,这次大难不死,
又突然得到了一个一直藏在她心底的人的消息,让她生出了无穷的希望,让她想要变强!   当天下终于可以下地略微走动走动的时候,已经距离受伤那日一个多月了,而杨林也在这个时候又
出现了,在他的主持下简单地操办了云殊的丧事。   丧事虽然简单,但天下的身体依然有些顶不住,早早地就被人抬回房里歇着了,到了后半晌闲下来
的时候,杨林来找天下说话。   “跟我回登州吧,大夫说你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杨林坐在桌边抿了口茶说道。   虽然已经是三月天了,但窗外仍有几株略嫌疏淡的春梅静静地开着,天下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
窗外,慵懒地说道:“不要,我要留在家里。”   “你这不是胡闹吗?这里不安全,我又不能天天待在这儿,万一再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杨
林一脸疲惫地说道。   天下缓缓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杨林,说道:“就是这里不安全,我现在才不能走,我这里还有一大
家子人,他们都是跟随母亲多年的旧部,我怎么可以在这时候撇下他们不管?而且,娘一生的基业都在
这里,我不能让它毁在我手上……”说到这里,天下语气缓了一缓,又扭头看向窗外的海棠:“你真的
能保护的了我吗?虽然你也姓杨,可是要保护我的人却不该是你……”   杨林手里杯子滑了一下,他却仿佛并未感倾出的茶水流在他的手上,只是语音中带着痛地说道:“
你,你都知道了?你娘,都,告诉你了?她都说了些什么?”问出最后一句的时候,杨林里眼的痛已经
消失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加一种茫然。   天下摇了摇头,说道:“只有几个名字而已,她什么都没有来的及说,就永远的离我而去了,只是
这几个名字就已经足够我明白很多了,而其他的那些旁枝末节,我无意追究,因为我答应过娘,不会为
她报仇,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前尘往事于我尽付云烟,以后我只是我,我也
姓云,天下这个名字,也不会再属于我了,以后大家还是各过各的日子,各得各的自在的好,我不想一
辈子都陷在凄迷的身世里无法自拔,更不想被人当做一根刺在心上的刺,日日夜夜寝食不安的想除掉我
……”   杨林站起身来,走到软榻前,把天下抱到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道:“天下,你是杨家的
天下,这一点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在你娘为大隋付出了那么多之后,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天下,你身体里流着杨家的血,就注定这场纷争你躲不了、逃不掉,而我,就是那个唯一能保护你的人
!保护你,是我当年答应你娘的,她从最初便已料到了今天这样的结果,只是路是她自己选的,我这个
局外人甚至没有资格替她抱不平……”他说到这儿顿了顿,用眼神打断天下想说的话,接着说道:“你
放不下你娘的旧部,放不下她一生的基业,这我都可以理解,甚至我也觉得你该好好做好打算,你是个
聪明的孩子,甚至聪明的都不象个孩子,为自己多留条保命的后路,我也可以多放心些,这样,我给你
三天的时间,你把这里事情打理一下,初七我派人接你到登州去,这三天里,我也要做一些安排,以后
登州就会是你的家,你在这里做的一切,都可以在登州继续,我绝不干涉,如何?”   天下把头埋进杨林的胸襟,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这次受伤似乎让她变脆弱了很多,总是患得
患失的,可是她也明白杨林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点着头用模糊中哽咽的声音轻轻说道:“好!”   杨林眼眶也红了起来,柔柔地拍着天下的背,一时之间两人一片沉默。   过了好半晌,杨林才将已熟睡的天下放回到了榻上,用锦被盖好,静静地看着天下那张与云殊有七
、八分相似的脸庞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好半晌才转身离开。   三天的时间虽说不长,但仅仅安排一些事情来说,还是尽够的。   原来当天来偷袭的人,其他的人一概被诛,可是独孤陀却重伤逃离。天下其实心里明白,这独孤陀
怕是杨林故意放走的,其用意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可是这样一来天一阁就暴露出来了,如果不尽早转
移,一定是损失惨重。所以早在天下受伤之初,鹰叔便已出发去各地着手尽行相关事宜了。   这次各地的损失都不算太重,只长安据点被查抄了,其他各地虽然风声很紧,却安全无虞,足见平
时他们在隐踪匿迹方面是下了大功夫的,所以鹰叔只用了两个多月就回来了。   本来鹰叔和嫣娘都不太赞成天下去登州的,怕她陷进去的太深会出事,天下便把杨林的那番话说给
他们听,三人分析之后,都觉得暂躲在杨林身边是最安全的。   不过天一阁的日常运营却不能停,尤其是要加强对宫里、对独孤家的监视,朝局方面也不能放松,
因为这些都是能影响到他们的未来的重要方面。   策划良久,当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三人总算松了口气,坐在一起喝茶。   嫣娘递了小块云片糕给天下,问道:“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去登州?”   天下接过糕扔进嘴里,说道:“说是初七派来人接。”   鹰叔面无表情地问道:“姑娘都打算带什么人去?”   天下就着茶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说道:“就沁月吧,其他的人鹰叔和嫣娘就都带走。”   鹰叔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怎么行?还是多带几个人吧……”   嫣娘也急急地说道:“是啊,怎么也得把侍书、侍剑给带上啊……”   天下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用不着,靠山王府可不缺人用,所以,家里那些还是留着安排到咱们
需要的地方去吧,尤其侍书和侍剑都是可造之材,老跟在我身边能有多大出息,多放出去磨练磨练对他
们有好处,这一段时间,一定要以稳为主,千万不可贪功冒进,要记得来日方长,不可争一日之长短,
我们目前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然后才是打击敌人!”天下这后几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双眼盯得鹰叔不
自觉得低下了头。   嫣娘看出两人之间不对劲,连忙应声道:“我们知道了,姑娘请放心,这些事我们理会得!”   天下又抿了口茶,点点头说道:“那就好……”   嫣娘悄悄跟鹰叔交换了个眼色,都不太明白怎么伤了一回之后,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姑娘就有了这么
大的变化?变得他们都快认不出来了,不仅思虑缜密,而且颇有手段,根本不象一个八岁的小孩儿。   嫣娘在鹰叔微不见的点头确认后,轻咳了一声,说道:“夫人在姑娘去登州后,做过一些安排,她
说如果我们认为姑娘有资格掌管天一阁的话,就把阁主的信物交给姑娘,并且交待姑娘一句话,让姑娘
好好保管夫人的琵琶。”说完,嫣从袖拢里取出了一只紫竹令牌递给天下,那令牌上面用暗红的色泽勾
画出了朱雀的形象,在朱雀的两翼上分别写着“天一”二字,天下认出来,这正是云殊日常佩在腰间的
信物,当日在云殊去逝时并未戴在身上,因为事出突然,天下也没有来得及查问,却不料竟是交待给了
鹰叔与嫣娘。   天下摩挲着令牌问道:“如果我有资格才交给我,如果我没资格呢?我娘是怎么安排的?”   鹰叔绷着脸说道:“如果姑娘没有担此重任的资格,那么天一阁从此归隐江湖,我与嫣娘自会带着
姑娘隐居山野,不问世事。”   天下有些怔忡,半晌才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其实隐居山野也不错,至少可以很平静的生活,
不用象现在这样朝不保留夕……”   听了天下这话,鹰叔“嚯——”地一下踢翻了凳子站了起来,大声喝道:“姑娘可是怕了?”   嫣娘一惊,忙扯住鹰叔的衣袖,怕他做出什么事来,天下却仍是那副淡然的表情,说道:“这不是
怕不怕的,只是我从我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开始,你们,还有所有天一阁门人,就都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
,你们或许不会后悔,可是他们呢?是不是也真的是一心一意的呢?”   这下换鹰叔与嫣娘怔住了,惊讶的眼神齐齐地望向天下,天下却并没有看着他们,只是把玩着茶杯
盖,继续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愿跟着咱们这样玩命的,而这些三心两意的人一定留不得,尤其机要之
地一定要安排上万分稳妥的人才行,其实这次的事情也是个机会,给那些不安份的人一个出头的机会,
只是到时候你们一定不要心慈手软,念什么往日情份啊,真到了那一步,昔日同僚就是今日的敌人了,
‘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句话你们一定要记在心上!”   鹰叔和嫣娘这些经历了多少大小阵仗的人,都不禁被天下语气里的冷冽给吓到了,这孩子究竟出了
什么事了?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了?可是两人也都拿不准,这样的转变是好是坏。   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可是事情还是按照天下安排的那样去做了,而时间就在这样不经意间溜走
了。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天下带着沁月坐上了杨林派来的马车前往登州,开始了人生中另一段旅程。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一节 入府立威   这是第二次到靠山王府了,可是这次与上次不同,因为以后都要把这里当成是家了,天下抱着云殊
留给她的琵琶,站在王府门前细细地打量着,连杨林迎到了面前都恍若未见。   “怎么,对这府门可是有什么不满?要是不喜欢,就让他们改了,改成你喜欢的样,以后要把这里
当自己家,不合心意的地方尽管改就是了,知道吗?”杨林眼里满是爱怜地说道。   天下含笑点了点头,说道:“这里很好,威严、肃穆,这样才配得上您的身份!”   杨林冲着刚刚抱着整理好的包袱跳下车的沁月点了点头,问道:“这是你的丫头?”   沁月连忙向杨林行礼,恭敬地禀道:“是,奴婢是从小服侍姑娘的,名叫沁月。”   “沁月?倒是个好名字,以后你也要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你们姑娘要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问管
事的要去,万万不可委屈了她,知道吗?”杨林抚着须嘱咐着沁月。   沁月连忙点头答应了,一旁自有仆役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并把车上的一应杂物抬了下来,引着她从
侧门进去安置。   而天下却由杨林亲自引路,朝着正厅走去。   杨林看天下在他身前、身后直打量,微笑着问道:“看什么呢?又不是没来过,怎么就稀奇成这样
?”   天下有些郝然地说道:“这次怎么没见您那十二位太保呀?”   杨林斜睨着她,挑着嘴角提醒道:“怎么?这么想见他们啊?忘了你们之间的梁子了?”   天下低下头,细语喃喃道:“早知会有今天,当初谁会那么整他们啊……”   杨林摸了摸她的头,摇着头说道:“就知道你一定不想一来就见到他们,所以让他们分批巡营去了
,三天后才会回来,等他们回来后,我再正式让你们认识,顺便把当初的过结揭过去,不过以后你可要
和他们和睦相处了,知道吗?”   天下点了点头,应道:“知道了,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杨林见天下这副低眉顺耳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牵起天下的手急步走向大厅。大厅里陆陆续续地
有仆役、护卫静悄悄地走进来分列站好静候着。   杨林带着天下走大厅落座后,四下扫视了一眼,问道:“四喜,人都到齐了吗?”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急忙上前两步回道:“回王爷话,除各处当值之人外,包括各处的管事在内都到
齐了。”   杨林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叫你们来,是要介绍王府里的新主子给你们认识,”说到
这里,他停了一下,站起身来伸手招呼天下站到他身边,说道:“她就是本王的女儿,天下,本王的女
儿自然也就是皇室的郡主,以后你们可要好生服侍,若是慢待了她,本王绝不轻饶!”说完,他目光凌
厉地看了众人一眼,吓得满屋子的人都连忙低头应诺。   杨林满意地点了点头,与天下各自落座后,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看了四喜总管一眼,那总管倒是机
灵,立刻上前说道:“郡主的住处已经安排到了飞云轩,里面的摆设已经按王爷的吩咐重新布置了,当
然如果郡主有什么不喜欢的,随时可以添置更换,至于服侍的人安排了四个丫头、四个嬷嬷,另有小厮
数人在外院听唤,不知这样安排是不是合适,请王爷示下。”说完,垂手侍立在一旁,一副中规中距的
样子。   杨林带着笑,对天下说道:“四喜是府里的总管,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他去,今天他安排的可还有
什么不合心意的?”   天下摇了摇头,说道:“听起来挺好的,以后有什么再说吧。”说完,用眼角扫了那位四喜总管一
眼,这位总管立马心里一跳:别看这郡主年纪小,可也不是好糊弄的……   “好,既然这样,我带你去飞云轩看看去……”说着,站起身来拉着天下向外走去。   天下听话地起身随行,边走边问:“这飞云轩就是我上次住的那个院子吧?”   “哼,还敢说,只住了半夜就溜了,怕是连房子什么样都没仔细看吧?”杨林不满地敲了天下的脑
袋一下。   天下揉着头,噘着嘴说道:“谁说的,我看的可仔细了,我连房顶有多少根椽子都数清楚了……”
说话间,他们已走了厅门,四喜总管连忙挥手示意侍立众人散去,然后便急步跟在二人身后朝飞云轩走
去。   谁刚转过回廊,便有军士急报军情,杨林皱着眉头看了天下一眼,没等他说什么,天下便笑着说道
:“您有事就尽管去忙吧,反正还有四喜总管陪着我呢。”   杨林点了点头,说道:“嗯,那我呆会儿再去看你,晚上一起用膳,四喜,”他转头对四喜交待道
:“郡主我可交给你了,她呀,脾气可不象看起来那么好,别招她不待见,不然以后只怕没你好日子过
了……”四喜连声应是。   天下倒是出乎意料地红了脸,不依地说道:“人家哪有那么刁蛮嘛?顶多只是嚣张了点而已啊——
”   杨林听了,大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跟报信的人一起离去。   杨林一走,天下立时换了副脸色,脸上少了那抹娇差的神态,取而代之的是淡然疏远的浅笑,她仔
细地打量了四喜一番,这才起步朝飞云轩走去,不经意似地问起:“四喜总管跟了王爷很多年了吧?”   四喜亦步亦趋地跟着,听到天下的问话,连忙应道:“回郡主的话,小人追随王爷已经快三十年了
。”   天下听到他的称呼,皱了皱眉头,旋即微笑着说道:“这郡主的称呼实在不敢当,那只是王爷的客
气话罢了,以后还是叫我姑娘好了……”   四喜蓦然抬起头,露出一个貌似忠厚的笑容,说道:“郡主这话,小人可不敢遵从,为郡主请封的
奏章可是小人亲自派人送往京城的呐,而且据京里传回来的消息说,赦封的圣旨这两天就会到了,这早
叫晚叫还不都是一样的吗?何苦惹王爷心里不痛快,再说以后让下人们再改嘴也麻烦,您说是不?”   天下一愣,她实在没想到杨林居然会真的请旨册封,把这件事搞的这么正式,难道他就真的不怕惹
麻烦吗?她不解地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直往飞云轩而去。四喜跟在后面,心里还在忖夺这位郡主
的深浅。   离得远远得就听见飞云轩里一片嘈杂,天下倒没什么反应,四喜却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他派来的几
个人平时看来都挺懂分寸的,怎么做起事来这样毛燥呢?真不怕惊了贵人。   离得近了,才听出来,里面居然是在争执。四喜更眉头深锁,刚想急步进去询问是怎么回事,不想
却被天下伸手拦住了。   天下脸上仍是那副浅淡的笑,可是眼睛里却是不容置疑的认真,吓得四喜一惊站在门口愣是没敢再
迈一步。   天下也并没有进去,只是斜倚着门框,看着、听着。   屋里沁月正一个人对着四个十七、八岁的大丫头争得面红耳赤,言语之间早已失了本意,听不出为
什么起的争执了。   天下听了一会儿,见也听不出什么,这才带着四喜缓步进了屋。   她一进来沁月就看见了,立刻低着头闷不吭声地侧立到了一旁,那四个丫头这时也发现了四喜和天
下,也连忙侧立在了另一旁,全都低头不语。   天下四下扫视了一番屋里的散乱,没有吭声,四喜想着刚才她在门口的作为,也不敢先开口。   屋里一时静住了,还是沁月见天下脸色有些微变,连忙倒了杯热茶,服侍天下坐下,轻声说道:“
东西还没收拾好,怠慢姑娘了,这是王府的清茶,也不知姑娘喝不喝的惯,等待会儿整理好了,我就给
姑娘泡壶云雾来……”   天下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说道:“这茶清淡了些,我向来不喜欢的,以后我这儿就不要用这茶了
……”说着,她看了四喜一眼,四喜连忙点头,应道:“是,原也不知道郡主喜欢什么茶,这是王爷平
时用的,便给郡主也准备了些,既是郡主不喜欢,那小人另为郡主备下就是了。”   那旁边的四个丫头看到四喜对天下如此恭敬,脸色突地一变。   天下放下茶杯,转头问沁月:“你们刚才不收拾屋子,在这儿吵什么呢?半个王府的人只怕都听到
你们在这儿闹了!”   沁月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半哽咽着说道:“姑娘素来不喜欢檀香的,我见几位姐姐往香炉里放的是
檀香片,便想让她们换成姑娘惯用的雪梨香片,可是她们……她们……”   天下斜睨着那几个丫头,问道:“她们怎么了?”   沁月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低着头,小声地说道:“她们说,那些山野的物件岂是能在王府里用的,
檀香是贵人香,闻多了也能沾上贵气,她们还说,……”沁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不可闻
。   天下转过头看着沁月,冷冷地问道:“她们还说什么了?”   沁月吱吱唔唔了半天,却一字也未出口。   天下“啪”地一声,将茶杯扫落到了地上,厉声道:“说!”   沁月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呜呜咽咽地哭道:“她们还说,不知道哪来
的野种,也敢来冒充郡主,不好好调教一番,以后出了门,不是要让人笑话靠山王府没规矩吗?她们还
说,看着奴婢这样,就知道姑娘也是野性难驯的主儿,指不定以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听着沁月的话,天下脸上恼怒的神情居然半点不见了,反而轻笑出声,她仿若不经意似地瞟了脸色
已经发青的四喜一眼,笑问道:“四喜总管,这就是你给我安排的丫头?王爷都还没发话要调教我这野
丫头,她们倒是替王爷操上心了,您眼光真是独到呀,这么尽心尽力的丫头,可还真不多见呢……”   四喜听了天下的话,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心里暗恨,这几个丫头怎么这么不开面儿啊,早就
告诉她们了,这位郡主是王爷特特交待过的人,不能疏乎半点的,怎么才一进门就来了这么一出啊?他
心里也是一个劲地叫屈,可是嘴上却半点也说不出来,急忙稳了稳心神,说道:“这都是小人一时疏乎
,小人这就另给郡主换几个人过来,您别为这么几个奴才动了肝火,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天下挥了挥手,示意他和沁月都站起身来,却并没有朝那几个早已吓得浑身发抖的丫头发作,只是
轻描淡写般地说道:“另换人就不必了,把你挑的这些好奴才都打发走才是正经的,以后我这飞云轩你
也不必安排人了,外人侍候着我也用不惯,沁月,送个信回去,让嫣娘从家里挑几个可心的奴才送过来
……”   沁月还没来得及答应,四喜就又“扑通”地一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郡主,您这不是要小
人的命吗?这事儿如果让王爷知道了,那还了得?”他边说边朝仍侧立在一边的四个丫头使眼色,示意
她们快点跪下求饶。   那四个丫头虽然有点心高气傲,可是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只怕这位郡主不是普通得宠的主儿,她们
能被四喜看上挑到这儿来,自然也是极有眼力架儿的,连忙哭哭啼啼地跪下求饶。   天下冷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别在我屋里哭丧,都给我跪到院子里去。”   四个丫头先是一愣,然后就在四喜眼神的示意下,急忙跌跌撞撞地跑到院子里的太阳地里跪着去了
。   “你也起来吧!”天下看了四喜一眼,脸色缓了缓,说道:“麻烦四喜总管把安排到我这儿的那些
奴才都叫到院子里来,我有话说!”   四喜连忙起身,应声出去。   沁月也忙搬了椅子,扶着天下坐到了廊下。   不大会儿的工夫,四喜就带了四个老嬷嬷和五六个小厮走了进来,他们一进门就朝着天下跪行礼。   天下点了点头,说道:“嗯,都起来吧,”然后看了那四个丫头也想跟着一起起来的丫头一眼,冷
冷地说道:“没说你们!”那个四丫头只好又委委屈屈地跪了下来。刚才进来的这些个嬷嬷、小厮并不
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都怕一个不对惹到这位新来的贵主,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天下满意地看了看他们,对四喜说道:“看来这几个人倒是有些分寸的。”   四喜惊魂未定地陪着笑脸说道:“郡主用着顺心才好,若是他们有什么不合郡主心意的地方,您尽
管调教。”   天下端着沁月刚刚泡好的一杯云雾,轻抿了一口,缓缓地说道:“我在家里也是让人服侍惯了的,
服侍过我的人倒也没谁说我难伺候,只是有些规矩我要先跟你们说到明面上,日后有了什么差迟,也免
得你们说我这个作主子的冤了你们……”   “请郡主示下!”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天下微垂着眼睑,说道:“第一,别忘了自个的身份,我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每天睁开眼要做的事
,就是把我服侍的舒舒坦坦的,这是你们的本份;第二,只有我这个主子不喜欢的,没有你们这些做奴
才的不乐意的,在这飞云轩做事,如果是我交待过的,你们最好就按我交待的去办,如果是我没交待过
的,你们又拿不定主意的,最好来问过我再去办,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身边的人拿着我做乔,尽做些我让
我不高兴的事,明白了吗?”   “是!”众人齐齐躬身应道。   天下点了点头,冲众人一挥手,说道:“既然都明白了,那就去做你们的事去吧。”说完,转身便
要向屋内走去。   “郡主——”四喜一脸为难地叫住了她。   天下回过身,问道:“四喜总管还有什么事吗?”   四喜看了看仍跪在烈日下的四个丫头,却终究是没敢替她们开口求饶,过不过得了这一关,就看她
们的命了,他咬了咬牙,说道:“郡主如果没什么事,小人就先回前院去了,如果郡主有事,只管派人
找我去……”   天下轻应一声,也没说什么,便由沁月扶着转身回屋歇着去了。   她一进屋,四喜立马跟散了架似地斜靠到了廊柱上,擦了擦脸上的汗,刚想去臭骂那四个不醒事的
丫头一顿的时候,就听见屋里沁月在帮她们求情,四喜连忙侧耳倾听:“姑娘,她们已经在毒日头底下
跪了好一会儿了,您看是不是……”   “怎么?你这会儿倒心疼起她们来了?”   “不是,这屋子里都还没收拾,姑娘躺着也不舒坦不是?让她们起来,好歹能帮着奴婢点不是?”   “哼!不是心疼她们就好,沁月,这里不比家里头,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屋子里的活你要是一个人
忙不过来,就叫那几个嬷嬷进来帮你,你们什么时候收拾好了,什么时候再叫她们起来……这次就是留
下了她们,以后也不要让她们近了我的身,我早晚找机会打发了她们出去……”   “姑娘真的要从家里安排人过来吗?”   “傻沁月,你以为我不安排,嫣娘她们就真的不会派人过来?她们放心的下才怪呢,这些事啊,不
用咱们操心,你等着瞧吧……”   四喜越听越心惊,越听越不敢听,也顾不得去骂人了,忙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姑娘,他走了!”沁月从窗缝里看到四喜离去的背影后,悄悄地对天下说道。   “哼!一进门就想压我一头,也不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我几辈子加起来算,也没让人这么委屈过
……”天下一脸不屑地说道。   沁月倒是有些犹豫:“姑娘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会不会惹麻烦啊?”   天下轻笑一声,说道:“麻烦?能有什么麻烦?咱们那位靠山王爷,只怕是巴不得我有这样的手段
呢!”   看着沁月一脸似懂非懂的神情,天下窃笑道:“你是不是还在恼外面那四个啊?”   “啊?”沁月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不然,怎么还不去收拾屋子?”天下伸手指了指满屋子的狼藉。   “哎呀!姑娘——”沁月脸一红,嗔恼地看了天下一眼,这才转身出去叫了几个嬷嬷进来一起收拾
。   赶了大半天的路,天下早就有些乏了,毕竟是大伤初愈的身子骨,撑不得时候,躺在这软榻温香这
中,不过片刻便熟睡了过去。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二节 受封进京   “就这样?”杨林平静地看着手里的公文,连头都没有抬起地问道。   “是……”四喜有些怯懦地回着话:“后面那些话都是小人站在门外偷听到的,后来越想心里越不
踏实,所以,这才趁着王爷得闲儿前来回禀,小人这次真是看走了眼了,没想到那四个平时看起来聪明
伶俐的丫头会是这样的性情,惹恼了郡主,这……”   “好了!”杨林放下公文,一挥手打断了四喜的话,说道:“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可是王爷,郡主跟沁月说的那些话……万一……府里怕是从此多事了……”四喜还是有些不放心
。   杨林微微一笑,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地弹敲着,象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带着些得意地说道:
“那些话她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她就是要透过你来告诉我,她有这样的心机,有这样的手段,哈哈哈…
…若是她连这些小事都压制不住,又怎么配做我杨林的女儿?又怎么当得起我大隋皇家的郡主?”   四喜虽然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但见王爷都不担心了,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惟有茫然地躬身施礼
退下。   待杨林处理完公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缓步走出书房,随口吩咐道:“今晚就在飞云轩用膳吧
,去让他们准备一下……”   一旁一个当值的侍卫连忙躬身施礼,回道:“回王爷话,郡主那边刚才已经有人来传过话,说是郡
主已经准备好了膳食,等王爷忙完了公事,就请王爷过去。”   杨林听了一愣,旋即挥手让随从的侍卫退下,独自一人笑着朝飞云轩走去。   杨林进屋的时候,菜刚摆到桌上,还在冒着热气,一壶上好的醇酒也温得恰到好处。   杨林含笑入座,细细地打量着桌子上的膳食,问道:“你平时在家也吃的这么简单吗?”   放眼望去,满桌子就放了四凉四热八碟菜,在杨林看来,不管这碟子里装的是什么山珍海味,单从
数量上看,都够简单了。   天下取过酒壶,慢慢地为杨林斟上了一杯,这才说道:“吃东西不在数量多少,一定要吃得舒心才
算好,这些菜虽然看起来简单,可是就我和您两个人,也是尽够用的了,浪费粮食可是件很可耻的事喔
……”天下调皮地浅笑着。   杨林不禁老怀大慰,笑着说道:“好!好!好!我女儿说的太好了!这些是尽够我们父女用的了,
粮食的确不能浪费!你能有这份心思,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结果自不用说,这顿饭两个人吃得是盘净碟光,舒坦自在。饭后,杨林留下来陪天下喝茶说话,服
侍的人都被打发了出去。   “您是不是该跟我解释解释关于女儿和郡主的事?今儿下午您忙,我也不好去扰着您问,这会儿倒
是闲在,您是不是该跟我说说明白了?”天下拿着茶杯盖拨着茶叶沫子,一副说闲话的样子。   杨林漫不经心的抿了口茶,坦然地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我已经上奏朝廷,认你做了
嫡女,朝廷的封诰这两天就会到了……”   天下皱了皱眉头,一脸地不乐意,撇着嘴说道:“干嘛这么麻烦啊,我留在您身边也就是了,您这
么明火执仗的,这不是把我摆到明处给人算计吗?做了您的女儿,我以后还哪得自在去啊?怕是要时时
刻刻夹着尾巴做人了……”   杨林微微一笑,一脸傲色地说道:“你是我大隋靠山王杨林的嫡女,这大隋朝野上下有谁敢对你不
敬,就是日后进京见了太子,怕是他也要让着你三分,哪里轮得到你夹着尾巴做人?至于说到算计,难
道别人算计了你,你便不会算计了回去吗?”杨林满含深意、意味深长地看着天下。   天下垂下了眼睑,小声说道:“我不是怕给您惹事儿嘛!”   杨林拍了拍天下的头,大声说道:“怕什么?为父就是喜欢你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模样,若
是以后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只管欺负回去,天大的事,有爹替你扛着呢!”   天下咬着嘴唇歪着脑袋冲着杨林笑着,眼睛里的波光一漾一漾的,然后慢慢站起身来抱着杨林的脖
子,轻轻说道:“爹——,有您这样的爹真好!”   杨林也被这一瞬间的温情浸湿了眼眶,一闪神的失态后,他拍了拍天下揽住他脖子的胳膊说道:“
不过,先说好了,可不许故意去给我惹麻烦、挑是非,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天下一下子就松开了手,一脸委屈地说道:“刚才说有您这样的爹真好,您就来扫人家的兴……“   “嗯?!”杨林沉着脸看向天下。   天下撇着嘴,口服心不服地说道:“好嘛,好嘛,大不了我答应你就是了,以后啊,‘人不犯我,
我不犯人’,这样总行了吧?”   杨林听她这样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天下满不在乎地小声嘀咕道:“切,我就不信以后来找我麻烦的人会少得了,独孤伽罗要是这么好
相与的,我今儿也不会在这儿了……”   “说什么呢?”杨林端着茶杯斜睨着她问道。   天下忙吐了吐舌头,连声说道:“没说什么啊,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杨林冷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她。   =======================我的目的 还是:隔断上下===================   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地过了三天,靠山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新来的这位郡主厉害的紧,个个对天
下比对杨林都恭敬,杨林对府里这些细微的变化也始终保持沉默,这也是让众人更加忌惮天下的原因之
一,毕竟一个当红得宠的郡主他们谁也惹不起。   到了这第三天一大早,天下那里就得了杨林的传话,说是让她早上一起上银安殿理事,要正式介绍
十二家太保给她认识。   天下得了信就忙不迭地准备开了,正统的锦绣小宫装,规矩的双丝宫髻,从头到脚收拾的一丝不苟
,标准的郡主装扮。   左右打量了铜镜里堪称完美的扮相后,天下这才满意地让人引着去了银安殿。   天下到了的时候,杨林已经把公事处理完了,正跟十二个干儿子闲话家常,就等着她来了好正式介
绍他们认识了。   天下这一进来,银安殿顿时静了下来,连杨林都看得有些呆住了,平时见惯了天下小女儿家清秀的
装扮,今天换了这身衣服差点没认出来眼前这个标致、贵气的小美人,就是平时那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
。   十二太保也都看得呆住了,早听说王爷认了个女儿,宝贝的不得了,也知道这位新妹妹就是上次闹
登州的那位,见过天下的那几位不遗余力的丑化她,说是这丫头粗莽、没规矩的紧,用不了几天就得失
宠云云。   可今天见了,满不是那么回事。先是一回来就听府里上下人等暗中传着王爷怎么宠这位郡主,这位
郡主又是什么样的手段人品,这会儿又见了这位郡主的真身,就这模样、气质,日后绝非等闲之辈。一
干人原来对天下敬而远之的打算都悄悄地发生了改变,一个个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巴结这个妹妹,日后能
不能在王爷跟前得脸儿,怕是就在这个妹妹的嘴皮子上了。   这下子,也不用杨林介绍了,这些个哥哥一个个“妹妹长、妹妹短”地叫了起来,比亲的还亲。   杨林那边见他们和和睦睦的样子,是高兴地合不拢嘴,心里真夸这些儿子懂事,知道疼妹妹。   天下这边却心里直发毛,这哪儿是哥哥啊,整个一群拿她当羊肉的狼!一个个巴不得咬她一口的样
子。她心里烦,可脸上还得陪着笑,跟这个哥哥打个招呼,跟那个哥哥套个近乎,初来乍到的,总不好
跟个愣头青似的到处得罪人吧,就这么可着劲的套磁。   天下正头晕眼花的琢磨着怎么脱身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喊声,一声比一声清晰,说的正是:
“圣旨到——靠山王接旨!——”   天下借着这传旨的声音,连忙躲到杨林身边,随着他一起来到了银安殿下,跪地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兹靠山王不辞辛劳,整饬边防,功在社稷,今封王之嫡女……”念到这儿
,宣旨的小黄门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往下念:“为昭华郡主,赐宫锦一百匹,珍珠十斛……
”接着是一连串的赏赐,听得天下直皱眉头,而那十二家太保却一脸的艳羡。   好半天那小黄门才算宣完了圣旨,圣旨的最后还提到要杨林带着天下即日起程进京,明着是说要杨
林进京述职,顺道带着天下去给皇帝看看,可是杨林和天下都知道,这是杨坚为了见天下想出来的借口
。   圣旨即然下了,也不能不去啊,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一去必定多事,可是圣旨谁也推脱不起,就也只
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天下一直惦记着小黄门宣旨时停顿了一下的小猫腻,找了个机会趁着杨林向宣旨的小黄门问话的空
当,悄悄打开圣旨看了一眼,然后捂着嘴跑到一边偷偷乐去了,原来小黄门停顿的地方端端正正地写着
“杨氏天下”这四个字,可是小黄门刚才愣是没敢念出来,由此可见她的名字是多么的嚣张了!(挖哈
哈哈~~~~~)   皇帝急着要见天下,交待了小黄门催他们赶快上路,杨林也不好多耽搁,花了两天时间安排好了军
政事务,便带着天下打包行礼出发了。   杨林出门时很着急,可是一上了路,象来了兴致似的,一路上带着天下东逛逛、西逛逛,半点也不
象要赶路的样子,把那个小黄门急得直转磨磨,却也不敢相催。   天下也乐得自在,京城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早到不如晚到,再者她身上的伤虽已痊愈,但毕竟是伤
了元气,也不宜过度劳累,这样慢行她是一点意见也没有,只是她有些看不透杨林怎么想的,这次安排
随行人员的时候,居然一个干儿子也没带,害得天下临出门的时候,都不敢看那些个干哥哥哀怨的脸,
一路由沁月扶着低头憋笑上的车,出了登州城才敢放声大笑出来,还把车外的杨林吓了一跳,隔着车门
直问她怎么了。   就这么走了两天,天下就觉着不对了,怎么走着走着就叉了道了?往长安去明明该往南走,出山东
进河南的,可是这怎么转道朝西走开了呢?   等天下得了空问杨林时,杨林却笑而不语,天下也只得闷着头瞎猜乱想一番作罢。   ================================================================   PS:十二太保一览:大太保罗方,二太保薛亮,三太保李万,四太保李祥,五太保高明,六太保高
亮,七太保苏成,八太保苏凤,九太保黄昆,十太保曹林,十一太保丁良,十二太保马展。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三节 恍忽相见   曹州——天下坐在车里,透过窗帘看着城门楼上的这两个大字纳闷起来,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
方有什么值得杨林驻足的?竟然让他连圣旨都不顾地绕道前来?   天下正在百无聊赖地发着呆,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天下一下子来了兴致,居然
有人在热热闹闹的城门口跑起马来了?会是谁呢?她掀起车帘子向外张望。   远处飞奔而来几匹快马,离得尚远,看不清楚身形容貌,可是单凭杨林捋须微笑的表情就知道,这
几个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马越来越近了,天下心里突然不安起来,象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心一抽一抽地疼着,手不由
自主地紧紧握着窗棂,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来人。   须臾间人已到了近前,只见最前面的一匹马上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似乎与杨林是旧识,两人在
马上抚掌谈笑着,可是这些都不再能够吸引天下的目光,此时天下的眼里的只有在那老者身后,同样端
坐在马上沉静又灵动的少年。   那是一张多么熟悉的脸啊,熟悉到每每不敢想起,会是他吗?真的是他吗?那天见到六殿阎君不是
在梦中?他说的是真的?染……染真的在这里?!   天下的右手轻轻抚着额间,那种熟悉的灼热又疼痛的感觉,究竟是真?是假?她犹豫着、彷徨着,
象是就站在真象面前,却又因为害怕失望而不敢揭开那层轻纱般地泪流满面。   沁月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天下的失态,连忙轻摇着她的肩膀,急切地喊道:“姑娘,姑娘,你怎么
了?……”   天下缓缓地摇着头看也不看她一眼,脸上满是忧伤却又混着希望,望着那如幻影般的少年,目光移
不开分毫。   沁月吓得一下子也哭了出来,刚想大声叫人,耳边却传来天下仿似呻吟又似如梦方醒般急切的声音
:“镜子……拿镜子来……快……拿镜子来……”   沁月被天下的表情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呆呆地看着她流泪,象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天下象是等得不奈烦了似的,伸手用力推开了她,慌乱地找着铜镜。她没有注意到她的手从额头放
下来的瞬间,沁月惊讶、害怕的表情,象是见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在天下终于颤抖着从首饰盒里翻出了铜镜时,沁月心里的恐惧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她尖叫了一声
从车里跳了出来,一下子就惊动了正在车外与故人叙旧的杨林。   杨林一皱眉头,第一反应竟是天下又在作怪捉弄沁月了,可是当他看到沁月那惨白的脸色后,立刻
从马上跳了下来,大步朝马车走去,沉着脸掀开车帘,车帘一掀开,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杨林眯着眼睛
,适应着有些昏暗地光线,说道:“天下,你又在做什么?……”   车厢里光线原有些昏暗,一道强光从杨林掀起帘子的缝隙直直地射在天下身上。天下缓缓把遮住她
面容的铜镜放了下来,映入杨林眼中的是她遮掩不住的满脸泪痕,以及……她额间那抹神秘的红莲印记
……   杨林一愣,刚想说话,就见天下妖异地笑着,手指轻轻抚过额间,问道:“你有没有看到这朵火莲
花?我有看到喔,我真的看到了,你有没有看到?……”她虽然象是在对杨林说话,可是目光却穿过人
群牢牢地锁在那少年身上,而那少年好似也有了感应一般,疯了一样从马上跳了下来,飞一般冲到了车
前,推开杨林冲进了车里。   与那少年同来的老者是与杨林一同下马过来的,杨林被少年推开时,正巧被他扶住,刚想喝骂少年
失礼,话到嘴边却与杨林一起惊愕地看着车内的两个人。   少年正用额头轻抵在天下的额头上,嘴里不停地说着一些奇腔怪调、经文般的话,车厢里密布着一
种神圣又神秘的氛围。在少年不停的吟诵中,天下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慢慢地轻懈了下来,缓缓靠在少年
怀里闭上了眼睛,睡去了一般。   少年揽着天下,象是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轻揉着她的额间,天下原本妖异的表情
已经渐渐地平静,少年口中的吟诵也缓缓地停下来。   少年抬起头压低了声音,朝仍呆立在马车前面不明所以的杨林说道:“王爷,快进城,单凭‘心经
’的力量压制不住她太长时间的!”   少年抬头的瞬间,杨林清楚的看到他额间若隐若现的银色莲花,与天下额间的那朵如出一辙,杨林
吃惊地问道:““心经?那是什么东西?天下究竟怎么了?”   少年皱了皱眉头,急躁地说道:“心经是什么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救人就快进城!”后
面的几个字,少年几乎是吼出来的,杨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是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救人总是最紧要的,他连忙招呼着前来接他的老者说道:“丁大哥,先
进城!”   那被杨林称做“丁大哥”的老者,正是这曹州的大帅丁彦平!他虽然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也知道现在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急忙答应了一声,引着众人快马进了曹州。   ============================================================   天下并不知道自己给曹州带来了多大的慌乱,此时的她早已深深地沉入到了过去的那些幸福与挣扎
里去了。曾经的那些她用尽全力不敢再去想起的画面,不受控制般地一一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记忆中,有个稚嫩的男孩会在漆黑的夜晚搂着怕黑的她,承诺总有一天要把太阳摘下来送她;   记忆中,有个含笑的少年曾用修长温润的手指轻抚过她的鬓边的发,赞她“青丝似水绵,笑如梨花
淡”;   记忆中,有个英挺的青年站在皇极殿中握着她的手,许她“江山与共”,许她“天上人间”,许她
“生死相随”……他许下的何止是一生一世的爱恋……那是坚定于轮回中的刻骨铭心啊……   这就是她的染,是她在几生几世里最最爱的人,是她允诺即便毁天灭地都要不离不弃的人啊……可
是,最终她还是背弃了自己的誓言,轻易的放手,留下了他一个人在那个冰冷的世界里……是的,冰冷
的世界……在那里,他们从来都只有彼此,余者不过是敌人或将来的敌人罢了……   染会怨她、怪她轻易的放手吗?会吗?她只是怕了,看多了背叛与被背叛后,她是真的怕了……怕
有一天,如果有一天……染……在她选择背叛之前,背叛了他们之间的誓言……那会是什么样的痛?她
不敢想……她怕了……   新婚之夜的骤亡,有遗憾,却更是解脱……她用死亡的方式逃了……逃到了她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
地方,只想满怀着那份爱,静静地生,静静地死,慢慢在回忆中消亡……   可是,仍想见啊,想到每个毛孔都在痛……但……在她名叫天下的岁月里,她只能竭尽全力地压抑
着那种刻骨的想念,象惩罚般漫无休止的思念……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又会想起这些?心里一阵阵的钝痛慢慢地唤回了天下的意识。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轻轻用手摸了摸冰凉的脸颊,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在
哪里……青花素帐,红木雕床……这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天下在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一瞬
间的慌张之后,努力地回想着……   她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想起来了,她见到了染!有额间的火莲花为证,那真的是染!她前世今
生所修习的火神诀,只要在心神不稳时遇到了修习风神诀的染,就会在额心浮现出那朵火莲花!   “染——”她失神地坐在那里轻唤着,并没有注意到一直静默地立在她身后的少年。   少年轻叹一声,侧坐到了床边,从背后轻轻地揽住了她,说道:“我在!我在这儿……”   泪珠一颗一颗地坠了下来,天下此时除了哭泣已经不知道还可以再做些什么了。   少年也只是环紧了揽住她的手臂,毫不吝啬的将温暖传递到她的身上,一时无语。   过了良久,天下缓缓握住少年环在她身前的手,抽噎着说道:“对不起!——”   少年轻哼了一声,语音中带着点湿意地说道:“没关系!我厉害着呢,不管你上天入地,我总会寻
到你,让你把欠我的还个干净……”   天下侧过身抱向他,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喃喃道:“我还!我都还……前世今生的我一起还……
不过……”   “嗯?”少年有些不安地坐直了身子,等着她的下文。   天下抬起头,贪婪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红着眼眶说道:“不过,你可要抓紧时间了,只这一辈子
喔,下辈子我一定要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忘记你……”说着,她又把头埋进了少年的怀里,没有理会
少年因为她的话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身体,继续说道:“因为再不想去尝想你、念你、却见不到你的滋味
了……”   少年深深地吸了口气,承诺般地点头说道:“好!就这一辈子了……我也会用这一辈子的时间去忘
了你这个磨人精……‘上天入地’这几个字说起来轻松,可是做起来有多难你想都想不到……你知道我
追你追得有多辛苦吗?这种事我也就做这一次了,下次……哼……若有下次,也定要让你来追着我还债
才行……我再不当这债主了……”少年抱怨似的话语引得天下一阵闷笑,少年被天下的笑声引得不由自
主地与她笑做了一堆。   笑声直传到了门外,一直在门外徘徊不已的杨林与丁彦平这才放下了紧悬着的一颗心,一起盯着传
出笑声的门板,心里琢磨着,待会儿定会好好审问这两个小鬼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四节 真话假话   “嗯咳——”一声干咳声打断了屋里的笑声,丁彦平站在门口沉着声问道:“成儿,你们可都无恙
?”   “啊?!——没事……”门应声而开,少年面带微笑说道:“让义父和王爷担心了!……”   杨林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急步进屋,边走边皱着眉头问道:“天下,你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
觉得怎么样了?”话音未落,人已坐在了天下榻前,伸手探看着天下额头上的红莲印记。   天下此时脸色还有些苍白,精神却很好,握住杨林伸过来的手,借力坐了起来,笑着说道:“人醒
了就没什么大事了,对不起,害爹担心了!”   杨林轻敲了她的额头一下,板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多出了这么个东西来
?”   天下吐了吐舌头,偷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少年,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杨林与丁彦平也一起看向了少
年,少年苦笑着皱起了眉头,不知该从何说起。   杨林先扫视了同样一无所知的丁彦平一眼,然后冲少年问道:“罗成,有话就直说……”   “罗成?!”杨林的话还没说完,天下便一脸惊讶、激动地叫道:“他——他是罗成?是北平府的
那个罗成?!”   杨林也一脸的惊讶,说道:“你们不认识?”   少年——罗成悄悄瞪了天下一眼,恭敬地回话道:“回王爷话,认识是认识的,只是互相不知道真
名实姓罢了……”   “嗯?”杨林挑了挑眉,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罗成象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微翘着嘴角说道:“我与她一起拜在无极散人林静虚门下,入
门时师傅另给取了名字的,我们也一直都是以此相称……”天下听着罗成把前世的事搬到了今世,还这
些话说得面不改色,也暗暗偷笑。   “无极散人?林静虚?”杨林边念叨着这个名字,边看向丁彦平,问道:“这些年还真是少打听江
湖中的事了,这个名字陌生得紧,丁大哥可听说过?”   丁彦平皱着眉摇了摇头,说道:“没听说过,不过世外的高人数不胜数,他们多隐于名山大川,少
在人前露面,不为人知也不足为奇……”   杨林看看天下,又看看罗成,问道:“这世外的高人怎么就被你们俩一起给遇上了?”   “我运气好呗!”两人异口同声地高声答道,说完互看了一眼,一起“呵呵——”地笑了起来。   “哼!大隋九省的地面上,就你们俩运气好?这高人一看见你们就走不动道了?哭着、喊着要收你
们为徒?”杨林一脸的不相信。   天下挑着眉,一脸骄傲地说道:“哼!可着大隋九省的地面,他也找不出比我们俩资质更好、更适
合传他衣钵的人,他不收我们做徒弟,难道等着把一身的绝学都带进棺材里吗?”   杨林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们多纠缠,点着天下的额头问道:“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
楚了!”   天下吐了吐舌头把头低了下去,罗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道:“豆豆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还好
发做的是时候,我正在身边……”   “豆豆?!”杨林嘴角微翘看向天下,却见她正噘着嘴怒着罗成,一副不乐意他这么叫她的样子。   罗成笑着说道:“她刚入门的时候,常常一刻也不得闲,蹦来跳去的,偏又爱穿红,师傅说她象颗
不安份的红豆子一样,所以就管她叫豆豆……”说着,不禁想起天下还叫相思的时候,同在师门一起渡
过的那段快乐时光。   “哼!——”天下忿忿不平地说道:“师傅最偏心了,好名字都给他用,却管我叫豆豆,一点都不
考虑人家的心情!”   “哈哈哈——”杨林与丁彦平都不禁大笑出声,杨林更是摸着天下的头说道:“豆豆——这个名字
挺好的,你不安份的样子还真是象颗跳豆,以后就这么叫吧!”说着,他止了笑声,手指又摸了摸天下
额头上的印记,问道:“这个不要紧吧?”   天下把刘海儿往下拨了拨,说道:“不碍的,慢慢调理,用不了几个月就会好了……”   “好好的怎么会走火入魔呢?”杨林不解地问道。   天下与罗成对看了一眼,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总不能告诉杨林,因为天下猛然见到了罗成,一
时心神不稳才被功力反噬,引发了内息不调导致了现在这种情况吧?要是这样一说,那杨林要是问起来
为什么单单见了罗成会这样,那可怎么解释啊?那套前世今生的说辞可是半点也不能吐露的。   罗成略微思忖了一下,决定还是要把事情推到天下头上,于是带着怒意说道:“这丫头定是练功的
时候偷懒,没有用心按师傅说的去练,所以才出的岔子……”   “我哪有!——”天下急切地辩解声在罗成的注视下渐渐小了下来:“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罗成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把天下那副有话说不出的窘态都看在了眼里。   杨林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之间的暗波汹涌,只是皱着眉头问天下:“可是因为前段时间受的伤?”   “受的伤?什么时候受的伤?怎么伤的?……”罗成一脸忧怒交加的神色,说着也凑到了床边,问
道:“伤到了哪里?可大好了?”   天下暗暗叹了口气,其实受伤这事她并不想罗成这个时候知道,她的事还没有来得及跟罗成讲,若
是现在先说了受伤的事,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来,依罗成那种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让他知道了独孤
陀穿胸给了她一箭,怕是他这会儿什么都不顾就会跑去给她报仇了,现在还不是跟独孤家明打明的对上
的时候。于是,她笑着安慰罗成:“早就好了,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你也说了,我打小就不安份,受
点伤也是难免的……”   杨林听了天下的说辞,有一瞬间的疑惑,可是却也没有揭穿她,在他想来,这怎么也算是他们的家
事,本也不该讲给“外人”听的。   可罗成毕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淡淡地看了天下一眼,说道:“真的只是不小心受的小伤?是因
为你自己不安份受的小伤?”   罗成的语调也是那样淡淡的,可是天下却忍不住觉得心虚,咬了咬嘴唇说道:“当……当然啦……
哎呀,不要说这个了,我肚子好饿喔,有没有东西吃?”   天下这样一问,身为主人的丁彦平这才想起来都已经后半晌了,众人都还没用饭呢,于是忙招呼了
杨林一声,便转身出去安排膳食。   屋里一时寂静,天下撇了一眼仍盯着她上下打量的罗成,咽了口唾沫,故做镇静地说道:“那个…
…爹,沁月呢?怎么好半天都没见她呀?”   “哼!”杨林冷哼了一声,说道:“你猛然间来了这么一下,那丫头魂都快吓飞了,我让人灌了她
一碗安神药就睡过去了。”   “喔——”天下了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罗成和杨林一眼,说道:“我……我想梳洗一下再去吃
饭……”   杨林点了点头,说道:“嗯,我这就叫人进来服待,你收拾好了,就自己到饭厅来。”他见天下乖
巧地点了点头,便与罗成一起出去了。   天下起身坐到了梳妆台前,拿起梳子轻轻拢着散乱的头发,这时外间房门一声轻响,想是杨林叫的
丫头进来了,天下扬声说道:“给我打盆水进来。”   “是!”门口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接着传来了一阵倒水的声音,然后有人进来将水盆放在了架子
上。   天下抬头一看,进来的人居然是罗成,不禁满脸疑惑地问道:“怎么是你?刚才那个丫头呢?”   罗成将帕子沾湿又绞干,递给了天下,这才说道:“我把她打发出去了……”看到天下脸上闪过一
丝忧色,他微微一笑,说道:“别担心,那个丫头是我爹送给我义父的,不会多嘴的……”   天下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才对着镜子仔细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污迹。罗成熟练地拿起梳子给天下
梳了起来,理顺了头发还帮她打了条漂亮的辫子。   天下早不知不觉地停下了手,看着镜子里他们两人的影子呆住了,泪水模糊了眼睛。罗成帮她打好
了辫子才发现她的异样,轻轻叹了口气,把帕子从天下手里拿过来,柔柔地将她脸上新添的泪痕拭去,
捧着她的脸,定定地看着她说道:“哭什么?该笑才是啊!前世今生我追了你来,这次我们是一定要幸
福的,不许再哭了……”说着,慢慢把天下搂进了怀里:“以后……有我……”   “嗯——以后有你!”天下吸了吸鼻子,语调中无比地肯定。   “那——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罗成声音中带着一丝危险味道。   天下从罗成怀里挣了出来,坐直身子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有!而且很多!只是,要等到没人的
时候才能说给你听!”   罗成盯着天下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那就等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
说吧!走吧,吃饭去!”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五节 醋打哪儿酸   天下骑在马上,一脸崇拜的神情盯着正与她一起并辔缓行的罗成直看。   罗成探着身子伸手敲了天下的头一下,说道:“看什么呢?也不怕把马骑沟里去……”   天下揉着并不感觉疼痛的头,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抱怨道:“人家只是太佩服你了嘛!所以才一
直盯着你看啊……对了,你是怎么说服那两位老爷子让你这么个半大小子带着我这么个小丫头‘单独’
上路的啊?”天下把“单独”两个字的音念的极重。   罗成斜睨了她一眼,一脸傲色地说道:“什么叫我这么个半大小子?要知道,你眼前这个半大小子
可是在四个月前亲率三千轻骑兵击退了东突厥两万人马,并且斩杀突厥王子可敦于马下的英雄!知道我
这次为什么进京吗?”看到天下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后,他接着说道:“就是因为皇帝见了奏报,知道
了本英雄的光辉事迹,所以才要本英雄奉旨进京,要重加封赏……”   天下被他一口一个英雄逗得直笑,险些从马上跌下来,抚着胸口喘着气说道:“是,是,是,真是
好大的英雄,请问大英雄,那个倒楣的突厥王子怎么得罪你了?”   “什么叫怎么得罪我了?我们罗家镇守北平,戍土卫边乃职责所在……”罗成这篇慷慨激昂的长篇
大论刚刚开头,就被天下一脸的诡笑给打断了,罗成停住了话头,一脸不忿地说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啊?”   天下笑容未歇,拍了拍罗成的胸膛说道:“得了,得了,跟我还撇什么官腔啊?我再不知道你?要
不是那小子不开眼惹了你,你才不会动真格的杀了他了,这种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蠢事可不象是你会做的
喔!快说嘛,那小子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了?”   “他领兵犯境,这还不算惹了我啊?”罗成眼里也忍了些许笑意。   “切——少来蒙我,四个月前还是大冬天呢,天寒地冻的你要说是少许流寇马贼扰边乱境我还信,
要说一个王子巴巴地领着兵跑来找罪受,打死我也不信!快说啦,为什么呀?”天下一脸的急切,倾着
身子抱住罗成的胳膊直摇晃。   罗成见她就那样危危险险地挂在马上,忍不住伸手推开她,把她扶正坐在马背上,这才云淡风清的
说道:“他抢了我的一个人,捎带手儿的又抢了些我在意的东西,所以,就下了个套,把他给交待在五
原了。”   “他抢了你的什么人?竟然让你起了杀心?”天下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声音也有些寒意。   罗成几乎是立刻就感到了天下的变化,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地一笑,有些暖昧地说道:“一个很重
要的人……”   “什么人?”天下几乎是咬着牙问出的这三个字。   “哈哈哈——”罗成遏止不住的大笑起来,全然不去理会天下火冒三丈的神情。   天下两眼发红,怒冲冲地喊道:“笑!我让你笑!——”边喊边伸手朝罗成的背砸去。   罗成反应极快,俯身闪过的同时伸手抓住的天下的肘部,微一使力,便将天下从马上扯了过来,把
不安份地她紧紧地环在胸前,亲了亲她气得通红的脸颊,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听说我有一个很重要的
人就气成这样啊?要是我告诉你,我这次临来之前才订了婚,你得气成什么样啊?”   “你——”天下注视罗成,脸色从红到白到青,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停止了原先的挣扎,轻声说道
:“就当我上辈子欠你的今生还,我认了!”声音里带出的不止是认命,更多的是心如死灰的绝望。   罗成的眼神里也带了痛,搂着天下的双臂又紧了紧,急切地说道:“对不起,不该这么逗你的,你
别当真,刚才我是哄你玩的,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了……”   天下收回注视他的目光,吸了吸鼻子,说道:“是,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说
着,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看向罗成,可是那笑却半点也溶入眼里。   罗成轻轻的把额头贴在了天下的鬓边,缓缓的说道:“那个很重要的人是天下第一巧手郑道之,我
三年前费尽心力寻到了他,要他为我打造‘凤翎’、‘凰羽’,我总想着找到你的时候能将你最喜欢的
兵器‘凰羽’送你,让你开心的……”   “‘凤翎’……‘凰羽’……”天下微微有些缓过神来,轻轻地念叨着。   “是,是‘凤翎’、‘凰羽’,我永远忘不了你一袭红衣,手握‘凰羽’,满脸傲然地夺目神彩,
所以一打听到这里有这样一位制器巧手,便寻到了他,画了这两杆神枪的图,详细讲给他听,足足用了
两年有余他才将两杆神枪造成,可还没等我见着东西,人跟神枪就被可敦那个混帐东西一起给抢走了,
于是我便设了个套,以利相诱引他南下,诛杀于五原,同时趁他后方空虚,派人接回了郑大师抢回了神
枪……”说到这儿,他顿了一顿,坐直了身子,微笑着看向天下,说道:“如果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说什么也会带上‘凰羽’的,不过,你也别心急,我已经派了人回北平去取,我想等我们到了洛阳的
时候,应该就可以见到了!”   天下的眼泪终是忍不住地落了下来,趴在罗成怀里哭了起了,罗成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也不知该怎
么安慰她才好,过了好一会儿,天下才渐渐止了哭声,带着些哽咽地说道:“那未婚妻呢?难道也是骗
我的吗?”   “这个——”罗成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个倒是真的!”   天下的脸色立刻又沉了下来,默默地一言不发。   “知道我的未婚妻是谁吗?”罗成把头凑过来问道。   “我哪儿知道,想必是高门显贵家的千金吧!”天下扭过头去不肯看他。   “门第倒也算得上般配,是定国公伍魁的侄女,安国公伍亮的亲女,她的闺名唤作诗雅……”罗成
语气里的笑意更深了。   “伍魁、伍亮?这两个名字好象有些耳熟啊……”天下满脸疑惑地看向罗成。   “耳熟啊?那就对了,你再想想,这两个人在北平可是很有名气的……”罗成慢慢地引导着她。   “朝廷派去北平的监军,好象就姓伍……”天下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罗成忍不住狠狠地亲了天下的脸颊一下,大笑着说道:“说得对,他们兄弟正是朝廷派到北平的监
军!”   “他们疯了?还是在做白日梦?居然想把女儿嫁给你?”天下一下子坐正了身子,不可思议地吼道
。   罗成扶着天下因为激动险险掉下马去的身子,嘲讽地笑道:“他们可没疯,一听说皇上召我觐见,
又听说皇上正在打算为琼华公主选驸马,就开始琢磨上了……”   天下略一思忖,不禁失笑:“他们这是怕你当了驸马,以后他们兄弟地位难保,所以……”   “嗯,正是如此,怎么样?现在不吃醋了吧?”罗成调笑道。   天下噘着嘴,睨了他一眼,说道:“凭什么不吃醋了?不是伍家千金,就是当朝公主,罗少保的桃
花可真够旺盛的啊!”   罗成陪着笑说道:“什么当朝公主啊,那是没影的事儿,至于伍家千金,只怕到时候就是我想娶,
皇帝也未必肯成全这桩婚事,他们要是肯让罗伍二家联姻,那他们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别跟我说你猜
不透这其中的意思!”说到最后,罗成眼里透着份了然,如果真让罗伍两家办成了这桩婚事,那北平府
这一亩三分地儿可就真没朝廷什么事了……   “哼!我可不管他们一个个都打的什么主意,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你要是……”说到这儿,天下
竟一时语塞。   罗成一时竟笑出了声,接着天下的话说道:“我要是敢到处拈花惹草,你就阉了我?”   “你——”天下立时窘住了,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臂,纵身跃回自己的马上,急驰
而去。   罗成放声大笑,连忙追了下去。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六节 痛解心结   初春的野外,气温还是偏于低寒,罗成在一片茂林中找了片还算干燥的空地拢起了一个火堆,把脸
色已有些显得苍白的天下裹在皮袍子里搂在怀里取暖。   “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你身子弱,还由着你贪玩错过了宿头,这要是冻病了可怎么好啊……”罗成
皱皱着眉头念叨着。   天下闭着眼睛,嘴角微微翘着,撒娇似的说道:“只要你少拿白天那些话来讴我,这点寒我还耐得
住!”   “好,我以后不再说那样的话了,可是你也不许再说什么前世、今生,你认命这样的话来了,好不
好?听得我心很疼,心疼得想起一个梦……”罗成把头靠在了天下的头上,轻轻说道:“前些天,我总
是做着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倚枪而立,清冷地说着‘生而无欢,死又何惧’,然后一
支利箭穿胸而过,那血仿似溅到了我脸上一般,火辣辣地疼着,疼到从梦里醒过来……”   天下身体轻颤着从罗成怀里坐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将仍嫌冰冷的手臂从皮袍中伸出来握着
罗成微有些汗意地手,说道:“我那时只是觉得生无可恋,以为死亡便是解脱……”   罗成一愣,喃喃道:“那——真的是你?”   天下点了点头,仍斜倚在了罗成怀里,平静地说道:“来到这儿,我一直都很寂寞,对人、对事都
没有了探究的欲望,每天就那样如一汪死水般的过,然后,发生了一些事,……”天下象讲故事般地把
过去几个月里的事情委委道来,说的很平淡,仿佛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般。   “独孤陀?!独孤——哼——”罗成满是寒意地念着这个名字,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我不恨!”天下却一脸平静地说道。   “不恨?”罗成不解地挑着眉问道。   “不恨!没什么好恨的,如果不是有这么一场祸事,我还不知道要过多久那样浑浑噩噩的日子,也
不知道我的生命里居然还会有你这样的惊喜存在,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说着,天下伸出双手搂住了
罗成的脖子。   罗成轻轻拍着她的背,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喃喃地念着前世就已溶入了他骨血中的名字:
“相思……相思……”   “染——”天下也象前世般那样唤着罗成,郑重地说道:“一切都不重要的,真的不重要的,只要
我们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我都会很开心的,所以,不要去恨,不要去记得那些不重要的人和事,只要我
们在一起就好了,我会把所有的那些恩仇情怨都抛开,你也都放下好不好?不要想着替我报仇,我现在
好好的活着,这就够了,是不是?”天下抬眼看着罗成,语气里带着些期盼。   “你——是怕我保护不了你吗?是不是?是不是?相思,你相信我,我可以的,为了你,我……”
罗成突然激动了起来,双手扶着天下的肩用力地摇着。   天下皱了皱眉头,轻叹了口气,将罗成的手扯下来紧紧握住,说道:“我知道你会、也能保护我,
可是我不想要那样的保护,我知道你为了我可以做到什么样的事,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加上你的能力
手段,注定了你可以做到很多事,可是,这却不是我想要的!”   天下眼里弥漫着一种罗成看不懂的伤,让他心里一颤,急切地问道:“你要的是什么?”   “平静的生活!”天下微微笑着,手抚上了罗成的脸颊,说道:“还记得我当年跟你说过的那个地
方吗?那个叫桃花岛的地方,其实那就是我全部的梦想了……我只想跟心爱的人,去我喜欢的地方,做
一切可以让我们开怀大笑的事……不必荣华富贵,不必权重位尊,简简单单的就好……”   罗成一脸的不可置信,惊愕地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天下重重地点了点头,定定地看着他,说道:“是!这就是我想要的,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那你……那时候……为什么会拼了命的要把皇位帮我抢到手?为什么?如果,你只想要简单的生
活,为什么不陪我留在圣宫,虽然那里没有你所说的那样漫天飞舞的桃花,可是却一样可以过着你想要
的生活,你为什么……”   罗成的神情有些恍惚,那些许的不知所措看得天下心里一酸,低低地音量说道:“我以为,那是你
想要的……”   “我想要的?”罗成不由自主的重复着天下的话。   “每次看到你站在神台上看远处眺望,我都分明感到,你渴望着成为那片大地的主人,只是你却恪
守着一个诺言不能去争、不能去抢……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你……我只想你开心……所以……”天下看着
罗成越发苍白的脸,突然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去替我争,替我抢,去做本该我自己去做,却始终没有勇气做的事?”罗成眼底浮现
一抹伤,用已显得有些暗哑地声音问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   “我……”天下抿了抿嘴唇,低着头说道:“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说这些了?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   “真的不要再说了吗?难道还想再犯跟上辈子一样的错误?互相猜测着彼此的心意过日子?自以为
是的做决定?你想这样?”罗成问得痛却坚定。   天下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吸了吸有些发涩的鼻子,说道:“我只是不敢赌……你的真
心我赌不起……”   “什么叫做我的真心你赌不起?”罗成这句话问的异常冷静,冷静地近乎可怕。   天下收回了看向罗成的目光,坐直了身体,背书般的语调说道:“我不敢赌,在你心里江山与我哪
个更重;我不敢赌,即使你在江山与我之中选择了我,会不会终有一天会后悔;我不敢赌,所以我只有
把自己跟你的江山绑在一起;我……”说到这儿,天下突然闭上了眼睛,将泪困在眼眶里,声音飘乎地
接着说道:“其实即使到我们大婚,我仍是不敢赌,不敢赌将来有一天若是江山与我,你终会厌倦一方
,你舍弃的会是哪个……我不敢赌的……因为,我心里知道,输的一定是我……”   “输的真的是你吗?”罗成的声音也显得有些空旷,“输的那个好象是我呢,知道你死之后我是怎
么过的吗?知道六殿阎君出现时我有多欣喜吗?知道我舍弃江山时是何等的干脆吗?知道……我有多么
的想念吗?……”   天下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双手环膝,抽咽了起来。罗成没有理会哭泣的天下,只是望着火
堆发呆。   过了良久,天下终于止住了哭声,怯怯地看着一脸茫然的罗成,轻轻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
:“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别不理我……”说着,声音又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眼泪也慢慢在眼
底凝聚。   罗成转头看向她,叹着气摇了摇头,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说道:“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是在
气自己,居然从来都不曾真正懂过你的心,也从来都不没有让你从心底里相信,这是我的错!我不会不
理你的,前世今生的追了你来,怎么舍得不理你……”说着,他重又把天下搂回怀中。   “是我不好,不该不信你的……”天下身体僵硬地靠在罗成怀里,不自在地说着言不及意的话。   罗成感到了天下的不安,拍着她的背抚慰着她,轻声说道:“现在呢?总该信了我吧?我抛家弃国
地寻了你来,若是今生你仍是不信我……”   “我信!”天下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伸手捂住了罗成的嘴,大声说道:“我信!以后我都会信你,
再不把心事瞒着你,也不会再胡乱猜你的心思,我都信你!”   罗成握住她的手放在脸颊,微微一笑,说道:“这是你说的,所以,我也信!这辈子咱们一定要很
幸福、很幸福,连上辈子的一起幸福着……”   天下重重地点着头,突然觉得现在已经很幸福、很幸福,连上辈子的一起幸福着了……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七节 杏林探密   夜已深沉,天下与罗成两个人却毫无睡意,相互依偎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深府的密林四周一片祥和静谧,当远处传来那一阵“沙沙——”的异响时,显得格外的刺耳。   天下与罗成立刻坐直的了身子,互望一眼,小心地戒备着。   “公子——”   “姑娘——”   两个人影,随着叫声从不同的方向一起窜了出来,两人显然不是一拨儿的,看到对方都是一惊。   天下侧着头、眯着眼看向火堆那边,一眼就认出这两人中的一个正是侍书!不觉一呆,旋即恍然地
问道:“可是沁月传了消息,说是我们单独上路,所以,鹰叔他们让你跟在我后面啊?”   没待侍书答话,罗成在一边问道:“你的人?”   天下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边那个没见过的黑衣人一眼,也问道:“这是你的人吧?哼,还说什么
单独出行呢,却在背后安排了这么些人……”   罗成挑了挑眉,不以为意地说道:“你的人不是也跟着吗?”   天下撇了撇嘴,说道:“这怎么能一样呢?又不是我要他们跟着的……”   罗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呀,那只能说我的人比你的人听话嘛!”   天下一脸不忿地用手指点了点罗成的胸膛,说道:“我是他们的少主,保护我是他们的责任耶!他
们怕我有危险,悄悄跟着也是应该的……”   罗成皱着眉头装出一副沉思的模样,附和道:“嗯,说的也是,可我也是他们的主人,追随我是他
们的义务,所以他们跟在我后面变无可厚非吧?”   “你——哼!不理你了……”天下一时语塞,便使起小性儿不肯理人。   罗成微微一笑,也不去哄她,冲着黑衣人问道:“出了什么事?不是让你们远远的跟着吗?”   黑衣人连忙拱手施礼,恭敬地答道:“回少主话,附近出现一队人马,冲着这边过来了,不知道是
敌是友……”   罗成扫了侍书一眼,看向天下。天下虽然仍是一脸的不情愿,却仍向侍书点头示意。   侍书连忙回道:“是独孤家暗部的高手……一共27人,似乎是冲着西边山谷去的……”   罗成听了侍书的话,冲天下笑了笑,说道:“天一阁果然不简单啊!”   天下得意地挑了挑眉,向侍书问道:“西边山谷怎么了?”   侍书有些犹豫地说道:“探路的人只回说那里似乎有住人……”   “似乎有住人?没有查清楚吗?”天下一皱眉,不满地问道。   “进不去……”侍书面露愧色地说道:“谷外那片杏林有些古怪,怎么都走不进去,总是在原地打
转,我们的人试着在高处眺望,曾隐约看见山谷似有炊烟,可是走近了反而看不见了,所以……”   天下与罗成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道:“迷踪阵!”   天下抿着嘴说道:“独孤家暗部的高手,会迷踪阵的高人……不知道那里会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说着,目光飘向罗成,一脸想去看热闹的神情。   罗成摇头失笑,伸手刮了刮天下的鼻子,说道:“不怕遇见独孤家的人惹麻烦啊?”   “独孤家的麻烦不用惹都甩不掉的,再多这一件也算不得什么,咱们过去瞧瞧,说不定还能捞点什
么好处呢!”天下满脸的不在乎。   罗成略一思忖,向黑衣人问道:“你带着多少人在后面?”   黑衣人默算了一下,回道:“十里之内18人,五十里之内尚有32人。”   罗成点了点头,吩咐道:“集中人手,跟在那群人后面,围而不攻,一切等我号令。”   “是!”黑衣人正等领命而去,却被罗成伸手止住:“慢着!”   罗成指了指侍书对天下说道:“合作一下,现在还弄不清楚情况,先别想着占便宜,最起码别吃亏
……”   天下点了点头,问侍书:“你带来了多少人?”   侍书回道:“方圆五十里,间隔三里两人……”   天下吐了吐舌头,说道:“怎么这么多人啊?”   侍书眼里带着几许不赞同,语气中也带着些责备:“姑娘做事也太任性,明知道独孤家不是善与之
辈,却还这么单人独骑的出来,万一途中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得了?一接到沁月的消息,我便把曹州方
圆三百里内的暗哨全调了过来,方圆五十里内的人是随唤随到的,出了这五十里,十里一站,安排的都
有哨探……”   “好大手笔呀!”这下子连罗成都不禁惊叹了起来。   侍书瞪了罗成一眼,冷哼一声说道:“我家姑娘自是金贵,容不得半点差错的,这是路上仓促,不
及细细安排,等到了洛阳,姑娘身边的护卫怕是要全部重新调过才是!”   罗成只当没看见侍书那记大大的白眼,伸手拉着天下站了起来,一边帮她拍着外衣上沾着的枯草落
叶,一边说道:“让你的人前面探着点儿信,我的人跟在他们后面围起来,咱俩悄悄过去看看他们在搞
什么鬼……”   天下点了点头,对侍书说道:“咱们的人递消息是好手,动真格的就差点,你交待下去,让他们远
远的盯着就行,别离的太近,呆会儿如果有动手的活,都让给罗少保的人去做好了,咱们只管动嘴……
”   侍书眼里闪过笑意,点头应下,转身离去。   罗成没好气地看了天下一眼,冲黑衣人挥了挥手,也让他下去安排。   将火堆熄灭后,两人翻身上马,向着西方缓辔而行。刚行几步,便从林子里冒出了一个手举着火把
的少年,却是侍书安排来为他们引路的。天下直赞侍书心思细密,连罗成也忍不住暗暗点头。   虽然是深夜,但衬着月光,林子里并不显得阴暗,更有少年执着火把照明,所以一路上也算平稳。   天下小心地拨开头上的树枝,问罗成道:“你让你的人围在他们后面是什么意思啊?”   罗成冷冷地一笑,说道:“又不知道他们来这儿到底是干什么,总要做些万全的准备,才好看热闹
啊,如果真有什么犯忌讳的事,就把他们全灭在这儿,省得将来麻烦!”   天下撇了撇嘴,说道:“这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犯忌讳的事呀?你也太小心了吧?”   罗成帮她拢了拢外氅,说道:“小心没大错,这样总好过事发突然,不及准备吧?”   天下点了点头,说道:“那倒也是……只是今天这事我总觉得怪怪地……”   罗成也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些怪,不过我们跟我义父他们相隔不足百里,也就半日路程,他们
再大胆,也不敢在这里算计我们,既然目标不是我们,那就不妨事的……”   又走了一程,已经隐约嗅到杏花的香味,带路的少年这才示意天下与罗成下马,压低声音说道:“
姑娘,罗少保,就在前面不足两里的地方,如果再骑马的话,只怕会露了行踪……”   罗成拍了拍他的肩,也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知道了,那这两匹马就交给你了,我们两个悄悄
绕过去,你再去告诉我的人一声,一定要听我号令,我如果没让动手,就小心地隐藏行迹,如果我让动
手,务必一个不留!”   少年点头应下,牵着马向一旁走去。   罗成扶了扶腰间别着的枪,拉住天下的手,说道:“一会儿不许冲动,要见机行事,情况不妙,立
刻走人,听到没?”   “知道了,真罗嗦,真拿我当八岁的小孩子呀?以为我分不清轻重缓急的?我也只是好奇那里面是
什么人或是有什么值得独孤家在意的东西罢了,如果呆会儿见到的与我没什么相干的,我还不爱答理他
们呢……”   “哼,但愿你说到做到吧!”罗成一脸的不相信。   孰不知,只他们一路缓缓行来的工夫,杏子林已经是另一番光景了。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八节 改阵   侍书所说的山谷就位于天下与罗成原先准备过夜的地方的正西方,从地形上看,这个山谷并不算大
,三面环山,只在东边有一个出口,这出口外面密密地种了一片杏林。   杏林与外面自然生长的山林之间隔着一片长宽有数十丈的空地,正对着谷口的方向有一条通向外间
的山路,但看得出来不常有人走动,显得有些荒芜。   当天下与罗成悄悄地潜到附近的时候,谷口的空地上已经是灯火通明了,一群穿着玄衣的大汉稀稀
疏疏地把住各个要点,把谷口团团围住。他们似乎在冲着林子里说着什么话,可是逆着风听不真切。   罗成纵身跃上一棵大树,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对天下打了个手势,两人小心翼翼地绕道往南而
去。这边可以通到杏林的边缘,他们小心的借着密林遮挡着行迹,可等他们就来到了近前,才发现这里
居然藏着两个人正在把守。   这两个人同样一身玄衣,暗夜里隐身于树影之下,如果不是他们兵器的反射的月光恍到了天下的眼
睛,恐怕她与罗成已经被这两个人先发现了。   可即使如此,他们俩轻微的脚步声还是惊动了这两个玄衣大汉,本来靠在树上休息的身形一下子端
正了起来,手里的刀也握的紧紧的。   罗成皱了皱眉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确定这附近只有这两个人后,冲天下缓缓地点了点
头。   天下微微一笑,指了指左边的那人,又指了指自己,那意思是:这边这个包给我了!   罗成点了点头,伸手把别在腰间的枪抽了出来,天下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到他的枪,不禁
一个恍神,松开正要从腰间抽出软剑的手,抚上了罗成的枪攥,那里刻了两个端正的小篆——“凤翎”
!   罗成见天下这个样子,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声地说道:“先办正事!解
决了这两个家伙再说!”   天下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伸手把剑拨了出来,然后亮出三根手指倒计时:三
,二,一……就在她最后一根手指放下的同时,两人如箭离弦一般借了大树的树干使力向高处跃起,朝
着外面那飞扑而去。   那两个玄衣大汉虽然原本就在戒备着,可是天下与罗成出现的太快,兼且又是从高处下来的,这两
个人居然没反应过来,一个一枪穿喉,一个一剑封喉,眨眼之间,双双命丧黄泉。   天下与罗成分别扶住两人将倒未倒的身体,轻轻地放倒在地上,倾听了一下四周的动静,这才放下
心来,看来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罗成把枪尖上的血在尸体上蹭干净后,才把枪又别回了腰间,仔细地打量了打量近在咫尺的杏林,
压低了声音对天下说道:“你仔细看看这片杏林,看出什么门道没?”   这片杏林明显是人工移植的,错落有致,平望过去好似漫无边际一般,林间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岚
,透着几分诡异。   天下把剑也收回了腰间,一边打量着这杏林,一边在嘴里小声的嘀咕着什么,手指也在不停的掐算
着,不过片刻,便面露笑容冲罗成小声说道:“不止迷踪阵,还套了个反转八卦阵,布阵的人真是善心
的紧,只想把人轰出去,倒是没想要人命……”   罗成点了点头,说道:“在外面看是这样,只不知进去之后会不会还有其他变化……”   天下不以为意地说道:“进去不就知道了,想来就是再多几种变化也未必能困得住咱们俩吧?”说
着,扯了罗成的衣袖便钻进了杏林。   进三退一,左七右四……两人小心地留意着脚下及四周的环境,按着一定的成法朝谷口处移动。只
走了没多远,那边的声音便清晰地传了过来。   “……这孩子还有他的大好前程,难道你真的不为他考虑了吗?……”   “……你把孩子交出来,看在孩子的份上,或可饶你一命……”   “……快把孩子交出来,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林外那群玄衣大汉越说越不客气,可谷内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天下与罗成有些错愕地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摸不准这演的是哪一出,怎么跟孩子较上劲了?   离着谷口已经很近了,借着火把的光亮已经隐约可见外面的人影幢幢。   两人停住脚步,天下朝两边看了看,捏了捏罗成的手,无声地说道:“在这里等?还是进谷?”   罗成也四下打量了一下,无声地回道:“谷里面的情形都不清楚,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
咱们还是在这里先看看再说吧……”   天下点了点头,拉着罗成一起站在树阴里悄悄向外张望。   外面的玄衣汉子们显然已经有些不奈烦了,一个个看起来有些焦躁,可是谷里的人却格外的沉得住
气,始终没有一点动静。   “你要是再不带着孩子出来,我们可要放火烧林了!”玄衣人终于使出了杀手锏。   谷中还是悄无声息。   一个看起来首领模样的人,皱着眉头一挥手,分散在四下的玄衣人开始把一些湿漉漉的些扔进林子
里,一副真的要放火的样子。   罗成捡起一根落在脚边的湿柴,闻了闻,有些无奈地递给天下。   天下接过来也闻了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柴——是浸了油的!   “怎么办?”天下无声地问道。   罗成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了山谷的方向。   山谷里仍是一片静寂。   天下却看着林子外的火光,悄悄地露出了一抹诡笑。   “想到什么了?”罗成看着天下的笑容,无声地问道。   没待天下答话,倒是外面的玄衣人又嚷上了:“我数三声数,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真的放火了
!一,……”   天下突然提声喝道:“也不用数了,你只管放火好了!”   罗成一惊,想捂住她的嘴时却已经晚了,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这是干什么?都还没弄
清楚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把事情揽到身上来了?”   天下讨好地笑着,撒着娇说道:“人家着急嘛,费了这么大劲,结果连发生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多
不甘心呀……”   罗成还待再说些什么,却听外面的玄衣人喊道:“既然都忍不住出声了,就别藏着、掖着的了,出
来见见吧!”   “你让我出来,我就出来啊?我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天下一边高声与外面答话,一边趁着说话
的空隙小声跟罗成说道:“我现在过去阵眼那边把迷踪阵给破了,你在这边把反转八卦阵给改成八卦阵
,我把阵眼那里也给改一下……”   “你想摆七杀连环阵?”罗成略一思忖便猜到了天下的打算。   天下点了点头,说道:“迷踪阵一破,这雾气就会散了,他们必定会忍不住冲进来,你我里合外应
,片刻之间,这外面的八卦阵加上我阵眼里的布置就会变成夺他们性命的七杀连环阵了……”   罗成皱着眉头问道:“这档子闲子管的值吗?”   天下一脸的恨意,冷哼了一声,说道:“只要是让独孤家吃亏的事,就值!”   罗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把她脸上的恨意都捏掉了才罢手,轻笑了一声说道:“我过去那边布置
,你自己要小心……”天下揉着脸点了点头。   当下,两人分头行事,要以阵克敌。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九节 诱敌   天下与罗成这边自去准备他们的,外面的玄衣人可犯了嘀咕了。   第一次天下答话的时候,他们出于意外没有听清楚声音,可是天下第二次答话的时候他们可是听的
真真的,这明明是个小女孩儿的声音啊!   这些玄衣人是独孤家暗部的高手,他们来前已经都打探清楚了,这里就只住了母子二人,这哪儿来
的小女孩儿呢?   其中定然有诈!   就在他们小心戒备、细加打量的时候却发现,林子里那层层的雾蔼竟渐渐地散去了!   那玄衣人首领见到这种情景,眉头皱的更紧了,这时,旁边有人悄悄地问道:“七爷,这火放是不
放?”   “先等一下再说,看看他们究竟在捣什么鬼……”那首领犹疑着说道。   “这位七爷,您还等什么呀?这火你倒是快放呀!等的我都快睡着了……”   刚才那清脆的童音竟似在耳边响起,众玄衣人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正坐离林子
边缘不远的一棵树的枝杈上,树影幢幢间看不清容貌,只借着月光映出一抹火红色的纤细身影。   看她悠闲的样子一定是坐在这里多时了,可是却没有人发现。   这个女孩不寻常!——众玄衣人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想道。   这个女孩正是天下!这阵法改起来并不难,因为底子好,原先摆阵的绝对是高人,阵眼设计的很活
,灵巧多变,她没用多大会儿工夫就改好了,那时雾还没散,她便借着雾气悄悄隐身上树等着罗成那边
完工。   这雾一散,天下就知道罗成那边已经全都改好了,于是便出声相戏。   那首领一边悄悄止住手下众人上前探看的脚步,一边恶狠狠地说道:“哼!哪来的野丫头,竟敢管
起大爷们的闲事来了!”   天下“格格”地笑着说道:“我这么个野丫头哪儿敢管大爷们的闲事呀,我这不是着急嘛……”   “你着的哪门子急?”那首领一边跟天下对着话,一边悄声吩咐手下:“这个小丫头来历不明,但
想来不会是她一个人,你们几个四下里查看一下,周围有没有她的同党……”他话音一落,立时有三、
四个人领命而去。   他们的小动作天下看的一清二楚,却浑不在意般地说道:“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人烧林子呢,你们倒
是快点呀,再等下去,天都要亮了!”   那首领听了天下的话,不觉愕然,有些分不清这小丫头的话是真是假。   天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鼻子,满是倦意地说道:“喂,你们要是不放火,我可要放了喔!”说着
,从树上跳了下来,由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捡起地上一根浸了油的树枝就要引火。   那首领本来是有放火的打算的,可是这会儿一看天下这种动作,他却急了起来,他怕这其中另有玄
机,天下那边刚把烧的旺旺的树枝丢出去,他便下意识地冲了过去,一个凌空踢便把树枝踢飞了出去。   天下在一边跳着脚地叫好,却也不着痕迹的慢慢向林子深处退去。   那首领此时已经站在了林中,却不见有什么异样,林子里的情形清晰可见,早不复先前那种迷人踪
迹的样子了,他又试探地前行了两步,一切正常,于是便一招手,把候在林外的手下全都招了进来,一
行人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着。   天下此时已经悄悄挪出去了十几步,见玄衣人已经全部都进了阵,便停下脚步,笑着说道:“哟,
都进来了?胆子不小啊!不过呢,这运气可不怎么好……”一边说着,一边用脚挑起地上一根粗些的树
枝朝正暗自朝她靠近的一个玄衣人。   这样的方法怎么可能伤到独孤家暗部的高手,那人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他见天下已经发现了他,
于是也不再隐藏行踪,狰狞着朝天下扑了过来,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被天下踢出去的那根树枝被
巧妙地插在他们身后的地上。   天下的笑容里已经没有了温度,她并没有理会朝她扑过来的玄衣人,略一回身抽出腰间的软间朝这
边的一棵杏树砍去。   这剑虽然不是什么名剑,却也是削铁如泥的好剑,砍这么棵碗口粗的小树一点也不成问题,那树随
着剑光一闪便倒了下去,毫不拖泥带水。   这树一倒,那首领便知道要坏事,急忙大喝了一声:“撤!快撤到林外去!”   “哈哈……这会儿想撤?晚了……”天下的声音此时竟显得有些空旷悠扬。   原本相隔十多步的距离,此时于众玄衣人眼中却好似天高地远一般,四下里明明没有雾岚,却再看
不清景物,只余了满眼的花树,越看越晕,片刻之间,幻像四起,不由得忆起了生平最怕之物,一个个
目红耳赤地拎起手中兵器狂乱地挥舞起来,也不知道砍到的是树?是人?抑或是其他……   也仅仅是一盏的工夫,众玄衣人狂乱的叫声便渐渐地低了下去。   天下蹙着眉,忽前忽后地按着一定的章法慢慢朝林子深处退去,不曾回头,把那片血腥的场景全然
抛下,仿似不曾发生过一样。   林子深处,罗成正站在树下等她,见她这般模样,不禁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皱着眉?可是伤到
了?”   天下抬头望着身披月光的他,默然不语。   罗成急了起来,快走了两步,来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前后左右的打量着,问道:“真的伤着了?
伤着哪了?”   “没有,这帮蠢材怎么可能伤的到我!”天下摇着头对罗成说道。   罗成见她身上确定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却又忍不住抱怨道:“那干嘛摆出这么个样子
来吓我?”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天下紧蹙的眉头抚平。   天下轻轻地抱住了罗成,把头埋进他怀里,说道:“血腥味好重喔,我一点都不喜欢,我最讨厌杀
人了……”   罗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却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拍着天下的背安慰她。   两人正陷在各自的思绪中的时候,却听到耳边传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哼!两个小娃娃年纪不大,
心思却这般歹毒,将来长大了还不定怎么样的祸国殃民,今日可容你们不得!”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十节 敌人?   天下与罗成相拥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起来,一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精神矍铄的白胡子老头
儿,正站在离他们二人不足十步的树旁,背着手冷着脸瞪着他们两个。   罗成定了定心神,左手轻抚天下的背脊示意她放松下来,右手却探向身后紧紧地握在枪攥上。   天下捏了捏罗成的胳膊,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远处传来吹竹哨的声音,天下一下子站直了身体,认
真地侧耳倾听,一脸地肃穆。   罗成象是也意识到了什么,小心地戒备着,却发现那老者正盯着天下的脸,一副深思的模样,他下
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远处的竹哨声渐渐停了下来,天下却不知从哪里摸出了只竹哨吹了起来,然后远处的哨音又响起,
如此这般一应一答的吹了三次,天下才叹了口气将竹哨收了起来,撅着嘴对罗成说道:“咱们得快走了
,独孤家居然还有援兵,这会儿如果跟他们硬拼,恐怕会吃亏的……”   天下自顾自地跟罗成说着话,象是全然忘记旁边那老头儿的存在。   罗成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那老头儿一眼,便也当做他不存在般,问天下道:“怎么还会有援兵?是
些什么人?”   天下的眼神有些闪烁,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独孤家的暗部又不是只有这么小猫三两只,看这
些人的身手,不过二流靠上罢了,想来是他们不放心,所以又派了人过来,哎呀,说这些有什么用呀,
咱们还是快撤吧!”   “就这样?你不是瞒着我什么吧?”罗成一脸的狐疑,直勾勾地盯着天下,想从她那里看出些蛛丝
马迹。   天下抿了抿嘴唇,没接罗成的话茬,冲着径自在一旁发呆的老头儿说道:“喂,老头儿,你不是要
替天行道吗?怎么这么半天也没动静呀?你到底还动不动手呀?你要是再不动手,我们可要失陪了!”   那老头儿这才回过神来,依旧冷着脸,问道:“你母亲可是姓云?”   天下一愣,越发估不准这老头儿的来历了,心思翻转之间问道:“关你什么事?”   “你是天下?!”老头儿的问句中更多的是肯定。   天下又是一愣,这次连罗成也有片刻的闪神。   “没想到我还是名人呀!怎么有这么多人都认识我呀?第一次去登州的时候,我爹一见我就喊出了
我的名字,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的地界儿居然也有人认得我……”天下带着一种孩子式的得意对罗成“
炫耀”着。   “哼——只怕是你恶名远播吧!”罗成斜睨着天下,取笑她。   天下刚想争辩,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山谷那边传来:“爷爷,你在哪?瑁儿已经醒了……”那
声音渐渐近了,似乎那女子正在朝阵中走来。   那老头儿急忙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婉约,切勿进阵!”   “啊!——”老头儿的提醒显然晚了了一步,他的话音未落,远处便传来了那女子的惊呼声。   老头儿也顾不得天下与罗成了,快步朝那女子的方向走去。   那老头儿一转身离开,罗成便无声地问天下:“走?还是留?”他也看出这其中不定有什么牵扯,
到现在这老头儿是敌是友都还没分清楚,更没有弄清楚独孤家为什么会这么重视这个小小的山野之地,
这里住的究竟是什么人……   天下一点也没有遮掩满脸的好奇,她看了看老头儿离开的方向,想着老头儿刚才离开时用的那种似
曾相识的身法,悄声对罗成说道:“我跟过去看看,你先去外面安排一下,让咱们的人撤退……”   罗成担心地说道:“这怎么成?那老头儿不是好对付的,咱们俩联手或可与他拼上一拼……”   天下笑了笑,说道:“说不定能攀上亲呢,他刚才用的‘风拂柳’的身法,我小时候娘教过我,他
刚才又问我娘是不是姓云,多半是我外婆娘家的人,……”   “可是……”罗成还是不放心,想继续劝说天下不要以身犯险。   天下却不怎么在意地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说道:“不要对我这么没信心嘛,打不过他,我还
不会跑吗?你就快去安排他们撤退吧,不见到咱们俩好好的,恐怕他们是宁死也不会离开的……”   罗成在心里快速地衡量了一番,不得不承认天下说的确定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好,我
这就去安排,你要答应我,一切小心,平安为重,不许再玩什么‘置生死于度外’的把戏,知道吗?”   天下连忙点头应了,推了罗成一把,然后头也不回地朝老头儿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罗成摇着头叹了口气,满眼无奈地朝林外走去。   天下一路行来并未隐藏踪迹,就那么大大方方地跟在老头儿身后,大大方方地看着他阵中救出了一
个年轻女子,大大方方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山谷。   那女子因被阵法迷惑,暂时失了神智,所以那老头儿敲晕了她。   天下端坐在花圃间的石凳上,看着老头儿把那女子抱进屋里安置,又看着那老头儿抱了一个三四岁
的小娃娃出来坐在她的对面,天下的脸上并未显出异样的神色,只是兴味怏然地看着。   老头儿边端着一碗糊状的食物喂着他怀里明显睡意朦胧的娃娃,边对天下说道:“刚才跟你一起的
那个男娃娃呢?”   “他出去报平安了。”天下心不在焉地答道,手里却是忍不住捏上了那个小娃娃的脸蛋。   “报平安?哼——就这么笃定我不会伤你们?”老头儿的声音又冷冽了起来。   天下在那个娃娃大声哭嚎之前把手离开了他的小脸蛋,然后才抬头看着老头儿,笑着说道:“知道
我娘姓云,认出我是天下,又会‘风拂柳’的身法的人,九成九不会是敌人吧!”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十一节 亲人!   老头儿一阵沉默,手里喂着小娃娃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惹得小娃娃双手一阵抓挠,老头儿
连忙哄慰着,一时也顾不得跟天下说话。   天下看着面前的这一老一少,不禁皱了皱眉头,看到小娃娃又老老实实地吃起了那碗糊糊儿,轻声
道:“这孩子——”智力是不是有问题啊?这后半句她没说出口,这孩子看起来总得有三四岁了,可是
看刚才的反映,连话也不会说,目光也有些呆滞,怕是真有什么不足之症,可是这话要真说出来,天下
也不禁觉得有些伤人,所以起了个头,却没有问出来。可即使如此,她的语气、神情里也把话里的意思
都带了出来。   老头儿抬头看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这孩子从胎里就带着病,不过慢慢调养总是会好的。
”   天下伸手拭去了小娃唇边沾上的糊渍,然后一把搭在了他的脉门上,老头儿也并不阻止,只是小娃
娃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但是注意力又很快被眼前的糊糊儿给吸引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天下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身上的毒可以慢慢解,身子骨也可以慢慢
调理,可是这智力……”   老头儿听天下说出“毒”这个字的时候,眼睛一亮,问道:“你懂医术?”   天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我也就这么点手段,你要让我开方子治病,我可没那个能奈…
…”   老头儿挑了挑眉,微微一笑,说道:“就你这点手段,已经比很多所谓的‘名医’强上百倍了,那
些蠢材连晟儿胎里带毒都诊不出来。”他虽然在跟天下说着话,可是手里喂孩子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来
,那一碗的糊糊儿已经见底了,那孩子也一个劲的揉眼睛,显然刚才没睡醒的劲儿又上来了,老头儿把
碗放在一边,帮他挪了个舒服的体位,轻轻拍着他的背。   天下看着老头熟练的动作,就知道他是做惯了的,忍不住问道:“这是你儿子?”   老头儿把眼一瞪,喝道:“这是我曾外孙!”说完,又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小声嘀咕着:“就我
这把白胡子看,我也生不出这么小的儿子来吧,什么眼神!”   天下有些傻眼了,这还是刚才那个冷嗖嗖的老家伙吗?变化也太大了吧?表情也太丰富了吧?……
边想边捂着嘴偷笑。   “哼!笑什么笑?”老头儿正了正脸色,很严肃地说道:“把你的事说说吧!”   天下疑惑地问道:“你不是知道我娘姓云,我叫天下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怎么会跑到这儿来的?你娘都不管你吗?跟着你的那个小子又是哪个?看起来不象是天一阁的
人嘛……”老头儿慢条斯理地问道。   天下听她提到云殊,心里微微一酸,脸上却一副不在意地样子,嘻笑着说道:“我跟你又不熟,干
嘛告诉你这些呀?装得好象我的什么人似的,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管教我吗?”   老头儿定定地看着天下,嘴角微翘,说道:“我是你娘的亲舅舅!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呀?不能管
教你吗?”   天下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吃吃地问道:“你……你是……我娘的亲舅舅?我怎么没听
我娘提起过?”   老头儿垂着眼睑,云淡风清地说道:“你娘没跟你提过,她就没有我这个舅舅了吗?”   天下撇了撇嘴,不服气地说道:“那也不能你说是就是呀,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是我娘的舅舅?要
知道,空口白牙,口说无凭……”她话里这意思就是,要是拿不出证据,这门亲是坚决不会认的!多个
这样的人管教,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呀,所以,能推搡过去是最好。   这老头儿还真不含糊,听天下这么一说,转身送已经睡着的孩子回了屋,片刻之后出来时,手里拿
着一封信交给天下。   天下接过来一看,信皮上干干净净的一个字也没有,只是封口处的签印却正是天一阁专用的,抽出
信一看,这信正是云殊亲笔所书,抬头上写的尊称也正是“舅舅”二字!   天下正想仔细看看信的内容,谁知却被那老头儿一把将信给抽走了,他一边将信照原样折好装进信
封,一边说道:“这下相信了吧?”   这下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亲不认也得认了,天下只得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清
脆地叫了声:“舅公!”   “嗯——起来吧!”老头儿点了点头,伸手拉她起来,旋即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边来了?
可是你娘吩咐你来寻我?”   天下眼眶立时红了起来,一把抱住老头的脖子“嘤嘤”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舅公,我娘被
人害死了……”   天下这话一出口,老头儿立时一惊,连忙扶正她的身子,问道:“你说你娘怎么了?”   天下的眼泪来的特别现成,一双一对地往下掉,哽咽着说道:“我娘……被独孤家的人……给害死
了……”   “你……说的是真的?”一个温润中透着几分伤感的女声从老头儿背后传来。   天下抬头一看,却是方才陷进阵里的那个年轻女子正倚着门框站在那里,脸上泛着一种哀戚的光芒
,象是伤心到了极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感觉。   天下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吸了吸鼻子,问道:“你说什么?”   那女子走到天下跟前,细细地看着她的眉眼,取出手帕帮她擦干脸上的泪痕,轻声说道:“真像…
…你长得和姑姑好像呀……”   姑姑?!天下暗自叹了口气,心想:敢情今天是认亲大会,刚才认了个舅公,这里又冒出了个表姐
……   天下正要开口叫“表姐”,突然想起那六殿阎君曾说过,云家历代只有一个女儿!那眼前这位表姐
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呀?所以,她的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老头儿朝那女子点了点头,示意她在一旁坐下,这才问天下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给我
听!”   天下神情有些茫然地说道:“我娘让我去登州给我义父送信,然后等我回家的时候,我娘已经受了
重伤,只来得及嘱咐了我几句话便去了,后来独孤家的人追到了我们庄子,连我也差点死在独孤陀手里
,幸好我义父及时赶到,不然,我怕是也见不到舅公了!”   天下一点谎也没撒,只是漏掉了很多重要环节,但是,这些环节主要是天下的某一部分经历,所以
,一点也不会影响到大家对事情真相的理解,至少在这个老头儿脑子里就已经串连起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   天下一脸稚弱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呀?我娘又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最近发生这么多既奇怪
、又可怕的事?……”   老头儿见天下这副神情,冷笑了一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想知道什么就大大方方的问
,装出这副样子干什么?就凭你们两个小娃娃能在能在须臾之间,把我的迷踪阵改成七杀连环阵,就不
是让人省心的家伙!杀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这会儿倒装的什么可怜?”   天下听老头儿这样说,委屈地嘟起嘴来,一言不发。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十二节 翻脸   天下看见那年轻女子的神情,便觉得心里堵的慌,忍不住将头扭向一边,暗暗思量起脱身之计。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认什么亲,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想弄清楚所谓云氏一族的秘密,要知道这样的秘密
知道的越多,将来行事难免就会缚手缚脚的。   如今她只盼着这辈子能活得写意自在,其他的并不想管那么多,尤其是从六殿阎君透露的只言片语
分析,这混水可不好趟,已经隐隐然成了三界众生的大事了,如果真不小心沾到身上,怕是再也过不了
随心所欲的生活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林外突然传来一阵竹哨声,天下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忙站起身,恭敬地对老
头儿说道:“舅公,我的人在外面等我,我……”   谁知没等天下说完,那年轻女子一脸疑惑地问道:“这哨声不是代表已经安全撤退了吗?难道天一
阁的暗号又改了?……”   天下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这天一阁的暗号怎么到了这儿就起不了保密作用了呢?可是这会儿也不
是细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连忙抢在脸色微变的老头儿开口前,答道:“原先的暗号用了很多年了,所
以,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就稍微修改了一下……”仓促之中,这谎圆的有些生硬。   老头儿冷哼了一声,说道:“今天能在这里遇见你,也算是天意,天亮以后,你就跟我们一起回昆
仑吧!”   “回昆仑?”天下当下就傻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怎么几句话之间,就把她鼓捣到昆仑去了?
昆仑这个地方不是神话里的圣地吗?难道,是要让她去当神仙?   天下还没缓过神儿,那年轻女子倒是先说话了:“我不想去昆仑,我想带着晟儿继续寻找治病良方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的晟儿一定可以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搂着我喊娘……”说着,一直含着眼眶里的
泪珠儿终于沿着她的脸颊滚了下来。   天下听了女子的话不禁一阵侧然,这就叫做“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可是,那老头儿却显然不赞成,微皱眉头,叹了口气说道:“我又何尝不想晟儿能好起来呢?可是
你七叔公都说晟儿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天下间又哪里还会有比你七叔公医术更好的人呢?再说,这外面
也不太平,独孤伽罗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母子的,你就打算一辈子带着晟儿过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还
是跟爷爷回昆仑吧,那里不象外面这么多的纷争,那种平静的生活也更适合晟儿……虽然你不是爷爷亲
生的,可是我既然认了你这个孙女,就不能任你们母子被人欺凌,爷爷已经老了,这次回昆仑怕是就没
有机会再出来了,总得把你们母子安顿好了,才能安心呀……”   原来不是亲的呀?!天下听到这儿才算明白过来,这个孙女是认来的呀!本来她还以为六殿阎君当
初说的那一套关于云家女儿的说辞都是唬人的,能从“云家女儿”的“诅咒”中摆脱出来,没想到只是
空欢喜了一场。不过,这件事居然还牵扯上来独孤伽罗,倒让天下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独孤伽罗
为什么不会放过你们呀?她跟我过不去情有可原,可是没道理连你们也不放过呀!”尽管天下把她们母
子被追杀的事往自己身上扯,可是她里清楚,这个晟儿的身世恐怕才是她们母子被人追杀的主要原因!
她这会儿是万分好奇这个晟儿的爹究竟是何许人也!   那女子神情黯然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倒是那老头儿瞪了天下一眼,说道:“大人的事
,小孩子少管!”   天下撇了撇嘴,说道:“谁稀罕管呀,我才没那闲工夫呢!你们要回昆仑你们就回,可别扯上我,
我对当‘神仙’不感兴趣!”   老头儿冷笑了一声,说道:“这怕是由不得你吧!就这你杀人不眨眼的秉性,若是少了人管教,不
定将来会祸害多少人,你娘即不在了,我这个做舅公的少不得就要多费些心了……”   “由不得我?”天下挑了挑眉,说道:“我的人生我做主,惹是连这点事都由不得我,那死算了,
我还活个什么劲呀?”说着,她挑衅般地站了起来,抬高了声音说道:“我娘被独孤家的人害死,您这
当人家舅舅的人一声不吭,连句报仇的话都没有,我不过杀了独孤家的几个小喽罗,原意还是为了救人
,您倒是心疼成这样,您这做舅公的还真是够费心了!”   “你——”那老头儿听了天下的话,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伸手指着她,气得直哆嗦。   那年轻女子忙搀扶住他,强拉着他坐了下来,劝慰道:“爷爷,妹妹也是伤心姑姑骤然离世,对独
孤家难免恨之入骨,您念她年幼,多多体谅她些吧,不过,”她话锋一转,对天下说道:“妹妹,你实
在不该误解爷爷的一翻好意,他老人家也是怜你孤苦无依,少人扶持、依靠,怕你走错了路,才会想要
带你回昆仑的……”   天下挑了挑眉,轻蔑地说道:“我不稀罕!”她没有去看老头儿已经铁青的脸色,只是径自宣告自
己的决定:“以后各过各的日子,各得各的自在就好了,就当我今天没来过这儿,你们也从来没见过我
……”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那老头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一把推开了扶着他的女子,厉声喝道:“哼!想各得各的自在,
也要看看你过不过得了我这一关!”说着,前踏两步,伸出了右手做出了凌空虚弹的架式,就在他将弹
未弹的一瞬间,林内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这一关,我替她来过好了!”   三人循声望去,杏花疏影里,一个白衣少年静静地站在月色之中,一身银辉映得发他整个人朦朦胧
胧的,似真似幻。   少年,正是罗成!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十三节 再现敌踪   罗成这一出现,有人惊,有人喜。   惊的是那老头儿,他暗暗吸了口气,罗成离他不足五丈远,可是他却没有发现罗成是什么时候过来
的,这怎么能让他不心惊呢?先前在阵里面的时候,他就知道罗成功夫不俗,却没想到他竟这么厉害。
其实,这老头是多想了,他之所以没发现罗成,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罗成是故意小心谨慎地潜进来的,另
一方面却是他的注意力都被天下勾住了,此消彼长之下,才让罗成钻了空子,如果论真功夫,罗成还得
再专心地练上几年才行。   另一边,喜的自然是天下,罗成这一出现,她是暗暗地松了口气,别看她刚才跟老头儿说话的时候
是一点也不含糊,其实她心里是一点底也没有,她额间的红莲印记虽然已经浅淡了很多,可是却并未完
全消退,她现在并不适合妄动真气,刚才在林外虽说杀了一个人,但却是偷袭成功,纯粹靠的是技术,
并没有用什么真功夫,可眼前这个老头儿却不是她能用那样的招术混过去的主儿,所以,她一看见罗成
,自然而然地就扑了过去。   罗成轻轻拍了拍赖在他怀里想要诉委屈的天下,示意她站好,然后冲老头儿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
:“这位前辈,我师妹打小被家师宠坏了,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如果她得罪了前辈,罗成在这儿替她跟
您赔罪了!”说着,一躬到地。   老头儿见罗成这样通事晓理,不禁心里喜欢,点了点头,问道:“她是你师妹?你师傅是哪位呀?
”   罗成微微一笑,还是那副谦虚有礼的样子,回道:“我们二人一师所授,只是家师的名讳,请恕晚
辈不便擅言,还望前辈见谅。”   罗成有意识地把关于师傅的问题给避了过去。毕竟那个所谓的师傅“无极散人林静虚”根本就不在
这个时空,当时他敢讲给杨林知道,是因为杨林毕竟是朝廷中人,江湖上有几个他这位“靠山王”不知
道的避世的高人也纯属正常。可是眼前这个老头儿可不一样,这老头儿一看就是那种“如果说天底下有
十个‘林静虚’这样的避世高人的话,他能认识九个半”的人,所以,在他跟前罗成倒是不敢胡诌,怕
露馅!   不过,这种避世的高人一般也都有些古怪的脾气,所以,罗成不说,老头儿倒也没在意。只看罗成
这年纪能有这样的身手,再加上刚才他跟天下一起改阵的举动,老头儿自己已经在心里帮他“找好”师
傅了,倒也替罗成省了不少事。于是,老头儿点了点头一脸恍然地说道:“嗯,‘不便擅言’就算了,
等我见着了那个老东西,我再跟他算帐!”他的这话说的罗成跟天下都一阵发唬,搞不明白他想到了些
什么,不过两人都聪明的没有接他这个话茬。   罗成甚至表现出一种越发恭敬的神情,问道:“不知道前辈怎么称呼?”   “哈哈哈——我不过是昆仑一修士罢了,既然你是天下的师兄,便也随她叫我一声舅公好了。”老
头儿得意中带着点小狡黠。   天下撇了撇嘴,看破了他的小计俩,忙不迭地对罗成说道:“哥,你别上当,他摆明了是想占师傅
便宜,你要小心喔,说不定他占了便宜还不算完,心里可能还琢磨着要把你也拐去昆仑当神仙呢……”   罗成微微皱了皱眉头,用眼神止住天下的话头,又冲老头儿拱了拱手,说道:“前辈,这里也不是
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想办法离开吧,独孤家居然调了附近的府兵前来助势,再不走的话,恐怕会有
麻烦!”   天下噘着嘴怒道:“这独孤家的人还没完了,这会儿居然连府兵都带来了,哼!哥,走!咱们去杀
他们个片甲不留去!”   罗成伸手敲了天下的脑袋一下,说道:“杀什么杀?外面足有四、五百人,你也不怕把手累断了!
”说话间,他用眼睛瞪了天下一眼,示意她言行举止要注意分寸。   天下一脸不情愿地低着头,再不出声。   一直静立在旁边的那个年轻女子此时有些焦急地对那老头儿说道:“爷爷,这可怎么办呀?这会儿
春寒未消,晟儿根本不能出谷的……”   春寒未消,那就是说怕冷,怕冷的话穿厚点不就行了吗?罗成也一副不解其意的神情看着天下,天
下耸了耸肩,踮着脚靠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她儿子胎里中了毒,不仅人变得有些痴愚,体内也寒气极
盛,我刚才给他把过脉,那小娃娃能活到今天实属不易,这谷中有很大的硫磺味,他们想必是天天在用
温泉在帮他驱寒续命……”   罗成面有难色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独孤家的人再有一柱香的工夫就要到了!……”天下张了
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罗成背后扯她衣服的动作给止住了,两人一齐看向那老头儿。   那老头儿略一思忖,叹了口气说道:“先前那拨人已经都死在阵里了,若是我们还留在这里,只怕
是难以善了,还是避一避吧!”   “可是……晟儿怎么受得了呀?”那女子说话间眼眶已然红了。   老头儿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事,我这里还有几颗焱清丹,足够晟儿支撑到安全的地方。”   那女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老头儿打断:“好了,就这么办了,你去简单收拾一下,咱们立刻就走
!”那女子无奈地应声而去。   罗成与天下对视一眼,琢磨着怎么样脱身。   可是那老头儿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们,招手把他们叫到近前,低声说道:“这焱清丹药性奇强,晟儿
现在体质太弱,根本不能服用,我只是拿这个东西来稳住他娘,呆会儿还得靠我运功护住他的心脉,应
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这样一来……”   罗成会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前辈尽管放心,我们兄妹自会尽力护送你们安全离去,只是我们要
快些才行,不然如果出谷的路被敌人给控制了,会很麻烦……”   老头儿笑了笑,说道:“我们不从前面走,后面有条秘道直通山下,这条路并无外人知晓,当初连
天一阁的暗哨都没有探出来,”说到这儿,他瞥了天下一眼,才又接着说道:“所以,应该不会有敌人
埋伏,只是为绝后患……”   “把这山谷烧了吧!”天下接口说道。   罗成点头赞同道:“嗯,这法子好,前辈先带着那位姑娘母子离开,我们俩在这里先拖延一阵,然
后放火烧谷,再从秘道离去,这样就稳妥多了!”   老头儿虽然满眼舍不得,却仍是点头同意了。这时那年轻女子已经收拾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袱,抱着
仍在熟睡的儿子站在门口相候。老头儿指了指屋后的方向,对罗成跟天下说道:“秘道就在屋后,既然
决定要烧谷了,那秘道门便不用关了,你们顺着路走就可以了,我们在出口等你们,你们这边要一心应
对,不要硬拼,拖不过走便是了,知道吗?”   “嗯,知道了,舅公放心好了!”天下乖巧地应道。   老头儿又深深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这才转身走到那年轻女子身边,抱过孩子与她一起朝屋后的秘
道走去。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十四节 天外有天   春寒仍重,夜风袭来,天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罗成忙解下外衣披在她身上,握住她略嫌冰冷的手
轻轻地揉搓着,说道:“你那个‘舅公’是怎么回事?”   天下噘着嘴说道:“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呀,突然就冒出来了,据说他是我娘的亲舅舅嗳,可是
我都没有听我娘提起过,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娘除了临死前交给了我一个墨玉扳指,跟我说了一句‘
这是云氏一族的信物,妥善保管,日后另有机缘’外,就再也没有提过关于云家的事了……”   罗成微垂着眼睑,摩挲着天下的手掌,说道:“他刚才有提到昆仑,我曾听人提起过,说有一群异
人隐居在昆仑深处,不知道指的是不是这云氏一族……”   “异人?怎么个异法?”天下睁大了眼睛看着罗成问道。   “他们……就是那种……很厉害的人……”罗成尽量找着合适的词来形容:“就是在某个方面都有
极高造诣的人,比如星象占卜啊,比如医术兵法啊,比如……总之你想象的出的东西,他们那里都有人
专精于此……所以,很多人曾尝试过去昆仑寻找他们,希望可以得到他们的帮助,可是很少有人成功,
如果你可以跟他们沾上关系,那以后……”罗成说着,脸上泛起几分玩味的笑意。   天下扫了他一眼,说道:“我以前就有跟你提过云氏一族啊,那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讲这些?现在还
摆出一副刚刚才知道的样子?”   罗成摸了摸鼻子,说道:“你是有提过啊,可是我现在才把你口中的‘云氏一族’跟我听过的那个
‘传说’联系在一起啊,重逢之后你讲了那么多的事,一时之间我哪里能都理清楚啊……”   天下点了点头,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那要看你是怎么打算了。”罗成笑容依旧地说道。   天下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罗成朝秘道的方向指了指,说道:“如果你想打听清楚云氏一族的底细,顺便套套关系的话,我们
现在就赶紧放把火,然后跟上去;如果你觉得跟着你这个舅公会很麻烦,那我们就直接出谷,跟独孤家
的人打个照面……”   “喂——我刚才说冲出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你还骂我,怎么这会儿又说直接出谷打照面?”天下
一脸的不服气。   “刚才你说的是咱们俩冲出去啊,那么多人,当然会很辛苦,可是……”罗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凑到天下的耳朵边放轻了声音说道:“可是,独孤家调动府兵的事惊动了你们家老爷子,他跟我义父随
即带人追了过来,两拨人也就是前后脚的距离……”   天下先是一愣,说道:“我们家老爷子来了?你刚才怎么没提?”话音未落,她就忍不住“扑哧—
—”地一声笑了出来,险些笑翻在罗成的怀里:“这下子独孤家的人一定会很惨,我们家老爷子发起脾
气可了不得,他一定不会相信这只是巧合,哈哈哈……不行,为了让这个误会变得完美,我们一定要消
失一下才行,咱们快去放火吧!……”   这场火放的格外容易,原先那拨死人已经在林子里扔了很多的易燃物,罗成跟天下两个只是轻轻松
松地丢了几个火种进去,大火瞬间就起来了,而这时远处也隐隐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他们两个相视一笑
,便携手进了秘道。   他们并没有按原先商量好的,把山谷也烧掉,因为既然杨林也来了,那就算是把秘道口留在明处也
不打紧,也免得杨林与丁彦平担心他们的安危。那个秘道说是秘道,其实更象是一个天然的洞穴,洞口
虽小,可是里面却很宽阔,道路也算平坦,所以虽然是一路的下坡,他们两人却走的很平稳。   “这‘秘道’好长喔!”走了一柱香时间之后,天下跟在罗成身后忍不住开始小声地抱怨了起来。   罗成看了她一眼,把已经略显黯淡的火把交到左手,伸出右手拉着天下,说道:“多注意身边,你
看看那些石块的位置,看出什么没有?”   天下这才注意到散落在四周的大石头,左顾右盼了一阵后,疑惑地说道:“好象是个阵法耶,不过
被人为的破坏掉了,但是现在还能隐约认出生、景、伤、休四门……”   “那你再看看那些石壁……”罗成又提醒道。   天下接过罗成手里的火把走到石壁前伸手摩挲了几下,有些惊讶地说道:“这象是人工凿出来的啊
!”   罗成也走了过来,仰头看着石壁,感叹道:“这可是个很宏伟的工程啊,不知道花了多少人、多少
年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凿出这样的山洞来!”   天下把手里的火把又塞回到罗成手里,绕着旁边的乱石堆转了几圈,有些郁闷地说道:“哥,这些
东西都摆的好奇怪喔,我想象不出它原来会是什么样子的,什么阵法会摆成这样啊?怎么看都是相冲相
克的嘛!”   罗成摇了摇头,说道:“我从一进来就发现这些石头是有规律的,可是我也猜不出这里摆的是什么
阵,这些石头的位置都摆的与常理相悖,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阵法会这样……”   “原来还有我们俩个都不知道的阵法呀?我一直觉得我们应该很厉害的,我一直以为师傅的一身杂
学已经足够让我们所向披靡了呢……”天下说话的神情有些泄气。   “这就叫‘天外有天’!”罗成白了她一眼。   “不知道这阵是谁摆的,又为什么会被破坏掉,我很好奇耶!”天下咬着嘴唇念叨着。   罗成轻轻敲了她的头一下,说道:“想知道就去问你的舅公啊,他们住这里,山谷前、秘道中都布
有阵法,我想这些东西一定跟云氏一族有关!”   “会吗?”天下一脸将信将疑地问道:“杏林里的阵法应该是他们摆的,可是也没高明到哪里去啊
,但这里我觉得不会是他们做的,你看那些散落的石块很明显就是被人强行破坏掉的啊,而且从这些痕
迹看来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果是云家的人摆的,他们为什么不复原一下啊?刚才过来的时候我都
只注意到我们走的那条‘路’……”她刻意地把这个“路”字的音说的特别重:“都没有注意到两边的
乱石,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了开这条‘路’才把阵法给毁掉的嘛!所以,我觉得这个阵法不太可能是
云家的人摆的……”   罗成笑着拉住仍在不停的四处张望的天下,边顺路而行边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出去再说,
等下见到你舅公,问他一下就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嘛!”   两人就这样带着满腹的疑问又走了两柱香的时间,才终于离开了秘道。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十五节 再陷阵中   当罗成跟天下从跟入口一样狭小的出口走出来的时候,立刻就傻眼了。这出口外面居然是另一个三
面环山的谷地,而且最奇怪的是这个空荡荡的山谷居然整个是银白色的,到处都是未化的积雪,天上还
不停的有细碎的雪粒落下来!   他们进、出秘道也不过就三柱香的工夫,可是两人却象是从春、夏之交的季节一下子倒退回了数九
寒天,虽然都有玄功护体,还不至于冻的跳脚,但还是都忍不住抖了两抖。   “天啊!怎么……会这样啊?”天下已经被眼前的景色震的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那边山谷里
有温泉,所以气候比外面暖一些我可以理解,可是这里为什么会这么夸张的白雪皑皑啊?就是地底下埋
了万年玄冰也做不出天上飘雪花的效果啊?!”   罗成也讶异的直摇头,拉着天下顺着地面上依稀可见的脚印向前走去,说道:“先别管这里为什么
这样,还是先去跟你舅公会合吧!”   行行复行行,走着走着罗成突然停了下来,天下面带惧色地紧紧抓着他的手,说道:“哥,很不对
劲啊,明明可以一眼望到的谷口,可是走了这么久了,看起来距离还是这么远,就好象我们在原地踏步
一样……”   罗成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天下的手背,微笑着说道:“别怕,有我呢!”说着,将别在腰间的银
枪抽了出来,一按崩簧本来只有一尺来长的短枪,“喀啪”一声脆响后暴长了好几倍,一杆足有丈余的
长枪威武的现于眼前。   天下忍不住羡慕地伸手摸了摸冰凉的枪身,噘着嘴说道:“哥,你干嘛不把凰羽随身带着呢?我好
想念凰羽哟!”   罗成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我如果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你,我一定会把它带在身边的……”   “你——是不是怕看到凰羽会太想我了,所以才不敢带在身边啊?”天下一副了然的神情,得意地
问道。   罗成用力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有些尴尬地说道:“好了,哪来那么多费话,快站到我身后去!”说
着,伸手把天下往身后扯了扯,然后凝神静气,力贯长枪朝地面狠狠地砸了下去。   瞬时间,他们面前的积雪如波浪般地涌向两边,连黑色的地面都隐然出现了些许的裂痕。天下跳起
来拍着手,笑道:“哥,你好厉害喔!”   罗成斜睨了她一眼,说道:“不是我厉害,是你太不用功了,这只是很一般的程度而已,你……”
他还正想好好教训天下一番,却被天下伶俐的打断了:“哥,你快看,那是什么?”   罗成顺着天下的手指望去,只见雪浪环绕的那片空地上,几块黝黑的好象石头的东西有规则的散落
其中,看起来好象是是有人故意把它们摆成这样的,可是却看不分明,这些高高低低的石头下半部分象
是深埋在土里,与土地自然地结合成了一体,也就无法准确判断是否人为。   罗成把正欲上前查看的天下重又拉回到身后,自然地护着她,前行了几步以长枪相探,果然这些石
头是深埋在地下,竟是不能移动分毫。可是,令人奇怪的却是竟有一些看起来象是石头的土堆混迹其中
。   罗成叹道:“真是好算计呀,这些石头、土堆别说有白雪相掩,就是这样清楚的露出来,怕也难引
起人的注意……”   天下环顾四周,只见一片白茫茫,谁能看出哪堆雪起伏的曲线下会隐着这样的危机啊?!她咬着嘴
唇,有些紧张地说道:“哥,这些东西的位置也好古怪喔,你看出来些什么没有?”   “是个阵中阵!”罗成不带一丝犹豫地答道。   “阵中阵?你怎么看出来的?这是什么阵啊?”天下有些茫然地问道。   罗成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看出来的,我是猜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阵……”   “啊?你用猜的啊?那怎么办?我也没看出来这是什么阵啊!”天下一脸的沮丧。   罗成凝眉沉思,他们等于是从秘道出来就陷进了这座陌生的阵法里,可是现在却看不出来这阵究竟
有多大,这山谷看起来并不算小,要想把所有的雪都扫开可真是个浩大的工程,可是如果不让所有的石
头、土堆都显露出来也没有办法判断这阵该怎么破……   就在罗成正计较对策的时候,天下突然兴奋地拍了一下手,说道:“哥,这些石头挑不动,可是我
们可以把这些土堆给平了啊,这样……”   “这样,现在只是让我们走不出去的阵法随时都可能变成要我们命的绝地,师傅当年教的‘谋定而
后动,三思而后行’你都忘了不成?”罗成瞪了天下一眼,一口否绝的她的馊主意。   天下委屈地说道:“可是,我们如果就这样原地不动,最后不是一样要么冻死、要么饿死吗?还不
如拼一下……”   罗成这次却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地上已经快消失不见的脚印发呆,天下看罗成这样,悄
悄地把没有说完的话咽进了肚子里,用心地思考起来。   好半晌之后,天下突然问道:“哥,你觉得不觉得这雪下的有些古怪?”   罗成还有些没回过神,顺口问道:“有些古怪?什么古怪?”   天下蹲在地上,指着那两道模糊的脚印说道:“你看这些脚印,虽然它也在慢慢消失,可是看痕迹
却不象是被天上的雪淹没的,反而象是被风带来的积雪慢慢盖住的,而且……”说着,她抬起头看了看
天,接着说道:“这雪从我们走出秘道就是以这样的大小在下,要是依这样看来,这些脚印早就该消失
不见了,并且,这些‘天上’的雪落在脸上却没有那种湿湿凉凉、或是沾在上面的感觉,你不觉得很古
怪吗?”   “我有用水神诀御寒,先天罡气一起这些雪自然沾不到我身上……”罗成下意识地说道,也不自觉
的敛了护体罡气,站在那里感受天下所说的话。   天下吐了吐舌头,说道:“我的火神诀还没有厉害到可以运用先天罡气呢……”   罗成看看天、又看看地静静地思索着,突然用力顿了下银枪,说道:“我知道了!”   “什么?”天下忙睁大了眼睛看着罗成,满脸的希冀。   “我知道该怎么出去了!”罗成有些兴奋地握着天下的肩膀说道。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十六节 考验?!   天下站在绿意盎然的谷口,朝身后那片皑皑白雪望去,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哥,这究竟是
怎么回事啊?”   刚才他们两个人战战兢兢地在阵里磨叽了半天,结果出这破阵的方法却是只要朝着谷口的方向闭着
眼睛直直的走就可以了,也难怪天下会有这样的感觉。   罗成似笑非笑地说道:“可能是有人故意安排的恶做剧吧,不过这人还真是够无聊的……”说话的
时候,他用眼角朝谷外耸立着的几块嶙峋巨石扫了一眼。   天下几乎是立刻的察觉了罗成的意图,抿着嘴压住笑意,用一种轻蔑的语气说道:“你怎么知道这
是恶做剧?照我说啊,一开始就是我们把这些小孩子玩意儿看的太高了,把这些很简单的东西想的太复
杂了,其实,天底下或许会有咱们俩破不了的阵法,但绝对不可能有咱们俩连认都认不出来的……”天
下顿了一顿,缓了口气,正想接茬吹嘘下去,却听那巨石后面传来了一声暴喝:“好狂妄的小丫头——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就从石后跃了出来,背着光只隐约看出是个健硕的中年人。   罗成冲天下悄悄竖了下大拇指,脸上却摆出一副“不认同”的表情“瞪”了天下一眼,然后冲那人
拱了拱手说道:“舍妹年幼,说话间难免不知分寸了些,还请前辈见谅!”   中年人缓步走到他们面前,一脸傲慢地看了他们几眼,说道:“哼!小小年纪这么张狂,也不知道
是跟谁学的!”   天下一听这话,心中暗恼,于是也学他那样冷哼了一声,双手环胸,说道:“这是骨子带的!用不
着跟人学!”   “你——”那人没想到天下居然敢反驳他,用手指着天下,说道:“难道怪二伯说你这个丫头不好
好管教就学不乖……”   天下皱了皱眉头,问道:“阁下口中的那位‘二伯’指的不会是我‘舅公’吧?”   那人不知想起了什么,有几分幸灾乐祸地笑道:“不是他还会是谁?!”   天下瞪了那人一眼,问道:“是他又怎么样?你干嘛笑的那么阴险?”   那人笑容一僵,说道:“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天下翻了个白眼,说道:“对不起,我认识你吗?”那意思是说,少乱攀亲戚!   那人脸色铁青,刚想发飙却又想起些什么似的,冷冷地说道:“我不跟你这么个小丫头计较,走吧
!”说着转身朝巨石那边走去。   天下拉着罗成连动都没动,就站在原地问道:“去哪里?”   那人一脸不耐烦地说道:“自然是去见我的‘二伯’,你的‘舅公’啊!”   天下挑着眉问道:“我有说我要去见他吗?”她并没有理会罗成要她适可而止的眼神,继续挑衅。   罗成也只有无奈地摇了摇头,由着她玩。   那人额头上的青筋已经爆起来老高,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可——由——不——
得——你——”   天下心里暗笑,可是脸上却还是那么一副不在乎的神情,仍旧用种“你能奈我何”的语气说道:“
怎么个由不得我法啊?”   “你想知道?”那人呲着大白牙问道,手指捏的“咯嘣、咯嘣”直响。   天下看了一眼他握得紧绷的拳头,轻蔑地一笑,说道:“想又怎么样?你难道打算倚老卖老、仗着
拳头大欺负人吗?”   罗成叹了口气,纠正天下道:“‘倚老卖老’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到这个时候你该说‘以大欺小
’……”   “哈哈哈——”一阵畅快的笑声从远处传来,笑声未落,就见原先那个老头儿抱着那个叫晟儿的小
孩儿朝这边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晟儿的娘。   老头儿望着侄儿已经呈现出紫青色的面孔,又是一阵轻笑,摇着头说道:“云桑,我不是跟你说过
吗?这小丫头整个儿一个小辣椒,都叫你不要去惹她了,你怎么还是搞成这副样子啊?”   云桑——就是面皮已经变成紫青色的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后退了几步站到老头儿身后,一言不
发。天下嘟着嘴,满脸气愤地瞪着他,也没有答话。   罗成忙打圆场:“这丫头从小被宠坏了,说话、做事难免任性了些,还请各位见谅!”说着,冲众
人拱了拱手。   老头儿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这丫头的任性我是见识过的,只是你们这又是为了什么?云桑
,我让你接他们一下,怎么就弄成这样啊?”云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蹦出来,只是扭过头去不理
人。   天下却没有这么好相与,冷笑了一声,说道:“接人?他怕是来算计人的吧?”   “算计人?”老头儿皱着眉头,用眼角瞄了云桑一眼,问道:“这话怎么说?”   云桑见天下又要说话,怕她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忙开口说道:“这哪里是算计,不过是个小
考验罢了,云家的人想出山历练都是必须要经过这一关的嘛……”   天下不可思议地看着云桑,大声抗议道:“喂!你搞搞清楚,我既不姓云,又没有要出什么破山,
我干嘛要过这个什么关啊?”   云桑以一副看白痴的神情看着天下,说道:“你娘既姓云,你便是云家的人,就得守云家的规矩!
”   罗成这会儿也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沉着声说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她又不是没有爹,干嘛要
跟着母亲家的规矩走?更何况她娘也并不姓云……”   云桑翻了个白眼,傲慢地说道:“哼!这是我云家的家事,与你这个外人有什么相干的?轮的到你
来多事?”   罗成听了这话,脸色沉得跟一汪水似的,可天下却“格格——”地笑了起来:“他是我哥哎,我的
事,他自然管得,相比之下,我跟你好象才真的没什么关系吧?说起来,我今天在你们这些‘外人’身
上还真是浪费了不少的时间,各位,失陪了,我爹还在山那边等我呢,以后如果没什么事,就不要再见
了!”说着,拉起罗成的手,抬腿就走。   “站住!”老头儿的眉头已经拧成一股绳了,听了半天,他还是没有把经过弄明白,他一边叫住天
下他们,一边问那云桑:“我让你在这里等他们,你究竟做了什么?”   天下原本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跟没听见老头儿的话似的仍向前行,罗成不由地暗暗叹了口气,
将手搭在她的肩膀,靠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要走也把话说清楚,省得将来麻烦!”   天下这才气冲冲地勉强止住脚步,一看云桑还在那里支支哎哎地说不清楚,便接过话茬说道:“其
实说起来他还真没做什么大事,他也不过是在秘道里布了个疑阵,引我们上勾,然后又在出口外面布了
个可以凝水成雪的北坎阵,外加改良后的反转五行幻像阵罢了,虽然这两种阵法叠加起来会产生一些令
人意想不到的功效,可是总的来说,还是些比较粗浅的东西,想要伤到我们还差的远……”   老头儿不解地问道:“既然这样,你在发什么脾气?”   天下一副“你怎么还不明白”的神情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他先是布了个看似水准很高的‘疑
阵’,可是最后真正压轴的却是这么烂的阵法,他这不是摆明了欺骗我们的感情、侮辱我们的智慧吗?
而且,他自己白痴就算了,居然还在我们面前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式,怎么?难道因为他姓云,
我就得让他三分吗?我娘可没跟我说过我这辈子得看云家人的脸色过日子!”她虽然说了这么一长串的
话,可是在场的人都听的出来,只有这最后的两句才是重点。   云桑颤抖着指向天下,有些结巴的说道:“二……二伯,你……你听听……她这说的都……都是什
么话……”   老头儿挥了挥手,打断了云桑的话,正色对天下说道:“没人要你看云家人的脸色过日子,不过,
你跟云家的关系是天注定的,绝非你三言两语可以割的断的……至于这其中的关碍之处,你随我到这边
来,我讲给你听!”说着,他转身朝巨石的方向走去。   天下扭头看了罗成一眼,罗成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过去,并且小声地说道:“有些麻烦即是避不
了的,那就只能顺势而为……”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十七节 天命?!   随着老头儿走到近前,天下才知道原来这巨石的这一面是别有洞天。这几块巨石参差而生,居然形
成了一座石屋模样的凹形,遮风挡雨不在话下。   老头儿一直以一种稍嫌奇怪的姿势抱着晟儿,两只手掌心正对着晟儿的前后心,而晟儿这孩子居然
也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睡的十分香甜,一点也没有受影响。   天下一脸担心地指了指晟儿,问道:“舅公,晟儿没事吧?”   老头儿在一块矮石上坐下,点头示意天下坐在另一块上,将晟儿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才开口
说道:“这孩子胎里中的是忘情,此毒性极寒,晟儿体内的毒这些年都靠着谷里的温泉泡药浴压制着,
平时每两个时辰就要泡一次,所以,现在我也只能时时以内力相助,帮他压抑毒素了……”   天下一脸同情地点了点头,说道:“晟儿真可怜……嗯……我倒是有个法子说不定能帮他把毒彻底
解掉,不过……”   老头儿眼睛一亮,忙问道:“是什么法子?不过什么?”   天下叹了口气,说道:“不过这法子危险了些,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是什么法子,我得先问问我哥能
不能这么做……”   老头儿的眼神自从听到了“危险”两个字后,就暗淡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晟儿的背,安抚住略略有
些不安稳的他后,才对天下说道:“嗯,那这事就等以后再商量吧,”接着话锋一转,问道:“你娘可
有跟你说起过云氏一族?”   天下摇了摇头,说道:“我娘只在临终前提过‘云氏一族’这四个字,可是具体的事就什么也没有
说,对了,她还交给我一只扳指,让我好好保管……”说着,她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了云殊当初交给她
的那只墨玉扳指。   老头儿将扳指接了过来,细细地摩挲着它光滑的表面,低低地喟叹着:“想当年,这只扳指还是我
亲手交给你外婆的,可惜,她不肯听我们的话,非要嫁给独孤信不可,结果落得个那样的下场……再后
来,又是你娘,她们母女两个没一个肯听人劝的……”说着,他冲着天下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就
凭这半个晚上的相处来看,你呀,怕是跟你娘和你外婆一样,一样的倔强、任性、不听人劝……”   天下把玩着散在胸前的碎发,平静地说道:“我不觉得按自己的心意过活有什么不好,只要是走的
是自己选的路,不论将来幸与不幸,我都不会后悔!”   老头儿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先听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完后,再来说这话吧,但愿你会比她
们聪明,知道走什么样的路、做什么样的选择对自己最好……”   天下无所谓地说道:“好啊,先说来听听呀!”   老头儿低低地喟叹了一声,凝着眉望向远方,缓缓将往事一一道来。   原来,云氏一族一直有一个传说:云女生,天地始;云女现,天下乱;云女失,天地亡……   正是因为这个传说,所以云氏一族的人对云家女儿生的女儿是格外的宝贝,云氏所有族人都相信,
云家的女儿是上天给予人世间最珍贵的祝福,他们也都认为,云氏一族的存在就是为了守护云家的女儿
……   也正是因为这个传说,大多数云家的女儿一辈子都没有踏出过昆仑一步,她们被云氏族人以保护为
名变相软禁在昆仑,但是,奇就奇在——偶尔出现的叛逆型云家女儿在成功逃离昆仑后,天下很快就会
大乱……   于是,云氏一族对这个传说就更是深信不疑了;于是,云家女儿也在越来越严密的“保护”下,更
难逃离昆仑了……   但是后来还是出现了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状况,这就是天下的外婆——云霓终于成功出逃了!云
霓是个天赋极高的女子,她花招迭出,硬是花了三年的时间离开了昆仑。   可是就在云霓也终于叛逃成功后,云氏一族的星相大师为了探查她的去象时,却推算出了一个大凶
的预兆,而这个凶兆更是直指云氏传说的最后一句“云女失,天地亡”!   云氏族人这下可急了,连忙聚在一起商量应对的方法,可是云霓当时情网深陷,死活不肯离开独孤
信,而上天赋予了云家女儿一种异能,就是只能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女,半点强迫不来……于是,万般
无奈下云氏也只好全族总动员,把保护好云霓、保证她能平安的生下女儿当做头等大事来抓……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没多久云殊就平安降世了,如果不是因为故老相传云家的女儿必须用母乳
喂养,不然很可能夭亡的话,只怕她当时就会被抱回昆仑,可是等她长大了些的时候,却是无论如何也
不肯离开云霓去昆仑了……   好景不长,不过几年的工夫,云霓就被独孤信善妒的正妻给害死了。云氏一族又是一阵大乱,此时
的头等大事就变成了保护云殊。   别看当时云殊年纪小,可是却把主意拿的特别稳,也跟云霓一样,死活不肯去昆仑,就这样,云氏
族人为了怕云殊象云霓一样被人给害死,就不断的往云殊身边安排人,贴身保护她,就这样云殊才没有
在年幼之时悄无声息地死掉。   再后来,云殊也一样是难逃情劫、难过情关,为了跟独孤伽罗呕一口气,结果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
了进去。   等到她被赶出独孤家时,云氏族人狠狠地松了口气,他们以为云殊这次一定不会再拒绝回昆仑,可
是谁知她宁可在江湖中厮混也不愿意回去……   再到后来,云殊借着云氏一族的力量帮杨坚一统了天下,天一阁就是这时候衍生出来的。   等到天下出生后,云氏一族的星相大师立刻就推算出她正是应劫之人,可是再具体一些的东西就全
然看不出来了。于是族里几位长老密议了三天,最后决定:尽人事,听天命!他们当时就想带天下回昆
仑,可是云殊不肯答应,他们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   现在可好,云殊也死了,承负云家女儿的血脉只有天下了,而当初推算出的凶兆也已经避无可避的
由天下承担了起来,所以,这老头儿——也就是天下的舅公云炎才一心想带天下回昆仑,在他想来,只
有回到了昆仑,才是破解凶兆的唯一办法……   云炎这番话足足讲了一个时辰还多,把天下听得脑袋直发胀。   把这些来龙去脉说完后,云炎一脸期待地说道:“事情就是这样的,所以,你还是先跟我回昆仑,
等过几年事态平静下来后,你惹是想离开,自然也由得你……”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十八节 余毒   天下淡定的笑着,缓缓问道:“你们祖祖辈辈都在遵循所谓的‘天命’,可是你们真的知道‘天命
’是什么吗?”   云炎一愣,说道:“天命就是天命,哪里还有其他什么?”   “天命对于我而言,就是一种无法扭转的结果,至于其中的过程应该是随人心意而动,按自己的喜
好过自己的日子,得到的才会是自己的天命!”天下认真地看着云炎,坚定地说道:“所以,不要试图
改变我,如果‘我’都不是‘我’了,还如何承受属于‘我’的天命?”   云炎紧皱着眉头,说道:“你可知道你再这么闹下去,很可能等不到长大就会……”   天下咧着嘴,得意地笑道:“你放心,如果就这样死掉,那也是天命呀……不过,没有这么容易的
,你没听说过吗?‘祸害遗千年’!象我这样‘程度’的祸害,虽然未必能活千年那么久,不过长命百
岁想来不是难事……”   “你……”云炎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怀的晟儿却激烈的挣扎了起来,云炎顿时象是被电到一
样,脸色骇然地将一直紧贴着晟儿脊背的手收了回来,   天下也被晟儿晕红的脸色吓了一跳,忙上前两步伸手按住晟儿的脉门,惊呼道:“怎么会这样?”   云炎“哼”了一声,便没有再理会天下,只是从腰间取出银针,轻柔却迅捷地扎在晟儿的身上。   天下跺了下脚,转身跑到外面,冲着在另一边休息的罗成喊道:“哥——快来!救命啊!……”   罗成几乎是立刻地纵身而至,站在天下面前,拉住她的手,前后打量着,问道:“怎么了?伤着哪
里?出什么事了?”   天下扯着罗成便朝云炎那边走去,边走边说:“我没事,可是晟儿却不大好,你快来看看!”   “晟儿?晟儿怎么了?”晟儿的娘刚走到近前就听到天下的话,脸色煞白地问道。   云桑这时也走了了过来,他拍了拍年轻女子的肩,说道:“婉约,别急,这么个小丫头能有什么见
识?你别被她的童言童语给吓到了,有你爷爷在,晟儿不会有事的!”   天下瞪了云桑一眼,却没有分辩什么,只是将罗成带了过去,指了指仍在云炎情里不停挣扎的晟儿
,悄声说道:“哥,他的这毒、这病都好奇怪,你来看看……”   罗成仔细地看了看云炎行针的手法,然后也象天下般伸手按住了晟儿的脉门好半晌,直到晟儿在云
炎的帮助下停止了挣扎,罗成才收回了手,皱着眉头问天下:“想收徒弟吗?”   天下立刻摇了摇头,说道:“不要!收徒弟会好麻烦,我才不要自讨苦吃!”   “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罗成满脸的遗憾。   天下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问道:“我刚才没看错?他身上的毒真的已经封了七窍?闭了经脉?”   罗成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照现在这种情形看,这孩子顶多能再撑三年……”   晟儿的娘——婉约本来一直站在罗成的身后焦急地看着晟儿,此时听到罗成的话,惊慌失措地抓住
罗成的肩膀,扭过罗成的身子,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叫顶多能再撑三年?我的晟儿怎么可能会只能
再撑三年?……”   “唉!——”云炎长叹了一声,说道:“婉约,放开他,这一切都是命,晟儿能活到今天已属不易
,生死有命,岂可强求?”   婉约仿佛被雷击中了一样,混身无力地靠在一边的巨石上,眼泪早已不受控制地布满了脸颊,喃喃
道:“不会的,我的晟儿不会死的,我只剩他了……”   天下看着这情形,眼眶也有些红红的,看了看罗成,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罗成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在胎里的时候中了‘霜华’,接着又早产,虽然后来用了许多珍奇
药物续命,可是毕竟弥补不了先天不足,现在霜华的毒性已经愈演愈烈,毒性已经由寒转炙,附着经脉
,封闭了七窍,再不想办法抑制住毒性,帮他通了七窍,他这单薄的身子恐怕就撑不下去了……”   罗成‘霜华’两个字一出口,云炎与婉约便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齐齐地看向了他,他话音未
落,婉约便又急切地扑了过来问道:“你既然看的出晟儿中的是‘霜华’,那你一定有办法救晟儿,对
不对?”   没待罗成答话,云炎先摇了摇头,说道:“已经迟了……霜华的毒性既然已经融入经脉,便难以驱
除了,想通七窍,谈何容易!”   婉约却象是没听到似的,只是一个劲地摇着罗成的肩膀,说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
的对不对?……”   罗成无奈地看着天下,一言不发。   天下低下头,小声地咕哝着:“看我干嘛,我能怎么办?现在我连自保都有问题,哪里还能帮得了
别人,难不成还真让我跑到那个什么见鬼的昆仑去带小孩啊?……”   云桑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把婉约从罗成身边扯开,冲着天下喝道:“你嘀咕什么呢?这是一条人命
,你若是有什么办法能救,就快动手,还在这儿磨蹭什么?”   天下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既不看他,也不说话。   罗成拍了拍天下的肩,说道:“好了,能救人一命,也总是好事,帮帮他吧!”   天下嘟着嘴,说道:“可是,我们现在要去的是长安呐,带着他,就算解得了他身上的毒,也救不
了他的命……”   罗成想了想,对云炎说道:“这孩子身上的毒已经不可能解了,不过,我倒是有法子可以将毒性抑
制住,只是需要很长时间,而我们现在另有要事在身……”   婉约一听晟儿还有救,语无伦次地问道:“你们要多久才能办完事?你们要去办什么事?我们找人
帮你们去办可好?……”   天下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事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的……”   罗成也摇着头说道:“恐怕不行,不过我们这次出行,少则三月,多则半年,算算时间,只要能让
晟儿维持现状,应该不会误事……”   云炎一边缓缓地将晟儿身上扎着的银针拔下来,一边问道:“你们要用什么方法抑制住晟儿身上的
毒性?”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十九节 分道   罗成胸有成竹地说道:“霜华乃是至阴至寒之毒,中了此毒的人一般撑不过七天,便会全身结霜而
死,但是如果是有了身孕的女子中了此毒,毒性就只会顺着胎盘流入婴儿的体内,而不会伤害母体分毫
,这孩子现在就应该是这种情形了,想必当初下毒的人并不知道你当时有了身孕……”说着,他看向了
婉约,见婉约迟疑地点了点头后,他才又接着说道:“虽然说霜华毒性甚强,但是象这样被婴儿吸收危
害却并不大,顶多孩子出生后身体会弱一些,会比较畏寒,不适合练刚强的武功,却可以象普通人一样
慢慢长大,可偏偏当时母体不只中了毒,还受了很重的内伤,而这伤也影响到了孩子,不仅导致他经脉
严重受损,更激发了他体内的霜华毒性,结果就弄成现在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只能靠外力续命……”   婉约这会儿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连云炎也目光中带着赞赏地看向罗成,说道:“不错,当初婉约在
怀着晟儿的时候,的确是中了霜华后又被人用掌力所伤,既然你也知道,那你有什么方法可以抑制晟儿
身上的毒性?”   “先用药物通了七窍,然后……”罗成话还没说完,就被云炎打断了:“用药物通七窍并不是难事
,可是七窍一通,毒素的运行速度便会加快,这样一来恐怕……”晟儿会死的更快!后面这半句他没有
说出来,不过在场的人都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   罗成摇了摇头,说道:“通七窍只是第一步,接着就需要她——”说着,他指了指天下:“教晟儿
修习火神诀!”   天下嘟着嘴说道:“火神诀哪里有那么好练的?我自己都还是半吊子,怎么教他啊?我最讨厌带小
孩了……”   罗成瞪了天下一眼,看向云炎,只见云炎皱着眉头问道:“这火神诀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有听说
过?”   天下一副他少见多怪的神情,说道:“我师门的绝学,凭什么要你知道啊?……”   罗成轻轻拍了拍天下,打断了她的话,说道:“火神诀是我师门不传之秘,前辈不知道并不稀奇,
至于火神诀是什么东西,晚辈实在不方便讲,还望前辈见谅!”   天下忍不住白了罗成一眼:不方便讲?是不想讲吧?   罗成也回了她一眼:我今天讲的还不够多吗?   就在两人眉来眼去的工夫,婉约扑到云炎的面前,抚着晟儿隐隐有些肿胀的脸,说道:“爷爷,只
要可以救晟儿就好了,用什么方法都不重要的,爷爷……”   面对婉约满眼的祈求,云炎长叹了一声,说道:“罢了,由得你们去吧,不过,你刚才说,你们现
在另有要事在身的,那现在打算怎么办?”   罗成看了看天下,天下却扭过头去不肯睬他,他摇头苦笑着低声说道:“真是出力不讨好,也不知
道我是为了谁……”说完这两句后,他清了清嗓子,对云炎说道:“如果方便的话,请前辈带着晟儿母
子前去北平府五原镇相候,我们兄妹奉了圣命要去长安见驾,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一定会赶到五原
与前辈会合,就晟儿现在的情况看,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只要前辈能稳住他的病势半年时间,一切
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不过,火神诀不可传予外人,所以晟儿要学的话,就必须先行拜师礼才行……”   “拜师?应该的……应该的……”婉约先是一愣,然后一迭声地答应着,云炎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
眉头,云桑更是满脸的不乐意,看得天下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不乐意拜师啊?哼——我还不
想收个资质这么差的徒弟呢,以后被人家知道我有个这么差劲的徒弟,还不得笑话死我呀?我……”   没待她说完,罗成便捂住了她的嘴,敲了她的脑袋瓜子一下,说道:“你看看,天都快亮了,你还
在这里废话连篇,这会儿外头指不定有多少人在找咱们呢,快把这事商量定了,咱们好回去,听到没?
”   天下郁闷地点了点头,罗成这才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冲云炎拱了拱手,说道:“不管前辈怎么想
,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半年之内,我们一定会赶到五原去,如果到时候见到了,我们自当尽力
相救,如果前辈没有去,我们也绝不强求,不过现在我们真的不能再耽搁了,还望前辈见谅!”   “可是,半年那么久,晟儿……晟儿会不会……”婉约满脸担心地问道。   云炎将已经再度陷入昏睡中的晟儿放到婉约怀里,说道:“不会的,晟儿现在还没到生死关头,便
是再撑上一年也没有问题,你不用担心!”   天下摸了摸额头上的已经浅淡了些许的红莲印记,看了看罗成。罗成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她这才
用一副万分不情愿的口吻说道:“好了,好了,我好人做到底,就再帮你们一回……”说着,一把将晟
儿从婉约的怀里“抢”了过来,将脚边的石头都踢开,然后将晟儿平放在地上,她也盘膝坐在晟儿身侧
。   只见她上下翻飞的双手不停地打出各种各样的手印,指尖隐隐可见淡淡的红雾,而那雾似是有灵性
一般缓缓地裹在了晟儿身体的四周,把婉约和云炎、云桑都看呆了。   当红雾均匀地围着晟儿流动时,天下蓦然收式,将右手的食指、中指点在了晟儿的眉心,那片红雾
竟渐渐地浸入到晟儿的身体里,连带的晟儿原本红肿的脸色竟然恢复了正常。   婉约惊呼了一声,随即扑了过来把晟儿搂在了怀,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高兴地低泣了起来,可是
她又觉得不放心,忍不住转头看向云炎。   云炎也早就踏前了两步,这时见婉约看他,这才将晟儿接了过来,细看之下,不禁奇道:“这是怎
么回事?刚才我想尽办法也压制不住他体内燥动的毒素,你是怎么将毒压制下去的?”   天下早已站起身来斜靠着罗成休息,听到云炎的问话,得意地说道:“火神诀的奥妙之处岂是外人
可以明白的?”   罗成摇着头地看了天下一眼,他对天下现在这种“晴时多云偶阵雨”的个性相当头疼,却也忍不住
笑道:“前辈莫要被她唬住了,其实这事说穿了一点也不奇怪,晟儿体内的毒虽然已经由寒转炙,但从
根本上讲,还是性寒,火神诀正好与之相克,故有奇效,而前辈的功力趋于平和,反而助长了毒性,所
以才会象刚才那样……”   云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而婉约和云桑却还是忍不住看向他,等他的决定。他低头看了看怀里
的气色大佳的晟儿,说道:“好!我们就去五原等你们回来!不过……”他顿了一下,看了天下一眼,
对罗成说道:“你们此去长安,恐怕也不太平,你们打算从哪条路走?可路过洛阳?”   罗成点了点头,说道:“路过洛阳,听说今年会有万芳会,我们正打算凑凑热闹。”   “万芳会?什么东西?我怎么没听说过?”天下一脸不解地轻声问道。   罗成低声说道:“以后再说给你听……”   云炎伸手将刚才顺手塞进怀里的墨玉扳指递给了罗成,说道:“等到了洛阳,你拿着这个扳指带上
这丫头去趟风月斋,有你们的好处!”   天下一听到“好处”两个字,两眼直冒光,连声问道:“好处?什么好处?”   “哈哈哈——”众人都被天下贪婪的表情逗得大笑起来,不过片刻,云炎敛住了笑声,说道:“好
了,走吧,各自上路吧!”说着,他转头问云桑:“刚才一时匆忙,也没顾得上问你为什么来这儿,你
可是有什么事?”   云桑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恰巧路过,见有人围山,不放心,所以跟上来瞧瞧……”   “嗯,那你要去哪里?”云炎接着问。   云桑笑着看了看天下,说道:“去洛阳,风月斋!”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二十节 冤不冤   杨林很生气!   杨林非常生气!   当那样狼狈的罗成和天下出现在杨林面前的时候,他不能不生气!   他杨林是谁呀?他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大隋的靠山王!天下兵马大元帅!可偏偏就有人敢在他的
眼皮子底下,“追杀”他的女儿!这对他的“权威”绝对是一种挑战!   罗成与天下此时早已梳洗干净,正舒舒服服地坐在临时搭起的营帐里吃东西,顺便欣赏杨林那副怒
不可遏的凶态。   天下将口里的牛肉吞下去之后,悄悄靠在罗成的耳边,说道:“看我们家老爷子的模样,外面捆着
的那群人,估计有他们受的……”   罗成一边给天下的茶杯里续满了水,一边以同样的音量说道:“这不正合你的心意?”   天下得意地挑了挑眉,又撕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用力的嚼了两下,又小声说道:“你说,呆会儿
我们家老爷子审问的时候,那些人会怎么说?”   罗成也撕了块牛肉放进嘴里,说道:“他们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家老爷子是怎么想的……
”   “不管他们说什么,我们家老爷子都一定会认为‘没那么巧的事’!”天下的笑意遮也遮不住。   罗成点了点头,指了指长几上并不丰盛的干粮,说道:“快点填饱肚子,呆会儿等着看好戏吧。”
天下应了一声,然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食物上。   杨林此时虽然很生气,可是心里却更为这事怎么处理犯难。他并不知道这次的事纯属巧合,麻烦都
是天下他们俩自找的,整件事在他看来,就是皇后独孤伽罗策划的又一次刺杀天下的计划,而且这次还
是在他的保护范围内动的手!他不由的审视起这次带天下前去长安的行动,他现在才有了一种即使是在
他的保护之下天下也不是全然安全的感觉。   而且,这次抓住的俘虏里,有十几个独孤家的暗部的人,带头的杨林曾经见过,是独孤家极力栽培
的年青高手独孤青,如今在内廷做侍卫。这些人杀不得,也放不得:杀了他们吧,跟皇后之间的仇隙便
会越来越深,再无转还的余地;可是如果放了他们,又实在是不甘心,而且也会让独孤家越发的肆无忌
惮,不把他放在眼里……进退之间着实让杨林为难。   杨林一边用手指弹着额头,一边在帐内来回地踱着步,原本一直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喝茶的丁彦平
实在受不了杨林转来转去的样子,将茶杯往旁边一放,叹了口气,说道:“虎臣呀,你这么转来转去的
准备转到什么时候啊?外面那些人你要怎么处置,还是快拿个主意吧,咱们这还要赶路呢!再耽搁下去
,就赶不上万芳会了……”   万芳会?天下眼睛一亮,看向罗成,问道:“原来真的要去参加那个什么万芳会啊?我还以为你在
骗人呢……”   罗成看了杨林与丁彦平一眼,见他们并没有注意这边,这才小声对天下说道:“这万芳会另有玄机
,有机会我再讲给你听……”说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天下这会儿是看戏时间,一定要安份,天
下连忙点了点头,继续吃东西。   杨林并没有接丁彦平的话茬,但却真的停住了脚步,冲外面喊道:“来人!——”   “属下在!”两名亲兵立刻从帐外走了进来,躬身施礼。   “去,把独孤青给本王押进来!”杨林坐下狠狠地灌了口茶。   “是!”那两名亲兵应声而去。   不大会儿的工夫,就有那两名亲兵便推推搡搡地带进来了一个青年。   独孤青这会儿心里都快怄死了,好好的去办件据说是十拿九稳的差事,可偏偏被杨林横插了一杠子
。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他这次的差事是怎么招着杨林了,于是一进帐就直挺挺地跪在那儿,梗着脖子,
毫无惧色地看着杨林。   杨林看到独孤青这副样子,气儿更是不打一处来,但他还是竭力压住了火气,沉着声说道:“独孤
青,你够可以的嘛!居然带了这么几个人,就敢跑来劫杀本王的郡主,你也未免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吧?”   独孤青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很可能是一场误会,不由得喊起了冤:“王爷!我冤啊……借我
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郡主的主意呀,我昨晚只是奉命去杏子林捉拿要犯,绝对不是冲着郡主去的……
”   “哼!你一个内廷侍卫,捉拿的哪门子要犯啊?”杨林一脸冷然地问道。   “捉拿要犯?”罗成也一边拿着沁月递过来的帕子擦着手,一边冷笑着问道:“那不知是奉的谁的
命,捉拿的又是什么要犯呀?即是要犯,可有刑部公文?把公文拿出来看看呀……”虽然一直到跟云炎
他们分手,也没弄清楚婉约跟晟儿的真实身份,可是罗成敢断定,这事是绝对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所以,他才敢把话说的这么的理直气壮。   独孤青这下子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了,他倒不是不想讲,他其实是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他并知道
山谷里住的那对母子是什么人,只是接到中宫密令:不论死活,一定要抓住这母子二人!所以,他这会
儿是“知道的不能说,能说的不知道”!   独孤青说不出话来,天下倒接上了罗成的话茬:“哥,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人家姓独孤的捉人还
用得着刑部下公文吗?人家向来是看谁不顺眼就捉谁,如果嫌捉了麻烦就直接杀了,这事他们又不是第
一次干!”天下意有所指地扫了杨林一眼,她对上次杨林放过独孤陀的事始终耿耿于怀。   独孤青看着杨林越来越黑的脸色,急忙辩解道:“启禀王爷,独孤青并不是想瞒哄王爷,只是今次
是密令,不方便讲给王爷知道……”   天下立刻接过他的话头,说道:“是啊,追杀王爷爱女的命令的确不方便跟王爷讲的……爹,您还
审个什么劲儿呀?您就是杀了他,他也不敢认了这罪名的……上次那家伙当胸一箭差点儿要了我的命,
您都把他给放了,这次这家伙还离着我二里半地就让您给逮着了,您也放了算了,省得为这么点‘小事
’惹得您也招人不待见……”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二十一节 消息   “住口!……”杨林“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脚把面前的长几踢倒,天下的话跟针似的直扎
进了他的心口。   丁彦平急忙站了起来,拉住杨林的胳膊,劝道:“虎臣,童言无忌,你跟个孩子生什么气?”   杨林是在生气,可是他并不是在气天下,而是气自己。他忍不住想,他保护天下的手段是不是太“
平和”了,所以“有些人”才敢这么得寸进尺……他一把推开了丁彦平,走到独孤青的跟前,问道:“
密令?是谁下的密令你不方便跟本王讲?本王总司天下兵马,你既借调府兵,那么你办的事本王就有权
过问!……”   天下在罗成要她慎言的目光注视下,仍是忍不住小声地嘀咕着:“这还用问,除了宫里的那位,还
会是谁下的密令不方便跟你讲啊?……”   独孤青只是低头不语,头上的冷汗却是起了一层又一层。   丁彦平干咳了一声,对杨林说道:“虎臣,你也不要再难为独孤侍卫了,他既奉的是密令,按理的
确不该讲与他人知晓,这样吧,反正咱们也是要去长安的,那就带上他一起回去,交给皇上处置也就是
了,想必皇上定会秉公处理……”   天下冷笑了一声,说道:“交给皇上处置?那不是难为皇上吗?算了,算了,我都不计较了,您还
跟他们较什么劲啊?”说着,她站起身走到了杨林身畔,拉住杨林的手说道:“不过,爹,人家都说‘
事不过三’,这可是第二次了,如果‘她’敢再来第三回,我可不会再这么算了,到时候……哼!”   罗成心里暗笑,天下废话说了一箩筐,重点就在这里,这次长安之行势必会见到皇后,到时候要是
闹出什么乱子,杨林不帮她扛都不行了。只是这种情况下,不管是罗成,还是丁彦平,都已经不方便再
说什么了,事情到底怎么处理,也只有看杨林怎么打算了。   杨林低头看着天下那张倔强的脸,神情有些恍惚,看得天下不禁有些心虚:“爹……你……你想什
么呢?”   杨林叹了口气,摸着天下的脑袋说道:“没什么……”然后转头看向独孤青:“独孤青,带着你的
人走吧,这次我就暂且相信只是一次‘巧合’,不过,回去记得告诉给你下密令的人,我也只信这么一
次了,如果再有下一次,我绝不介意让她见识见识我靠山王杨林的手段!”   “王爷——我这次的行动虽然不能跟您交待清楚,可是真的跟郡主没有关系,我只是……”独孤青
极力的想要辩解,杨林却没有分毫听下去的欲望,挥了挥手让人将独孤青带了下去,安排他们离开。   杨林看着半显狼籍的营帐,苦苦一笑,说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拔营起程吧……天下,你们俩
昨天一晚也没好好歇息,今天就不要骑马了,一起坐车将养一下,等后半晌到了武阳县,咱们好好休息
两天再上路,以后……以后就一起走吧,也省得我们两个老的为你们担心!”他最后那一句是看着罗成
说的,罗成忙点头答应。   杨林这一声令下,整个营地都热闹了起来。说是拔营,其实整个营地拢共才搭了三个营帐而已,仅
供杨林他们四个人临时休息用,其他的兵士都是直接野地里呆着的,所以,不大会儿的工夫就都收拾好
了。   天下跟罗成都是一夜没睡,又上窜下跳、跑前跑后的忙了大半夜,所以这会儿都有些乏,上车不大
会儿工夫就都睡着了。   等天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她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稍微迷乎了一下后
,急声招乎沁月过来服侍。   “这是哪儿啊?”天下一边接过沁月递过来热帕子擦着脸,一边问道。   “武阳县的驿站。”沁月回道。   天下长出了一口气,问道:“这里离洛阳还有多远?”   “还有七天的路程……姑娘,今天我接到了一个消息……”沁月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上跟皇后带
了晋王和琼华公主也在去洛阳的路上……”   天下一惊,问道:“他们去洛阳做什么?”   沁月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   天下拿起梳妆台上的玉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弄着头发,前后思量了一下,这才说道:“让人去查清
楚,洛阳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一定要弄清楚他们此的目的……嗯……他们什么时候能赶到洛阳?”   “三天后。”   “什么?”天下“啪”的一下把玉梳摔在了桌上,冷着脸说道:“从长安到洛阳他们少说也得走上
半个月,这消息居然今天才传到?!京里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沁月瑟瑟地站在旁边,微微带着颤音地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不过……”   天下站起身走了两步,来到沁月跟前,缓缓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听说……鹰爷有打算……有打算在路上行刺……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消息才一直没有传
出来……”沁月在天下的注视下越发地害怕了起来。   “他——他简直是乱来!”天下一副被气坏了的样子。   “姑娘,您别急,这事儿应该已经被嫣娘给拦下了……”沁月急忙说道。   “他们现在在哪?”天下的脸色并未因沁月的话而好转。   “在洛阳。”沁月语气里仍带着紧张。   “传话给嫣娘,一定要派人把鹰叔给看好了,绝对不能让他胡来,不管什么事都等我到了洛阳再说
!”天下眉头皱的紧紧的。   “是!”沁月忙应了一声,拿起被天下丢在桌上的玉梳帮她打理起头发来了。   天下叹着气揉了揉眉头,又接着问道:“可有侍书他们的消息?昨晚可都安全撤退了?”   “是,不过他们现在还没跟罗少保的人分开,侍书的意思是不是要去探一下他们的底?”沁月这话
问的十分小心。   天下先是一愣,旋即微微一笑,说道:“他们的底没什么好探的,不过没分开也好,那就跟他们好
好磨合一下,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合作……”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二十二节 分析   就在天下与沁月正在小声说着话的时候,由远而近地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正停在她的房门口,接着
外面就传来了几声轻唤:“沁月姑娘……沁月姑娘……”   是个少年的声音。   天下扭头看向沁月,沁月无声地说道:是罗少保的亲随!天下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出去看看怎
么回事。   沁月走到门外,随手把门虚掩住,低声问道:“有事?”   “是,我们少主让来看看郡主可醒了,说是让交待沁月姑娘一声,如果郡主醒了,就请郡主去见我
们少主……”   “嗯,我知道了,我会转告我们姑娘的。”   “那好,我就先走了……”   随着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沁月也转身回屋,却见天下正在更衣,忙过去帮忙打理,忍不住问道:
“姑娘这就要去见罗少保?”   天下点了点头,问道:“王爷他们可用过晚饭了?”   “是,王爷跟丁大帅早早就安歇了……姑娘要不要先用晚饭,然后再……”沁月皱着眉头问道。   天下将随身的软剑仍缠在了腰带上,说道:“他会帮我准备吃的东西的,你不用担心……”说完,
便要沁月前面引路,领她去见罗成。   罗成就住在天下隔壁的院子,天下一到院口,便趁着下人进去通报的工夫,将不情不愿的沁月打发
了回去。   罗成很快便迎了出来。他借着檐下的灯火仔细地打量了天下几眼,说道:“脸色还是有些差,不过
这莲花印记倒是浅淡了许多。”说着,用手指在天下的额间用力的摩挲了几下。   天下忍不住向后侧了侧身子,说道:“干嘛这么用力啊?这个东西又不会因为你用力就会被擦掉…
…”罗成笑着拉了她进屋。   屋里的长几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不过看起来已经有些凉了,罗成一迭声地叫人去重新热过。   天下笑着坐在长几旁边,端过茶壶自己斟了杯茶,细细地啜饮了起来。   饭菜很快就又重新端了上来,罗成又吩咐下人将所有的门窗通通打开,然后就将人都赶了出去。   天下只吃了几口菜,便停下了筷子,问道:“哥,你这会儿把我叫来,不会是就为了吃饭吧?”   罗成苦笑了一下,也将筷子放回到几案之上,说道:“我今天收到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消息……”   天下若有所思地问道:“什么消息?”   “皇上、皇后带了晋王和琼华公主来了洛阳!”罗成皱着眉头说道。   天下噘着嘴说道:“我猜你就是要说这个!”   “你也知道了?你怎么看这件事?”罗成一脸严肃地问道。   天下有些茫然地说道:“我能怎么看?我一直以为他们在长安等着见我呢……”   罗成点了点头,说道:“本来我猜想皇上是想要提前见你,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不会让皇后
、晋王还有琼华公主跟着才对,于是我又猜可能是跟选附马有关,也许是想先见见我,但这也不太对,
我听说这晋王是被特地从扬州的封地宣回来的,我思前想后的琢磨了半天,终于让我想到了——万芳会
……”   “万芳会?这个万芳会这两天听你们提了好多遍了,可是我还是没有弄明白它是怎么回事,你不是
说有机会就讲给我听的吗?”天下眼巴巴地看着罗成,等他讲解。   罗成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道来:“这万芳会五年一届,由洛阳的流岚书院、扬州的七巧阁还有荆
门的青石道场轮流主持,今年这一届正好轮到洛阳的流岚书院主持……”   天下脸色更显迷茫,追问道:“这几家都是干什么的?”   罗成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都没听说过?”   天下摇了摇头,说道:“我以前很少关心这些事的……”   罗成只得耐下心来解说:“流岚书院,顾名思义,就是间书院,但大隋文坛大家十之六七皆是出自
此处,这些大家的弟子门人如今多在朝中任职;而七巧阁却是集天下杂学之大成,不论是五行术数、星
卜医相、五音七律等等这些术业专精之士几乎已被七巧阁尽揽;至于青石道场,他虽然是武场,门下弟
子却很少,二十年间只有区区不足百人,可是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都绝对是以一挡万的高手,这一点没
有任何人敢怀疑,据说皇上贴身的暗卫都是来自青石道场的……”   天下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好厉害喔……不过,皇帝怎么可能容忍这些地方的存在呢?这对皇权绝
对是一种挑衅啊!”   罗成摇了摇头,说道:“这三家里,除了青石道场只成立了短短二十年外,其它两家都有着太悠久
的历史,他们的影响力已经大到无法用皇权控制的地步了,我一直怀疑青石道场就是皇家特地扶植起来
与其他两家相抗衡的棋子……”   天下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很有可能,没有哪个皇帝可以忍受在自己的领域内有不受自己控制
的势力存在的,他定会设法将这些势力一一铲除的……不过,这跟万芳会让人趋之若鹜有什么关系啊?
”   罗成笑道:“这原因就在于——流岚书院、七巧阁、青石道场的弟子都是从万芳会中挑选的!”   天下一脸不解地问道:“这……这跟我们……这为什么会把皇帝他们从长安吸引来呢?”她已经有
些语无伦次了。   罗成叹了口气说道:“我义父就出自七巧阁!他老人家浸淫术数几十年,在这方面也算的上是大家
了。”   “什么意思?”天下还没转过弯来。   “杨王特地要我义父等他一起去长安,怕是就为了这万芳会……”罗成深深地看了天下一眼。   天下有些恍然地说道:“你是说,我爹是希望我能拜在七巧阁门下?”   罗成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样你在很多方面会得到很多帮助,而且对于七巧阁的势力,便是
皇后也要忌上三分的。”   “那这次皇上他们突然地出现……难道……难道是……”天下抬头看着罗成。   罗成冷冷一笑,说道:“我若是皇后,便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找到这样的靠山!”   “谁稀罕呀?!”天下低声叫道。   罗成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问道:“此去洛阳,你怎么打算?”   天下噘着嘴,无聊地拨拉着盘子里的菜,说道:“不知道啊,不过,我铁定不会加入什么七巧阁,
我现在都已经够烦了,才不要再给自己加个套了,让人家管我哩!”   罗成了然地笑了笑,又问道:“那杨王那边你怎么交待?”   天下一副不可思议地表情,说道:“拜托!象这样的名门大家想要进去很难,可是要是不想进去那
是再容易不过的了,这到时候哪里还用交待什么啊?我只要摆出一副倍受打击的面孔,他老人家怕是还
要跟在我身后哄我开心呢!”   “你呀!——”罗成伸出手指点了点天下的额头,说道:“到时候别玩的太过火了……”   天下俏皮地笑了笑了,说道:“我自有分寸……”   罗成无奈地摇头失笑,将心中原本淡淡的担忧悄悄藏了起来。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二十三节 拦路   在杨林的坚持下,他们一行人在武阳足足休息了三天,这才起程赶往洛阳。   一路平安无话,只是在临近洛阳城的时候,天下被杨林从马上赶回到车里中沁月做起了伴,把她闷
的够呛。   因为人前要做样子,天下跟罗成始终保持着距离,虽然每晚他们俩都会悄悄地腻在一起商量事情,
可是明面上却都淡淡的。杨林跟丁彦平对他们俩表现出来的这种状态都很满意,对于他们私下里的一下
小动作也就视若无睹了。   杨林跟丁彦平似乎也一早就知道皇帝巡幸洛阳的事,所以当晋王杨广便装简服带着随从出城迎候他
们的时候,他俩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反而都很自然地随口问起皇帝在洛阳的饮食起居。   自从杨广一出现,天下的注意力便被这位称得上“旷古绝今”的“败家子”给吸引了过去。这一番
打量之下,她不禁暗暗啧舌。这么一位齿白唇红、气质出众的美男子,实在看不出来一点跟传说中的荒
淫暴虐有关的东西来,行事说话反而一派温文儒雅的风范。   杨林并没有让天下下车与杨广见礼,杨广也没有提起这事,就好象天下这个人不存在一样,让一心
想跟杨广结交的天下小小地失望了一把。他们一行人就这样在随口闲谈中缓缓进了洛阳城。   洛阳,位于邙山之阳、洛河之阴,一派六朝古都的风华。它现在也是隋朝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关于洛阳,这一路上天下没少听人说起,从河图洛书至龙门石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所有人都
不吝于优美的词句来形容这座城市。   可是当洛阳的繁华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还是被惊呆了。整齐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
林立的商铺,呈现出了一派盛世景象。杨林也捋着长须,兴致盎然地打量着洛城风物。   正当一行人兴致浓时,队伍意外地停了焉,前方不明所以地传来了一阵骚动。   没待杨林发话,杨广便高声喝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惊扰王驾?”   杨广话音未落,就见一个青年儒生“悠悠然”地从一众亲兵卫队中“走”了出来,淡定地来到杨林
马前,冲杨林拱手施礼,说道:“小人云忻见过靠山王千岁!”   云?!天下隔着车窗与罗成对望了一眼,脑子里同时闪出了“风月斋”三个字。   “云忻?”杨林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欣赏,问道:“你是何人?拦住
孤王,意欲何为?”   这云忻不卑不亢的说道:“小人今日请见王爷,是想请昭华郡主前往风月斋一叙。”   天下坐在马车里忍不住直翻白眼,狠狠地瞪了正用好笑的眼神看她的罗成一眼,“唰”地掀开车帘
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杨林皱着眉头看了看云忻,问天下:“你们认识?”   天下脸色有些难看,噘着嘴说道:“不认识,不过……他姓云!”天下提醒着杨林。   “云?”杨林又上下打量了云忻一番,突然问道:“云桑是你什么人?”天下吃惊地看着杨林,她
实在没有想到会在杨林的口中听到云桑这个名字。   云忻微微一笑,答道:“云桑正是家叔,叔父五日之前到的洛阳,他老人家说表妹正在来洛阳的路
上,家父这些年一直在主持风月斋,总也不得闲去山东探望姑妈与表妹,不想姑妈竟然天不假年,骤然
亡故,为此家父越发想念表妹,一听说王爷带着表妹进城了,便吩咐云忻在此相候,还望王爷成全。”   “这个……”杨林有些为难地捋了捋胡子,说道:“还是等到明日我亲自带她登门拜访吧,今日…
…”杨林心里清楚的很,这会儿他的皇帝哥哥一定正心急火燎地等着见天下呢,如何还敢答应云忻。   云忻象是早料到杨林会这么说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他,说道:“这是家叔要小人交给
王爷的信,请王爷看后再做定夺。”   杨林有些迟疑地将信接过来打开,里面既无抬头,也无落款,只是简简单单的写了两句话:桑此生
唯得云殊一妹,殊亦只得一女。   杨林眉头深锁,定定地看着天下,片刻之后,长叹了一声说道:“天下,随他去吧!”   杨林知道这个云家不简单,当年灭南陈的时候如果不是云殊请来了云家的人帮忙,那场战争还不知
道要打多久,他与云桑便那个时候认识的。只是仗打完了,云家的人便各散东西,他与云桑也再未见过
。今天云桑突然写了这样两句话,就是冲着往日的情谊,杨林也再难说出半个不字来。更何况此时洛阳
对天下来说危险的紧,如果能有云家的人在旁相助的话,相信定可确保她的安全无虞……这样一想,杨
林更是不能不答应了!   天下没想到杨林居然会答应,心里更是好奇那封信的内空,她忍不住探着头朝那封信看去,没成想
却什么也没看见,她撇了撇嘴,满脸不乐意地咕哝着:“不去行不行啊?”   没待杨林说话,罗成从马上一跃而下,走到天下跟前,说道:“早见晚见,早晚都得见的,那就赶
早不赶晚吧,这个给你……”说着,他将上次云炎交给他保管的那枚墨玉扳指交给了天下,说道:“去
了之后不可任性,多听多看少说话,要早去早回,知道吗?”罗成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自己万事小
心,不可大意。   天下无奈地接过了扳指,说道:“我知道了,不过,你不陪我去吗?”说话间,还晃了晃扳指,提
醒他上次云炎有交待让他一起去风月斋的。   罗成有些为难地看向云忻,云忻冲他笑了笑,说道:“这位可是罗少保?家叔说,也请罗少保一同
前住……”   杨林在一旁点了点头,对罗成说道:“既然如此,你便陪天下一起去吧,也好看着她点,别让她又
闯了什么祸事……”   听杨林这么一说,天下的脸色才和缓了起来,冲云忻问道:“那个什么风月斋离这边远不远啊?”   云忻笑着说道:“你还是上车去吧……”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二十四节 风月斋   天下拉着罗成一起坐在车里,沁月被赶到了外面与车夫同坐。杨林另拨了五十名校尉跟着他们,沿
途保护。   天下坐在车里,一脸的郁色,一言不发,自顾自地生着闷气。   罗成揉了揉她略显僵硬的脸庞,说道:“好了,别不高兴了,反正早晚都要去这一趟的,既来之,
则安之,别不高兴了……”   天下扭头躲开了罗成的手,叹了口气,噘着嘴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不用说见到了,就是有
谁提起云家的人,我都会觉得头晕、心烦,不知如何是好……”   听了天下的话,罗成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一脸沉思的模样,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伸手扶住天
下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一脸认真地问道:“你是谁?”   天下一阵错愕,不明白罗成在说什么。罗成却象没有看到天下的神情一样,继续说道:“你是我的
相思豆豆,我的天下,不管你叫什么,是什么身份,对我而言都不重要,我们跟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都
是不同的,所以,不要在意他们怎么说、怎么想,我们只要好好享受这得来不易的每一天,至于其他的
事顺其自然就好,不要想太多,我们的每一天都是跟老天爷借来的,要好好珍惜才是,不要为了些无谓
的人和事去浪费精神,好不好?”   天下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扑进罗成怀里,轻轻啜泣了起来,哽咽着说道:“我也知道的,眼前的一
切得来不易,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会好怕……怕得到,更怕失去……我自己都觉得现在的‘我’越来
越不象‘我’了,哥,我真的好怕……”   “没什么好怕的,天底下任何事都不是‘怕’可以解决的,所以,坚强些,把当年你那种‘天不怕
,地不怕’的气势拿出来,就算是天塌了下来,也有我跟你一起顶着呢,你怕什么?”罗成轻轻拍着她
的肩劝慰着。   天下没有说话,可是抱着罗成的手臂愈发紧了起来,原本有些激动的呼吸,也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大概一柱香的工夫,马车便停了下来,沁月掀起了帘子,扶天下下车。   天下下了马车,一抬头便愣住了,就连罗成也是一脸的愕然。   “不是说……要去风月斋吗?”天下不解地指了指面前建筑的匾额,向云忻问道:“干嘛要来流岚
书院啊?”   云忻微微一笑,反问道:“你们不知道风月斋是流岚书院的乐斋吗?”   天下吃惊地看了看云忻,又看了看题着“流岚书院”四个金漆大字的匾额,突然大笑了起来,一边
笑还一边用手指着书院的方向,对罗成说道:“哥……如果……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为了你说的那
个理由……来的洛阳……那她这会儿一定……一定气死了……哎呀……笑死我了……”她笑得直打跌。   罗成伸手扶住她,也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你也收敛点,别吓着旁人了……”   云忻不明所以地看着天下与罗成,搞不清楚这两个人为什么笑的这么‘张狂’,疑惑地问道:“这
事很好笑吗?”   天下深吸了几口气,将笑意强压了下去,说道:“这事是很好的事,所以才要大笑一场,以示庆祝
呀!”说完,挥手示意沁月等从人在门口相候,便和罗成跟着云忻进了书院。   流岚书院的环境十分清幽,傍山环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曼妙醉人。   天下自从进了书院,便静了下来,行规步矩,一派淑女风范。惹得云忻一阵侧目,心里直犯嘀咕:
眼前这个淑女跟刚才那个笑得疯狂的野丫头是同一个人?   风月斋是一幢三层高的小楼,就在流岚书院的西北角,座落在一片竹林之中,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空
间。小楼的檐角错落有致的挂着很多铜制的风铃,随着微风抚过,奏出阵阵动听的音律,欢快而悠雅。   天下与罗成都醉倒在了这片悠扬的铃声中了。云忻看着他们两个陶醉的模样,不禁暗自一笑,轻咳
了一声,说道:“我们进去吧,家父还在等着呢!”   天下与罗成这才稳了稳心神,正了正衣冠,随云忻走进风月斋直上二楼。刚到楼梯转角,云忻便停
下了脚步,两个气势十足的大汉腰间挂着佩刀,又手环胸的守在那里。   天下笑着打趣道:“你们这个风月斋好奇怪喔,人家的保镖都是守在门外的,你们这里倒好,居然
是守在楼梯口……”罗成看出情况有些不对,悄悄拉住天下,静观事态发展。   云忻没有理会天下的话,皱着眉头看了看那两个大汉,冷哼了一声,象是没看到这两个人一样,举
步就朝楼梯走去。那两个大汉身形微动,似是想要上前阻止,可却在顷刻之间颓然倒地,直把罗成和天
下看得目瞪口呆。   云忻面露轻蔑地又冷哼了一声,迈腿上楼。罗成跟天下也跟在他身后慢慢地朝楼上挪动着。罗成在
经过那两个大汉时,迅速地俯身探看了几眼。   天下边走边无声地问道:“怎么回事?”罗成伸出右手,掌心处赫然放着一枚牛毛银针。   天下点了点头,又无声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两个人什么来历?”   “侍卫……”罗成也无声地说道:“他们身上有内廷的腰牌。”   天下不由得睁大了又眼,指了指楼上:“宫里的人?”   罗成点了点头:“多半是……”   就在这时,一直在前面带路的云忻再次停了下来,打断了他们俩的无声对话。他们这才注意到云忻
是停在了二楼的楼梯口,这个位置已经隐约可以看见楼上的情况,而里面说话的声音却已经是清晰无比
地传了过来。   只听到一个有些苍老的尖锐男声说道:“……这琴我家主人是势在必得,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
,一切都好商量……”   听到这个声音,天下的第一反应就是:说话的一定是个太监!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二十五节 求琴不得   云忻的脚步顿了顿,皱着眉头回头看了天下一眼。天下正一脸无奈地与罗成对视着。   这时楼厅里面又传出了一个男子浑厚的声音:“此琴乃是云某家传之物,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传给外
人的,诸位请回吧!”听起来这人该是云忻的父亲云槿了。   “云兄,此琴纤巧温婉,适宜女子弹奏,而云兄膝下却只得云忻一子,此琴岂非流光空掷?方才这
小姑娘弹奏的乐曲连云兄也赞不绝口,云兄以此琴相赠也是一桩美谈嘛!”另一个男子也在帮忙游说。   “这位小姐琴艺确实不俗,只是云某虽然无女,甥女却有一个,此琴便是要留赠于她的……”云槿
始终不为所动。   甥女?天下心中一动,原来此刻正被人觊觎的那把琴,却是这位没见过面的“舅舅”要送给她的,
心中不禁有些好奇这是一具什么样的绝世好琴。天下正想往上多蹭两步,偷看一眼的时候,又有一个上
了些年纪女声传出:“不知云先生的甥女琴艺如何?可否请出来一见?”语气中透着几分倨傲。   “这个,云某尚未见过她,并不知道她琴艺如何,只是,依她母亲的性子而言,她一定差不到哪里
去,不过,就算她不通琴艺,此琴也一样是要传于她的……”云槿话里已经带出了几分不耐烦。   “那岂不是暴殄天物?”急切中,那女人说话些口不择言了。   她这话一出口,立时惹恼了天下。天下冷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云忻,怒气冲冲地边
朝楼上走去,边说道:“你凭什么说这琴给了我便是‘暴殓天物’?”话音未落,她人已站在楼厅里。   厅里众人的目光齐涮涮地朝天下望了过来,正中主位上的中年男子一脸惊喜地看着她,脱口而出地
唤道:“俏君!”   俏君?!这个貌似名字的称呼叫的天下一愣,但是她也从那人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猜出,这个中年
男子必定就是她的云槿“舅舅”了。   天下调整了一下心情,笑意盎然地扑向云槿:“舅舅!——”   云槿将天下半搂在怀里,悲喜交加地看着她的脸,喃喃自语道:“像!真像!……”   云忻与罗成这时也走了进来。云忻一改方才那种温雅的态度,桀骜地扫视了厅里诸人一眼,问道:
“爹,这些都是什么人啊?他们拿咱们风月斋当什么地方了?居然还留了两只看门狗在下底乱咬人……
”   “喂——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衫的无须老者操着刚才那种尖锐的声音喝道。   天下扭头看了他一眼,听出来他就是刚才那个说话象太监的人,他正站在一个形态雍容的妇人身后
,一副的奴才像。   天下也撇着嘴问道:“舅舅,他们是什么人啊?干嘛要‘抢’我的琴?”   妇人旁边坐着一个穿着淡蓝宫裳的少女,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本来从罗成进来后,她的
目光便一直停留在罗成身上,可是听到天下用到了这个“抢”字,便一脸不服气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被
那妇人止住了。那妇人死死地盯着天下,满面的怒容。天下心里好笑,却装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与她对
视着。   妇人对面坐着的中年男子见气氛有些僵,忙出来圆场:“云兄,这便是你的甥女吗?好灵秀的小姑
娘呀!”   云槿面带得意地介绍道:“是啊,这就是我家俏君!”   罗成嘴角微翘地看向天下,用眼神询问: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俏君这么个名字啊?天下也一脸的无奈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从哪里来的。   “那俏君姑娘可会弹琴?”那中年男子态度和蔼地问道。   天下“哼”了一声,斜眼看着他,说道:“关你什么事?不管我会不会弹,那琴都是我的,不论怎
么样,我舅舅都不会把它给了别人!”   “呵呵……这个……”那中年男子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出什么话来。   倒是云槿把脸一沉,说道:“俏君,不可无礼,这位是七巧阁的谢先生,他的琴艺可算是天下无双
,你日后可要多向谢先生讨教才是!”   “七巧阁?”天下一脸疑惑地问道:“我听说七巧阁里的人什么都会做,他干嘛不让他们的人做一
把好琴用,反而要来抢我的琴啊?”云忻早在云槿的眼神示意下,带着罗成在一旁落座,此时听到天下
这样问,两个都不由得暗暗窍笑。   “这个……”云槿脸上也浮现出几分不解,转头向那位谢先生问道:“是呀,谢兄为什么不请青萍
先生为这位姑娘另做一把好琴呢?青萍先生的手艺难道谢兄还信不过?”   谢先生一脸的尴尬,眼神也有些飘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那妇人“呼”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道:“即是如此,那么我们告辞了!”说罢,拉着坐在她身旁的
少女拂袖而去,那无须老者佝偻着身形紧随其后。少女在离去前,仍不舍的看了一眼在厅一角的长几的
琴,又瞄了罗成一眼,一副郁然的神情。   谢先生见此情形也连忙起身告辞:“今天实在是多有打扰,还望云兄勿怪,小弟就先告辞了!”说
着,拱了拱手,就要离去。这时却听楼下那妇人惊呼道:“这是怎么回事?!……”   天下掩嘴而笑,知道他们肯定是看到了倒在楼梯口的那两个大汉了,忍不住偷偷看向云忻。云忻却
面如常色,缓缓站起身来,对云槿说道:“爹,我下去看看,你跟表妹在这儿说话好了。”   云槿居然也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下面嘈杂的声音了。   天下这时已经安分地坐在了云槿的旁边,她与罗成对望了一眼,好奇地问道:“舅舅,刚才那个女
人什么人呀?好象很凶的样子……”   没待云槿答话,云桑的声音就从里间传了出来:“装什么装呀?你别说你没看出来那个女人长的跟
你娘有三分像,就凭她的长相、气度,你还能猜不出来她是谁?”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二十六节 贵客   天下一听到云桑的声音,就忍不住直翻白眼。罗成只坐在一旁抿着嘴笑,并不说话。云槿有些莫名
的来回看着天下跟云桑,不知道两个人这是演的哪一出。   云桑不以为意地含着笑,在天下对面坐了下来,对云槿说道:“五哥,你可别被这小丫头给骗了,
她鬼着呢,我跟二伯都险险栽在她手里!”   天下撇了撇嘴,气呼呼地说道:“哼,谁让你们欺负我来着,你们既敢欺负我,就不要怕被我讨回
来!”接着她再不理会云桑,只是浅笑着对云槿说道:“舅舅,你为什么叫我俏君啊?”   云槿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来,皱着眉头问道:“这名字是你娘起的啊,她没有告
诉过你?”   天下摇了摇头,说道:“从小,娘都只叫我‘天下’,我曾经还嫌弃过这个名字,闹着要改名,可
是娘不管我怎么说都不肯答应,害得我还为了名字跟她呕气呕了好久。”   云槿叹了口气,说道:“每一代云家的女儿都是要上族谱的,当时长老们为你取了好多名字,阿殊
都不满意,‘俏君’这两个字还是她跟你四舅公一起商量出来的呢……”   四舅公?这云家的亲戚也太多了点吧?天下一脸无奈地想道。   “你四舅公是云家首屈一指的命理大师,现在七巧阁星卜方面的高人都是他老人家孙子辈儿的,可
是当时他老人家硬是按你的生辰八字推算了足足三天三夜,最后挑出了‘俏君’这个名字,据说这是是
最配你的,我还记得你娘当时喜欢的不得了,抱着襁褓中的你‘俏君’、‘俏君’地叫个不停……”云
桑也一副陷入回忆的状态。   天下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们跟我娘感情很好啊!”云桑、云槿都是一愣,不明白天下到底想说什
么。“可是娘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过云家的事呢?”天下有些不解地问道。   云槿跟云桑对望了一眼,俱是一声长叹,只言不发。   天下偷偷地看向罗成,罗成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让她不要再为这个问题纠缠下去,视线仿似不经
意般地扫过放在屋角的那具琴。   天下会意地站起身来,走到琴前,仔细地打量着。乍眼看来,这琴普普通通毫不起眼,通体下来竟
无半点装饰,可是细看之下,便发现这琴非同凡品。这琴的琴身是木质的,可是纹理间透出来的竟是墨
绿的色泽,含而不透,显得格外厚重,这还不算什么,那琴弦居然泛着萤萤的绿光。   “这……这是什么材质制成的琴呀?好漂亮喔!”天下惊奇地轻抚着琴身问道。   云槿抚着须,得意地笑了起来,说道:“琴身用的是千年流光木,这种木头每百年会变一次色,由
黑到紫到绿到白,然后再由白到绿到紫再到黑,便是这截做了琴身的死木,一样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幻
色泽……”   “天啊!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神奇的东西?”天下嘴都快合不拢,连罗成都忍不住走到近前细细的
打量起这具琴来。   “这流光木自非凡品,普天之下也只有昆仑深处种有两棵,这具琴便是截取了其中一棵流光木的一
段枝干制成的,珍贵异常!”云槿耐心地解说着。   “那这琴弦是什么东西制成的?”天下用手指轻轻滑过琴弦,发出一阵“铮铮棕棕”的脆响。   云桑斜睨着天下,说道:“你倒是识货,这琴弦乃是踯躅蛛所吐的蛛丝制成的……”   “踯躅蛛?那是什么东西?”罗成忍不住问道。   “这踯躅蛛乃是依傍流光木所生的巨蜘蛛,它吐的丝不仅弹力十足,而且音质也非常的动听!”云
槿补充道。   天下一脸崇拜地对云槿说道:“舅舅,你好厉害喔!这把琴真的是要送给我的吗?”   云槿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却被一边的云桑忿忿不平的把话接了过去:“喂,丫头,你到现在都还
没叫过我一声舅舅呢,他是舅舅,难道我就不是吗?怎么不听你叫我一声舅舅啊?”   天下挑着眉,朝角落里放着的那把古琴指了指,然后冲云桑伸出手,说道:“舅舅是要送礼物的,
你的呢?”   “你——”云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说道:“你这个见钱眼开的小财迷
!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谁给你东西,就能当舅舅啊?   天下用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云桑,说道:“那我不是舅舅满天飞了吗?不过,没好处的事谁会干
啊?”   云桑冷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云忻皱着
眉头走了上来。   云槿忙问道:“怎么了?那些人还没走?”   云忻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没走,外面又有贵客来访!”说着,双手捧着一张拜贴递给了云槿。
云槿有些意外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不禁低声惊呼了起来。   “谁呀?”云桑伸手拿过来一看,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天下跟罗成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就听楼道里又传来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怎么?故人来
访,两位云兄不欢迎吗?”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二十七节 乱   随着纷踏的脚步,一名健烁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数人,杨林赫然也在其中。   天下细细地打量着这名老者,只看了一眼她便知道此人定是隋文帝——杨坚!这相貌、气度,除了
杨坚不可能会是别人。   天下正在盯着杨坚看,罗成悄悄地在她背后扯了扯她的衣服,小声说道:“气氛有点不对……”她
这才发现,场面不知为何竟然僵在了那里,一屋子人都沉默不语,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杨林干咳了一声,出来打圆场,说道:“两位云兄,一别十年,一向可好?”   云槿冷着一张脸,看着杨坚不说话,倒是云桑阴阳怪气的说道:“好啊,好啊,能吃能睡,怎么可
能不好呢?”杨林苦笑了一下,被云桑噎得再说不出话来。   天下被杨坚目不转睛的视线灼的不自在地摇了摇头,然后笑着扑向站在他身后的杨林:“爹——你
怎么来了?是来接我的吗?”这也算是变相解围。   杨林看了站在他前面的杨坚一眼,然后拍了拍天下的肩,说道:“哼!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你
怕是要把这天捅个窟窿,就你这任性的脾气,不看紧着点,还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呢!”   天下噘着嘴,说道:“我哪里任性了?我一直都乖乖地坐在这里跟舅舅说话来着,才没有惹祸呢,
爹爹冤枉人!”   “冤枉人?刚才楼下都快闹翻天了,难道你都没听到?你不会是想说,那跟你没关系吧?”杨林眼
神中透着几分责怪。   天下听杨林提起刚才的事,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一副不屑分辨的样子,不肯理人。   云槿听见杨林责问天下,心下愈发的不快,但他为人素来忠厚,向来不肯给人难堪,所以仍是耐着
性子引杨坚入座,态度平和自然,像是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大隋朝的皇帝陛下跟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般
。   厅内又安静了下来,这回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场面一下子沉寂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天下朝楼梯口那边望去,居然是刚才下去的那对母女
冷着脸走了上来。这对母女是皇后独孤伽罗跟琼华公主,天下也是一早就把她们给认了出来的,云桑一
开始说她是装着不认得这对母女是谁,还真没冤枉她。   独孤伽罗跟琼华公主这一上来,天下的嘴角便悄悄的翘了起来。罗成看到天下笑容里带着几分算计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慢慢地踱到她身边,小声说道:“能忍则忍,先看看情况再说!”天下轻轻点了
点头。   独孤伽罗也不等人让,便带着琼华公主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杨坚的旁边。琼华公主的目光仍是左一眼
、右一眼的来回的在罗成与琴之间扫视着。   天下伸出手狠狠地掐了罗成一把,小声说道:“你跟她眉来眼去的想干嘛?”罗成无奈地看着她摇
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便转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专注地看着外面一片葱郁,远远地把自己从“
风暴圈”里给解脱了出来。   琼华公主看到了天下与罗成的小动作,心情更加的抑郁了起来,象是没有感觉到气氛的诡异般,指
着角落里的琴,脱口说道:“父皇,我要那琴!”   独孤伽罗也虚伪地笑着说道:“琼华格外喜欢这具琴,陛下既与云先生是旧识,可否请先生割爱?
”   杨坚情绪有些激动,一直在盯着天下看,对琼华公主和独孤伽罗的话根本就是充耳不闻。倒是杨林
皱着眉头,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天下,用目光询问她,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天下却仍是将头转向了
一边,不肯理会他。杨林只得无奈地看向云槿,希望他能解释一下。   云槿还是沉着那张脸,不肯说话。云桑却斜倚在椅子上,象是心不在焉的嘟囔着“虽然认识的有些
年头了,可是还没有熟到可以将家传之物相赠的地步吧,割爱?说得倒容易!”   气氛越发的尴尬了起来,杨林见杨坚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伸手招呼天下过来
,说道:“天下,快过来,这是爹的大哥,也是你的——伯父,快过来给伯父见礼!”介绍杨坚的时候
,杨林语气中顿了一下,杨坚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天下却好象没有察觉似地笑意盈盈地走到了杨坚跟前,刚要跪下便被杨坚一把搂进了怀里:“好了
,都是一家人,哪来的那么多虚礼,快来给——伯父好好瞧瞧!”杨坚嘴里的“伯父”这两个字,说的
也极其的不自然。天下仍是没心没肺的笑着,可“伯父”这两个字不管杨林怎么暗示,她始终没有喊出
口。   “像!真像!——”杨坚一边摸着天下的脸颊,一边喃喃自语道。   天下装出一副年幼无知的表情,故意问道:“像谁?”   “像你娘!”杨坚眼神有些飘乎,象是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独孤伽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手指紧紧地扣着椅子上的扶手,连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了。琼华
公主被独孤伽罗的神情吓了一跳,紧张地问道:“母后,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独孤伽罗深深地吸了口气,强挤出了一抹笑容,说道:“母后没事,别担心,没事的……”   杨林看着独孤伽罗,不知怎地突然一阵发冷,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有机会接近天下!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二十八节 交锋   天下安静的坐在杨坚怀里,一句话都没有说,任由杨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杨林完全可以理解杨
坚此时的心情,所以也只是沉默不语。   云氏兄弟若无其事的坐在一边喝着茶,虽然也同样没有说话,可是眼神交汇之间,已经有了某些默
契。   独孤伽罗却越看越气,她这一辈子最大的污点,便是丈夫和独孤伽傩之间的感情,这也是她一生之
中唯一没有控制住的事情。此刻,当天下就这样百无禁忌的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不能不气!   最最置身事外的,就要属罗成了。如果不是琼华公主的眼光始终粘在他的身上,那他应该就跟桌上
的花瓶一样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   可是天下却是怎么看都不顺眼,琼华的眼神在最初的时候,还是在琴和罗成之间来回的晃着,这会
儿却仿佛已经把琴忘掉了一般,全放在了罗成身上。虽然罗成一直背对着众人,在看窗外的风景,一点
都没有注意到琼华,天下的嘴却还是忍不住噘了起来。   杨坚恍神之间,发现了天下一脸的不悦,忙问道:“怎么了?”   天下伸手指着琼华,毫不客气地说道:“她干嘛一直盯着我哥看啊?”   “你哥?”杨坚先是一愣,不太明白天下到底在说些什么,然后循着方向看了看琼华,又看向了罗
成。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罗成身上。   罗成听到天下的声音,也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微微含笑,问道:“叫我?”映着背后照过来的阳光
,那一笑之间的风情,醉人心弦。   众人都呆住了,只有天下悄悄冲着他扮了个鬼脸。   罗成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本来他是不想趟这混水的,这样如果有什么事情,他才会比较方便暗中帮
忙,可是天下却一副非把他拖进来的表情,让他感觉很无奈。因为杨坚是便服而来,这样的场合里他并
不方便正式见礼,于是便上前几步,冲着杨坚躬身施了一礼,然后瞪了天下一眼就又退回窗前站着。   天下却象没有注意到他一样,只是一个劲地盯着琼华看。于是,便形成了一个奇怪的三角形,罗成
瞪天下,天下盯琼华,琼华看罗成。   几个大人越发的不明白这些少年男女是在干什么了,杨林皱着眉头,指了指琼华,对天下说道:“
天下,这是琼华公主,论起辈份是你姐姐,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不可失礼,知道吗?”   天下从杨坚怀里挣了出来,站到杨林面前说道:“好好相处的话,您应该跟这位公主殿下说才对,
让她不要总是对我的所有物露出那么贪婪的目光,她要是再这样,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来……”   杨林一下子站了起来,大声喝道:“住口!你又在胡说什么?”   云槿一听杨林这话,也一下子站了起来,上前两步将天下护在身边,说道:“她还是一个孩子,童
言无忌你没听说过吗?这么大声做什么?吓坏了她可怎么是好?”   独孤伽罗的脸色已经发青了,强压着怒火,说道:“孩子……哼……的确还是个孩子,言谈举止竟
是如此的粗鄙,二弟,你并未娶妻,这孩子就留在我身边,让我来帮你调教好了!”说话间,那种恨意
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杨林却是不假思索地就拒绝了:“不敢有劳皇后费心了,我极喜欢这孩子的,还是留在身边自己照
顾的好!”   云槿拉了天下坐下,冲杨坚拱了拱手,问道:“不知杨兄来这风月斋有何贵干呀?”天下跟罗成互
望了一眼,都有些弄不明白云槿跟杨坚究竟是什么样的交情,居然可以在这大厅广众之下称兄道弟。   杨坚这时已经缓过神来,也拱手还礼,说道:“自从十年前一别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云兄的消息,
我一直惦记的紧,刚才见了二弟,听说二位贤弟如今就在这风月斋,便赶来一会。”   虚伪!天下眼前飘过这两个大字。明明是知道了她跟皇后、公主去了同一个地方,害怕她们之间会
起冲突,才紧紧张张地跑来,结果却说是跑来见云家兄弟,这话说的真虚伪。天下不停地翻着白眼。   云桑也一脸的不信,冷笑了一声,问道:“真的只是这样?”杨坚与杨林都是一脸的不自在,各自
尴尬地笑了笑。   “你好无礼!居然敢这样跟我父皇说话!”琼华一脸怒容地说道。她刚才让天下的话给憋了一肚子
的火,这会儿全冲着云桑发作了起来。   云桑仍是那样满脸的不在乎,半眯着眼睛问道:“我生来就这样的,我就这样说话又怎么样?”   杨坚狠狠地瞪了琼华一眼,吓得她脸色发白的住了口,然后才冲云桑、云槿两兄弟笑着说道:“这
个女儿从小被我惯坏了,二位贤弟莫要跟她计较……”   云槿看着天下,突然说道:“我这个甥女从小也没受过委屈,以后若是让她跟着你们,我们兄弟可
是不放心的很呢!”   天下悄悄吐了吐舌头,暗赞云槿说话够大胆!于是巴巴地看着两个人,想知道他们会怎么应对。   谁知,杨坚脸色一僵,什么话都没有说,杨林也一副无言以对的表情。   倒是独孤伽罗一脸傲然中又混着几分不解地说道:“甥女?你们这亲戚是从哪里论起的?她现在可
是皇家的郡主,以后不管她受什么委屈,都是我皇家的家事,与你们又有什么干系?”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二十九节 规矩   独孤伽罗并不知道关于云家的事,在她的认知里也从来就没有过“云殊”这么个人,有的只是独孤
伽傩,那个被她母亲赶出独孤家的弱质女子。虽然,这些年来好隐约知道一些关于云殊、关于天一阁的
事,可是她也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也从不认为这些有资格对她构成威胁。   可是,云殊的不一般,云家是多特殊的存在,杨坚和杨林却是十分清楚的。因为当年平定南陈的那
场战争,如果不是得到了云殊和云家的支持,他们根本不可能那样轻松的获胜。所以,当独孤伽罗的那
几句话一说出口,他们两个人的脸齐齐变色。   杨坚虽然对独孤伽罗的话不满,但是却习惯性的并没有说话。杨林可不吃这一套,一副并未把这位
皇后娘娘放在眼里的神情,眼睛一瞪,说道:“女儿是我认的,这亲戚从哪里论的我说了算,要是跟在
我身边会委屈了她,那这皇家的郡主不当也罢!”说罢,他怒气未消地看向杨坚。   杨坚摇着头叹了口气,伸手招呼天下过来身边,抚摸着她颈子里挂着那块刻有她生辰八字和名字的
玉牌,好半晌才对杨林说道:“这孩子是咱们杨家的‘天下’,有没有‘郡主’这个封号又有什么要紧
的?反正不论怎么样,你都是断断不会让人委屈了她的,把她交给二弟你,我放心!”杨坚也看的很清
楚,天下是绝对不能带回宫的,不然她的下场一定跟后宫那些无声无息消失掉的女人一样,就算再怎么
疼爱这个孩子,他也不能把天下养在身边,而杨林无疑是一个好的抚养人选。   杨林冷哼了一声,这么多年来,他对杨坚这种“惧内”的表现非常的反感,可是却也无可奈何,有
心无力,帮不上忙。   天下对杨坚的这番话却感到很满意,对她来说,这个郡主还真没什么好当的,她从一开始对这个封
号就不感兴趣,怕不得自在,如果真的可以不用当这个倒楣郡主,她怕是更高兴些。当杨坚说出“有没
有‘郡主’这个封号又有什么要紧的”这句话的时候,她忙不迭地点头附和:“是啊,是啊,这个‘郡
主’做起来也没什么趣儿,还是不做的好……”我也能活得更自在些!这后半句她没敢说出来,怕适得
其反,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全都带了出来。   杨林被天下的表情逗得一笑,伸手点头她的额头,说道:“你呀,真是个不省心的……”   天下嘟着嘴说道:“嫌我不省心呀?那我以后跟着舅舅过好了……”她话音未落,杨坚跟杨林二人
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天下忙探身隔着茶几拉住杨林的胳膊,撒着娇说道:“不过,爹爹一定舍不得对不
对?象我这么聪明、伶俐、漂亮、可爱的女儿要到哪里找呀?所以,您一定要知足,以后要疼我、宠我
、对我好,爹爹,你说对不对?”杨林、杨坚、云槿、云桑全都被她的话逗得大笑了起来,连远远站在
窗边的罗成都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琼华心里那叫一个不忿,就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不仅抢走了她父皇对她的宠爱,
甚至也抢走了罗成的全部注意力,这口气让她怎么咽的下去?来洛阳之前,她就已经听说了,她的父皇
有意把她嫁到罗家去,可以说这罗成已经是内定的附马了。她以前是见过罗成的,心里也早有了他的影
子,一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暗自欣喜了好多日子。谁知今天遇到之后,罗成压根就没有拿正眼看过她
,她是越想越恨,看着已经笑倒在杨坚怀里的天下,忿忿不平地说道:“哼!真是个没规矩的野丫头!
”   众人的笑声嘎然而止,且不说云槿和云桑,就是杨坚跟杨林脸上也都有些挂不住了,只独孤伽罗一
人面带得意地看着琼华,还赞赏似的点了点头。   天下从杨坚怀里站直了身体,脸上的笑意并未收敛,仍是那样笑嘻嘻地问道:“野丫头?你是在说
我吗?”   琼华虽然被杨坚凌厉的眼神吓住了,可仍是深吸了一口气,仰起了头,一脸傲然地说道:“没错!
说的就是你!”   天下挑了挑眉,说道:“你还真没说错,我就是这么个野丫头,你什么时候见过野丫头还讲规矩的
?规矩这种东西呀,是专门为你这样的公主还有那些名门淑女安排的,跟我还真没什么关系,要知道我
这个野丫头可没机会去跟什么番邦合亲,也用不着下嫁给大臣拢络人心,出了门举手抬足之间也不用担
心会失了皇室的体面,所以呀,也就用不着学什么规矩了,规矩这种东西对我而言,还真是多余的!”   短短几句话一出口,立时把琼华的眼眶给说红了。杨林皱着眉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杨坚却还是一副面带微笑的样子,抚摸着天下柔软的头发,说道:“谁说规矩这东西对你而言是多余的
?你难道忘了?你可是已经被封了郡主的……”   天下噘着嘴说道:“刚才不是说,不用做那个倒楣郡主了吗?”   “倒楣郡主?”杨坚一愣,旋既笑着问道:“做郡主怎么会倒楣呢?”   天下一点也不顾忌杨林要她慎言的眼神,口齿清晰地说道:“什么公主、郡主的,这些封号不过是
当权者手里的筹码罢了,而那些拥有封号的女人,最终的下场也不过是沦为政治利益下的牺牲品罢了,
难道这还不够倒楣呀?所以呀,我才不要做那个什么郡主呢,我只要关起门来做我爹的女儿就好了,少
拿外面那些破事儿来烦我……”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三十节 月色   月凉如水,洒落一地清辉。   天下披着微湿的头发,倚窗而立,想着白天的那一场混乱。她实在没想到那位口口声声说着什么规
矩的公主殿下,居然会恼羞成怒到想到手打她的地步,更没有想到杨坚居然会动手打了那位据说最得他
宠爱的公主。   现在想起来独孤伽罗当时的脸色,天下还是有种忍不住想笑的冲动。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让她感
觉很好,只是跟杨坚他们回来后,就不能跟罗成住在一起了,有点郁闷。天下现在住的是洛阳行宫,而
罗成因是外臣的身份,所以只能住在别馆。   沁月站在一边,看着天下忽喜忽忧地脸色,掩嘴偷笑。   “笑什么呢?”天下扭头嗔道。   “姑娘在想什么呢?”沁月拿了块干布,帮天下擦拭着头发问道:“一时高兴、一时恼的?”   “我哪有?”天下不理会沁月的打趣,依旧抬头望月。   沁月见天下并没有恼怒的意思,笑着说道:“姑娘是既高兴皇上今天当着皇后的面护着您,可是又
不开心要跟罗少保分开,是不是??”   天下看了沁月一眼,噘着嘴说道:“就你知道多!”   “姑娘,你以后怎么打算?”沁月敛了笑容,脸上浮现了几分担忧。   天下满不在乎的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啊,还能怎么打算?”   “可是……”沁月月皱着眉头,说道:“皇后必定不肯善罢甘休,我怕姑娘最终还是难免要吃亏的
……”   天下若有深意的笑道:“沁月,你要记得,有些时候,吃亏真的就是占便宜,当然,也不是什么亏
都能吃的,这亏呀,也要吃的有技巧才行……”   沁月不解地看着天下,正想问个明白,却听门外赫然传了杨林的声音:“哼!你今天没吃着亏,却
占了不小的便宜吧?!”   天下冲沁月吐了吐舌头,朝门口那边点了点头,示意沁月快去开门,然后拢了拢散落肩上的黑发,
依旧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看着窗外的月色。   杨林一进屋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尚称不上少女的娇小的女孩披散着发,倚着窗戴了一身的月光
,仿佛要消散在那片白光之中一般。   杨林有瞬间的晃神,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径自坐下,无奈地笑着说道:“你呀,真是个惹事的阎
王!才到洛阳不过几个时辰,就弄得帝后不和,唉……”说着,杨林也想起了白天的状况,忍不住叹了
口气。   天下一脸委屈地走到杨林面前坐下,说道:“我都说不要去长安,不要见他们了,是您非要带我来
的,会有这样的状况,难道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吗?”   杨林看着天下,苦笑连连,轻啜了口沁月送上来的茶,问道:“你额间的红莲现在怎么样了?看起
来好象已经淡了许多了……”   天下用手摸了摸额头,笑着说道:“真的吗?我照镜子的时候都没有看出来浅淡了呢,我就说嘛,
这几天的精神格外好,应该很快就会没事了。”   杨林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你最近要格外当心些才,皇后那边定然不会轻易的善罢某休,饮
食、行事都要谨慎点,哼!我还是那句话,好好护着你自己,不要胡乱惹事,但是‘有人’找麻烦,也
别怕惹事,有爹在,天塌不下来!”   天下满眼的感动,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杨林,有些犹豫地说道:“可是……这样会给爹惹麻烦呀,如
果,皇后她背地里算计爹,您不可不防呀……其实,我觉得我跟舅舅他们在一起,或许会更好些,至少
爹爹就不用为难了!”天下努力地垫着砖,一心一意地进行着她的挑拨大业。   杨林轻轻拍了拍天下的头,顺势帮她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说道:“她不敢的,这些你不
用担心,我自有分寸!不过,你说起了你舅舅,他们……你对他们的事知道多少?”   天下露出一抹了然的微笑,问道:“爹爹,想知道些什么呢?”   杨林看着天下笑容,突然觉得有些刺眼,心底缓缓泛起一种无力感,这个女儿啊,怕她单纯会被人
欺负,却又盼她单纯可以简单些生活啊……   “爹爹?!……”天下见杨林不说话,有些担心地叫着他。   杨林缓过神,轻应了一声,端起茶杯又啜饮了一口,缓和了一下心情,这才又开口问道:“你娘跟
云家是什么关系?”   “我娘出自云家。”天下平静地说道。   “你娘姓独孤!”杨林皱了皱眉头,陈述着事实。   天下摇了摇头,说道:“从我娘被独孤家赶出来后,她就不是独孤家的人了,而‘云’这个姓氏,
却是从她出生起就无法抛弃的,她可以不姓独孤,可是她必须姓云,她身上流着云家女儿的血,她是云
家的女儿,这点,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看着杨林疑惑的眼神,天下又轻声说道:“我外婆姓云…
…”   “当年我查过,你外婆姓莫!”杨林此时分外地冷静。   “虽然我外婆是冠着‘莫’这个姓氏嫁进独孤家的,可是,她其实是姓云的,我,也姓云!这是云
家公认的,云家女儿生的女儿,从出生那一刻起,便会有一个以云为姓的名字跟随一生,从无例外!”
天下简单地解说着。   杨林仍是一脸的不解,满肚子的疑问,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天下轻轻笑了起来,伸手将杨林紧皱的眉头抚平,说道:“这些事好复杂的,不过,您只要知道这
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行了……对了,爹,你带我来洛阳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三十一节 利用   杨林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天下,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说道:“这次特地赶在这个时候到洛阳,就
是为了带你来参加万芳会!”   “爹,您不会真的象我哥猜的那样,想让我拜在七巧阁门下吧?”天下接着问道。   “你哥?罗成那小子竟然猜出来我的用意,哼,这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比起他老子也不遑多让
……”杨林用手指弹敲着长几感慨了一番,这才直视着天下的眼睛,缓缓说道:“本来,我是打算请丁
彦平荐你入七巧阁的,”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丁大哥本就出自七巧阁,只是知道
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天下点了点头,说道:“您说‘本来打算’,那现在没这个打算了吧?”   杨林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不是没有这个打算了,现在是不能有这个打算了!”   “什么意思?”天下虽然暗暗松了口气,却还是想探问个究竟。   杨林深深地看了天下一眼,说道:“再这么闹下去会出大乱子的!”天下刚想开口问话,却被他一
挥手给止住了:“皇后现在摆明了是要跟我赌这口气,我找了丁彦平来帮你引荐,她便通过阿摩的关系
找了谢留仙来帮琼华引荐……”   “阿摩是谁呀?”天下不解地问道。   “二皇子,晋王杨广,阿摩是他的乳名……”杨林解说道。   杨广?!旷古绝今的第一大败家子?天下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有些兴奋了,忙问道:“他也是七巧
阁的人?”   杨林摇了摇头,说道:“阿摩并不是七巧阁的人,只是他前两年被皇上封到扬州做了扬州大总管,
而七巧阁也是建在扬州的,所以他们之间的接触也就多些……”   天下点了点头,可仍是一脸疑惑地问道:“可是这能闹出什么乱子来呀?我们各人拜各人的师,谁
也碍不着谁,各过各的日子就好了嘛!”   杨林斜睨着天下,无奈地说道:“你说的倒轻巧,你以为琼华是你呀?一肚子的花花肠子,吃亏都
能变成占便宜……”   天下一脸委屈地说道:“这也能算到我头上呀?”   杨林叹了口气,说道:“七巧阁、流岚书院、青石道场,这三家牵扯甚广,他们的存在对皇权来说
,是一种威胁,本来我有心把你送进七巧阁,固然是想借他们的势来给予你保护,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讲
,也是希望你可以进一步了解、掌握甚至是分化它,当然这也因为是你,我才敢这样的打算,你虽然年
纪小,却有胆有识,任性而不冲动,你进了七巧阁就算成不了事,也绝对坏不了事,自保应该是不成问
题的,可是琼华的情况却不一样,她自幼长于宫廷,又因为是么女倍受帝后宠爱,便是几个兄长平日也
都让她三分,就她那半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性子,进了七巧阁别说拉拢不住人,怕是反而还会得罪人,
把原本还算平和的关系都给搞砸了,皇后为了不让你得势,便推了琼华出来与你争,她没有考虑琼华能
不能做的了这样的事,我却不能不考虑她这样做的后果会怎样,她这样赌着气蛮干,就逼得我只能放弃
送你进七巧阁的打算了,这么一来她应该也会放弃让琼华进七巧阁了吧?……”   杨林话音未落,天下就噘着嘴抱怨了起来:“原来您只是想利用我呀!看来这次我还得谢谢皇后娘
娘呢……”   杨林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无从驳起,他心里的确是存了这样的念头,在他看来,以天下的资质,想
要进七巧阁绝对不成问题,所以天下是最适合做这事的人选。好一会儿,杨林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
道:“谁让你这么出色呢?爹有事的时候,不靠着你还能靠谁?”   天下吐了吐舌头,俏皮地皱了皱鼻子,说道:“那是!您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出色
呢?”   “你这孩子呀,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心思太重!”杨林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依旧一副深思地表情
,说道:“这个云家也不简单啊!据我所知,七巧阁和流岚书院里,都有他们的人……”   “不入世,焉能出世?云家入世,是为了出世,您不用担心的,就目前而言,只要事不关我,他们
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的。”天下宽慰着杨林。   “怎么能不担心啊?不管是七巧阁,还是流岚书院,姓云的都同样的举足轻重,这总让人有种防不
胜防的感觉……”杨林一脸忧色。   天下站起身,挪到杨林身边坐下,轻轻靠着杨林,说道:“爹,您真的不用担心的,云家对江山社
稷没有威胁的,因为他们志不在此,他们追求的是一种天道,是自然而然的东西,我敢断定他们不管是
在七巧阁,还是在流岚书院,都只是因为兴趣,而不是有什么阴谋,……”   “但愿如此吧!”说着,杨林站起了身,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天下也忙站起身来,扶着杨林的手臂,说道:“爹爹,这就回去呀?再说会儿话嘛,我一个人好无
聊喔……”   杨林笑着拍了拍天下的头,说道:“你呀,快点把头发擦干了睡吧,天色已经不早了,明天还要早
起呢!”   “早起?干嘛?”天下问道。   “明天要出城狩猎!”杨林笑着说道。   “狩猎?”天下先是一喜,随后撇着嘴问道:“都谁一起去呀?”   “都谁一起去不好说,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皇后不会去……”杨林一句话打消了天下的担心
。   天下这才笑嘻嘻地嚷着:“那明天我要骑马跟着你们打猎,我可不要呆在远处看热闹!”   杨林也笑着应下了,然后离开天下的房间回自己寝室去了。   天下这才长出了口气,瘫坐在那里,暗自庆兴自己逃过一劫,不用进什么七巧阁了。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三十二节 有心人   天下一整夜都处于亢奋状态,天刚蒙蒙亮便从床上跳下来,让沁月侍候着梳洗。   就在她左挑右选拿不定主意要穿什么衣服的时候,门外有宫人传话说是罗成在行宫外候传,问天下
见是不见。天下高兴的也顾不得挑衣服了,连忙一迭声的叫人去请。   罗成带着随侍在宫人引领下进了天下的住所后,往那宫人的手里塞了锭银子遣退了她,又让跟他一
起来的随从候在门外,然后一个人进了屋。   一进屋,罗成就呆住了。天下竟然只穿了中衣、散乱着头发,双手托着腮坐在厅里,沁月手里拿了
一件浅绿色的长裙正在哄她更衣,可天下却一点配合的意思都没有。   罗成摇着头轻笑了一声,问道:“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呀?”   天下抬头看见罗成,忙起身拉他同坐,皱着眉头说道:“今天要出去狩猎,可是我这会儿才发现没
有骑装,不知道外面的成衣铺里有没有现成的,沁月,你出去看看吧……”天下说着转头看身沁月。   沁月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的好姑娘,我这就去帮您找骑装去,不过,您先把这套衫裙换上
等我回来可好?”说着,把手里的裙褂又往天下面前递了一递。   天下嫌弃的看了一眼,一脸的不乐意:“现在换上,呆会儿还不是要换下来,何必这么麻烦……”   “姑娘!”沁月有些急了,在她看天下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虽说年纪小,可是只穿着中衣见男客,
终是不妥。   “好了,不用这么麻烦了!”罗成实在忍不住了,忙出声打断了天下主仆的话:“我昨天一听说今
天要去狩猎,就想着你未必有准备骑装,所以让人备了一套特地给你送来……初五——把东西拿进来…
…”说着,罗成朝外面吆喝了一声。   天下好奇地顺着罗成的视线朝外望去,沁月也没了声音。工夫不大,罗成的侍从——初五,便双手
捧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   还没等初五站稳呢,沁月便在天下的示意下将他手里的包袱“拿”了过去,惹得初五手足无措地一
阵发蒙,罗成只得哭笑不得挥手让他下去。   沁月将包袱放在天下面前的长几上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套湖绿色的男式骑装,还有一顶束发用的珍
珠冠,看起来都不象是新的。天下象是顶喜欢那珠冠的式样,拿在手里不住的摩挲把玩。   罗成见天下这副模样,了然一笑,说道:“好了,既是给了你的,以后有的是时候细细赏玩,你还
不赶快趁着这会儿子把衣服换上,把头发束好,要不呆会儿等王爷过来接你要是见了你这样子,准得骂
你惫怠!”   天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人家只是太喜欢了嘛,你也知道我最中意这款飞云冠的,可是
,已经很久都没看见过了……”   罗成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喜欢就好,你快去梳妆打扮一下吧,我就先回去了,呆会儿见
了面再聊!”天下笑着应下,送罗成出门。   天下回到房里,利落地将罗成送来的骑装穿在了身上,不同于天下满脸的开心,沁月始终皱着眉头
,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一边帮天下绑着袖口扎带,一边嘀咕道:“送人衣服居然送旧的,这也不知
道是谁穿剩下来的,亏姑娘还高兴的跟得了宝似的……”   “你知道什么?”天下一边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驳斥着沁月:“这衣服必定是我哥自己的,
昨天半夜才得了信儿,知道今天要去狩猎,他定是特特找人把他自己的衣服改了给我的,这珠冠也定是
他怕我没有搭配衣服的饰物才送来的……新与旧又有什么关系?难得的是他这份心思……”天下乖乖坐
在梳妆台前,任由沁月摆弄着她的头发。   沁月将天下的碎发细细的辫了起来拢在一起,然后挽了个髻,再将那珍珠冠戴了上去,左右看了看
,一边小心地调整着位置,一边说道:“姑娘领了他这份情倒没什么,可是也不必真的穿这套衣服吧?
在洛阳这地方,想要帮您弄一套新的骑装回来绝不是什么难事的,嫣娘她们……”   天下一边用香粉细细的遮住了额前已不太明显的红莲印记,一边说道:“说起嫣娘,你抽空跟她们
联络一下,告诉她们我一切都好,不用挂心,这两天得闲儿我就会过去见她们,让她们不要轻举妄动…
…”她见沁月点头就下后,这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个满意的笑脸,说道:“至于这套骑装嘛,那
是一定要穿的,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沁月这回倒是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沁月刚帮天下打理好头发,就听外间客厅传来了杨林的声音:“天下,收拾停当了没?”   “好了!”天下连忙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杨林一见天下一副男孩子的打扮出来,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嗯,这样也挺不错,看
着有精神!”   天下得意地笑了笑,突然被杨林身后侍从手里的托盘吸引住了目光:“爹,那是什么?”她伸手朝
那托盘指了指。   杨林笑着让人把东西放在长几上,说道:“刚才我跟皇上说,要带你一起去狩猎,皇上担心你没有
合适的骑装,便赏了一套……没想到,你这东西带的倒是齐整,连骑装都没落下……看来皇上这心思是
白废了……”   天下将托盘上的红绸掀开,却见一套宝蓝色的骑装静静地躺在那里,那温润的色泽引的天下忍不住
用手细细地抚摸了起来。沁月在一旁眼睛瞪的大大,吃惊地说道:“这是云锦制成的呀!”   天下仔细地端详了好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好东西,可惜太好了点……”   “好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沁月不解地问道。杨林也一副愿听其说的表情,等着天下解释。   “云锦是贡缎中最珍贵的,一年只有两匹,这么精致的东西却做成了骑装,谁会值得穿呀?若是骑
猎途中不小心刮坏了一点,还不得心疼死呀?所以我可以它,太好了点……”   杨林笑着摇了摇头,不太能理解女孩子对漂亮衣服的执着,甚是不以为意地说道:“既然喜欢得舍
不得穿,那就收起来好了,要我说,皇上送的这套还不如你身上这套看起来好看呢,不过,怎么做了套
男娃娃的来穿呀?看起来怪怪的……”   “这是我哥的,他猜我没带骑装,便把他自己的给了我一套……”天下拢着额前的刘海儿说道。   “你哥?他来过了?”杨林有些讶异。   天下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来过了,他刚走,您就来了……”   杨林若有所思了看着天下,缓缓地说道:“他倒是挺有心的嘛……”   天下被杨林的目光看的心里有点毛毛的,猜不透这位老爷子心里究竟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三十三节 千风亭   杨林站起身来,上上下下的又仔细打量了天下一番,问道:“可都打扮好了?”   天下点了点头,说道:“嗯,都好了!”   “那好,咱们走吧!”说着,杨林拉起天下的手就往外走。   天下一愣,皱着眉可怜巴巴地问道:“现在就走呀?我还没吃早饭呢……”   杨林被天下的表情逗得一乐,拍着她的脑袋说道:“哪能不让你吃饭就上‘战场’呀?皇上那儿早
就备下了,就等着郡主殿下大驾光临了……”   “啊?!——”天下一脸的不乐意:“跟皇上一起吃啊?能不能不去呀?我怕消化不良……”天下
意有所指。   杨林扯着天下径自向外走去,边走边说道:“这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招人嫌
起来了?快走吧,皇上怕是都等急了……”天下就这样噘着嘴被杨林拉走了。   千风亭里的气压已经低到了极点,圆圆的石桌上已经摆上了香气诱人的早膳,可是围桌而坐的四位
主子没一个动筷子的,而且除了晋王殿下外,皇帝、皇后和琼华公主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把站在一旁伺候着的内侍总管张怀吓得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脸上汗珠子一颗一颗的沿着脖梗子往下
落,思前想后的搞不清楚究竟是谁招这几位心里不痛快。   不光张怀被吓的不成样子,就是杨广也觉得有些上不来气,他轻咳了一声,说道:“父皇,皇叔还
没过来,要不我去看看……”说着,他就想站起来身来。   “坐下!”没等杨坚开口,独孤伽罗就板着脸把杨广叫住:“不许去!”   杨广见杨坚也没吭声,只得无奈坐了回去。千风亭里立刻又恢复了“平静”的高压中。   当天下跟着杨林来到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种场面。天下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早就猜到这顿
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杨坚自打看见杨林跟天下过来的身影,脸上就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抹笑容,可是相对的来自独孤伽
罗和琼华的气压又低了几分。   杨坚见杨林跟天下要行大礼,忙挥手叫免,说道:“都是自家人,还行这虚礼做什么?快来坐下!
”杨林也不客气,拉着天下便坐在了杨坚旁边的空位上。   张怀带着几个内侍一阵的忙碌,服侍众人用膳。   杨坚拿起筷子往天下的碗里夹了口菜,然后看着她身上穿着的男式旧骑装,问杨林:“怎么穿成这
个样子?我让你送去的那套骑装不合身吗?怎么没穿新的?”   杨林笑着睨了天下一眼,说道:“倒不是不合身,她只是舍不得,再说了,穿成这样也挺精神的嘛
……”   “舍不得?”杨坚有些讶异。   杨林用筷子指了指天下,说道:“让她自己跟您讲,她的歪理总是一套一套的……”   天下看着一桌子的菜,再次暗暗叹气,心里有些埋怨杨坚,好好吃饭就得了,哪来这么多话要问呀
?可是却也不能不理会,只得扬起一朵灿烂的笑容,说道:“那套骑装好漂亮喔,穿去打猎太可惜了,
所以,我就叫人收起来了……”   “衣服做来就是要穿的,有什么好可惜的?”杨坚语调透着不常见的温暖。   “骑着马打上一天猎,只怕那套衣服就再也不能穿了,所以,我舍不得……”其实天下很想跟他说
,那种名贵易损的料子根本就不适合做骑装,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杨坚含着笑看着天下,柔声说道:“不用舍不得,以后再做新的就是了……“   天下摇了摇头,说道:“从小娘就教我‘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节俭是一种美德!”   杨坚与杨林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几分意外、几分骄傲、几分思念,虽然他们俩一句话
都没再说,可是从天下碗里的不断增加的菜量来看,宠爱之情愈加。   独孤伽罗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冷眼看着他们三个谈笑风生。琼华却格外的自怜,她自小就是被捧
在手心里长大的,何曾受过什么委屈?可是自从遇见了天下,就没有有一件事顺利过的,甚至还被杨坚
打了一巴掌,昨天如果不是独孤伽罗坚持,杨坚甚至要禁她的足。此时再见到天下,听着杨坚跟她的对
话,看着杨坚的神情,琼华突然有一种父亲被抢走的感觉,心情差到了极点。   杨广一直都在注意着琼华。琼华自打进了这凉亭,除了跟杨坚见礼外,一言未发,始终低着头,眼
眶细看之下仍有些红肿,显是哭肿的。杨广只是隐约听说了昨天的事,知道琼华被杨坚打了,可是具体
是为了什么却并不清楚,但看妹妹这个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心疼,可是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悄悄
地拍了拍她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夹了些她爱吃的菜给一直没怎么动筷子的她。   天下这才注意到坐在身边的这个青年,悄悄偷眼打量着他,脑子里只浮现了一句“谦谦君子,温良
如玉”。   杨林也夹了菜放进天下的碗里,见她在看杨广,笑着说道:“这是你二皇兄,晋王殿下,杨广……
”   杨广?!天下险些被这两个字给砸晕了,这么温润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那个‘穷奢极欲’的炀帝
呢?会不会搞错了?天下一脸的不可置信,把杨广看得一阵心虚。   杨广有些尴尬地笑着,说道:“这位就是王叔的义女,天下妹妹吧?……”这“妹妹”两个字一出
口,独孤伽罗跟琼华两人不约而同地冷哼了一声,把杨广没说完的话都给噎回到了肚子里去。   杨坚见此情景也忍不住哼了一声,然后对杨广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这个妹妹年纪尚小,呆会儿狩
猎的时候,你这做哥哥的可要多顾着她点……”杨广忙答应了下来。   琼华不知何时把注意力放在了天下头上的珠冠上,死死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大声说道:“今
天的狩猎我也要参加!”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三十四节 又见厚礼   “今天的狩猎我也要参加!”   琼华这话一出口,几乎是立刻的,杨坚就把脸沉了下来:“你又不通骑射的功夫,参加什么狩猎?
”   琼华用手指着天下,倔强地说道:“凭什么她就可以去,我就不行?再说了,不通骑射功夫,我可
以学啊,二皇兄可以教我!”   杨广看了看杨坚,又看了看琼华,聪明的选择了保持沉默。   独孤伽罗虽然也不明白女儿为什么非要去参加狩猎,可是却被琼华那句“凭什么她就可以去,我就
不行”却深深地触动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装出一副“和善”的表情,对杨坚说道:“既然琼华想
去看看热闹,就让她去好了,也好跟‘二弟’家的郡主做个伴儿……”   天下玩味地看着琼华,她早就察觉刚才琼华直盯着她头上的珠冠看,心里已经有些明白这会儿琼华
的坚持是为了什么,她微微一笑,挑衅似的摸了摸头上的珠冠,用一种很无谓的口气说道:“公主殿下
要是去了,还是给晋王殿下‘做伴儿’好了,我已经约了人要一起打猎,恐怕不能陪公主殿下‘学骑马
’了……”天下有意的曲解着琼华刚才说的话,学“骑马”跟学“骑射”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却有着天
地之别。   可是琼华的注意力也没有放在这里,她满脑子都只剩下了天下那句与人有约的话,几乎立刻的她就
想到了那人是罗成。   琼华知道,天下头上的珠冠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飞云冠。她知道整个珠冠是用了108颗珍珠串成的。
她甚至知道,珠冠最上面的攒缨是用十六股的朱红丝编成的。她曾经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照着这珠冠做
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她做的那只珠冠还没来得及送给她想送的人,那人的这只珠冠却已戴在了天下的头上。   琼华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罗成的时候,是在十岁那一年。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世上真的有人白的
象雪,冷的象冰,明明是对她躬身施礼,却仍傲如浮云。自那天之后,她心里就常常想起这个人,常常
装做不经意地跟人打听他的消息,然后“罗成”这个名字便一点一点地刻进了她的心里。   这次出宫前,她便听说皇帝有意招罗成做驸马,来洛阳的一路上,她都有些心慌慌的。可是当她在
风月斋看到罗成的时候,她佛仿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她从来没有见过罗成的笑容,她一直以为冷傲是罗
成唯一的表情,于是当那笑容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才知道,罗成,有情!只是那情不是对她的。   琼华早就清楚的看清了自己的那份嫉妒,却仍然无法让自己清醒地退出。   独孤伽罗却并不了解琼华的心思,她只是见不得天下的那副得意样儿,轻哼了一声,说道:“这么
说来郡主是精于骑射喽?”   “精于骑射还谈不上,不过总不至于让我爹丢了面子,不会让人说大隋兵马大元帅的女儿连骑马射
箭都不会……”天下的话里透着谦虚,可是跟她脸上的表情却怎么也不搭配。   “好了……”杨林舒缓了一下心情,对杨坚说道:“既然琼华想去,就让她去好了,让阿摩多顾着
她些也就是了。”   杨坚点了点头,就这样定了下来。   天下暗自摇头,这位公主殿下是自讨苦吃,跟着一起去狩猎,只会更伤心罢了,罗成绝不会因为她
的出现而冷落自己半分。   天下正在心里同情琼华,就见一个内侍捧着只大木头盒子进来跪禀道:“启奏陛下,北平府世子燕
山公罗成送了这个盒子进来,说是昭华郡主的东西……”   “我的?”天下有些奇怪,探着头朝那盒子张望着。只见那盒子长不足两尺,宽有半尺的样子,好
象还有些份量,天下心里隐隐猜到罗成送来的是什么东西了。   杨坚挥手示意内侍将东西捧到天下面前,说道:“既是给你的,就打开看看!”   天下将盒子接过来,盒子的重量压的她的手不自主地往下沉了一沉,那内侍忙说:“东西重,我帮
郡主拿着,郡主打开看好了……”说着,又把盒子接了过来。   琼华的脸色比刚才又黯淡了几分,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盒子,想知道罗成又送了什么给天下。   杨林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这小子究竟想干嘛?一大清早的跑来送什么骑服,这会儿又送了这么
大个盒子,怎么?怕我这个当爹的委屈了你不成?”   “骑服是他送的?”杨坚有些意外。   杨林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早上过去天下那里时,她都已经穿身上了,那小子比我去的都早
……”   天下看了杨林一眼,叹了口气,把准备打开盒子的手又收了回来,说道:“算了,我不看了,还给
罗少保送回去吧……”   杨广在一旁听了半天也没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心里却十分好奇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能让那个冷面冷心冷情的罗成巴巴儿地送来,于是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天下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省得我爹嫉妒人家比他有心呀!”杨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连杨坚都有些忍俊不禁。   倒是杨林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夹了口菜,说道:“送回去?你舍得吗?”   “自然舍得!”天下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会儿送回去给他,呆会儿他也会悄悄给我,哼
,别指望我会告诉你们,他送我的是什么东西!”   “我们不会自己打开看吗?”说着,杨林一伸手就把盒子打开了。   盒子里衬着炫目的红绸,红绸上静静地躺着一柄的短枪,一只奇怪的缠着七彩绳的物件儿,一个箭
壶。   “啊!——”琼华指着那柄短枪,惊呼了一声:“这……这不是燕山公的兵器吗?”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从那盒子转到了天下的身上。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三十五节 圆场   天下轻抚着短枪的枪身,指尖划过上面那一行小字,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杨坚皱着眉头问道:“这是罗成的枪?”   天下将枪握在手中,一边细细地看着,一边说道:“谁说的?这是我的枪!以前只是暂时寄放在他
那里罢了,现在这是物归原主了!”   “你骗人!这明明就是燕山公的随身短枪,我见过的!”琼华的声音高亢到险险要破音的程度。   天下斜睨的她一眼,语气里带着三分不屑:“你见过?那一定看的不够仔细吧……这明明是我的‘
凰羽’,才不是他的‘凤翎’呢!”   “这把枪跟燕山公的倒是挺像的……”杨广跑出来打着圆场。   天下却不领情,撇了撇嘴,说道:“天底下的枪还不都长的差不多?怎么就偏说我的这杆是他的?
哼!”   琼华也没理会杨广的好意,固执地说道:“这明明就是同一杆枪!”   天下眨着眼睛看着琼华,突然把手中的枪朝前一送,枪尖堪堪停在了琼华的鼻尖,众人都是一惊,
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独孤伽罗更是尖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天下看着独孤伽罗,象是被她吓到一样,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只是想让公主殿下看清楚点,好好
确认一下啊,不然您以为我想干什么?总不至于就为这么两句话就恼羞成怒到杀人灭口的程度吧?”   杨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严厉地说道:“御驾之前,岂可轻动刀兵?还不快把枪收起来?”   天下不甘不愿地把枪收了回来,看也没看脸色苍白、摇摇晃晃坐不稳当的琼华一眼,只是把枪拿在
手里把玩着。   千风亭里的一时冷场,气压已经低到了极点,杨坚轻咳了一声,示意众人坐下,然后捋着须说道:
“说起来,这枪跟罗成用的那杆还真像……”   天下在杨林的目光示意下,一脸不乐意地解说道:“哪有很象嘛,我这杆枪比较轻啊,而且枪尖是
四棱的,他的只有三棱,我的素白缨下面是平整的,他的下面藏着倒须钩,最重要的是,我的枪身上刻
这句诗是‘懒与梨花同淡梦’,他的刻的是‘闲对明月共相思’,我的枪攥上刻的是‘凰羽’两个字,
他的刻的是‘凤翎’……我们的枪差了好多,怎么会一样?”说着,天下把嘴噘了起来。   杨林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们谁会闲着没事去看罗成的枪到底长什么样?又有谁能一眼就看出你
这枪跟他的有什么不同?真是无理取闹!”   天下瞪了琼华一眼,也学着杨林冷哼了一声,说道:“看不出来就别那多么意见啊!”   琼华却并没有在意天下的话,只是盯着她手里的枪、内侍手里的盒子,眼眶越发红了起来。   杨广没有注意到琼华的神情,直直钩钩地看着那盒子里彩绳缠着的奇怪物件,问道:“这是什么东
西?”   天下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什么?”   杨广走了过来,伸手从盒子里把那东西拿了起来,上下反复地看着,说道:“就是这个东西啊,这
是做什么用的?女孩家的随身佩饰?”他把心里唯一想到答案说了出来,惹得天下极不文雅地翻了个白
眼,一把把东西夺了过来,说道:“晋王殿下,您的想像力真的很贫血呀!有时间好好补补吧……”   “想像力?贫血?什么意思?”杨广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   天下也懒地跟他解释,将那东西握在左手手掌正中,右手从下方微翘的部分抽出一根亮晃晃的钢丝
,钢丝顶端缀着一颗圆圆的钢珠,刚才杨广也有看到这颗钢珠,可是从它精巧的位置看去竟没发现它是
可以活动的,此时一见,不禁惊讶地低呼了一声。   天下白了他一眼,将钢珠搭在了上端同样微翘的部分,左手微一用力压住崩簧,只听“咔吧”一声
脆响后,那东西一下子抽长,众人这时才看出,原来这是一张精致的弓!   杨广嘴巴张的老大,他敲破脑袋也没想到这会是一张弓,他下意识地从天下手里将弓抢了过来,有
些结巴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是张弓呀?”边说,还边用手拉着弓弦比划着。   天下撇了撇嘴,说道:“少见多怪!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难道能跟你们这些
大男人一样,整天背着张老大的弓满街跑吗?当然要小巧一些,用着才方便啊!”   杨林从杨广手里把弓接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弓……看来好象是郑道之
的手笔呀……”   “郑道之?”杨坚脸色变了一变,说道:“难道他人在北平?难道他……”   天下皱了皱眉头,她还记得这个名字,罗成有跟她提起过一次,可是听杨坚的口气,好象对这个人
可能在北平这件事非常的不痛快。天下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问道:“郑道之?他是谁呀?”   “你不知道?”杨林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该知道吗?”天下表现出一副更奇怪的表情。   “你不是说这枪是你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郑道之?”杨林直视着天下,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睨
。   “我的枪……跟这个姓郑的有什么关系呀?”天下依旧一脸的茫然。   杨林耐着性子说道:“说起制造这种精巧的兵器,天下间没有人能比得上郑道之!”   天下撇了撇嘴,说道:“我才不信天底下会有谁的手会比我师傅更巧!这些东西都是我师傅设计的
呢!”天下一句话,便把郑道清跟罗成的关系给撇清了。   “你师傅?”杨坚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杨林。   杨林皱着眉头,问道:“你师傅究竟是何方高人?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师傅就是师傅啊,娘说他很厉害的,让我好好跟他学,可是师傅都不喜欢在同一个地方呆很久,
而娘又舍不得我离开,所以我哥跟师傅一起的时间比较长,我只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跟着师傅学东
西……这种小巧的机关设计之类的东西师傅也有教喔,他真的很厉害的……”天下的谎话越说越溜,甚
至不惜把云殊也给扯了进来,就是想帮罗成撇清干系,毕竟罗成现在算是孤身在此,如果杨坚他们一时
想不开把罗成变相的软禁起来,虽说未必真的困得住他,收拾残局的事情也会很难办。   北平,还没有强大到可以跟朝廷正面相抗,能忍则忍……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三十六节 翻脸   “你哥?”独孤伽罗冷笑着,用高了八度的声音说道:“叫的可真亲啊!你娘那个贱人是什么时候
勾搭上的罗艺?你……”   “你住口!”杨坚将手里的筷子摔在了地上,急声厉喝。   杨林脸色也难看了起来,至于杨广跟琼华根本都已经被吓傻了。只有天下,仍是脸色未变冷眼旁观
,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哼!我是要住口,那些事情她做的出来,我还说不出口呢!”说着,独孤伽罗站起身来,拉着琼
华便朝亭外走去。   “刷——”的一声轻响,天下手里一尺五寸长的短枪暴长二米有余,稳稳地横抵在独孤伽罗的咽喉
。一时之间,独孤伽罗脸上血色尽失,她万万也没想到,天下真敢做出这样的事来,而琼华更是忍不住
惊声尖叫起来。杨广也颤微微地站了起来,可却只是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天下!”杨林大吃一惊,倏地站起身来,一把握住天下执枪的手,说道:“快住手!把枪给我!
”天下冷冷地看了杨林一眼,目光中的寒意惊得杨林手抖了一下。   “皇后娘娘说话何苦说一半呢?有什么话就都讲出来啊,闷在心里多难过啊?”天下一字一字缓缓
地说出来,脸上竟带着沉静的微笑。   “哼!——”独孤伽罗冷哼了一声,高昂着头,看似无惧,可是内心的慌乱却被她略显急促的呼吸
声出卖。   “天下!”杨林有些急了额际隐约见了汗,可是他这会儿又实在没把握能制止天下,虽然他的手握
在天下的手上,可是他却仍有一种不能夺下那杆枪的感觉,因为天下的手太稳!象是苦练了几十年枪法
的人的手一样稳!   琼华惊惧之中半点不敢乱动,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向杨坚。杨坚仿苦无事一般坐在那里,一动未动
,甚至手里还端了杯酒,细细地品着。   “父皇——”琼华的语调里带着哭音,向杨坚求救。   杨坚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叫着天下的名字:“天下——”声音格外地沧
桑。   天下扭头看了杨坚一眼,虽然她手里的枪却仍架的稳稳的,可是杨林却趁她这一晃神之间,一把将
她搂进了怀里:“天下,不许闹了,走,爹带你去挑匹好马去……”一边说,一边拖带着她朝亭外走去
。   刚出了亭子,天下便从杨林怀里挣脱了出来,不顾杨林难看的脸色、焦急的表情,转过身,长枪曳
地,看向颓然倚在石柱上的独孤伽罗,冷冷地说道:“皇后娘娘,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耐
性更是特别的差,看在一些人‘往日的情份’上,我已经忍下很多了,您最好不要再来探试我的极限,
否则……”说着,天下露出了一抹血腥味十足的笑容。   然后她转头看向杨林,一样冷然地说道:“你们能给的,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所以,不要以为这
些东西能绑的住我,我会留在这里,只是为了一个‘情’字,莫要逼我把这‘情’给断了!”说完,天
下突然将手里的长枪提起,狠狠的往地面在一砸,青石板的地面上浮灰四溢,刚才恍乱中被杨林丢在地
上的那张弓象是长了眼睛一样竟从地面上弹起直直的飞回到了天下手中。天下那一枪之后已经随手拨动
了机关,将长枪复原成了短枪模样别在腰间,将弓接在手里挽了个花,把带钢珠的那端朝下握住,左手
一拨钢珠,右手顺势挥出一下子缠在了被内侍吓的掉到地上的木盒子上,将盒子取了回来,然后头也不
回地朝外走去。   杨林百感交集地看了杨坚及独孤伽罗一眼,急忙快步追着天下出去,只留下了身后的一片狼藉。   出了千风亭的视野范围,天下越走越慢,最后靠着一块巨石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杨林远远的看到天下的身影,心里一阵发酸。他慢慢走过去,站在天下的面前,低头看着她,问道
:“哭了?”   “我干嘛要哭?这会儿哭的人怎么可能是我?”天下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不带一丝脆弱。   杨林心里一松,又问道:“那坐在这里做什么?地上又湿又寒的,小心着了凉,快起来……”说着
,将手递到了天下面前。   天下却不领情,象是没看到似的,将手里仍握着的弓恢复了原先的大小,然后放回了木头盒子,这
才自己站了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说道:“我习惯了靠自己了……”   杨林叹了口气,说道:“天下……”   天下挥挥手,一脸不在乎地说道:“别想我为刚才的事认错喔,我没那么大肚量,也没那么窝囊!
”   “天下!”杨林伸手按住她的肩,面对面地盯着她的眼睛,满脸认真地说道:“这跟肚量大小、是
不是窝囊没有关系,这个场面总是要收拾的,以后难免会遇见,难道你打算次次都这么跟她硬碰硬?这
次是有我跟皇上在跟前,没让你吃亏,可是若是赶上个我跟皇上都护不了你的时候,你可怎么办?你要
知道,她是大隋的皇后,她的儿子是未来的皇帝,你的人生还很长,你总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下吧?
……”   天下打断了杨林的话,很灿烂地笑着说道:“如果,我所谓的人生,就是这样一辈子都要奴颜卑膝
的活在她的阴影下,那我宁可选择轰轰烈烈的去活一回,去做一些事……最后输的未必是我!”天下的
眼睛里也透着十二分的认真。   “你……你要做什么?”杨林被自己脑子里突如其来的一些念头吓的有些结巴。   天下拨开了杨林的手,仍旧笑着,边走边说道:“谁知道呢?反正我是左右都不会委屈了我自己的
,所以呀,以后的路我让她来选,我只管见招拆招,若能相安无事,我绝不找她麻烦,只是,也别指望
我会由着她或是她的子女欺负,那不是我会做的事,有机会就劝劝她,好自为之吧,对上我,就算你们
全都站在她那一边,她的胜算也不大的……”   天下走的洒脱,可杨林却站在那里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三十七节 后路   繁华的洛阳城已经喧嚣成了一片,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城外走去,每走几步,便会有人加入其中
,到城门时,除了随行的五百羽林军,这一路行来居然汇聚了各色人等足有二、三百号。   天下与罗成并马而行,杨林与杨坚走在他们前面,而杨广护着琼华却在他们后方。天下非常讶异琼
华居然还敢来参加,不过从琼华身边那群将她团团围住的侍卫来看,她还是有些顾忌的。   “这些都是什么人呀?”天下不解地用马鞭指了指身后不断涌进来的骑士问道。   “你不知道?”罗成有些意外:“今天来的这些都是有意进青石道场的,虽说后天万芳会才正式开
始,可是这几天其实这样的‘聚会’一直都在进行着的……”   “是在考察弟子的品性、天资吗?”天下见罗成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现在考察这些,那等到
万芳会的时候干嘛呀?不会就是一个拜师大典就结束了吧?”天下一副生怕错过看热闹的机会的样子。   罗成摇了摇头,说道:“万芳会一共三天,其实这三天里就是流岚书院、七巧阁、青石道场三家的
考较大会……”   “考较大会?考较什么?这三家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能怎么考较呀?”天下好奇地问道。   罗成笑道:“你怎么会对这些‘常识’一点都不知道呢?这三天是文、武、杂学一样占一天,因为
时间比较短,所以除了比武是一直是以打擂的形式外,其他两项都是决定一个题目来比的……”   “决定题目?”天下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是啊,从琼华求琴的事情来看,今年七巧阁很可能考的是音律……”罗成笑着点头。   “可是,这样的比试有什么意义呀?这三家明明就属于不同的领域啊!”天下一脸的不明白。   “这三家听起来是术业有专攻,可是门下弟子修习时仍是文、武、杂学样样不落,考较的时候不定
哪家会赢哪一场比试,不过,青石道场出现的时间太短,日子有点不好过,不管哪一样他都还没赢过就
是了……”   “青石道场怎么可能一场都没有赢过?就算文才和杂学方面他们赢不过人家,可是没理由连比武都
会输吧?你不是说他们那里都是以一挡万的高手吗?”天下不解地问道。   罗成依旧笑着说道:“青石道场的人确实是高手,可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另外两家一直都摆明了不
给青石那边出头的机会,每次都只要青石道声有人上台,他们的人才会上去,而且他们派的人都只跟青
石的人动手,摆明了打压……”   “还可以这样啊?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难道都没有人为青石抱不平?”天下一副唯恐不够乱的
神情。   “怎么没有?这不是连皇上都来帮青石扯起大旗来了吗?”罗成用下巴点了点杨坚的方向。   天下突然眉头一皱,说道:“那……这次琼华跟我……和七巧阁……”   罗成点了点头,神情有些严肃地说道:“皇室很可能跟七巧阁达成了一个什么样协议,你跟琼华就
是完成这个协议的人选……”   天下突然打了个哆嗦,拍着胸口说道:“还好,还好,我已经把这件事给推掉了,要不然,还指不
定会弄出点什么麻烦来了呢……”   “你还怕麻烦?……”罗成在不经意地回头间,正对上琼华哀怨中带着点恨的眼神,他扭头向天下
轻声问道:“你跟琼华公主又怎么对上了?”   “啊?什么怎么对上了?”天下一愣,没反应过来罗成在问什么。   罗成朝琼华的方向呶了呶嘴,说道:“要不然,她怎么那么一副表情看这边?又怨、又恨的……”
天下顺着罗成的目光看过去,冷笑着扫视了琼华一眼,琼华吓得赶紧把目光移开。   罗成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俩人,对天下说道:“看样子,你这个便宜占的不小呀,把个堂堂公主吓成
这样了……”   天下噙着笑,玩味地说道:“何止不小,估计有人会做上很久的恶梦呢!”   罗成一愣,忙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你那木盒子今天送的太不是时候了……”天下有些无奈地看了罗成一眼,把早上的事详细地说了
一遍。   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罗成叹了口气,说道:“你也太莽撞了,……”   天下白了罗成一眼,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换你试试看?!那个女人不把命丢留在那儿才怪呢!
还说我……”   “她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后,你再怎么样也不该拿她来试探皇帝跟靠山王的底线的,以后得越发的
小心才是,一言一行……”罗成一脸认真地看着天下,却见天下仍是那副不在意地样子,忍不住摇着头
说道:“你呀,真不知是多少人的劫数啊……”   天下挑了挑眉,冲罗成一笑:“别人的事我可不晓得,不过呀,我知道我定是你的劫数……好了,
别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已经出城了,咱们赛回马吧!”   罗成被天下这一笑,勾起了一腔豪情,爽快地应了声好,一起策马飞奔而去,留下身后诸多错愕的
眼神。   “他们好象真的很熟悉呀……”杨坚看着那两个飞驰而去的背影,缓缓对杨林说道。   杨林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天下说他们很小便相识了,可是却彼此都不知道
对方的真实身份……天下……也是这次才知道罗成是‘罗成’的……”   “不知道罗成是‘罗成’?”杨坚低声重复着杨林的话,又问道:“你对他们的那个师傅了解多少
?”   “罗成倒是提过一些,说是一个叫林静虚的散人……我问过丁大哥,他也没听说过这个人……其实
,我一直都有种感觉……”杨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什么感觉?你想说什么?”杨坚看向若有所思地杨林。   杨林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浮云,眼神中带着几分忧郁,平静地说道:“我在想,罗成,是不是阿傩为
天下准备的另一条后路……”   杨林的一句话,把杨坚说愣了,喃喃地说道:“你是说……她……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我们!”杨林语气中透着伤:“又或者,她早就预见了今天早上这样事
情的发生,知道我们……若是我们留了天下在身边,这样的事也是无可避免的,所以,她……”   说着,兄弟两人,齐齐陷入沉默。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三十八节 仇人见面   这次狩猎的地点就在洛阳城西二十多里外的一座荒山,地势称不上险要,但胜在有林、有水,沟、
坎、谷、壑样样不少,考较人的功夫是尽够用的了。山下早有羽林军把守着,参加狩猎的人也三三两两
的陆续赶到。   “吁——”来到山脚下,天下勒住了缰绳,笑着对跟在她身后的罗成说道:“好痛快呀!这种天气
跑马最舒服了!”说着,掏出一块帕子拭汗。   罗成伸手把她的帕子抽了过来,也狠狠地擦了两把,没理会天下的白眼,笑着说道:“你这马可真
不错,皇上赏的?”   天下摸了摸马的棕毛,撇着嘴说道:“皇上才没那么大方呢,这是我爹带我去御马司挑的……”   “去御马司挑的?这说来说去不还是御马?如果这不是赏的,难道那还是‘偷’的?”罗成笑着打
趣道。   “这是皇上赏我爹的,我爹给了我,所以呀,要承情也是承我爹的,不关皇上的事……”天下狡辩
着。   “喝点水吧……”罗成从马鞍桥上取下水囊递给天下。   天下猛灌了两口后,递还给了罗成,问道:“今天怎么没见到丁大帅?”   罗成也仰头喝了几口水后,说道:“今天七巧阁也有安排,所以,他没过来……本来,他是想我跟
他去那边的,可是我担心你,所以没去……”说着,罗成朝身后的大道看了一眼,说道:“我还以为琼
华公主今天会去七巧阁呢,没想到她居然来了这儿……”   天下白了他一眼,说道:“还不是你闹的?”   “我?”罗成一脸无辜地问道:“这又关我什么事呀?”   “那位公主殿下看我格外的不顺眼,还不都是因为你?少跟我装糊涂了,说,你怎么招惹人家了?
”天下斜着眼睨向罗成。   “我哪有啊?少冤枉我……我就前年去过一次长安,可是我也不记得有见过琼华,你别把她的事算
到我头上,这帐我可不认的!”罗成一付小生怕怕的样子逗的天下一阵大笑。   好一会儿,天下才止住了,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也没看见杏林外的那些黑衣人——罗成亲自训练出
来的亲卫队,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一个人来的?怎么没带亲卫队呀?”   “有你这么个麻烦精在,我怎么敢一个人来?他们散在四周,我没让他们靠近,有事的话,招呼一
下就可以了,这样咱们俩说话也方便……”罗成轻描淡写地说道。   天下没有再说什么,回首遥望间,已经隐约可以看到浩浩荡荡的人群中杨坚与杨林的身影了,天下
将马头圈转回来,说道:“咱们回去迎迎我爹他们吧,省得呆会儿人一多,他们看不见我着急……”   罗成点了点头,与天下一起策马朝杨坚他们迎了过去。   快到近前的时候,天下突然勒停了马,罗成没防备,又跑出去了好几步才停了下来,回头问道:“
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了?”   天下一脸寒霜,眼神冷冽地盯着杨坚的方向。罗成不明所以地朝杨坚那边望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
妥的地方。罗成策马来到天下跟前,问道:“到底怎么了?”   天下用马鞭指了指正在杨坚身边谈笑风声的羽林军军官,恨恨地说道:“他就是独孤陀!他居然敢
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罗成一愣,旋即朝那人看去,心中的怒火层层涌起。   这时,杨坚已经在五百羽林军的包围下到了近前,看到天下跟罗成,高兴地说道:“你们两个怎么
又回来了?”   罗成见天下象是没听到杨坚的问话一般,忙强忍着怒气,将目光从独孤陀身上移开,在马上朝杨坚
一拱手,恭谨地说道:“回皇上话,郡主怕王爷看不见她着急,所以我们才又迎了过来……”   杨坚尚未说话,倒是侧立在他身旁的独孤陀满脸笑容说道:“郡主可还真是有心啊……”可是那笑
却并未到达眼底。   “独——孤——陀?”罗成缓缓地吐出这三个字。   “不错!本将军正是独孤陀,燕山公听说过我的名字?”独孤陀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罗成将得胜钩上挂着的凤翎握在手中,挽了个漂亮的枪花,说道:“听说独孤将军功夫了得,罗成
特来讨教!”   “罗成,御驾之前怎么如此失礼,独孤将军还在护驾呢,你要是想跟独孤将军切磋武功,以后有的
是机会……”杨林若有深意地对罗成说道。   “独孤将军?……”天下敛了一脸的冰霜,似笑非笑地说道:“独孤将军的箭法很好呢,呆会儿狩
猎的时候,天下可等着看独孤将军一展身手了!”   “定不会让郡主失望就是了!”独孤陀傲气十足的说道。   杨坚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左右扫视着身边的这几个人,悄声问杨林:“二弟,天下这是怎么了?
罗成好象也有些怪呀……”杨林并未做答,只是转过头冰冷冷地看向独孤陀。   杨坚压下心中的疑问,继续策马前行。天下与罗成让到路边,待杨坚过去,才跟了上来,天下快走
了两步来到杨林身边,低声说道:“爹,你有没有后悔?……”当时没杀了独孤陀?后半句天下没有问
出口,可是杨林心里却很明白,他深深地看了天下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却什么也一言未发。   杨林心里那叫一个气呀,别说天下心里恨得牙痒痒,他也一样!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是皇后给的
下马威,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皇后会这么不理智的来这一手。   独孤陀本来是独孤家暗部的首领,按常理来说,根本不会在朝廷中任职的。可是他出现在城门口的
时候,居然穿着羽林军统领将军的铠甲袍服,当时杨林就是一晕,就连杨坚也是愣了一下,详细问起来
才知道,原来是皇后担心狩猎场会出现什么“意外”,所以,特地安排独孤陀前来护驾,暂时补了个将
军的缺……   上次发生独孤陀追杀天下那件事的时候,杨林再三权衡还是放了他一条生路。可是没想到,独孤陀
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冒出来的。杨林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是冲着天下来的!   待到这会儿看天下的神情、罗成的态度,杨林也明白,今天这场狩猎怕难善了……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三十九节 再见   参加狩猎的人明显的分成了两拨,一拨就是杨坚带着的这群看热闹的,另一拨就是想加入青石道场
的青年才俊这群热闹给人看的。杨坚到场之后,狩猎正式开始,守在山下的羽林军才开始放人进去,那
群青年才俊们一个个不甘人后的上了山,而杨坚他们却只是在山上静静地看着。   天下有些坐不住了,一抖马缰催动座骑就想上山,谁成想缰绳却被杨林给拉住了。   杨林眼底透着认真,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道:“今天跟着我,不许乱跑,我正想要考较考较的
骑射功夫……”   天下撇了撇嘴,心里很清楚杨林是怕山上人多手杂,怕她被人暗算,谁让独孤陀偏偏赶着这个时候
跑出来露面呢?她也只好无奈的跟在杨林的身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   琼华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天下,见她真的被杨林拘在身边不得自在,忍不住得意的笑着,打
马来到来到罗成跟前,说道:“燕山公,我要跟二皇兄一起进山打猎,你也一起来吧……”   天下看着琼华那副语带娇羞的样子,一个劲的翻白眼。可是罗成却点头应下了琼华的邀约!   杨林皱着眉头盯着天下,不明白她跟罗成在搞什么鬼,她明明最忌讳琼华跟罗成亲近的,可是这次
居然一言不发地任由他们同行而去,这中间必有古怪,可天下却仿若未见他探询的目光,只是笑嘻嘻地
看着罗成跟在琼华身边与杨广一同远去,随行的还有十几名羽林军。   “我们都是好孩子,异想天开的孩子……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善良的孩子……我们都是好孩子,
最最天真的好孩子……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可爱的孩子……”天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开心的事,骑在
马上兴奋的东摇西晃,嘴里还不停的哼着歌。   杨林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清咳了一声,说道:“天下,怎么这么乖?都没吵着要跟琼华她们一起上
山?”   天下看了看正在凝眉沉思的独孤陀,笑着对杨林说道:“我不是不想给晋王殿下添堵嘛……看公主
刚才骑马的架式就知道,骑术不精,射箭不会,这会儿山上这么危险,我要再跟着去,晋王还不得累爬
下呀?”   “山上危险?哪里危险?”杨坚也有些沉不住气,急切地问道。他这会儿也看出来情势非常的不对
了,天下跟琼华的几次冲突几乎都是为了罗成,可是这会儿罗成跟琼华一道走掉了,天下却可以这么高
兴,他不由的担心起来。   “这山上是猎场啊,乱矢横飞的,那箭头又没长眼睛,万一一个没留神冲着公主殿下飞了过去,还
不得劳烦晋王殿下护持呀?只是不知道晋王殿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练的怎么样,要是不到
家,可还真麻烦呢……”天下的语气是那样的轻描淡写,可是说出来的话却透着惊悚,她边说,边笑着
看向独孤陀,问道:“独孤将军,不知道您有没有跟我一样的担心呢?”她这一笑之间,竟带着种阴谋
得逞的得意。   独孤陀面沉似水,目光如电地眼盯着天下,象是在猜测她的话里话外几分真假……   杨林看着天下,心里泛起一种无力感,对于这个女儿的心思,他实在是摸不透,可是,她这几句听
在他这样的有心人耳朵里,都隐隐能嗅到血腥味了,只是他这会儿还拿不准天下的目标是谁而已。看着
天下巧笑嫣然的脸,杨林第一次后悔把天下带到这是非窝里来了。   杨坚想的却没有杨林这么多,也没有独孤陀认知的那么深刻,他纯粹以一个父亲的角度在担心着不
通武技的女儿的安全,他四下环视了一周,对独孤陀说道:“隶之(解说:独孤陀的字),刚才阿摩只
带了十几个人跟着,山上这会儿也确实乱的很,前天来探路的人回报说,山上可能有窝儿老虎,这要让
琼华他们碰上可不是玩的,你就再带些人跟着他们吧,二弟,你看怎么样?”   杨林连忙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独孤陀有些心动,可是转瞬之间又把这份心动给压了下去,有些为难地说道:“陛下,据臣所知,
有些乱贼打算趁着这次狩猎的机会行刺,臣受皇后之命前来护驾,实在不敢擅离……”   “独孤将军跟皇后这是信不过老夫了?”杨林有些不满地说道。   独孤陀连忙摇手,说道:“怎么会?怎么会?王爷神勇,天下皆知,末将怎么会信不过王爷?只是
……”他还想辩解,却被杨林冰冷的目光逼得把那些话都给咽回了肚子里,有些无奈地说道:“罢了,
末将遵旨!末将这就前去保护晋王殿下跟公主……”   杨坚点了点头,朝他一挥手,说道:“你再从羽林军挑上些人吧,那朕可就把阿摩和琼华的安全交
给你了!”   “不必了,末将一人前往足矣!晋王殿下跟公主的安危就保在末将身上好了,定不负陛下所托……
“独孤陀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信,他在马上朝杨坚深施一礼,然后挑衅般看了天下一眼,这才打马离去
。   尚未及走远,便听见身后天下娇嫩的嗓音传来:“独孤将军——再——见——了!”   再见,很多时候都意味着再不想见呢!天下志得意满地看着独孤陀远去后,目光转向远处仍徘徊在
山下的三三两两的人群,趁着杨林等人不注意,隐密的打了几个手势,然后笑着说道:“爹,咱们不会
就在这山下干等着吧?你昨天可是说今天带我来打猎的呢……”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四十节 死了   杨坚与杨林并没有带着天下上山,只是围着山脚跑马,捎带手儿的射几只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天
下刚开始的时候,还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不过没多大会就笑声不断地玩开了。   在天下又一次射下一只野鸡后,杨林捋着须,笑道:“这弓倒真是不错呢!”   天下闻言,噘着嘴说道:“关这弓什么事呀?明明是我箭法好!爹,您要是夸我一句,很吃亏吗?
”   杨林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说道:“我现在还没想好,究竟是要好好夸你一番呢?还是好好揍你一顿
……”   “为什么?”天下怪声怪气地尖叫了起来:“人家射到这么多猎物,当然是要夸了,为什么要挨揍
?”说着,她回头盘点起跟在她身后的一名羽林军马背上驮着的猎物。   “我问你,你跟罗成究竟搞的什么鬼?”杨林正色问道。   天下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们哪有搞什么鬼呀?”   “要不是你们在玩什么花样,他会就这么跟琼华走掉?”杨林脸上写着“不相信”三个大字。   “这样也叫玩花样啊?难道要他跟着咱们在这儿射鸟玩吗?这种无聊的事,我都做的很勉强了,何
况是他……”天下随意地辩解了两句就把这个问题抛诸脑后,一脸兴奋地问杨坚:“皇上,山上真的有
老虎吗?”   杨坚一直在担心琼华的安全,可是又不愿逼问天下,怕伤了她的心,神情间有些恍忽,并没有注意
到天下说了些什么。   天下拉着他的手臂摇了几下,说道:“皇上!您说呀,山上是不是真的有老虎呀?”   杨坚这才回过神,面带忧容地说道:“是啊,去堪场的哨卫回来的时候说,有发现老虎的踪迹,不
过,没真的见到……唉……真是让人担心呀!”   杨坚话音未落,就见后面传来了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地听到在后面护卫的羽林军高声喝道:“什
么人?”   来人赶紧翻身下马,说道:“我是晋王殿下的侍卫!”他身上穿的也是羽林军的军服,所以并未被
多刁难,很快被带到了杨坚的马前。   杨坚跟杨林一听是杨广的侍卫,都不由自主的心一紧,杨林看了神色如常的天下一眼,急忙问道:
“出了什么事?”   “回……回王爷话……晋王殿下与琼华公主在山上遇到老虎了……”那人喘着气,一脸慌张地说道
。   “老虎?真的是老虎啊?”天下眉飞色舞地说道:“爹,我也要去看老虎!”杨林狠狠地瞪了她一
眼,吓得她吐了吐舌头,安静了下来。   杨坚却没注意这些,只是急切地问道:“那晋王跟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两位殿下安然无恙……只是……”那人说的有些吞吞吐吐。   这会儿换天下一脸露出了一脸着急的表情,在马上探着身子问道:“只是什么?可是北平王世子…
…”   那人眼神有些奇怪地摇了摇头,说道:“世子也平安,只是……独孤将军……独孤将军……”   “独孤将军怎么了?”杨林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独孤将军被老虎咬死了!”那人咬了咬牙,一狠心,快速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什么?被老虎咬死了?好可怕喔!”天下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当然,在杨林看来,如果她能把
满眼的幸灾乐祸给遮起来的话,她的表情会显得更真实。   杨坚却顾不上打量天下,只是吃惊地问道:“那晋王他们现在在哪里?”   “已经在下山的路上了,晋王殿下怕皇上担心,特让小人前来禀报。”那人低头看着地面,恭敬地
说道。   “前面带路,我们过去看看!”杨坚的前半句是对那侍卫说的,后半句却是对杨林与天下说的。   杨林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可天下却一脸兴奋地说出了一句让杨林想狠狠揍她一顿的
话:“好啊,好啊,咱们快点!我还没见过老虎吃人呢!”杨林一脸怒色地看着天下,谁知天下更是毫
不示弱地看了回去,两人一时僵持在那里。   杨坚长叹了一声,拉住杨林的手,策马向前,带着他走了几步,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二弟,天下
跟独孤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林也长叹了一声,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哼!这独孤陀也是自己找死!……”然后简短地把当日
他追杀天下的事说了一遍,但是并没有提独孤陀就是杀死云殊的凶手这件事。   杨坚听完,回头看了一眼正跟在他们身后低头窃笑的天下,然后冷哼了一声,说道:“死有余辜!
”   独孤陀的事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了,这一辈子到最后在杨坚心里也只落了个“死有余辜”的评判
。   待到了半山腰遇到琼华等人的时候,天下更是险险笑出声来,一向雍容高贵的公主殿下此时要多狼
狈就有多狼狈,钗斜鬓乱,脸上的妆容早就被泪水浸的不成样子了,身上的衣服也是东一条、西一缕的
破烂不堪。她一见到杨坚,便哭着扑进他怀里,杨坚也是满眼心疼地抚慰着她。   杨广只是脸色有些难看,下马行礼的时候腿脚有些不太利落,说话的时候有些颤音,其他倒是没什
么了,不过,他骑的那匹马也已经不是骑上山的那一匹了。其他的羽林军,也是各有各的狼狈。   在这样一群人中,鲜亮如初的罗成,就显得格外地引人注目了。   天下毫不在意杨林探索的目光,策马来到罗成跟前,小声地跟他嘀咕了起来。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四十一节 就是我算计他!   “真的有老虎?”天下带着笑意,小声地问道。   罗成看了正站在远处打量他的杨林一眼,侧过头,以正常的音量说道:“不然你以为?总不会是我
找人扮成老虎,然后把独孤将军的脑袋给咬掉了吧?”   “可是,他怎么就会给老虎吃了呢?‘独孤将军’是何等人也?据说是‘天赋异禀,武功盖世’,
他不吃老虎都已经算是发慈悲了,怎么还会被老虎吃了呢?这也太夸张了吧?”天下强忍着笑,面部表
情有些扭曲。   罗成却没有做这些表面工夫,笑的极其灿烂,打趣似的说道:“那也只能说是他的胃口没有老虎好
,所以,是老虎吃了他,而不是他吃了老虎……大概就是这样吧……”   “唉呀,人家是跟你说真的,怎么就会给老虎吃了呢?到底怎么回事呀?快说给我听听嘛……”天
下拉着罗成的衣袖要知道详情。   罗成装出一副无奈的神情,说道:“我怎么知道?他出现的时候就是一副衣衫褴褛的样子,连马都
没有骑,腿脚也不是很灵便,然后,背后还跟着只老虎,我很‘好心’地想要射死老虎救他,谁知他却
不领情,非要替老虎‘挡箭’,然后箭就就射在了他的右肩,可是谁知道那老虎也没领他的情,愣是恩
将仇报地把他脑袋咬掉了……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罗成看了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的天下,接
着说道:“不过,刚才在下山的路上,我倒是发现路上多了好几个阴损、刁钻的陷井,我们上山的时候
都还没见到,就象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那边边沿沿上挂着的碎布条子、沾着血凛子什么的我就不说了
,可最奇怪的就是有一个陷井里头还陷着匹死马,那马屁股上还烙着御马司的印记,你说,这是怎么回
事呀?”罗成斜睨着天下,等她解释。   天下清咳了一声,装出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这我哪知道啊?我一直在围着山脚射野鸡
来着,压根儿就没上山……”   “真的不知道?”罗成一副‘打死也不信’的表情。   “这个嘛,自然是真的……不过呢……”天下摆出一副万分同情的的样子说道:“刚才皇上让独孤
将军上山找你们,我就担心他走错道儿,跟你们错过了,所以呀,就打了几个手势,让跟在我身边的天
一阁的暗探‘免费’为他‘服务’一次,带他上山……另外呢,听说山上有老虎,你也知道,我早就想
弄张虎皮来当褥子的,所以呀,就也跟带路的人打手势说,让他‘顺便’在山上做几个陷井,看看能不
能困住头没长眼的老虎,或许……独孤将军是想帮他们试试陷井好不好用?所以,自个儿跳进去玩儿了
一圈儿?唉……真是好人啊!”天下表情‘沉重’地点了几下头,以示哀悼。   罗成用手掩住嘴角的笑纹,却掩不住眉梢的笑意,只是点着头附和天下:“是啊,是啊,他可真是
个‘好人’!”   一直站在远处帮杨坚安慰着琼华等人的杨林终是忍不住走了过来,罗成与天下互视一眼,止住了谈
笑。   “你们在说什么呢?”杨林目光如电的看着他们俩。   “我在问,那老虎的下场……”天下要笑不笑地说道,一点也不介意杨林知道她心情好的不得了。   “喔?”杨林把目光移向罗成,问道:“倒是天下心细,我刚才都忘记问晋王了,那老虎呢?”   罗成摇了摇头,说道:“那老虎受了伤,见我们人多势众的,就跑掉了……晋王见公主受了惊吓,
怕有什么闪失,便护着公主下来了,也没让我们追……”   “喔?就这样?我还以为你会做一回打虎英雄呢……”杨林目光深邃地盯着罗成不放。   罗成却不以为意地看了天下一眼,说道:“本来也想的,可是后来一转念,就又放弃了……”   “怎么说?”杨林问道。   “那虎打回来天下也不会要,我又何苦费那力气呢?”罗成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不要?”杨林看了看天下。   “谁要啊?它刚吃过人耶!想想都恶心!”天下一脸嫌恶地吐了吐舌头。   “哼!”杨林重重地哼了一声,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最后只说了一句:“只此一次,
下不违例!”说罢,便欲拂袖而去。   “爹!”天下叫了杨林一声,止住他离去的脚步,认真地说道:“我也希望——‘只此一次,下不
为例’!”话里话外,若有所指。   “你——”杨林转身一脸怒容地伸手指着天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天下头抬的高高的,一脸倔强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话我跟您说过的,我可没那
么好的性情,被人欺负到了眼跟前儿都不会还手,既然皇后娘娘敢把他派来,就该接受这样的结果,这
是他们自找的,与人无尤,他谁也怨不着!今天这事儿——是我算计他又怎么样?这也不过是一报还一
报罢了,当天他就该知道,若我不死,必报此仇!”天下的话,说的铿锵有力,让杨林有种无言以对的
无力感。   杨林看了看天下,又看了看罗成,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着,转身而去。   远处,杨坚也在让人招呼他们回行宫了。   不同于来时路上的热闹,此时的这支队伍显得那样安静,到处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氛围。   只有天下与罗成,仍是显得那样的轻松自得,信马游缰地走在队伍最后,天下还在轻声地哼着那首
歌:“我们都是好孩子,异想天开的孩子……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善良的孩子……我们都是好孩子,
最最天真的好孩子……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可爱的孩子……”   歌声远远地漾了开去,却只罗成一人含笑聆听。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四十二节 静姝精舍   远远地望见城门的时候,天下止住了歌声,拉了拉罗成的衣袖,说道:“我不想跟着他们回去,咱
们去城里逛逛吧……”   “那得王爷答应才行……”罗成朝杨林那边看了看。   天下点了点头,一提马缰,紧加了两鞭,赶到了杨林身侧,低声说道:“爹,你们先回行宫吧,我
想跟我哥逛逛洛阳城……”   杨林一皱眉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天下截住了话头:“我可没兴趣给人‘哭丧’!”   杨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其实他这会儿也不愿意天下面对皇后,怕她们俩一对上,天下再惹出什么
事来,于是点头答应,伸手从怀里取出一面小巧的令牌递给她,说道:“这是我的令牌,你带着,凡事
小心,独孤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天下接过令牌一看,手一哆嗦险险把它掉到地上去,只见这块令牌正面写着“大隋靠山王杨”,反
面写着“总管天下兵马”,正是杨林做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兵符!天下第一反应就是递还给杨林,说道
:“好好的,给我这个干嘛?”   可是,杨林却没接,摇头笑道:“知道这东西紧要,就把它收好了,洛阳城里现在也乱着呢,拿着
这个,好歹也能让人顾忌上三分,聪明如你,自当知道这令牌该什么时候用,另外,再带几个羽林军跟
着……”   天下也知道这是杨林的一番好意,便半推半就地收下了令牌,只是坚决不肯让羽林军随行,杨林见
有罗成陪着,便也由着她去了。   天下高兴地招呼着罗成,两人齐齐打马而去,谁都没有注意琼华那副哀怨的眼神。   洛阳城里仍是一片繁华景色,川流不息的人群让街道显得分外的热闹。   天下与罗成牵着马慢慢的在街上溜哒着,罗成并不太喜欢这样嘈杂的环境,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天下笑着看了他一眼,问道:“还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罗成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并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而是不习惯站在陌生的人群中
,会有一种孤独的感觉……”   “有我在身边还会孤独?”天下挑了挑眉。   罗成笑了笑,没有做答,只是四下张望着,问道:“你这到底是要去哪呀?不会就在这街上闲逛吧
?”   “当然不是!”天下摸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说道:“我是想找个地方吃东西,肚子好饿,早上就没
吃多少,又在城外玩了这么久,我都快饿的走不动了?”   “走不动?”罗成捏了捏天下红扑扑的小脸蛋,戏谑地说道:“看你这精神头,再围着洛阳城跑三
圈都没问题……”   天下拍开罗成的手,揉着脸颊,说道:“人家是说真的啦,真的好饿喔,哥,洛阳城哪家酒楼的东
西最好吃呀?”   “要是真的饿了,哪家的都好吃……”罗成小心地避过对面的人群,拉着天下朝一边安静的小巷转
了过去。   “这是要去哪里呀?”天下好奇地问道。   “带你去一个既可以吃东西,又可以看热闹的地方去,上马吧!”说着,罗成翻身上马,老练的领
着天下在巷子里穿行。   巷子很窄,并不能让两马并行,转过两条巷子后,天下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去哪里呀?”   罗成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早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七巧阁那边也有类似于青石道场
的考核,就安排在‘静姝精舍’,那里的斋饭可是洛阳城的一绝……”   “‘静姝精舍’?什么地方?是酒楼吗?”天下有些兴奋地问道:“那里的斋饭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   罗成点了点头,说道:“据说‘静姝精舍’的主人是个名叫李静姝的女子,才气过人,尤通音律,
只是为人高傲,一向孤芳自赏,她开了这家精舍,本意就是结交天下才子,可是天下间让她看的上眼的
人没几个,以致于如今年近三十尚未出嫁,平时,她只有心情好才会开门做生意,所以想要吃到她那里
的斋饭,也是要看运气的,我前次路过洛阳的时候,正赶上她心情不好,所以没有尝到,不过,今天可
是个好机会,趁着七巧阁的聚会可以一品其味!”   “有才气的人,通常都会孤傲一点的,可以理解……”天下看了罗成一眼,问道:“只是,我们就
这样去了,没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罗成有些不解地问道。   “七巧阁在考核弟子,我们这么过去,会不会有麻烦呀?”天下意有所指。   “能有什么麻烦?不会的……”罗成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虽然七巧阁把考核的地点定在了‘静
姝精舍’,但是并不表示人家今天就不做别人的生意了,今天去凑热闹的肯定不只我们两个,我们只要
记住多吃、多看、多听、少说话,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事的……”   天下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说道:“七巧阁在那里聚会,它还做别人生意?这个‘静姝精舍’也太不
给七巧阁面子了吧?”   罗成笑着说道:“已经很给面子了,换了别家,人家都未必肯让借地方的!”   “她的‘后台’很硬?”天下歪着头问罗成。   “硬不硬的不知道,不过听说‘后台’常换,所以每次她惹到麻烦,你都猜不准出来帮她处理的人
会是谁,漂亮又有才气的女人总是会有很多男人喜欢捧着的……”罗成语气里带着几分轻蔑,只是不知
道这轻蔑是对谁——李静殊?还是那些男人?   “你这样说很矛盾耶!又说她高傲,又说她男人缘好……”天下撇了撇嘴。   罗成解释道:“她是很傲啊,可是就有男人喜欢她这样,哭着、喊着要对她好,她越是不理睬他们
,他们就越来劲儿……”   天下冷哼了一声,说道:“欲擒故纵!”   “只要菜好吃,管他们谁擒谁纵呢?”罗成有些好笑地看天下。   “但愿可口吧!”天下面带怀疑地说道。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四十三节 静姝其人   天下跟在罗成身后,七拐八拐的走到小巷的尽头。   那“尽头”竟是一片很宽敞的开阔地,稀稀疏疏地种着些梧桐树。梧桐树的间隔处,错落有致地停
着不少车辆、马匹,也隐约可见一些貌似仆人的男子或蹲、或坐地呆在树荫底下。   可是,静姝精舍呢?天下迷茫的眼神看向罗成。   当罗成引着她来到正对着那片开阔地的一栋民宅前,天下不禁有些傻眼了。望着眼前这栋标准的“
民宅”,天下讶异地问道:“这……就是静姝精舍?”   罗成微微一笑,翻身下马,走到黝黑的小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里面很快的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来了……来了……”随着少女的声音,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开门的少女大概十四、五岁,穿着身桃红色的衫裙,眉目间颇见清秀,见人未语先笑:“哎呀,贵
客登门呀……”说着,就把罗成他们往里头让。   天下有些犹疑地看了看他们骑来的马,那少女看出了她的顾虑,笑着说道:“这位小……公子请放
心,马匹留在门口也不妨事的,自会有人照料……”罗成也冲她点了点头,天下这才放下心来,两人便
跟着少女进了门。   门后是一面白净的影壁,并没有象平常人家那样雕画着吉祥的图案或是写着什么诗句,就是那样干
干净净的白着,却引得天下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绕过影壁,眼前的景物霍然开朗,天下眼睛一亮,轻呼了一声:“好个精致的所在呀!”   一片碧波水茫茫……天下不由得心里浮上了这么一句。那影壁之后竟真真是一片水世界,所谓“精
舍”也不过是一片竹桥上搭起的错落有致的竹屋而已,但却因为沁着水气,不免透着几分仙灵之意。   那引路的少女看着天下那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暗暗抿嘴偷笑。罗成也笑着拉住天下的手,怕她一
个不留神从竹桥上滑到水里去。   竹桥将至近头的时候,罗成突然停住了脚步,用力捏了捏天下的手,拉回了她的心神,下巴朝前方
守着竹桥那端的竹屋点了点,低声说道:“快看!”   天下顺着罗成的指点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熟识的面孔。丁彦平赫然坐在东边的竹屋正与人饮酒畅谈
,而西边竹屋的情况就有些诡异了,云桑正与一个颇具风韵的美女“脉脉含情”地对视着。   天下奸笑着刚想打破云桑的“鸳鸯梦”,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
被一只大手拨到一边去了,如果不是罗成扶住了她,差点就掉到了水里。天下扶着罗成手,怒气冲冲地
朝陆续从她身边走过的两个人望去,先前拨开她的那人,看穿着明显是个下人,他身后跟着一个三旬左
右、儒生打扮、满脸贵气的男子,那男子怒容满面地从天下身边走过,象是没有看到天下他们三个人一
般。   引路的少女不禁惊呼了一声,娇叱道:“喂,你们是什么人呀?居然跑到我们静姝精舍来撒野,你
知道……”那男子恍若未闻,紧走两步走进了云桑所在的竹屋,那少女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急忙跟了
进去。   天下原本的怒容此时已经换成了玩味的笑容,满脸兴奋地张望着,娇艳的小嘴吐出了一个让罗成险
些栽到水里去的词:“捉奸?!”然后,兴冲冲地拉着罗成上前几步,打算看个真切。   与云桑对坐的女子显然是没有料到那男人的出现,略显慌张地站了起来,可云桑却仍是那样懒散地
坐着,纹丝未动。   那女子看了云桑一眼,有些为难地说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大哥?!天下不由得有些失望,不过旋既打起精神,就算是兄妹,云桑的这场“笑话”也是闹定了
。   “我怎么来了?”那男子眼神犀利地扫视了云桑一眼,说道:“我要是不来,又怎么会知道你一个
世家小姐常年羁留在洛阳,居然就是在这里当垆卖酒,你不会以为你自己是卓文君吧?就算你把自己当
卓文君,也该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当司马相如吧?”那男人气恼中,更带着几分心疼。   此时这间竹屋已经聚焦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力,可那女子却仿似毫不在意般,眼眶隐隐泛着红,目
光直直地落在了云桑身上。云桑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静姝,令兄说的对,你身
为唐国公的爱妹,实在不应该这么做出这么有失身份的事……还是随你兄长回家去吧……”   唐国公?那不是李渊?!李渊的爱妹?静姝?李静姝?!这静姝精舍的主人居然是李渊的妹妹?!
难怪罗成说每次有麻烦的时候,总会有人帮她摆平了,原来真的是有来头的呀!天下的嘴又有些合不拢
了,这个李静姝太让她惊讶了,她实在没想到在这些世家女中,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可是云桑的话
,却又让天下义愤填膺,刚想上前帮李静姝讲话,就被罗成捂着嘴按住,凑在她耳边说道:“看戏!”
无奈之下,天下只能看着气质美女泫然欲泣的表情在心里帮她打气。   李渊这会儿比刚才进来的时候火气更大,脸黑的快赶上锅底了,强压着怒火问道:“你这是什么意
思?难道我唐国公府的小姐还配不上你一个江湖浪子吗?”   云桑明显的一愣,他没想到李渊的话头儿会变的这么快,却仍只是拱了拱手,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在下配不上小姐……”语气中的那份敷衍毫不掩饰。   天下与罗成互望一眼,都有些不解,这中间究竟有什么纠葛呢?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四十四节 母仪天下?!   云桑的话一出口,李渊气的脸煞白煞白的,而李静姝却显得异常平静,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你——还没清醒吗?”李渊转身看着李静姝,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   “我一直都很清醒的,”李静姝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云桑,说道:“我清醒的知道,我喜欢的就是
他……喜欢他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至于他是不是喜欢我,不是我能控制的,也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
内,大哥,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后——我的事你不要管!”她这份爱的宣言一出口,围观的
众人脸色各异,有嫉妒、有不屑,有佩服、有同情……   “你——”李渊气得用手指着李静姝,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云桑叹了口气,说道:“我要走了,以后……”他的目光扫过李静姝,定格在李渊身上:“以后,
也不会再来静姝精舍了,珍重!”最后看了李静姝一眼,然后转身而去,走过天下跟前的时候,还仿似
心情很好地对她笑了笑。   天下咬着嘴唇,勾着头看了看云桑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李静姝,她的目光中带着眷恋,可是神
情却很平静,象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让天下突然有种心酸的感觉。   李静姝环顾四周,展颜一笑,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大家的雅性了,各位请继续,萍儿……”说
着,她看向原先帮天下他们引路的少女,说道:“把咱们新酿成的好酒给各桌送一壶,就当是给大家陪
罪了……”少女应声而去。   天下噘着嘴嘀咕道:“怎么都没有人理我们?我肚子好饿喔……”   李静姝象是这才发现她跟罗成,笑着从李渊身边走过,就跟眼前没有这个人一样,几步之间就来到
天下跟前,说道:“好漂亮的小姑娘呀,没跟着大人一起来吗?”   “我认得路!”罗成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淡,那意思是不用大人带也找的到地方。   天下知道罗成是为了李静姝“小”看他有些恼怒,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撒娇似地喊道:“哥——”   就在这时,东边的竹屋传来了丁彦平的声音:“成儿——”他这会儿才觑着空招呼罗成:“过来这
边!”罗成冲丁彦平点了点头,拉着天下一起过去东边的竹屋,李静姝抿嘴笑着,跟在他们身后。   待来到近前,天下这才仔细打量起了与丁彦平同席的另外三个人,其中一个她认识,正是昨天在风
月斋见过的那位谢先生,另外两个却是两个少年,一个穿着白色的长袍,一个穿着蓝色的长袍,长的都
十分清秀,年龄也不是很大,看起来比罗成也大不了多少,顶多有个十四五岁的样子,但都是一副少年
老成的样子。   丁彦平看着罗成面带欣喜,可是目光扫过天下的时候,却不自觉地轻皱了一下眉头。他站起身来,
拉住罗成的手给众人介绍道:“这就是我的义子,北平王世子罗成,你们别看他年纪小,一身功夫练的
可是不赖呢,再过个几年,这沙场上估计就没我们这些老家伙什么事了……成儿啊,这位就是我曾跟你
说过的音律大家谢静安先生……”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那位谢先生,罗成并未说话,只是谦和地拱手揖
礼,天下在一边却悄悄地撇了撇嘴。   丁彦平并没有注意到天下的小动作,拉了罗成在身边坐下,天下也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罗成的旁边。   李静姝招呼了人帮他们又添了碗筷之后,客套几句,便转身出去了。天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
觉得跟云桑的很象。   可能真的是饿坏了,天下完全没有注意到罗成在跟丁彦平他们在聊些什么,只是专注地吃着东西。
等到她终于餍足地放下筷子后,才感到两道火辣辣地视线粘在她身上。她抬头望去,却是那两个少年正
目不转眼地盯着她看,竟毫不避忌罗成冷冽的目光。   “喂,你们看什么呢?”天下捧着茶杯,满脸不乐意地问道。   “姑娘的面相贵不可言呢……”蓝衣少年含笑说道,笑容平和,目光却有几分激动。   “谢谢……”天下嘴里面虽然说着谢字,可是心里却一点谢意也没有,因为不用他们说,她也知道
自己有多么的“贵”。   “是啊,是啊……”另外那个白衣少年也一脸惊喜的说道:“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面相呢,我一
直以为‘母仪天下’的天凤格只是书里随便写的,没想到真的有人会生成这样的容貌……”   母仪天下?!白衣少年的这四个字一出口,丁彦平、谢静安、罗成三个人嘴巴张的老大的看向了天
下,天下却一口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呛咳着指向白衣少年,喊道:“哪儿来的疯小子?还让不让人活
了?”母仪?天下?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别说别人了,就是杨林那关她都过不了,她是皇上的女儿,却
要母仪天下,也就是说,大隋的江山离玩完不远了,皇后这下可是真逮着个好理由来灭了她了,就算是
没被皇后给灭了,估计这辈子她也别想安安稳稳地嫁人了……天下是越想越气,越气就越咳的厉害。   罗成轻轻地拍着天下的背,皱着眉怒视着那两个少年,说道:“袁兄和李兄自少时便研习相人之术
,难道另师都没有教过你们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吗?难道两位不知道,你们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便可让人送了性命吗?”   其实那白衣少年的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捂着嘴低头不语,而那蓝衣少年更是无奈地看着他,
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圆场的模样。   一时之间,整个竹屋里只剩下了天下的咳嗽声。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四十五节 青云之志   天下好容易止了咳,用帕子拭了拭嘴角,仍是满脸不高兴地看着罗成问道:“刚才太饿了,没注意
你们的谈话,这两个半吊子‘相师’的师父是哪位呀?我得去问问他是怎么教的徒弟,什么乱七八糟的
话都敢乱说……”她越说越气,噘着嘴,怒视着那两个少年。   丁彦平刚想开口说话,不想却被那白衣少年抢了话头,那蓝衣少年拦都没拦住。白衣少年似乎也是
被天下勾起了性子,堵气似的说道:“我师父可是闻名遐迩的相术大家,想见他?你还未必排的上号儿
呢!居然说我们是半吊子相师?你可知道现在天天追着、撵着让我们兄弟看相的有多少人?给你看那是
便宜你了……”   “我很稀罕吗?”天下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用手指着白衣少年,说道:“你吃饱撑的呀?要是
太闲就去给那些追着你、撵着你的人看呀,我有求着你,让你便宜我吗?说你半吊子都是高抬你了,你
师父把你领进门,你现在都还在门槛上坐着吧?入门的学问都没教全,就让你们出来给人相面,你师父
也是个半吊子师父!”天下恼他连禁忌的话都说的直言不讳,所以挖苦起人来毫不留情。   那白衣少年也站起身来,气极的看着天下,急促地呼吸了几下之后,突然对罗成说道:“罗世子,
依你的面相,原也是尊贵至极的,可是也因着这相冲相克的理儿,所以你若是再跟这位‘贵人’形影不
离的话,”他伸手指了指天下,又接着说道:“必定会让她妨了你,你现在额间隐现血光之色,近日定
是曾经为她误人性命,这于你的前程都是大大不利的,你如今是龙游浅水,若是再由着她跟在你身边,
总有一日会妨了你的青云之志,误了你的千秋大业……”   那蓝衣少年本来一直拉着白衣少年衣服,不让他说话,但白衣少年不肯理他,这会儿蓝衣少年再也
忍不住了,拔高的了音量叫道:“师弟!——”那白衣少年的话音倏然而止,脸上那种惶恐的表情又再
浮现。   罗成手里的酒杯握得死紧,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衣少年,一句话都没有说。丁彦平也是一脸的怒容,
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那位谢先生,整个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面朝着窗外自斟自饮、自得
其乐。   天下气极反笑,缓缓坐了下来,摇着头说道:“还真是两个生瓜蛋儿,说了一个‘母仪天下’还不
算罢,这会儿居然连龙游浅水、青云之志都出来了……哥,你说有咱俩这么倒楣的吗?上辈子的楣运一
直跟到这辈子来了,一个要遂青云之志,一个要母仪天下,怎么就跳不出这个圈圈了?”   罗成将酒杯重重地放回到几案上,语气轻飘飘地说道:“你也说了,这就是两个生瓜蛋儿,他们的
话哪里能做准的?我还青云之志咧,我这辈子只要能看着你平平安安的也就知足了……”   天下轻推了罗成一下,不满地说道:“你要是这样做,不就是说我误了你的青云之志了吗?那不是
正应了他们的话了?对了,”天下转头看向那俩个少年,问道:“想请教一下,两位怎么称呼?你们是
跟我们两个有仇呢?还是跟我们的仇人有旧呀?”   那白衣少年又想说话,这回却被早有防备的蓝衣少年一把捂住了嘴,吱吱唔唔地发不出声音来。那
蓝衣少年满含谦意地说道:“在下袁天纲,这是我师弟李淳风,我这师弟为人比较直白,他其实并无恶
意的……”   “他没有恶意,都能这样伤人于无形了,如果他有恶意的话……哼,这要说起来,我害人的功夫可
还真是不如他呢!”天下一肚子的怒气排解不掉,说话间句句带刺。   袁天纲陪着笑脸,没敢回嘴,他也知道这事是他们师兄弟说错话引起的,他只求着赶快平息下来,
好赶快离开。可是,李淳风却明显的不领情,使足了力气扒了袁天纲捂着他的嘴的手,大大的喘了口气
后,说道:“就你们俩这相貌,别说是我们俩这样明师教出来的高徒,就是那些走街窜巷的、有看过几
天相书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没待李淳风把话说完,罗成“呼——”地一下站了起来,顺手把天下也拉了起来,问道:“吃饱了
吧?”   天下点了点头,被罗成的动作吓了一跳,有些不解问道:“干嘛?”   “上风月斋!”罗成绷着脸拉着莫名其妙的天下就往外走,急切间,甚至忘了跟丁彦平打声招呼,
看得丁彦平也是一愣,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天下反握住罗成的手,又接着问道:“上风月斋干嘛呀?”   罗成停下来,回头看了那两个少年一眼,说道:“去问问你的好表哥是怎么教徒弟的!”   “表哥?云忻?他……他是相师?我怎么没看出来?”天下先是一脸愕然,然后怪叫着问道:“他
们俩是我表哥的徒弟?”   “哼!除了他,还有谁?”罗成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   这时,袁天纲和李淳风都紧张地站了起来,有些不明所以。天下也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拉起
罗成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嘀咕:“哼!见了云忻,一定要让他好好管管他的这俩笨徒弟,还得让他赔
偿我们的名誉损失费,还得让他负责帮我们恢复名誉,还得……”在天下的念叨声中,她跟罗成两个人
已经出了竹屋。   李淳风看着天下跟罗成的背影,有些结巴地问道:“她……她……是我师父……的表妹?”丁彦平
并不清楚这事,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而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谢静安却满是嘲讽的笑了笑,摇着手里的酒杯,说道:“她是云家的俏君
啊……这是云槿先生亲口说的,她可是先生最宝贝的外甥女呢,为了她,连皇后的面子都不肯给,昨天
在风月斋闹得皇后险险下不来台……”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四十六节 要犯?!   天下跟罗成气冲冲地从竹屋里出来,没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李静姝的声音:“要走了?”他们
俩回头望去,只见李静姝正浅笑盈盈地站在那里,后面跟着那个叫萍儿的少女,萍儿怀里还抱着把雅致
中不失华丽的琵琶。   从天下本心来说,她是很喜欢李静姝这样有胆有识的女子的,毕竟一个世家小姐可以为爱做出这样
的事,是很“难能可贵”的,让她不能不喜欢,只是她并不清楚李静姝与云桑之间的纠葛,所以暂帮不
上他们的忙,而且这会儿时机也不对,否则她定会和李静姝好好结交一番……想着,她也冲李静姝笑了
笑,说道:“是啊,要走了,你们这里的东西很好吃,我很喜欢呢!”   李静姝又走上前几步,来到了天下的跟前,柔声说道:“既然喜欢,那就常来呀!”   “可是,我听说你们都不常常开门啊!对了,明天你们开门吗?”天下脸上带了几分期待。   李静姝点了点头,说道:“最近这几天都会开门的,万芳会这么热闹,正好可以多结交一些朋友嘛
……”   “那好,我明天……”说的有些雀跃的天下突然被罗成扯了一下衣袖,她看了正冲着她摇头的罗成
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明天……如果有时间就来……”这句话说的有气无力的,惹得李静姝窃笑
不已。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咣——咣——”地踹门声,四人一起侧目朝门口望去。萍儿噘起
了嘴,一脸厌恶地说道:“这又是哪里来撒野的呀?今儿是怎么了?净遇到这种人……”说着便绕过李
静姝,朝门口走去。可是,刚走两步,就听到“当——”的一声巨响后,便有人冲了进来,看服色,竟
然是羽林军。萍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回了李静姝的身后。   天下跟罗成互望了一眼,也有些摸不准这是怎么回事,打定了主意,静观其变。李静姝寒着脸走到
浮桥前,也是静静地看着对面,一言未发。这时,丁彦平等人也都发现情况不对,纷纷从竹屋里走了出
来。   静姝精舍是建在水上的,入门处只有很狭小的一片空间可以站人,绕过影壁便要上浮桥,而那浮桥
至多也只能两人并肩而行,所以,虽然听动静知道来的人应该不少,可是放眼望去,对面却只是那么十
几个人,并且他们还没敢上浮桥,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的样子。   影影绰绰间,从影壁后面又走过来了两个人,天下眯着眼睛仔细打量,走在前面的男人她并不认识
,可是那男人后面跟着的赫然是琼华!   天下轻轻扯了扯罗成,低声说道:“她不会是摆出这么嚣张的排场来参加七巧阁的甄选吧?这会不
会太夸张了点?”   罗成摇了摇头,也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象,她们去求琴的时候都轻装简从的,没有道理这会儿来
摆排场,七巧阁又不会吃她这一套,甚至可能会适得其反,她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才对……”   就在罗成和天下说话之间,琼华朝他们这边打量了一阵,然后冲那男人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人一挥
手,顷刻间数十名羽林军从他身后涌了出来,跑过浮桥将天下等人团团围住。李静姝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了起来,萍儿却吓得紧紧拉住她的胳膊,只敢偷偷拿眼打量这些羽林军,不敢正视。   丁彦平排开众人,皱着眉头走到前面,问道:“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有丁彦平在前面顶着,天下
跟罗成也乐得不用出面,站在他身后等着看事态发展。   此时,琼华已经跟在那个男人的身后来到了近前,李静姝轻轻地甩开了萍儿的手,上前一步,紧挨
着丁彦平,冲着那男人喝道:“独孤宁——你这是要干嘛?”   独孤?天下跟罗成又互望了一眼,这会儿心里有些拿不准这次是不是又是冲着他们来的了。   “静表姐!”李静姝的母亲也是独孤家的人,跟皇后更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感情不比寻常,所以
,独孤宁对李静姝倒还真的忌着三分,他对李静姝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陪着笑脸说道:“小弟这也只
是奉命前来捉拿要犯,拿了人,我们立刻就走,表姐这里的损失,都算小弟的!”说话间,他的目光转
向了罗成跟天下这边,死死地盯着他们。   捉拿要犯?天下注意到独孤宁的目光,忍不住挑了挑眉毛,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独孤陀,她抬头看
了罗成一眼,罗成却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像是也知道——麻烦来了!   丁彦平偷眼看了看罗成,然后捋着长须,气定神闲地问道:“捉拿要犯?这老夫倒是有些孤陋寡闻
了,这捉拿要犯的事什么时候也归羽林军管了?”   独孤宁并不认识丁彦平,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两眼往上一翻,冷哼了一声,说道:“这还轮不到你
管,没你们什么事,都给我闪开,来人!把这个小妖女给我拿下!”他的手指的方向,正对着天下!   几个围在天下身边的羽林军应声而动,可是还没等他们挨着天下的衣角,就被罗成给踹到水里去了
,天下更是被罗成护到了身后。罗成冷冷地站在那里,手已经伸到背后搭在凤翎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模
样。天下却满不在乎地从罗成身后探出头来打量着独孤宁等人,目光在琼华身上转悠了好向圈,仿似在
欣赏她变幻莫测的脸色。   独孤宁的手一指向天下,丁彦平就是一惊,他知道罗成一准儿会出手,他伸手想拦着,谁知就这么
点工夫,罗成就把人给踹水里去了。丁彦平看了看罗成,目光却又忍不住转向了天下,心里翻来滚去,
净是李淳风刚才批讲的那番话,这天下——莫非真是罗成命里的天魔星?!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四十七节 放手   其他人早就躲的远远的了,就连丁彦平也在罗成的眼神示意下,退出了危险圈。这里虽然闹腾的挺
热闹,却并没有影响到后面的那些竹屋,仍是偶尔有音律间杂着谈话声传来。   当然,那些声音也丝毫影响不到这边的形势,独孤宁冷哼了一声,止住正要上前跟罗成动手的羽林
军,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了过去,罗成却似浑不在意,只是悄悄用手将天下又往后推了推。   电光石火之间,独孤宁的剑已出鞘,罗成也抽出了枪,只是周围人多,所以并未将枪伸长,仍是短
枪模样与独孤宁战在了一处。   就在罗成与独孤宁交上手的瞬间,天下冲着琼华灿然一笑,闪转之间,就来到了她的面前。所有人
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正在交手的那两个人身上,竟没有人注意到天下的动作,吓得琼华急忙往后退,却忘
了身后是水,一个趔趄便向身后栽去。没成想,天下居然伸手拉住了她,柔声说道:“公主殿下要小心
喔,春水可是很寒的,要是掉下去,可是会生病的,那就糟了,你说是不是?”   天下温柔的说话跟神情显然没有能够“安慰”到琼华,琼华仍是一脸戒惧地看着她,小心翼翼、不
着痕迹地往旁边移动着,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地问道:“你想干嘛?”   天下仍然灿烂地笑着,又往前半步,紧紧挨着琼华,说道:“我没想干嘛呀,只是觉得公主殿下好
辛苦喔,羽林军捞过界‘捉拿要犯’也就算了,可是居然要公主殿下来‘帮忙认人’,他们也真敢开这
个口呀,我都替公主殿下委屈……”说着,天下又往琼华身边蹭了蹭。   琼华吓得尖叫了一声,身子一歪,再一次倒向水面。这次天下仍然伸出了“援手”,只是上次拉住
的是琼华的胳膊,而这次却是错身半步,抓在了琼华衣服的前襟上,并且让她保持在那种将要落水、却
尚未落水的姿势,“温柔”地笑望着她。   琼华控制不住地尖叫了起来,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这边来,连罗成跟独孤宁都不约而同地虚晃
了一招跳出圈外,看向这边。   “你——你要干什么?快……快……”独孤宁一见到琼华此时的处境,就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提
着剑就“飞”了过来,却又不敢过分靠近,站在那里气得直咬牙,还不时地回头瞪罗成。   罗成却只是冷冷地笑了笑,然后低着头,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枪缨子。   透过人群的缝隙,琼华看到了罗成的反应,目光从希望到绝望不过一瞬之间,她闭上了眼睛,一副
听天由命的表情。天下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其实她跟琼华的针锋相对,几乎全都是冲着皇后去的,她本
身对琼华并没有什么恶感,至于琼华喜欢罗成这种事,她更不会往心里去,罗成这样的人,没有人喜欢
才是件奇怪的事,若是罗成会这么容易就变心,他现在也不该出现在这里才对,天下就是因为心里有了
这份笃定,所以才常常故意逗着琼华玩。   天下玩味地看着四周人群的反应,手一使力,刚想拉琼华起来的时候,就听门口方向又传来了一声
暴喝:“住手!”天下一愣,手便仍是维持了那姿势没动,转头望去,却是杨坚跟杨林气急败坏地快步
走了过来。   “还不快放手?!”杨坚紧皱着眉头,目光冷冽地看向天下,语气中的寒意直直刺进天下的胸口,
冰得天下一颤。   天下眼睛眯了一眯,脸上笑容未变,缓缓说道:“放手啊?好啊——”话音未落,手已松开了,琼
华惊叫着直直地朝水中落去,独孤宁立刻丢掉了手中的剑,跳进水中。   “你——”杨坚已经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杨林的脸色也变了,却并未开口。   “我怎么了?”天下一脸无辜地看着杨坚,说道:“不是皇上让我放手的吗?我拉着她的时候,您
对我凶,听了您的话放手了,您怎么还是一脸的不乐意呀?”   独孤宁此时已经将琼华给拖了上来,杨坚也顾不上天下了,忙脱下外袍,将冻得哆嗦成一团的琼华
包了起来。李静姝忙过来帮忙招呼,吩咐了人准备驱寒的姜汤,又准备了干净的衣物给琼华替换,好一
通忙碌。天下退回到了罗成身边,两人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杨林也在看着天下,刚才天下因为杨坚的话颤抖的那一下,他站在旁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看得他
心里也是一痛,隐隐泛上几丝后悔,或许,真的不该把她留在身边的……   杨林下意识地朝罗成望去,他有些拿不准,这个北平府的少保千岁真的会是天下的依靠吗?他突然
又想起刚才在行宫时,皇后那张愤怒到有些扭曲的脸,如果罗成真的是天下的依靠,那么,北平府和朝
廷之间的矛盾……是不是更加的难以调和了?   罗成……天下……,天下……罗成……,弊大于利呀……   想到这儿,杨林收拾了一下情绪,温和地说道:“天下,过来!”   谁知天下却摇了摇头,说道:“不要!有什么话就这儿说吧,又不是听不到……”   杨林皱了皱眉头,深深地看了天下一眼,说道:“我问你,独孤陀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天下挑了挑眉,说道:“他们刚才冲进来说什么捉拿要犯,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杨林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羽林军在山上找到了独孤陀的马,马已经死了,是掉进陷井里摔死
的,独孤陀残缺的尸体也已经找到了,验尸的仵作说,他死前中过月见草的毒,所以,他才会手脚无力
,连只老虎都打不过……”   罗成拍了拍天下的肩膀,抢过话头,说道:“王爷要是怀疑天下,还不如怀疑我好了……”   杨林看了罗成一眼,哼了一声,说道:“晋王跟琼华公主都做证说,你一直跟着他们,片刻未离…
…”   “那天下跟在皇上和王爷身边的时候难道离开过?离开了多久?是够挖陷井?还是够下毒?”罗成
冷笑着问道。   “这个……”杨林有些词穷,如果罗成没有时间去做这些的话,天下就更没有时间了,她一直都在
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打猎,连山都没有上。   “王爷知道月见草长什么样吗?”罗成又接着问道,没等杨林回答,他自己就给出了答案:“月见
草趴地而生,株生六叶,喜阴不喜阳,日间色微黄,至月出乃绿,是不是?”   杨林点了点头,刚想说话,谁知罗成又接着说道:“那陷井我们下山的时候有经过,并不象是新挖
的,难道早几年天下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所以跑来挖个陷井等着今天用?而且还看到陷井旁边的灌木
丛中长了很大的一片月见草,王爷是不是觉得那些草也是天下挖陷井的时候顺手种的吧?”   天下忍不住要赞天一阁的人会办事,陷井内外安排的滴水不露,也忍不住佩服罗成够细心,但心里
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有些酸酸的,深深吸了口气,将所有情绪都压了下去,仰着头,倔强地说道:“挖陷
井、种毒草算什么本事?你难道都不知道吗?连那头吃人的老虎都是我养的,我让它什么时候吃谁,它
就什么时候吃谁,听话着呢!”真真假假的几句话间,给罗成的辩白下了个完美的注脚,轻轻的掩盖住
了事情的真像。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四十八节 一切有我   杨林也不相信独孤陀的死纯属意外,可是罗成和天下说辞也同样让他不能不信,他皱着眉头在两人
的脸上来回扫视着,却也没有发现任何类似于心虚的表情或眼神。   这会儿羽林军都早已撤了出去,连看热闹的人都已经散去了,唯独丁彦平没走。他已经在这里站了
有好一会儿了,听了杨林跟罗成他们的对话,却仍是一头雾水的感觉,上前两步,拍了拍罗成的肩膀,
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呀?什么独孤陀?什么老虎的?”   没待罗成回答,杨林先叹了口气,说道:“丁大哥有所不知,今天去打猎的时候,独孤陀被老虎咬
死了……”   丁彦平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睛瞪的大大的,说道:“老虎?你说的独孤陀是我知道的那个独孤
陀吗?独孤家十大高手之一的那个独孤陀?”   杨林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就是他!”   丁彦平眼睛瞪的更大了,大声说道:“怎么可能?!依独孤陀的本事,收拾个三五只的,应该还不
成问题吧?怎么会被老虎咬死了?”   杨林苦笑了一声,说道:“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我明明知道一准儿跟这两
个小鬼脱不了关系,却半点证据也拿不到……独孤陀呀,这次恐怕是只能自认倒楣了……”   天下脸上浮起一抹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转头看着早已平静下来的水面,说道:“还要证据干嘛?
这羽林军不都追着我屁股后头来抓人了吗?既然您认为跟我们俩脱不了干系,就让他们把我们抓走好了
,我保证,到时候不用他们打,我就全都招了……陷井是我挖的,毒是我下的,老虎是我养的,总之人
是我杀的……杀人的理由用不用招啊?”说着,天下看了杨林一眼,脸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倔强,说道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这个理由够了吧?”   “什么‘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杨坚的震惊的声音从天下的身后传来。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怎么?这八个字很难理解吗?”天下连头都没有回,冷冷地说道。   杨坚看向杨林,杨林却一言未,只是将头转向一边去了。当日杨林写信给杨坚的时候,为怕他难过
,特意把这一段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并未提及独孤陀,所以,杨坚并不知道云殊就是死在独孤陀手里
的。   天下仍是用那种冷冷腔调说道:“独孤陀死了,他的族人就可以心急火燎的来捉拿我这个‘凶手’
来替他‘申冤’,难道我亲娘死了,都不许我杀了他‘替母报仇’吗?哼!他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
现在我面前,我就敢让他‘有命来,没命回’!”   杨坚看着天下,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对这个女儿的歉疚之感,油然而生,他伸出手想抱住
她,可是看到那故做坚强的背影,却又颓然地放下了。   “父皇——”琼华声音有些怯怯地叫着杨坚,她换了一身并不合体的衣服,略显狼狈地站在那里,
李静姝跟在她身后。   杨坚先是爱怜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皱着眉头问道:“你不好好在行宫里呆着,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   琼华微微瑟缩了一下,说道:“我……我在行宫里呆的闷了,正好碰见独孤宁他们要出来,所以,
我就跟来了……”   杨坚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天下转过身,冷笑着看向琼华,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地
说道:“呆的闷了?这样啊……看你刚才进来的时候,跟那个叫独孤宁的好一阵指手画脚,我还以为你
是专门来替他认人的呢!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是我又‘误会’你了!”   “你——”琼华有些恼羞成怒地伸手指着天下,却发现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反驳她,脸一下子涨得
通红。   “好了!——”杨坚大声地喝止了天下跟琼华的针锋相对,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两个是姐妹了
,姐妹之间就该……”   没等杨坚说完,天下冷哼了一声,说道:“姐妹?跟皇上家的公主当姐妹?我可高攀不起!”一句
话,把杨坚原先劝和的说辞全都给噎了回去。   “天下!”杨林实在忍不住了,高喝了一声,说道:“怎么说话呢?”   “我说话一向如此,您也不是今天才知道的吧?我已经忍了很久了,今天咱们索性就说个明白!”
她朝身边看了看,才又接着说道:“咱们是在这儿说呢?还是另外找个地方?”   杨林这会儿脾气也上来了,强压着怒火,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是要我在这儿说吗?”天下一点也没把杨林的怒气放在心上,平静的有些不正常地问道。   李静姝已经被这里的“冷空气”冻的有些上不来气了,趁着天下的话茬子,连忙把杨坚等人往西边
空着的竹屋让。   杨坚看了看天下,一言未发,转身进屋。琼华看了看已经进屋的杨坚,又看了看天下,也赶紧跟了
进去。   丁彦平那是人老成精的角色,一见这种情形,就知道天下要说的话肯定属于皇室秘辛那一类不适合
外人知道事情,连忙跟杨林告辞:“虎臣呀,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七巧阁这边还有些其他的事,我就
先过去了……”说话间,他的眼睛看向了罗成,他一辈子也没成家,所以对罗成这个干儿子是格外的喜
欢,他并不愿意罗成跟天下太过亲近,更不愿意罗成在这件事情上陷的太深。   罗成会意地冲丁彦平笑了笑,转头拍了拍天下的背,说道:“我就先跟义父过去了,记着,呆会儿
不管说些什么,总之,别委屈了自己,不管怎么样,一切有我呢!”   罗成这“一切有我呢”五个字一出口,在场的三个人脸色一下子都变了。   天下轻松地笑了。   丁彦平脸上挂着担心。   而杨林,却是满眼的疑惧。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四十九节 我要的   西边的竹屋就是李静姝跟云桑对坐的那间,或许是李静姝为了云桑精心布置过的,显得格外的雅致
,不象东边丁彦平他们坐的那间那样随意。   杨坚坐在长几的一边,背对着门,背影有几分萧索。琼华紧挨着杨坚,有些不自在地动着。天下跟
在杨林的身后进来,挨着杨林坐在了他们对面。   长几上放着把琵琶,天下一眼就认出,是刚才萍儿那丫头怀里抱着的那把,应该是混乱中放在这里
的。李静姝亲自端着茶进来的时候,看着琵琶也是一愣,刚想放下茶盘将琵琶拿走,却被天下抢先将琵
琶立在了脚边。   李静姝看了天下一眼,上了茶,便退了出去。少了她走来走去的声音,这间竹屋一下子静了下来,
似乎没有人有说话的欲望。   过了好一会儿,一直低头玩着儿茶杯盖子的天下突然冒出一句话:“人生,其实很短的……”杨坚
、杨林和琼华都不解的看着天下,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想说些什么。   “短到有时候还来不及幸福,就结束了……”天下把茶杯盖子丢在了长几上,抬起头,很平静的说
道:“我不想那样……”   杨林皱着眉头,问道:“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天下笑了笑,说道:“我是想说,我不想象现在这样过日子,想笑的时候要忍着,想哭的时候一样
要忍着,不想整天跟人针锋相对,不想整天跟人算计来、算计去的,不想被别人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不想——”她扫视了杨坚与杨林一眼,接着说道:“不想做这个郡主!”天下心里还有一句话最想
说的话没敢说出来:不想做杨家的天下!   “你——”杨林一拍几案,不识好歹——这四个字在舌尖转了几转,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琼华看着杨坚与杨林已经黑到底的脸色,挑着嘴角说道:“怎么?封你做郡主,还委屈了你不成?
”   天下看着琼华,脸上的笑越发的淡然了起来,边笑边说道:“委不委屈的,不在于做不做郡主,若
是真心为我,就是不做这个郡主,我心里也是欢喜的,若不是真心为我,即便做了郡主又能怎么?不过
三天两日的宠爱罢了,然后还不是一样要小心翼翼的过日子?”   杨坚脸上浮现出一种哀伤的神情,低声问道:“你是这样想的?”   天下见杨坚这样,也收起了笑容,声音却异常坚定的说道:“我——不是一个还债的工具,我不喜
欢这种为了别人才对我好的感觉,即使这个‘别人’是我娘都一样,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谁的影子
,不要试图把对别人的亏欠,弥补在我身上,我不需要!……”   “你……”杨林眼神复杂地看向天下,叹了口气,说道:“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念头
?谁在把你当成还债的工具了?我们……”看着天下略带着些嘲讽的眼神,杨林突然有些说不下去的感
觉。   “没有吗?真的没有?”笑容又浮现在了天下的脸上,可是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她耸了耸肩,说
道:“好吧,就算你们没有好了,不过,我还希望可以按照我自己的方式生活,我不想跟你们身边的人
发生冲突,可是在常常见面的情况下,这些都是无法以避免的,就是你们不觉得烦,我也会烦,我没有
兴趣天天去应付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   杨坚低头看着长几上的茶杯,嘴里呢喃般的重复着天下的话:“莫名其妙的人和事……莫名其妙的
人和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天下竟会这么想。   天下只看了他一眼,便把头转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娘临死的时候跟我说,要我
不要报仇,我答应了她,因为我懂她的意思,我的人生还很漫长,她不想我被仇恨给困住,不管将来会
发生什么样的事,她都希望我可以过得幸福,我想这是所有母亲对孩子的期望,我相信我娘生我、养我
、教我,不是为了让我做什么公主、郡主,她是把我当做了自己生命的延续,是希望我可以过得比她好
,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跟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做自己喜欢的事,仅此而已……娘跟我
说过,‘女人这一辈子,离权利越近,就会离幸福越远’,最近我就常常在想,如果当时还有别的人可
以托付的话,娘一定不会选择让我去靠山王府,她一定不会想让我过现在这样的日子……”她说着,把
目光投到了杨林身上。   杨林的目光也聚焦在茶杯上,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你是在怨,你觉得我没能保护好你
吗?”   天下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站在您的立场来说,您做的已经很好了……”   杨林扭头看着她,问道:“什么意思?”   天下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说道:“做为大隋的靠山王,您做的已经够好了,可是也正是因为您
是大隋的靠山王,所以您由始至终都在权衡,我相信您是真的喜欢我,可是在您心里,我的份量却远远
及不上江山社稷来的重要,所以您对我的这份‘喜欢’,对我更象是一种束缚,让我觉得压力很大……
”看着杨林震惊的眼神,天下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虽然我娘不在了,可是她留给我的东西也足够我
这辈子衣食无忧,物质上我从来都不虞匮乏,所以如果你们想对我好,那么可不可以请你们对我的喜欢
纯粹一些?不要在对我喜欢里,搀杂进去那么多的考量?不要试图用‘情’字绑住我?如果做不到,那
么,就让我们还是做回熟悉的陌生人好了,这样不管将来会怎么,至少,我都可以不再为你们的言辞、
行为而伤心、难过……”   杨林与杨坚的眉头皱的紧紧的,象是看陌生人般上下打量着天下,而琼华却一脸的不解,她根本就
听不明白天下在说些什么。   天下浅浅的笑着,是真的在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松地说道:“我今天想跟你们说的就是这些,我
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我只要我自己过得好,至于别人会怎么样,我根本不会去在
意……”她轻轻地抱起了脚边的琵琶横放在膝上,低着头轻轻拨弄着丝弦,低声说道:“希望你们能明
白,我要的,你们未必给的起,而你们给的,却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   一室沉默中,只余几声清脆委婉的韵律。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五十节 她要的   静姝精舍的布局很合理,前面是一间间隔开的小竹屋,充分照顾到客人的隐私,后面却是开放式的
竹棚,宽敞豁亮。这次七巧阁的考核就安排在后面。   罗成心不在焉地陪着丁彦平坐在角落里,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天下所在竹屋的方向。丁彦平把这一切
都看在了眼里,应酬完了几个同门之后,趁着没人在身旁的空档,拍了拍罗成的肩膀,说道:“成儿,
咱爷儿俩好长时间没坐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吧?”   “啊?”罗成一恍神儿,赶紧陪着笑脸,给丁彦平斟了杯酒,说道:“是有些日子了,这些天,您
不是忙吗?天天净顾着跟靠山王叙旧了……”   丁彦平瞟了罗成一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道:“我忙?你也没闲着嘛,你跟靠山王认的那个
义女,不也是天天黏在一起吗?”   罗成眼里闪过几分了然,他就知道丁彦平一定会把话头儿扯到天下身上去,所以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地笑了笑,说道:“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咱们爷儿俩也别绕圈子了……”   “那个小丫头——不简单啊……”丁彦平的话,若有所指。   罗成摇了摇头,又帮丁彦平斟了杯酒,说道:“她其实很简单,只是‘有人’把她想的太复杂了…
…”   丁彦平冷哼了一声,说道:“简单?看她的说话、行事,哪里象个八、九岁的孩子?连她看你的眼
神都透着几分诡异!”   罗成无语失笑,眼神又有些飘乎,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叹了口气,说道:“义父,这怨不得她
的,都是逼出来的,如果她真的象个孩子,她怕是也活不到今天了……其实真的不用把她想的太复杂,
有些时候,不是她想要想的太多、太深、太远,而是她要不这么做,怕是一天也活不下去了……她其实
真的很简单的,也没什么富贵荣华的想头儿,只盼着能太太平平地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可是,就这,
也有人不愿如了她的意……这些天我常常暗自庆幸,还好让我在这个时候遇见她了,若是再晚几年,只
怕是这辈子都见不着了……遇见了,她现在好歹会为着我,顾着点自己的性命,如果没遇见,哼!……
”罗成忽然想起天下被独孤陀追杀的那次,心里一紧,拳头狠狠地攥了起来。   丁彦平看着有些失态的罗成,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忧心不已,清咳了一声,说道:“成儿,跟她
,还是不要靠的太近的好,就你们父子如今的地位,已经是众矢之的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罗成愣愣地看着丁彦平,喃喃自语般地说道:“若是不能护着她,我这辈子还活着干嘛?……”   “你!——”丁彦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将手里的酒杯猛然往长几上一顿,厉声说道:“是她
重要?还是你爹、娘和跟着你们罗家南征北战的几十万弟兄重要?你一向懂事,怎么一遇上她,就这么
轻重不分了?”   罗成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丁彦平,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只是不信,有我北平府这上上下下的几十万
人,还护不住一个她!”   “你——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丁彦平一脸怒容,把几个想过来和他说话的人都给吓走了
。   罗成微微一哂,说道:“我自然是知道……”   “那你……为了她……你……”丁彦平被气的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这百姓才安居乐业了几年而
已,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小丫头,轻启战端?你可想过后果?”   罗成轻轻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后果?能有什么后果?我未必会输的……就是真的输了,那也
没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也算是慷慨豪迈了一回!而我若是赢了,自然会另有一番前程……”   “你——”丁彦平将手里的酒狠狠地灌了下去,气息不稳地说道:“你疯了!”   罗成仍是一脸的平静,象是刚才说的都是些闲谈时扯出的无关紧要的话,一边帮丁彦平又斟了杯酒
,一边说道:“我没疯,我要是疯了,这会儿就不该坐在这儿陪您喝酒,我该立马横枪……”   丁彦平一拳捶在了长几上,捶飞了酒杯,也捶断了罗成的话,大声说道:“罗成!你给我住口!”
缓了几口气,他才压低了声音,强忍着怒火,接着说道:“还说你没疯?要是你没疯,这些大逆不道的
话怎么能说出口?”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杨家的江山不也是这么来的吗?”罗成帮丁彦平另换了只酒杯,无所
谓地说道:“您是我的义父,我从来不拿您当外人,这话也就是跟您,我才肯讲,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您也不用这么着急上火的,事情未必会到这一步,金鸾殿上的那把破椅子我还真没看上,四边不靠的
,有什么好坐的?若非逼不得已,我才不会自己找罪受,去抢它回来呢!”   丁彦平眯起眼睛打量着罗成,好象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一般,他从小看着罗成长大,只知道这个义子
聪明懂事、有几分傲气,却从来没看出来他的心思这么重,似乎遇到了天下那个不正常的小丫头后,这
个干儿子也跟着不正常了起来……   罗成含笑看了沉思中的丁彦平一眼,接着说道:“义父,您不用想那么多的,很多事情都是逼出来
的,不到那一步,我也不会走这一步的,可若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义父,您……”会怎么办?后面几
个字罗成没问出来,可是丁彦平却很清楚地听了出来。   丁彦平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面无表情地看着罗成,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说道:“你可以试试看!”   罗成垂下眼睑,遮住眸光中那几分清冷,喟叹着说道:“希望不会有这个机会吧……天下呀……这
辈子我是放不下她了……她要的,就是我要的,她好,大家就都好,希望,那些人能想明白……大家都
能相安无事,就最好……”说着,他冲丁彦平云淡风清地笑了笑。   丁彦平看着罗成的笑容,突然觉得有些冷,心里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杨林好好谈谈呢?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五十一节 麻烦上门   杨坚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走出了竹屋,杨林伸出手想要唤住他,却终究没有叫出口,有些落寞
地又把手放了下来。琼华不安地看了看天下与杨林,低着头快步随着杨坚去了。   天下抱正了琵琶,轻轻拨弹了起来,曲音带着几分伤感。   一曲即毕,杨林轻声问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断情……”天下低着头,低声说道。   杨林看着天下,心里是真的在痛,痛得说不出话来。   李静姝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看着一室的压抑,清咳了一声,走了进来,说道:“小小年纪,跟谁
学的这么多愁善感?连曲子里透着几分悲,这可不好……”   天下抬头一笑,将琵琶放回到了长几上,长出了口气,说道:“是啊,我也觉得不好,虽然从小跟
着我娘学弹琵琶,可是所有乐器里,我最讨厌的,却也正是琵琶……以后,再也不弹了……”说着,天
下站了起来,看着杨林问道:“您,现在可是要回行宫去了?”   杨林也站了起来,反问道:“你不回去?”   天下咬着嘴唇,笑着说道:“后头还热闹着呢,我想去瞧瞧,这样的机会可不多,错过了多可惜?
”   杨林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一起去看看吧……”说着,抬腿就走。   天下冲李静姝笑了笑,悄声说道:“赶明儿得了闲,我再来找你,嗯,要是云桑舅舅再欺负你,你
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舅舅?”李静姝一愣,旋即低声笑着说道:“他是你舅舅?那你可知道他家住哪里?家里都还有
些什么人?他……”   李静姝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问得天下一愣,有些愕然地问道:“这些你都不知道?”   “他……从来没告诉过我……他家里的事……”李静姝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天下暗暗吐了吐舌头,好盲目的爱情啊!“你究竟喜欢他什么呀?”天下一脸好奇的模样,噘着嘴
问道:“他既不是什么名门贵公子,年纪又比你大那么多,长的也没有多好看,脾气又倔的很,对你也
冷冷淡淡的,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李静姝伸手将天下鬓边的碎发帮她拢到耳朵后面,笑着说道:“你还小,这些你不会明白的……”   天下刚想跟她争辩,就听见杨林在远处叫她的名字,忙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对李静姝说道:“有工
夫我再来找你,咱们再聊……”说完,便跑了出去。   留下李静姝一个人,看着她已经跑远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一点也不想出现的分割线=============================   杨林一进来,就看见丁彦平跟罗成。虽然丁彦平背对着他,可是杨林仍看得出来他在生气。杨林把
目光移向坐在丁彦平对面的罗成,罗成在笑,却笑的有些冷。   杨林心里承认,他不只看不懂天下,他也一样看不懂罗成,他更看不懂这两个小家伙之间的关系。
如果让杨林来形容,他能想到的也只有“诡异”这个词。   天下没有注意到杨林的晃神,应该说,只要是有罗成在的场合,她就很少会注意到别人。她快步越
过杨林朝罗成那边走了过去。   罗成也看到了他们,忙站了起来,冲正慢步过来的杨林拱了拱手,说道:“王爷也凑热闹来了?”   丁彦平这时也看到了杨林,也站起身来,让杨林入座。等丁彦平看向天下时,天下已毫不客气地坐
在罗成身边。   一时之间,气氛竟有些尴尬。   杨林干咳了一声,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这七巧阁是怎么挑人的?有什么规矩吗?那些年轻人
都是来参选的?”说着,他指了指中间几张条案处围着的年轻人。   丁彦平点了点头,说道:“嗯,那些都是来参选的,其实七巧阁选人是最简单的,只要投缘,自会
被收归门下……”   “投缘?”杨林一愣,哑然失笑:“这算哪门子的选人方法呀?”   丁彦平笑了笑,说道:“七巧阁最看重的,就是这个缘字!”说着,他拿眼神瞟了天下一眼,对杨
林说道:“来的路上你不是说,想让你家郡主拜入七巧阁吗?趁着这会儿,我去帮你们引荐一下如何?
”   杨林尚在犹豫,天下已经撇着嘴拒绝了:“才不要咧,我可不想再多出群人来管我……”   罗成悄悄捏了捏天下的手,意味深长地对丁彦平说道:“天下与我早有师承,另入别门,恐怕不妥
吧……”   丁彦平瞪了罗成一眼,说道:“别有师承又如何?我七巧阁带艺投师的也不在少数……或者,你是
觉得我七巧阁还配不上她?”   罗成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硬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容,闭口不言了。   天下刚想说话,却被杨林给抢了先:“这事,还是算了吧,这丫头疯惯了,别到时候再把七巧阁上
上下下给闹得人仰马翻的,你、我都不好收拾……”   天下偷偷冲罗成吐了吐舌头,心中暗喜,罗成嘴角也翘了起来。   丁彦平无奈地摇着头叹了口气。他的本意,其实也是想把天下给弄到七巧阁,拘束着她,将她跟罗
成隔开。在他想来,罗成跟天下也就两个孩子,时间久了,感情自然会淡了,等长大了,就算再见,也
不会再闹出什么乱子来。可惜,他的想法并没有得到任何支持。   罗成见丁彦平有些沮丧,忙找了个话题,把尴尬的气氛给冲散了。   四人闲谈之间,天下一扭头,突然看见坐在谢静安含着笑冲她点了点头,天下有些莫名其妙地也对
他笑着点了点头,谢静安象是得到了鼓励一般站起身来,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天下微微皱了皱眉,暗暗扯了扯罗成的衣袖,低声说道:“那个姓谢的想干嘛?”   罗成一愣,摇了摇头,说道:“看看再说……”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五十二节 弹琴   谢静安的出现,只有杨林一人神色未变。丁彦平、罗成、天下三人都有些担心,怕他把李淳风那番
“母仪天下”、“青云之志”的话给抖出来,那些话要是给杨林听见,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   丁彦平站起身来,清咳了一声,笑着问道:“微之(谢静安的字),今日收获如何?可遇到可心的
人选了?”   谢静安眼睛瞟了天下一眼,看得天下忍不住地往罗成身边靠了靠,低声嘀咕道:“真是的,问他收
徒弟的事,他看我干嘛呀……”   见天下这样的反应,谢静安微微一哂,顺势坐了下来,对丁彦平说道:“唉,见了几个人,只是天
赋不高,又不合我的眼缘,说不得,这次又要空手而回了……”说着,他又看了天下一眼。   丁彦平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干笑了两声,捋着须说道:“这个也是急不来的……”   谢静安认真地看着天下握着茶杯手,问道:“刚才听到一阵琵琶声,可是你弹的?”   天下挑了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   谢静安指了指天下的指甲,说道:“你没戴义甲。”   天下低头一看,果然,原本平整光滑的指甲上已经有些了细小的裂纹,颜色也红艳了起来。罗成也
有些心疼地拉过她的右手看了看,皱着眉头说道:“你是不知道要戴义甲呢?还是买不起呀?好好的一
只手,弄得这样可怜兮兮的……”   “今儿出门的时候也没想着要弹琵琶呀,谁会天天戴着那东西出门呀?”天下把手从罗成手里抽了
出来,噘着嘴说道。   罗成轻轻打了她的手一下,说道:“既然没戴义甲还弹什么琵琶?以后……”   “好了!”天下装出一副被罗成打的疼的样子,委屈地说道:“以后,我再也不弹琵琶就是了,反
正乐器里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琵琶……”   “那你喜欢什么乐器?”谢静安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   天下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我什么都不喜欢!”   杨林眼睛一瞪,板着脸说道:“好好说话!”   谢静安却丝毫不以为意,依旧笑着问道:“云槿先生既送琴给你,想必也是会弹的吧?”   天下在杨林注视下,硬挤出了个笑脸,轻声慢语地说道:“这好象不关您的事吧?”   “我前些时候得了本早已失传的古曲的残本,正在那边跟几个年轻人一起校谱,希望能重现古曲旧
韵,你也一起来看看,可好?”谢静安诚恳地发出邀请。   天下探着头朝谢静安原先坐的地方看了看,那里确是围了五、六个年轻人,正围着一张古琴争论些
什么,不禁有些好奇地说道:“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他们在校的是哪首古曲呀?”   罗成干咳了一声,眼睛看着天下,问谢静安:“先生可是在用这个方法来挑选弟子?”他在拿话提
点天下,要是不想拜师,就别惹麻烦。   谢静安自然是明白罗成的意思的,可却似乎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看着罗成微微一笑,便又把注意力
放在了天下的身上:“校的是广陵散……”   “喔……”一听是广陵散,天下象是泄了气一般,再也没了刚才的兴趣。   这下换谢静安好奇了起来,挑着眉问道:“怎么?这首古曲难道还入不了你的眼?”   “怎么可能?这么广陵散可是号称天下奇曲呢,怎么会入不了眼?重续失传的古曲可是件大事,我
们就不耽误您了,等您把曲子给校谱出来后,一定要让我好好欣赏欣赏……”天下的话,说的很诚恳,
可是眼里却带了几分不耐烦。   谢静安静静地看着天下,突然冲远处招呼了一声,说道:“新雨,把残谱和我的琴拿过来!”说完
,他又叫来一旁侍立的使女将长几上的杯盘碗筷全都收了下去,半点也没理会杨林跟天下他们难看的脸
色。   那个新雨看起来有个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很清秀,行动之间,带着几分儒雅。他双手捧着琴,
那本残谱就放在琴上,在谢静安的示意下,将琴和残谱都放在了天下的面前。原本围在那边的另外几个
年轻人,也跟着新雨走了过来,都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天下。   天下瞪了谢静安一眼,又看看了面前的琴和残谱,一副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问道:“这是干嘛
?”   “试试看,这曲子我们已经把开头部分给弄出来,你来弹一下试试……”谢静安象是看不出来天下
不高兴一样。   “不要!”天下明明白白的拒绝道:“弹了,会被你相中,被你相中,就要拜师,拜师以后就会被
人管,我才不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不弹!”   “哼!还真有不知道什么叫害臊的,这样的话都说的出口,还真没见过,小小年纪口气就这么大…
…”那几个年轻人中突然有人冒出这样一句话。   天下瞪了那人一眼,却没吱声,只是摆去了副打死也不弹的架式。   谢静安有些失笑地看着天下,无奈地摇着头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琴艺,要知道,云槿先生虽
然寄居在风月斋,可是他的琴艺却是一流的,他既将家传的宝琴送给了你,就不免让人好奇你的琴艺,
所以,今天只是单纯的弹曲,与拜师无关,我的本事还没厉害到去收云槿先生的甥女做徒弟的地步呢…
…”   天下看了看一脸玩味的谢静安,又扭头看向罗成。罗成也被这种状况弄得哑然失笑,拍了拍她的头
,说道:“弹吧,你今天要是不弹的话,估计谢先生晚上都要睡不着觉了……”   天下叹了口气,伸手将那残谱放到了一边,轻轻拨弄琴弦试了试手,音色很正,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摆好了姿势,就要弹奏。   “你……你不看谱吗?你要弹什么?”刚才嘲笑天下的那个家伙惊叫了起来。   “那是我的事!”天下轻蔑地看了那人一眼,笑着对谢静安说道:“我可是只弹一遍喔,你可要听
好了,不过,建议你最好拿纸笔记着……”说着,她静了静心,轻舞指尖,“铮铮棕棕”地弹奏了起来
。   几个音符流淌出来之后,就听谢静安一声惊呼:“广陵散!你弹的是广陵散?!”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五十三节 怒气酝酿中   一曲平淡清远的广陵散,蔚蔚然地流淌在天下的指尖,她拨出最后一个音阶后,便将双手平放在琴
弦上止住了呜鸣,   良久,室内掌声方才油然而起。   谢静安激动地抓着长几的一角,向前半倾着身子,语无伦次的问道:“你……这是广陵散……这真
的是广陵散?完完整整的广陵散?!你……你哪里学来的?……这曲子……这曲谱……你……”   天下得意地挑了挑眉,问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区区一首古曲而已,至于惊讶成这样吗?”   谢静安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倏地站直了身子,双目圆瞪看着天下,几乎是用吼的说道:“‘
区区’一首古曲?还‘而已’?你要知道,这广陵散早已失传多年,我们这些醉心于乐律之人,有哪个
不想凭着那仅存的几段断章残篇重拾原曲?可是,多少人费尽心力却终不可得,我和我师傅用了几十年
的时间,才整出了这么个似是而非的东西来,”说着,一把抓起被天下丢在一边的那本残谱,一点也不
爱惜地用力在空中挥舞着,说道:“就这么个东西,我们师徒俩还得意的跟什么似的,可是你一出手,
居然就是完整的广陵散!还说的好象这东西一点也不值钱似的……你……你说——你这曲谱是哪里来的
?”说着,他的口气就有些冲了。   “我偷的、抢的、骗的,你管得着吗?”谢静安审犯人似的语气一下子就惹恼了天下,她一把推开
了面前的琴,“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谢静安一愣,然后才意识到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对,忙深深地吸了口气,挤出了个略显狰狞的笑脸,
说道:“不是……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这曲子是跟谁学的?曲谱的主人是谁呀?我
想认识、认识……”   天下重重地“哼”了一声,眼珠朝上翻楞着,拿鼻孔看着谢静安,说道:“你想认识人家?可人家
不想认识你!”   “你……”谢静安有些无奈地看了看丁彦平,想让丁彦平帮忙说说好话,可是谁知丁彦平头一扭,
装着没看见,压根不理他这茬儿。   杨林倒是有些同情他,刚想帮他说话,却见人群里一阵慌乱,一个衣着、相貌都十分普通的青年一
面朝前挤,一面不断地跟被他挤开的人道谦。   那青年一看到天下,立刻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了张便笺递给了天下,小声说道:“这是沁月姑娘
让小人交给您的,请您决断。”天下看了那张便笺后,没有说话,脸色却已微变。   杨林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了?沁月不是在行宫吗?难道……”行宫那边出事了?杨林的眼神
死死地盯在了天下身上。   天下微微一笑,却掩不住眉宇间的那几分恼意,说道:“您别多想,今天早上交待沁月出来外头帮
我办点事,现在出了点她解决不了的状况,所以才叫人来找我……算起来,这也只是‘我’的家务事,
跟您、跟行宫里的人都没什么关系,您甭往歪处想,不过,有些事需要我亲自处理,我就先走一步了,
你们……”说着,她看了看杨林,又把目光转向罗成:“不用管我……”   杨林皱着眉头,问道:“你要去哪里?什么家务事?”罗成脸上也浮现了几丝忧心。   天下的目光投向了一个莫名的方向,语气中泛着寒意,冷硬地说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处理
好,您就别操心了……”说着,转身便走,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经过谢静安跟前的时候,一把拨开他
想拦着她的手,没好气地说道:“今儿我没空,有什么事,等我得了闲儿再说吧……”然后,跟着送信
那人匆匆而去。   罗成细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心里有些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了起来,对于天下说的“家务事”也明
白了几分。于是,了然地笑了笑,安心地坐在那里,由着天下扬长而去。   不知怎地,杨林看着罗成那样的笑容与神情,心里的焦躁、烦郁似乎也得到了缓解,渐渐地安下心
来。   围着他们的人群渐渐散了开去,谢静安却并未离开,反而坐在了他们身边急切地打听着天下的事,
杨林与丁彦平非常不厚道的把罗成给拱了出来,结果,罗成被谢静安烦得是落荒而逃……   洛阳城西郊的一栋普通民宅前,沁月正焦急的在圆地打磨磨儿,手里的小手绢已经快被她拧烂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巷子口那边传来,她踮着脚张望着,当看到来人正是天下的时候,心里的担心、害
怕、委屈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泪珠儿一双一对儿地往下掉。   天下来到她跟前,拍开一直跟着她的那青年想要扶她下马的手,一个纵身跳到了沁月的身边,皱着
眉头说道:“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然后,不待沁月说话,抬腿到了门口一脚把门给踹开了。沁月
忙止了低泣,边用手绢擦着眼泪,边跟了上去。   一进院子,放眼望去一片狼藉,后院更隐隐传来打斗的声音。天下就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一言未
发地看着满院子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碎木头、碎瓷器片和快被蹂躏成浆状的植物残骸。   沁月小心翼翼地站在她身后,跟蚊子哼哼似地说道:“姑娘……嫣娘师傅……跟鹰师傅……他们…
…您还是快去后院看看吧……他们……他们还在打……”   天下跟没听见沁月的话似的,回头看了看仍是一脸惶恐地跟在她身后的青年,问道:“你叫什么名
字?”   那青年躬了躬腰,恭敬地说道:“属下是洛阳分堂的帐房,刘米。”   “刘米……嗯……”天下打量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这里是洛阳分堂的堂口?”   刘米点了点头,回道:“是!”   “其他人呢?都到哪里去了?在后院看热闹?”天下嘴角的那抹冷笑,吓得沁月跟刘米都是一惊。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五十四节 有趣的人   刘米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仍然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说道:“回少主话,因为今天七巧阁、流岚
书院、青石道场各有安排,所以堂口里的人大多都派了出去……堂主也被流岚书院的何先生请了去……
剩下的那些人……两位管事打起来以后……我们不敢拦……也拦不住……所以……属下就让他们分头去
通知我们堂主和做外围防戒去了……所以……所以……”他的话说的断断续续的,勉强能让人明白是什
么意思。   天下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嗯,处理的很好……”说着,她以朝四下里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问
道:“有没有地方可以坐着说话?”   沁月有些紧张地说道:“姑娘,您……不先去后院看看吗?”   天下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没听见这动静吗?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急什么?”   沁月见天下这般模样,赶紧闭上嘴,再不敢言语。   刘米往前蹭了半步,朝右边的厢房指了指,说道:“这边应该……应该可以坐的……”   天下点了点头,示意刘米前面引路,冲沁月吩咐道:“去沏壶茶来……”说着,她顿了一下:“如
果没有茶,白水也行,我渴了……”沁月忙应声而去。   这间厢房似乎是帐房,书案上摊摆着几本帐册,可见是事发突然,没有来的及收,显得有些凌乱。
天下毫不在意地坐在了书案后,兴致颇浓的翻看起了帐册。   刘米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既不敢说,也不敢动。天下抬头对他笑了笑,说道:“你坐,尽可随意
些,我面前没那么多规矩的……”   刘米显然没把天下的话听进去,虽然应声坐了下来,却象是受刑般僵直着身体,脸色也有些青白。   天下看着他那副仿若惊弓之鸟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问道:“我——长的很吓人?”   “啊?”刘米一愣,下意识地啊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摇着手说道:“不吓人……不吓人…
…”   “哈哈哈——”天下看着他那副傻傻的样子,笑趴在了桌子上。刘米尴尴尬尬地坐在那里,吭吭唉
唉地说不出话来。   直到沁月端着茶壶进来的时候,天下才止住了笑声。沁月倒了杯水给天下,是白水。   天下端着滚烫的热水,小心地放在嘴边吹凉,仿佛没看见沁月正期期哎哎地站在她身边磨蹭。   “姑娘……”沁月终于忍不住轻轻唤了天下一声。   “嗯?”天下仍没有抬头看她,那杯开水吸引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姑娘,鹰师傅跟嫣娘师傅在外面……他们想见您……”沁月鼓足了勇气一口气说了出来。   “喔?他们打完了?”天下冷冷淡淡地问道。   刘米这才注意到外面的打斗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透过早已破裂开的窗格子,正好可以看到嫣娘和
天鹰两个人,仍怒目相视的站在那里。刘米偷眼看了天下一眼,天下仍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着那杯
水,象是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比这杯水更重要一般,而沁月紧张地站在天下旁边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回
答天下的问话。   刘米这会儿觉得椅子上好象有根针似的怎么也坐不下去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吓了天下一跳
。   “你怎么了?”天下瞪着圆圆的眼睛问道。   “没……没什么……”刘米咽了下口水,定了定心神,说道:“既然两位管事要见少主,那属下就
先告退了……”说着,不等天下说话,转身就朝外走,在嫣娘和天鹰中间穿行而过的时候,居然也是毫
不犹豫。   天下含笑看着刘米远去的背影,缓缓地放下了茶杯,喃喃自语般地说道:“这个刘米,倒是个挺有
趣的人……”待刘米从她的视线里消失后,她才转头问沁月:“究竟是怎么回事?”   沁月的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的,有些哽咽地说道:“姑娘早上吩咐我抽空来见嫣娘师傅一面,让
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我待姑娘出发后,就借便溜出了行宫,我来的时候嫣娘师傅跟鹰师傅好象就在吵架
了,等我说了姑娘的交待,他们就吵得更是不可开交,嫣娘师傅坚持要听姑娘的吩咐,可是鹰师傅却执
意要……要……”   “要什么?”天下的眼神黯了下来。   沁月小声地说道:“要刺杀皇上……”   “然后呢?”天下脸色平静地问道。   “后来,鹰师傅就冲了出去,嫣娘师傅也跟了出去,我怕出事,就一直在这儿等着……后来,他们
午饭过后才一起回来,我本来还以为没事了,可是没想到不大会儿的工夫他们就又吵了起来,接着就动
手了,我看没人能拦的住他们,就让刘米去找您去了……”   天下点了点头,又问道:“洛阳分堂的堂主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来历?”   沁月思索了一下,说道:“以前在家的时候,除了分管山东的济南分堂主常来常往,我见过以外,
分管其他省的其他分堂主我都没有见过,以前夫人也不许我们打听各位管事和分堂主的事情的,不过这
位洛阳分堂主很出名,所以,我倒是听说过他的一些事,据说,他的学问是极好的,偶尔还会被请去流
岚书院讲学,功夫应该也不错,青石道场的人曾经来‘请’他去教授课业,可是被他‘拒绝’了……嗯
……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天下挑了挑眉,有些讶异这样的人物她居然也从来没有听云殊提起过,忽然心思一转,她又问道:
“洛阳分堂主叫什么名字?”   沁月摇了摇头,说道:“名字我不知道,大家都管他叫白先生……”   “白先生?”天下一愣,难道猜猎了?不是姓云的?一阵疑惑之间,她的目光飘到了眼前的帐册上
,一个用行书草签的“柏”字漂漂亮亮的出现在核销处!   原来是“柏”呀!所谓的“白先生”是“柏先生”呀……天下在心里喟叹道:云桑……云槿……眼
前的这个,会不会是云柏呢?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五十五节 少主   就在天下浮想联翩的时候,大门外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蓝袍儒生快步走了进来,
他脸色难看地打量了一下院子里凌乱的情形,然后挥手示意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人先行离去,这才缓缓地
走向站在院子里的嫣娘和天鹰。   沁月指了指那儒生,低声说道:“他就是白先生……”   天下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道:“去请‘白先生’和嫣娘、鹰叔他们一起进来……”   “是!”沁月答应一声,便急忙出去传话。   片刻之后,三人陆续走了进来,天鹰也不等天下让座,便气冲冲地坐在了一旁,他失礼的举动让嫣
娘倍觉尴尬。天下仿若不在意地瞟了天鹰一眼,笑着站了起来,招呼着嫣娘跟那位‘白先生’在天鹰对
面坐下。   天下绕到了书案前,让沁月帮她把椅子也移了过来,稳稳地坐在三人中间,然后示意沁月到外面守
着。   天下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白先生,待沁月离开之后,便笑着问道:“洛阳分堂的‘白’堂主?”她
刻意把那个‘白’字念的很重。   白先生的目光扫过天下书案后摊开的帐册,然后挑了挑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白’某,见过少主!”说着,站起来冲天下拱了拱手。   天下欠了欠身,客气地说道:“您太多礼了,按年纪,您是长辈,按资历,您是前辈,您这么客气
,我怎么好意思呢?”   天鹰突然冷哼了一声,忿然地说道:“都是自己人,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天鹰的话一出口
,就看到坐在他对面的白先生脸色微变,心里也不由得后悔起来。   “废话?”天下的目光扫过嫣娘因天鹰的话而更显苍白的脸,浅笑盈盈地突然问道:“这里可是‘
天一阁’的洛阳分堂?”她将“天一阁”这三字念的格外的清楚。   天鹰跟嫣娘都是一愣,白先生却了然的一笑,斩钉截铁地说道:“这里自然是‘天一阁’的洛阳分
堂!”他将“天一阁”这三个字也念的极重。   “鹰叔,刚才白堂主叫我少主啊……”天下似乎很感慨地说道。   “啊?你是天一阁的少主,白先生这么叫你并没有错呀……”天鹰还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天下嘲意十足地笑了笑,看着天鹰,说道:“喔?原来我是天一阁的少主呀?那怎么我连说句话的
资格都没有了?跟没见过面的前辈、长辈寒暄几句,都变成废话了?”天下的目光象箭一样直射在天鹰
的身上。   天鹰怒目圆睁,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嫣娘虽然恼他,可毕竟天鹰是她的亲哥哥,忙替
他辩白:“姑娘误会了,我哥他不是这个意思,他……”   天下挥了挥手,打断了嫣娘的话,笑意未减地说道:“我知道鹰叔没这个意思……我娘十几岁的时
候,您和鹰叔就跟着她了,这天一阁也是你们跟着我娘一起创建的,以前娘都常跟我说,要象待她一样
对待你们,这话我一时也没有忘记,我总是信娘说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总是会帮着我、顾着我的
……”说着,天下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嫣娘,然后把目光转到了天鹰身上,接着说道:“我年纪虽小,可
是娘却终是把天一阁的担子交托到了我身上,这些繁锁的事务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以后少不得还要你们
多帮衬着我点儿,要是我有什么行差踏错的,也全指望着你们来提点,你们可别嫌麻烦,不管我……”   嫣娘抢在天鹰前面,有些紧张地说道:“姑娘言重了,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   天下笑着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那么,你们现在可不可以告诉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们险
些要把洛阳分堂给拆了?”   白先生也翻楞着眼睛,带着几分怒容说道:“我也很想知道,我这分堂是哪里碍了两位管事的眼,
让两位管事‘亲自’动手拆起房子来了?”   嫣娘有些顾忌地看了白先生一眼,张了张嘴,却还是咬着嘴唇不肯讲话。   天鹰却却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大声质问天下道:“我才要问问你呢!为什么不许我去杀了皇帝跟皇
后为夫人报仇?”   天下没有直接回答天鹰的问题,也仿佛毫不在意天鹰的态度,而是心平气和地问道:“刚才你好象
说过,我是天一阁的少主,对吧?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我到现在之所以还被称为少主,并不是因为
天一阁的事我只能做很少一部分的主,这个‘少’字是从我的年龄说起的……天一阁是我娘创立的,可
如今我娘已经不在了,她在临终之前,将天一阁交给了我,那么天一阁的事情,自然是我说了算,是也
不是?”   “天一阁的事情,自然是少主说了就算的!”白先生首先表示支持,嫣娘也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
只有天鹰愣在当场,想不明白天下说这些做什么。   “那么,为什么不许你去杀皇帝和皇后,那就是我的事,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做为天一阁的管事
,你要做的就是执行我的命令,而不是气冲冲地跑来问我为什么,更不该违命行事,鹰叔,你说我说的
对吗?”天下的声音平稳极了,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清楚楚。   天鹰的情绪益发地激动了起来,踏前一步,站到了天下的面前,抑制不住地高声说道:“那照你的
意思,夫人的仇就不报了吗?”   天下耐着性子,尽量和缓地劝解道:“虽然娘临终前要我答应她,不要替她报仇,可是我心里清楚
,这根本就由不得我,就是我肯不与那些人为敌,那些人也是不会放过我的,所以,娘的仇总有报的那
一天的,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五十六节 手段   “又何必急在一时?”天鹰冷笑着说道:“既然话说到这儿,我们就索性把事情都掰开了讲清楚!
”   天下摆了摆手,示意天鹰坐下来,平静地说道:“这样也好,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吧!”   天鹰坐了下来,把胸中的怒火往下压了压,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们与姑娘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不过姑娘的一举一动,我们却知道的清清楚楚,不是有意窥探姑娘,只是不放心,怕姑娘受委屈……可
是姑娘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如今你位尊荣显,怕是早就把夫人的大仇抛到了脑后了吧?你……”看着
天下清澈的眼神,天鹰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天下斜靠在椅背上,托着腮帮子看着天鹰,问道:“我怎么了?接着说呀,心里怎么想的统统说出
来,别总憋在心里,时间久了会变成心病的……”   “我……”天鹰的呼吸有些急促,他顿了顿,稳了稳心神,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姑娘如今究竟在
想些什么?这仇还要不要报?……”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仇早晚都是要报的!”天下的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不耐烦。   “早晚?这早晚是什么时候?今天?明天?是今年?还是明年?又或者是十年之后?就这么早早晚
晚的等下去,仇也不用报了,这仇人也早晚都死光了!”天鹰仿佛挑衅般地问道。   天下挑了挑眉,打量了天鹰好半天,然后语带讥诮地说道:“你刚才说,想知道我在想什么?”没
待天鹰说话,她便又接着说道:“我在想,我娘果然英明,现在我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
虽然挂着管事的名,却仍然只是在我娘身边做贴身侍卫……我也总算明白了,我娘为什么要在仇人找上
门的紧要关口,还玩什么测验我才智能力的把戏……我更明白了,为什么如果我达不到她的要求,她宁
可解散天一阁,也没有想过要你来接掌……因为你——的确难当重任!”   “你……你……在说些什么?……”天鹰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抖动着。
嫣娘的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嘴唇被咬的隐见血渍。而那位白先生的目光中却带着几分赞赏、几分
迷茫、几分失落……   天下却丝毫没有注意三个人的表情,甚至可以说,看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径自说道:“鹰叔,你
开口、闭口都在说什么报仇,可是,你真的有计划过可行的报仇方案吗?你一次又一次的谋划刺杀皇帝
的同时,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样收拾残局?有没有想过怎么样让早就被人摆在明面儿上当靶子的天一阁全
身而退?你一个人去逞匹夫之勇、拼上你自己的性命也就罢了,可你凭什么扯着天一阁这上上下下的人
为你陪葬?你这么做,就不说你对不对得起这些一直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弟兄了,你对得起我娘这几十年
来的辛苦经营吗?如今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天一阁,等着捡便宜,你倒好,不尽力维护着,
反而自己选乱了起来,你是真的想替我娘报仇吗?还是想借着报仇的幌子,想要整垮我娘给我留下的这
份安身立命的家业?”   天鹰呐呐地不成言语,表情木然地坐在那里。   天下看着他的样子,越看越生气,继续毫不留情地讥讽道:“你的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除了
简单的杀人之外,你还会做些什么?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真的恨那些害死我娘的人吗?还是,你根本
就是在变相的同情他们?所以才整天在想方设法的想让他们早死早投胎,一了百了?……”   天鹰再一次猛然站了起来,拳头在空中挥舞着,喊道:“我怎么可能不恨那些人?我恨不能吃他们
的肉,喝他们的血,生祭了他们给夫人报仇!我……”   天下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道:“若你是真的恨他们,便不该整天想着怎么杀了他们……而该筹划,
让他们活的长长久久……”   天鹰被天下的话给说糊涂了,有些茫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嘴里念叨着:“不杀?让他们活着?不杀
?……”   天下点了点头,挑着眉,抿着嘴角笑着,笑容有些奸诈地说道:“不错,让他们活着,长长久久的
活着……这就是我报仇的手段!我会在他们的有生之年里,夺走他们所喜欢的,毁掉他们所在意的,瓦
解他们所坚持的,让他们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当他们在即将死去的时候回顾这一生,我会让他们
会发现,他们所喜欢的都已失去,他们所在意的早已消亡,他们所坚持的也已尽化飞灰……他们会看到
,从他们让我仇恨的那一天起,他们的世界里,除了痛苦之外一无所有……这就是我恨一个人的方式…
…”这些都是她的真心所想,恨一个人,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就是要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这才
解恨!而且,也会比较好玩……   可是这番话却吓得天鹰他们三个人目瞪口呆,一个个嘴巴张的大大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着
面前的小女孩,三个人都不禁想知道,云殊究竟都亲自教导了她些什么东西……他们万万也不会想到,
天下的这些想法,都是上辈子经过无数的磨练提纯出来的,是她心里一字不易的圭条。   天下静静地看着天鹰、嫣娘和白先生,慢慢地等着他们消化她的那番言论。好半天,才缓缓地开口
问道:“鹰叔,对于我报仇的手段,你赞同吗?”   “啊?”天鹰还没回过神来。   天下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你有更好的建议,那就不妨现在提出来,咱们也可以先商量一下嘛,
等我们确定了方案,然后再来讨论具体实施的办法……如何?”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五十七节 异想天开   白先生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他用手指轻扣着扶手,问道:“那少主是怎么打算的?”天鹰跟嫣娘也
一起把目光放在了天下身上,想听听她的想法。   “第一步,自然是在打击敌人的同时,最大限度的保存实力!”天下的脸色有些凝重,缓缓说道:
“想要打击敌人,首先就要保护好自己!我娘遇害的事情就说明,天一阁已经暴露了,如果我们再不采
取措失,一定会损失惨重……尤其是皇后那边,她现在都已经恨死我了,她要是会不想办法来打击我们
,她就不是独孤伽罗了!……”说着,她突然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得意
地说道:“鹰叔,你刚才还说清楚的知道我的一举一动,那又怎么会以为我忘了替娘报仇呢?我才到洛
阳两天,可是已经把行宫里搅得一团糟,那位皇后最宠爱的公主殿下,昨天被皇上呼巴掌,今天又被我
整的掉进了水里,这会儿呀,估计皇后正不知怎么心疼她的宝贝女儿呢……其实要报仇,不用逞什么匹
夫之勇,孙子兵法里的好办法多的是,随便捡两个出来,都够他们受的,而且,依现在的局势看,只要
在适当的时候玩点煸风点火、借刀杀人等等小把戏,我们在不用付出代价的同时,就能让敌人痛苦……
何乐而不为呢?”   “局势?”白先生眉头皱的紧紧地,若有所思地说道:“不知少主指的是什么?”   天下漫不经心地说道:“自然是指——储位之争啊!”她是一门心思地把人往另一条道上引。   “储位之争?!可是皇帝早就立了太子了呀……”天鹰才缓过神,就被天下的话吓了一跳,忙低声
问道:“难道,姑娘是想要另外拥立一个皇子来继承皇位?”   天下叹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鹰叔,我说的是‘储位之争’,是储位!不是皇位!就
现阶段而言,只有我这位‘皇伯父’做皇帝,才能最大程度的保护我们的既得利益,这次储位之争的目
标里,绝对不包括皇帝,只有皇子,也只能是皇子,你明白吗?……至于说,皇帝早就立了太子,这对
我们的计划没有任何负面的影响,生在皇家,你难道还指望他们这些皇子之间会顾念什么兄弟情份?金
鸾殿上的那把四边不靠的椅子谁不想要?杨勇凭什么做的太子?不过是因为他是嫡长子?明明都是一样
的出身,却只是因为比他晚出生,就要一辈子都低他一等,他那些弟弟们心里谁会服气?所以,只要我
们用适当的方法、在适当的时候,帮这些皇子把他们心里那些一闪而过的念头给抓住,然后给他们鼓励
、帮他们谋划,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权利’是多么诱人的东西了,而在权利面前,所谓的亲情又是
多么的不堪一击……我们的目标是,竭尽所能把所有的皇子都拉进争夺储位的洪流里来,然后‘帮助’
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进行殊死争斗,让他们把这场‘夺嫡’的好戏演的精彩纷呈……我们要用事实证明
,‘不生异母之子’,并不是杜绝骨肉相残的有效方法……呵呵……你们说,等到他们闹腾起来的时候
,独孤伽罗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情呢?”她嘴角渐渐露出的那抹笑,吓得天鹰眼角不停地抽
动着。白先生跟嫣娘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天下今天带给他们的惊吓,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这会
儿还没把天下的话消化完呢……   “不过呢,……”天下话锋倏地的一转,眼神扫过他们三个,又接着说道:“我年纪尚幼,能想到
的也只有这么多,也只能到这种程度,至于具体怎么操作和完善这个计划,还是要仰仗几位,要靠你们
多费心了……”天下笑的很单纯,只是这原本应该很单纯的笑容,看在这三个人眼里,也变得意味深长
了起来。   好半晌,白先生干咳了一声,又问道:“这是第一步,那么接下来呢?”   天下托着腮帮子,挑着眉说道:“刚才说的这些只是第一步的一个细节部分,还算不上完整的第一
步呢,这第一步最重要的是在保存实力上,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完全转入暗厢操作,把所有已经暴露的
和有暴露的危险的人员、分堂统统转移,然后在尽力完善我们的情报网的同时,在官场、在江湖上建立
我们自己的势力,尤其是官场,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可能的把底层那些具体办事的官员牢牢地抓在手里,
如果这些具体执行皇帝命令的人都在看我们的脸色行事的话……”后面的假设天下没有继续说,把广阔
的遐想空间留给了在座的三人,反正她的引诱计划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就她这几番话下来,已经够这些
人忙个底儿朝天了,应该不会有工夫再给她添乱了吧?   嫣娘双眼放光,拍了一下手,带着几分兴奋地说道:“不错,如果这些具体办事的官员都听我们的
,那么岂不是等于整个大隋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吗?可是……这好象有点难吧?……事情恐怕不太好
办……上上下下那么多的官员,怎么可能……而且,若是泄露了出去……”   “嫣娘!”天下挑了挑眉,开始进行机会教育:“世上的事呀,‘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你别忘了,我们可是消息贩子,怎么样做好保密工作,可是我们的强项……而且,我们也有着充裕的
时间可以慢慢进行,大隋九省,咱天一阁也有九个分堂,每个分堂进行自己的区域控制,进行细化工作
,至多三五年,当可初见成效,你们可不要小看了咱们的这些分堂主,平时你见过有他们弄不到的消息
吗?消息都能弄得到,拉拢、收买、控制一些人,哪里有什么困难的?把这九个省搁到一块,你会觉得
任务很重,可是要是真的分到每个分堂、每个地方,其实就不觉得有多难了……要知道,是人都会有弱
点,有弱点就没理由做不到,最多就是时间长短的的问题了,您说是吧?白堂主……”说着,天下看了
看白先生。   白先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还真敢想!你这跟谋反做乱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对杨家的人做皇帝是没有意见的,所以,我虽然在‘谋’,但
是我没有‘反’……而且,如果我们真的做到了这一点,那么,以后就算是会‘乱’,我们也可以让它
乱中有序……咦?!我怎么感觉我们象是在做善事呀?”天下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异想天开。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五十八节 马贼计划   “说来说去,你就是惦记着‘我们’的那点家底!”白先生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嫣娘和天鹰不明白什么叫做“我们的那点家底”,可是天下听了他的话,却笑的更灿烂了,说道:
“这么有利的资源,如果不善加利用,那多浪费呀?!您说是吧?‘柏’舅舅!”   “哼!”白先生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天下没有理会嫣娘和天鹰疑惑的眼神,接着说道:“光是这样还不够,‘未言胜,先言败’,我们
也要给自己找一条退路才行……”   “退路?”白先生斜睨着天下,说道:“如果无路可去的话,就跟我回昆仑好了……”   “好啊,如果我的退路走不通的时候,那就跟你回昆仑好了……”天下毫不在意地说道。   “喔?这么说来,你已经找好退路了?”白先生微微一笑,问道:“你的退路,可是那位北平府的
少王爷,燕山公罗成?”   “您不觉得他是最适合的人选吗?”天下脸上带着几分得意,说道:“只要能让北平府保持现在这
种独立的状态,那么它就会是我们最适合的退路……所以……”她看向了嫣娘,说道:“北平府的情况
一定要摸透,但是不要有太大的动作,尽可能的保持‘平静’,这样在冲要之时,才能保证一击必中…
…嫣娘,北平府那边,你亲自过去主持吧……”她在尽量把罗成划成自己人的同时,又给嫣娘找了点活
干,毕竟以后难免要去北平府,让人先把大环境摸清楚、把根基给扎稳了,这样也省得将来被别人“欺
负”……   嫣娘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天鹰,天下知道她的顾虑,所以又转头对天鹰说道:“鹰叔,现在阶段我们
行事不宜张扬,很多事情都要停下来,我觉得咱们应该趁着这个时间,从现有人员人抽调出来一批合适
的人选,进行一些训练……”天鹰可是最最紧要的一步棋,如果没把他妥善安置,刚才说的、做的那一
切都白瞎!   “训练?”天鹰有些疑惑地问道:“训练什么?”   “训练怎么当好一个合格的马贼呀!”天下眼睛闪亮闪亮的看着天鹰。   “马贼?!”天鹰等三人不约而同地叫了出来,语气里带不十二分的不理解。   天下点了点头,无辜地看着他们,问道:“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白先生一直云淡风清的面具彻底破裂,面部表情呈现一种扭曲的状态,咬着牙问道:“你究竟想要
干什么?连马贼都出来了?!”   “马贼怎么了?马贼是一个很好的职业啊,赚钱很快的,我们天一阁以后恐怕有好长一段时间的调
整期,在这段时间内恐怕也都没有办法做生意,不想些生财之道,咱们这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吃什么呀?
”天下说的理直气壮。   “赚钱的办法有很多,用得着赚这种玩命钱吗?你的脑袋瓜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白先生大声
吼道,身上那股儒雅之气已经被天下气得消失怠尽了。   天下笑嘻嘻地说道:“我整天都在想这些很‘好玩’的事啊……而且,玩命的钱真的比较好赚嘛,
又一本万利,还可以趁机打开突厥的市场……”   “突厥?”白先生心中一动,心绪慢慢平复了下来,缓缓地说道:“你是想……”   天下点了点头,说道:“北平府这些年来这么安份,就是因为被朝廷和突厥夹在了中间,既然想拿
它当退路,那么朝廷这一头是不用想了,咱们如果要在北平府站稳脚跟,就只能在突厥这头儿打主意了
,挑些人机灵、功夫也好的年轻人,过去熟悉、熟悉环境,顺便捞点钱补贴‘家用’,捎带手地也把这
些年轻人给煅炼出来了,这岂不是一举数得吗?而且,收买、安插人的工作也不能把突厥落下来,所以
,这边也要有可靠的人来主持才好……”说着,她的目光又溜回到了天鹰身上。   “姑娘是想我去突厥?”天鹰似乎很感兴趣。   “是啊,你可愿意?”天下眼睛直直地盯着天鹰。   天鹰低头想了一下,毅然地说道:“好!我去!”   天下悄悄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个单蠢的男人给撵到“安全地带”了。嫣娘一直怕这个少根筋的哥哥
会惹出什么乱子来,这会儿一听他答应了,也就暗暗放下了心,对天下说道:“大哥去了突厥,我在北
平府,我们倒是可以常常相互照应,可是姑娘这边……”   白先生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还担心她?就凭她刚的这些话,这些谋划,她不去算计别人就是好
的了,哪里还需要别人‘照应’?”   天下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说话,发现确实有些惊世骇俗,悄悄擦了擦冷汗,忙转移话题:“过几天我
就要跟着他们去长安,你们把长安那边的情况跟我讲一下吧……”   嫣娘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上次长安分堂虽然被抄,但是并无人员损失,现在所有生意都已经
停了,但以前安插的眼线并没有撤出来,并且还加强了对宫里及一些重要人员的监视,基本上来说,一
切还算正常……”   “说到长安,”天鹰突然插话:“姑娘这次去了长安,有一个人一定不能放过!”   天下挑了挑眉,问道:“什么人?”   “长城公陈叔宝!”天鹰恨意十足地说道。   “陈叔宝?这个名字有点熟啊……长城公?嗯,想不起来了……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天下皱着眉头问道。   “他是前陈的国主,战败后归降了,害死夫人,也有他一份!”天鹰狠狠地拍了拍椅子的扶手。   “前陈国主?原来是陈后主呀……”天下小声地念叨着,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事怎么跟他也有关
系啊?”   “就是他告诉皇后,天一阁跟夫人有关联,所以,皇后才会安排下那样的计划来……”天鹰把牙咬
的“咯崩”直响,嘴里恨恨地念叨着:“上次去长安,没有找到机会,不然我早就杀了他,替夫人报仇
了……”   天下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他怎么会知道天一阁跟我娘的关系的?在出事之前,连靠山王都不
知道的……”   “这个……没有查出来,可是有确切消息,这事是他亲口跟皇后说的,如果不是他,就不会有这事
发生了!”天鹰怒气难平。   “这样啊?……”天下的眼珠转了转,露出了一抹冷笑。   白先生忍不住暗暗替陈后主默哀起来,又忍不住想知道这个小丫头又想玩什么花样……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五十九节 断命曲现世   天下用手指敲击着椅子扶手,若有所思地说道:“陈后主……好象才名极盛呢……听说他的诗写的
极好?”   白先生撇了撇嘴,说道:“尽是些淫词艳曲、靡靡之音罢了……这些年来,他没有一点身为亡国之
君的自觉,整天依旧奢淫度日,如果不是那些前陈旧臣顾念当初的君臣之宜,私下接济、暗中维护,他
焉能活到今日?”说着,他看了天下一眼,说道:“据我所知,他跟北平王罗艺偶尔也有书信往来,罗
艺还常常派人送财物给他呢!”   天下微微一愣,面儿上却丝毫不动声色,仿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人家毕竟是君臣一场,这也没什
么嘛……所以说,你也别太小看人家,毕竟是做过皇帝的人,说不定人家只是以此示人,用以保命罢了
,他不过是一个亡国之君而已,除了这些淫词艳曲、靡靡之音,他还能写什么?还敢写些什么?那些有
内涵的东西,他敢流传出来见人吗?一篇文字定人生死的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他的字写的一定也
是极好的吧?”   白先生点了点头,说道:“他的字倒是极好的,一手草书颇见功底……不过,我可不认为他能写出
什么有内涵的东西来……”   “那可不一定……”天下挑了挑眉,转头问天鹰:“你可知道他平日里都去什么地方?做什么消遣
?”   “平时他都在自己家里饮酒寻欢,偶尔出门,也就是逛逛花街柳巷,如今肯跟他诗赋相和的,也只
有那些歌女、伶伎了……”   “这样啊……”天下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让人心里直发毛的笑容,无限感慨地说道:“我‘听说’啊
,陈后主在长安过的委屈呀,常常思念故国,却不敢表露,那一天,他在一个伶人那里喝酒,喝着喝着
就大哭了起来,然后挥笔‘亲书’了一首心念故国的长短句,便颓然地挥袖而去……那伶人极是喜欢这
首词,便请人谱了曲,每日里在教坊传唱……未几,此曲名满长安……为此,一位文采风流的亡国之君
,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笔下……”   天鹰跟嫣娘面面相觑,不明白天下在讲些什么东西。白先生却一下子就悟到了天下的意图,眼角有
些抽抽儿着地问道:“我倒是很想知道,这首断送了一个亡国之君性命的曲子是怎么唱的……”   天下微微一笑,略略想了一下,用手打着拍子,清唱了起来:“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
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
向东流……”   听了这曲子,天鹰跟嫣娘原本有些茫然的眼神渐渐明朗了起来。嫣娘咬着下唇,一拍手,说道:“
我明白了!”   天鹰眯着眼睛冷冷一笑,跟着说道:“我也明白了!”   白先生却没有理会这些,“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天下说道:“这……这词是你写的?”   天下翻着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我又没亡过国,怎么可能写得出这个东西?这明明就是亡国之君
的断命曲,与我何干?”剽窃也要做的有水平点,反正都是后主,同病相怜,想来李后主也不会跟陈后
主计较才对……天下坏心地想着……   “你……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看着天下,白先生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样措辞了
。   天下看了看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站了起来,说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也该回去了,事情具
体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斟酌吧,只是,今天已经做出的决定,我不希望有人擅自更改……”说着,她警
告似地看了天鹰一眼。   天鹰此时对眼前这个小女孩满是敬畏,一见天下看向他,立刻点着头说道:“我一定会把姑娘交待
的事情办好的,不会再让姑娘操心……”   天下满意地笑了笑,又转头对白先生说道:“明天我想去风月斋,你去不去?”   白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去!明天……哼!”   天下挑了挑眉,再没说什么,向外走去。三个人也便陪着天下往外走。   沁月还在大门外守着,一脸的疲惫,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忙迎了过来,看了天鹰等人一眼,凑合到
天下耳边小声问道:“没事了?”   天下笑着对沁月点了点头,然后回身对白先生说道:“你们回去吧,不用送了,今天这一场大闹,
怕是要好好收拾一下呢……”说着,她的目光从天鹰身上扫过,天鹰脸一红,把头低了下去。   白先生拍了拍天鹰的背,无言地劝慰着他,不无担心的对天下说道:“还是我送你回去吧,这会儿
洛阳城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你呢,路上要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天下摇了摇头,说道:“不用,出事才好呢,正好可以有个借题发挥的由头,这方面我可是高手,
而且这满大街都是人,他们就算是要动手应该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说话间,一旁有人将天下和沁月的马牵了过来,两人翻身上马,辞别众人,扬鞭而去。   等到离开了白先生他们的视线范围,天下才长长地出了口气,速度也缓了下来。   回头朝洛阳分堂的方向看了看,心里暗叹:这群人,可真不好唬弄呀……不过,还好,已经把人心
拢住了,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安排了一些,最主要的是统一了思想,这样以后行事,阻力应该会小很多吧
……不过,还有明天那一关要过……明天一定要去风月一趟,把天一阁里云家的关系给理清楚,也顺便
跟云家的人也统一一下思想……   天下慢慢理着思路,突然想到了‘白’先生刚才说话时看她的眼神,心里暗暗思量,不知道他会不
会今天晚上就跑去风月斋跟云槿他们说这些事呢?   她的嘴角浮上些许笑意,心里忍不住有些好奇,不知道‘白’先生把她今天的言辞说给云槿和云桑
他们听的时候,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六十节 唇语(上)   天下一直是下意识地跟着沁月往前走,脑袋瓜子一直在不停地胡思乱想着,连已经置身于喧闹的大
街上都象没有注意到一样。沁月叫了她两声,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忙
勒住马缰,待天下走到跟前的时候,伸手拽住天下的马缰,叫道:“姑娘——”   天下猛一抬头,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四下张望着,象是有些好奇怎么到了大街上一样,心不在焉
地问道:“怎么了?”   沁月扯了扯她的衣袖,把她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然后朝十几步外的一座酒楼指了指,说道:“您
看——”   天下顺着沁月的手指看了过去,一座三层高的酒楼矗立在那里,雕梁画栋,透着几分贵气,因为天
色已晚,所以酒楼的伙计正在掌灯,一水儿的红灯笼齐刷刷地挂在每层楼的檐下,将酒楼整个拢在了一
片朦胧之中。   楼内的灯火却很亮,将临窗的人影映的清晰可见,天下一眼就看到罗成坐在窗边冲她招手。天下有
些兴奋地也在马上挥了挥手,然后催动坐骑,来到酒楼前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伙计后,便朝楼上跑去
。   一楼有些乱,二楼有些闹,可是三楼却是极其雅致的。紧挨着楼梯口的地方,有一个小巧的戏台,
一个美貌少女正玉指纤纤地拨弄着琴弦,倾泄了一室醉人的韵律。楼上的人不多,戏台前只坐了三两桌
,有六七个人各自在低声谈笑着。几个靠窗的位置都由水磨石的屏风隔出一个单独的空间,既保持了隐
私,又保持了一定范围内的视线流畅。   天下一上来,就看到罗成的小跟班儿初五站在楼梯口候着,待见了她,忙迎了过来,引着天下朝罗
成所在的一个“单间”过去。   罗成悠然地坐在窗前,室内的烛光与檐上的灯笼一起在他身上洒下一层炫目的光晕。天下半倚着屏
风细细打量着罗成,他头上依旧戴着那顶跟天下头上同款的飞凤冠,可身上却已经换了一袭白袍,下摆
用金丝彩线绣着团花牡丹,素雅中颇见华贵,再看他脸上,面如敷粉,齿白唇红,浅笑弯弯,目光流转
之间,抖落点点风情……天下一恍神之间,居然有些看呆了,脑子里只浮出了四个字:人比花娇……这
念头刚一浮上来,天下自己就先被吓到,连忙摇着头把它甩掉,象犯了错似的低着头坐在了罗成对面。   罗成缓缓地斟着茶,抬眼看了看天下,问道:“怎么了?”   天下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没什么,饿了……”天下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食桌上,桌上已经摆
满了吃食。   “饿了?那快吃吧……”罗成让她坐下,将刚斟好的那杯茶放在了她的面前。   天下拿起了筷子,随意地吃了两口,就又把筷子放了下来。   罗成挑了挑眉,问道:“不是说饿了吗?怎么不吃了?不合口味?……”   天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不是……只是觉得好累哟……吃不下……”   罗成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也跟着叹了口气,夹起一块鱼,细心地挑了刺,然后放到天下面前,说道
:“多少吃一些,不然身体怎么吃得消?”天下笑着,有一下没一下地随意吃了起来,罗成则时不时地
夹菜给她,哄着她多吃些。   沁月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种温馨的场面。她悄悄地站在了初五的旁边,两人一起背对着
罗成跟天下,静静地守在屏风两侧。   天下边吃,边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没和丁大帅一起?”   罗成瞪了她一眼,将一块腌制的十分入味的糟鸡夹给她,说道:“还不都是你害的!你倒是好,一
走了之,结果那个谢静安死缠着我不放,非跟我打听你的事,什么师父是谁呀?跟谁学的琴呀?同门之
中都有什么人呀?琴谱打哪儿来的……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翻来覆去地问,问得我心烦,只好一走了
之了……”   “他这会儿说不定还在坐立不安地琢磨着呢……”天下拿着筷子的手不停的抖动着,止不住地笑了
起来。   罗成有些好奇的问道:“那曲子不是早就失传了吗?你究竟是哪儿得来的?”   天下入下筷子,用双手揉着脸颊,强忍着笑意说道:“那曲谱是我在家里的藏书楼翻出来的……那
里收藏的绝本、孤本不知有多少……”   罗成挑了挑眉,却没有继续问,他见天下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招呼了伙计过来另点了些水果、糕
点和茶水。   待伙计退下去之后,罗成四下打量了一眼,透过屏风的缝隙隐隐传来笑语喧哗之声,也恍恍惚惚地
有人影晃动。罗成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太满意,这里绝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天下却含着笑,一边帮他斟茶,一边说道:“这里也不错的,人多眼杂,咱们不方便,别人也不方
便……”说着,她冲罗成眨了眨眼睛,突然“无声”地说道:说话不一定要出声的!(为表示区别,两
人间的唇语,不加引号!)   罗成轻笑了两声,伸手揉了揉天下的脑袋,也同样“无声”地说道:就你鬼!   天下有些得意地拍开了罗成的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是你笨!连这么简单的办法也想不到…
…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略显夸张地口型,忍不住一起放声大笑了起来。   守在屏风两侧的沁月跟初五对望了一眼,不明白这两位主子怎么光笑不说话呢?可是主子的事也不
是他们管的了的,摇了摇头,接着守着。   好一会儿,罗成才止住了笑,问道:你的‘家务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天下点了点头,说道:想要尽善尽美是不可能的,不过,大体上一些‘迫切’的事情基本上都解决
了……   罗成象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嘴角缓缓翘了起来,又问道:‘老虎吃人’的事,你问了没有
?   天下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抿嘴笑着说道:我没有具体问,不过前后一联系,经过倒是
不能猜,所以,我只能说,独孤陀那家伙是缺德事做多了,所以老天爷也瞧他不顺眼,生生的把他逼到
了这一步……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六十一节 唇语(下)   罗成的好奇心被天下勾了起来,微倾着身子,唇形清晰地问道:怎么说?   天下拣了片脆甜的香瓜放进嘴里,理了下思绪,说道:首先,皇后让独孤陀跟去狩猎,目的未必是
想给我教训,因为,有个愣头青真的在筹划着要刺杀皇上,另外,也正是因为这个刺杀计划,造成了当
时我的人在现场的很多,而且个个都是好手,但是,要说明一下的是,我那时候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在
你跟着琼华他们上山后,我故意用话激得独孤陀也跟着上了山,我也只是试探性地顺便打了几个手势要
我的人算计他一下,我根本不知道我打的手势会不会被我的人看到,看到后,他们又能不能把事情办妥
,我真的纯粹是蒙的……谁能想到独孤陀那家伙就这么倒楣?这点儿赶的就这么寸!所以呀,‘老虎吃
人,纯属意外’!   天下的话音未落,罗成就“噗——”地一声,将刚喝进嘴里的茶给喷了出来,天底下真有这么寸的
事?那这独孤陀还真是楣到家了……   天下赶紧伸手接过罗成手里的茶杯,一边帮他拍着背,一边把要过来帮忙的初五和沁月给撵了出去
,笑着说道:“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而已,你至于激动成这样吗?”   罗成取了块帕子,轻拭着嘴角,缓了口气,说道:“我这也是寸劲儿给赶的,跟你的‘实话’没关
系!”说着,罗成白了天下一眼。   天下撇着嘴,一脸“确实与我无关”的表情,无辜地看着罗成不说话。   罗成微微一笑,又说起了唇语:你的家务事——真的没有麻烦?不需要我帮忙的吗?   天下看着罗成脸上那难掩的好奇,抿着嘴唇,也“无声”地笑着说道:没有麻烦?怎么可能?不过
帮忙嘛,现在倒是还用不着,不过以后可说不定……   罗成挑了挑眉,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天下简单的把天鹰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提起了她的马贼计划,罗成对这个计划表现出了极大
的兴趣。   罗成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思忖了一会儿,说道:让你的人去五原吧!   天下有些不解,眼里疑问重重:五原?怎么又是五原?五原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呀?   罗成端起茶杯啜饮了一口,耐心地解释道:五原虽然在我北平府的疆界之内,可是因为其地紧临突
厥,其实早已荒废,前两年我借练兵之余,抽调了一些能干的兵卒‘解甲归田’,重建了五原镇,并且
以‘商贸’为主,加强北平与突厥的‘沟通’……   天下忍不住无声地大笑起来:解甲归田?是藏兵于民吧?商贸?沟通?恐怕我马贼的计划已经落在
你的后面了吧?……   罗成也笑了起来:这算不算是你以前说的‘心有灵犀’?我正在发愁五原发展过于迅速,但人员配
置跟不上的问题,结果,你就也想到了同样的计划,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更好的武装五原,并且把它
当做跳板,进行下一步渗透突厥的计划……   天下用力地点着头,说道:我之所以想进行这个马贼计划,就是想要进一步控制突厥,免得那群蛮
子在冲要之时给我们添乱……   罗成突然冲外面喊道:“初五!”初五应声而入,垂手侍立在一旁,静待罗成吩咐。   “去取笔墨纸砚来。”罗成说道。   初五连忙去准备,沁月也乖巧地走了进来,规整着食桌上的杯碟,好腾出地方来给罗成书写。   不大会儿的工夫,初五就把东西备齐了,与沁月一起摆好后,便又知趣地退了下去。   罗成奇怪地看了天下一眼,天下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怎么?”   “刚才才跟你说起‘心有灵犀’,怎么这会儿就不醒事起来了?”罗成瞟了天下一眼,朝砚台指了
指,说道:“还不磨墨?!”   天下瞪了他一眼,嘴里嘟囔着:“真是的……还真拿我当起使唤丫头来了……”虽然口里这样说,
可是她手上的动作动没有停下来,片刻之间,便将墨研好了。   罗成始终含笑看着天下,目光深沉幽远,思绪却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段日子……   天下轻轻拍了他一下,问道:“想什么呢?”   罗成伸手拈起了笔,在手中把玩着,说道:“在想世事真是无奇不有……我们……我还有机会让你
研墨……”   天下的笑容也温暖了起来,细细地打量着罗成的面容,虽然眉目与前世相仿,可是气质却大不相同
,如果说前世的明染是清冷的月光,那么今世的罗成便是灼热的阳光,如今他身上有一种让人形容不出
的阳刚之美,那种坚韧的感觉已经从骨子里渗了出来,眉宇间英气勃发,眼眸之中流光异彩,让人不敢
正视……天下不无感慨地喟叹着:“是啊……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世事无常吧……你我虽然已不见旧时模
样……可是,感觉却一点都没有变……有时候看着我现在的这双‘小手’,就会觉得别人看我们俩在一
起的时候,那种奇怪眼神真的可以理解的……”说着,她将“哀怨”的眼神投到了自己白晰却小巧的手
上。   罗成放下了手中的笔,将天下的手握在手里,他手的大小刚好可以包裹住天下的手,他眼神清澈而
明亮地看向天下的眼睛,温柔地说道:“你看,这样,咱俩还是很配的嘛!”罗成的手也只比天下的大
了一些而已,刚好可以把天下的手包裹起来。   天下用另一只手也握向了罗成手,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这样牵着……   玉石屏风后,自成一个世界。   他们的世界没有别人可以走的进去,他们的感情也没有人能明白……偷眼看着罗成跟天下的沁月心
中如是想着,他们的故事,她看不懂,心中却隐隐地泛着感动。   初五发现了沁月的偷窥,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挤眉弄眼地冲她摇了摇手,怕她犯了罗成的忌讳。
沁月吐了吐舌头,赶紧将头转了过去。   这时,楼梯口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紧接着脚步声响起,一群人走了上来。   沁月下意识地朝那边望了过去,谁知却看到琼华公主正巧笑嫣然地随着几个人一起走了上来……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六十二节 阴魂不散   “咦?!”琼华转眸之间也看到了沁月,不觉一愣,她跟沁月在流岚书院门口碰见过一次而已,所
以也只是觉得这个婢女打扮的女子有几分眼熟。   一直挽着琼华的女子发现琼华的脚步顿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简单的一句问话,却把同行诸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琼华忙笑着说道:“没什么……”其他人也没
再接着问,继续谈笑着朝沁月这边走过来。   沁月悄悄地把头低了下来,躲避着琼华的目光。她一直记得,琼华在流岚书院门口时那愤怒的表情
、悲伤的眼神,天下跟这位公主殿下不对盘的事,虽然还没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可是也
差不了多少了,这会儿要是再遇上,还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想着,她心里不由后悔,刚才应该让
白先生多派些人跟着的……   初五发现了沁月的异状,却有些不明所以,刚想问沁月,却发现那群人走了过来,便也低着头没敢
吱声。   或许是因为对沁月的那几分熟悉感在作祟,琼华在经过水磨石屏风的时候,下意识地朝里面看了一
眼,只这一眼之间,便将她的身形定住了。   天下不知何时已经从罗成对面坐到了罗成旁边,这会儿正半巴在罗成身上抢他手里的毛笔……罗成
灿烂又温暖的笑容狠狠地刺伤了琼华的眼睛,眼眶立时红了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罗成的笑容,可
是她却悲哀的发现,罗成只有在对着天下的时候,才会笑得这么温柔……   “怎么了?”一直挽着琼华的那个女子见琼华的眼眶红了起来,关心地问道。   琼华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仍坐在那里笑闹着罗成与天下两个人。   沁月见情形不对,连忙低着头快步走进了屏风里面,小声说道:“姑娘,琼华公主……”说着,眼
睛直往琼华那边瞟去。   天下顺着沁月的眼神望过去,正对上琼华满眼的妒恨。天下撇了撇嘴,忍不住小声地嘟囔着:“还
真是阴魂不散……走哪儿都能碰上她……”说着,她坐直了身体,端起面前的一杯茶细细地喝了起来。   罗成也敛住了脸上的笑容,整理了一下衣襟站了起来,刚想说话,却一眼看到了刚刚走到琼华身边
的男子,不禁低呼了一声:“太子殿下?!”   那男子正是当朝太子——杨勇!罗成心里有些弄不清楚,为什么应该人在长安的监国太子会出现在
这个地方……   太子殿下?!天下也是一愣,放下手中的茶杯,朝琼华的方向望去。   杨勇并没有注意到仍坐在罗成身后的天下,他看见罗成先是一愣,旋既笑着说道:“原来是燕山公
呀,我说呢,琼华怎么走不动道了……”他是刚刚才到的洛阳,并不清楚这两天发生的事,而杨坚有意
招罗成做驸马的事他却是知道的,所以拿言语打趣他跟琼华。   可是,杨勇这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对了,因为琼华的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了下来,原本
一直挽着她的云婉纤心里也有些慌了,不停地低声跟她说着话……   天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嘴里又嘟囔上了:“怪道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公主殿下的眼泪还真现
成……”她嘴里虽然在念叨着琼华,可是眼睛却斜斜地瞟向杨勇,细细地打量着他。   杨勇的容貌不若杨广俊美,可是却也更为肖似杨坚,只是眉宇间的那份温和内敛,却是天下在杨家
人身上没有见到过的,不由得好感丛生。   杨勇这时才发现了天下的存在,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与他同行的几个人这时也都走了过来,天下
一看,才发现杨广跟谢静安都在,另外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中年女子,心下隐隐有些明白,估计皇后还
是没有放弃让琼华拜谢静安为师……   那本来应该在长安监国的杨勇为什么会来洛阳呢?这还真是由从琼华想拜谢静安为师引起的。   说起来,这整个大隋没有人不知道杨勇最宠爱的女人就是他的侧妃——昭训云婉纤,这云婉本是左
屯卫大将军云定兴的次女,当初杨勇迫于皇后的压力不得不立了皇后的侄女元氏为太子妃,可是却又非
常不给面子的在立了太子妃的第二个月就纳了云婉纤,并且封为昭训,仅比太子妃低了一级而已,而后
更是独房专宠至今。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云婉纤其实就是出身七巧阁,她的师傅便是谢静安的师妹。   谢静安的事本来是杨广牵的线,可是杨勇最近在皇后跟前不得脸儿,追其根由,正是因为他独宠云
婉纤引起的。而现在正巧有琼华想拜谢静安为师这么件事,他自然不愿意错过可以让皇后对他的爱妃改
观的机会,所以便请旨来了洛阳。   杨勇来的正是时候,谢静安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收琼华,而且正在不收的意愿正大大增加的时候,他
来了……   谢静安的师傅就收了他跟师妹两个徒弟,而云婉纤更是他师妹最为得意的弟子,他心里虽然有些不
情愿,可是琼华拜师这件事,最终还是碍不过师妹跟师侄的情面应了下来。   今晚,也算是提前进行的谢师宴,杨勇出面请谢静安和他师妹齐妙然吃饭,由杨广、琼华和云婉纤
做陪,可谁知却在这里碰上了罗成跟天下。   杨广看见天下也是一愣,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从早上大闹千风亭,到上午的“老虎吃人”,再到
下午琼华落水,这种种事端追根究底的说,都跟眼前这个“新”妹妹脱不了干系,可是别说这个妹妹眼
下圣眷正隆,就是杨林那块儿他也惹不起,所以他一看见天下,就觉得头疼,下意识地就想拉着琼华躲
开,怕她们两个再闹起来……   可是琼华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肯动,让杨广的动作显得格外地尴尬。杨勇也是一愣,不明白怎么气
氛会这么怪。   天下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随即站起身来,看了紧张兮兮地杨广一眼,说道:“好了……晋王
殿下不用这么紧张的,今儿我也玩得乏了,没精神跟公主殿下再闹腾了……我呀,这就回了,这地方就
让给你们了,诸位可要尽兴喔……”说话间,她上前一步,站在罗成旁边,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拉住
了罗成的手……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六十三节 两难   罗成眼中闪过笑意,扭头看着天下,低声说道:“不是说不闹了吗?……”   天下却看也没看罗成一眼,只是死死地对着琼华微显骇人的眼神,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什么
时候闹过事?明明就是她总在自己找不痛快,难道我还能拦着她不成?”   罗成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谢静安,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他满脸的“狂热”,捏了捏天下的手,又接着
说道:“你呀,还有这闲工夫跟她对看,你看看她旁边站的是谁……”   天下原本还真是差点忘了谢静安的存在,这会儿被罗成一提醒,她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一对上
谢静安的眼神,天下就觉得头疼,她是最怕遇到这种夹缠不清的人了。她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推着罗
成往前蹭,好象希望没有被谢静安看到一样……   谢静安却明显不想放过她,快步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问道:“这会儿总得闲儿了吧?咱们好好聊
聊?”   天下迅速地摇了摇头,半躲在罗成身后,说道:“这会儿也很忙……天都黑了……我要回家……再
晚,我爹该担心了……”   “这位姑娘是……”杨勇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连云婉纤也是一脸的好奇。   杨广忙过来介绍道:“这便是二叔的‘义女’,父皇新封的昭华郡主……”他把义女这两个字念的
极重,象是在点明天下的身份不一般一样。   天下这会儿非常的给面子,冲着杨勇福了福身,说道:“天下见过太子殿下!”   “天下?!”杨勇一脸好奇地问道:“你的名字是原本就叫做天下?还是后来改的?”   天下挑了挑眉,说道:“我姓杨的时候,就叫天下,如果不姓杨,自然也会有别的名字……”   谢静安在一旁有些着急,他怕再被天下溜掉了,他对“广陵散”的原曲已经感兴趣到了极点,就象
天下说的那样坐立不安的,趁着杨勇跟天下说话的间隙,他赶紧说道:“既然大家都不是外人,不如一
起坐下来聊吧……”   “不要!”   “不要!”   一模一样的两个字,一模一样的口气,分别出自天下跟琼华!   “我跟她没什么好聊的!”   “我跟她没什么好聊的!”   又是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口气,还是出自天下跟琼华!   杨广这会儿觉得脑仁儿生疼生疼的,轻轻揉压着脑袋瓜子,用尽量平缓的声音说道:“咱们坐下来
说成吗?大厅广众之下,你们就打算这么闹下去?……”那几分怒气还是抑制不信地流露了出来。   “谁跟她闹了?她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这回被天下抢了先,一句话噎得琼华半天说不出话
来。   天下又狠狠地瞪了谢静安一眼,说道:“看今天这样子,是不是该先恭喜谢先生喜得佳徒呀?”她
也不等别人搭话,便又接着说道:“谢先生,若是你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收‘徒弟’了,那就麻烦您以后
就把您的注意力放自己徒弟身上好了,别总围着我打转儿……您,总不会到现在还想着要当我师傅吧?
您呀,还是别动这念头了……您呀,这辈子是不用这么指望了,您就是再纠缠着我,我也不可能背师另
投的,有这闲工夫,还是多教您的宝贝徒弟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的好,也省得她到处惹人嫌!”说着,
她嫌恶地看了琼华一眼,然后拉着罗成就往外走。   杨勇这会儿都看傻了,打死他也想不到,天下居然嚣张成这样,他伸出手指着天下,嘴巴张得老大
,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天下强忍着笑意,一把推开杨勇,走出了隔间,转身之前,还挑衅似地瞟了琼
华一眼,然后才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你这个没规矩的野丫头才需要人管教呢!你……”琼华已经被气得有些口不择言了。   云婉纤微蹙着眉头,按住了琼华的肩膀,轻声提醒道:“公主——注意你的身份……”   天下轻笑着转身,半倚在罗成身上,得意的说道:“是啊,公主——注意你的身份!我这个野丫头
是胡天海地的疯惯了的,别说认识我的人了,就是见过我的人也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不过,您现在
这副模样如果让人看到,可就不只是大吃一惊了……”说着,天下还冲琼华眨了眨眼睛,故意气她。   琼华心痛地看到罗成用那种宠溺的目光望着天下,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那份狂燥,真如发了疯似的
冲到了天下的跟前,伸手就朝着天下的脸打了下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后,倒下去的却是琼华!然后,整个一层楼都随即寂静了下来,片刻之
后才隐隐传来阵阵耳语之声……   而杨勇等人却都是一惊,谁都没想到罗成居然会拦住琼华打向天下的巴掌,但是他们更没想到的是
——天下居然敢打还回去!   一直陪在琼华身边的云婉纤最先反应过来。惊叫了一声跑过去扶起了琼华,有些心疼的看着她满脸
泪痕中那一个格外醒目的巴掌印。   “你——”云婉纤揽着正无声抽噎着的琼华,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天下,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
好,这两个小丫头,后台一个比一个硬,不管是哪一个她都是得罪不起的。   天下沉着脸,站在那里看着琼华,一言未发,可是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微微瑟
缩了一下。   罗成也微微皱了皱眉头,他刚才实在是没料到琼华会那样冲了过来,他也只是下意识的、出于本能
地挡住了琼华的手……不过,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天下会甩给琼华一巴掌,毕竟挨了打不还手,那不是
天下的个性……如果,天下真的没还手,那打她的人一定会下场更可悲……只是,现在要怎么收场呢?
罗成心里也有些犯难了。   这会儿在犯难的又何止罗成一个人,杨勇跟杨广比他更为难!帮琼华吧,她先动的手;帮天下吧,
他们母后那边说不过去;两下不帮?那肯定是两边都要得罪的……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六十四节 决断   众人正在僵持之中,楼梯口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杨林的身影突然的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他这一出现,楼上原本就不多的客人被他挟带而来的气势吓得纷纷起来结帐走人。   杨林却没有理会这些,面沉似水地站在了天下与琼华中间,平缓一下气息,象是强忍着怒气一般,
问道:“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碰上就没个清静的?你们打算闹成什么样才肯罢手?”   杨林这话算是问到杨勇跟杨广心里去了,他们两个刚才也这么问来着,可是终究顾忌太多,没敢问
出口。可是杨林却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这些话是脱口而出,连话里的那几分怒气都不曾掩饰。   琼华一看见杨林,更加觉得委屈,可是一听杨林的话,便又羞又恼地转身抱着云婉纤低泣。   而此时天下的心里,没有恼怒,只是觉得累,很累,很累……她无力地把身体的重量都放到了罗成
身上,只觉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罗成象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肩,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心疼,低声说道:“我们走吧
……”他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一走了之了,再留下来,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情来,闹事他并不怕,
只是不想天下委屈……   谁知,天下却摇了摇头,平静地看着杨林,说道:“王爷话还没说完呢,总得让他把话说清楚啊…
…”罗成悄悄握住了天下的手,微微叹了口气,也把目光放在了杨林身上。   杨林背在身后的双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她是大隋的公
主!你居然敢动手打她,是不是我太宠你了?!”   天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杨林,好半晌才冷冷一笑,说道:“宠我?呵呵……我打她,跟你宠不宠我
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倒好象是因为你‘宠’我,所以,她的‘亲’哥哥不敢帮她出头倒是真的……”
说着,她的眼神瞟向了杨勇和杨广,这兄弟俩一脸的尴尬。   杨林狠狠地瞪了杨勇跟杨广一眼,瞪得这两兄弟也是一肚子委屈,却低着头不敢吭声。杨林冷哼了
一声,对天下说道:“去跟公主道歉!”   “道歉?”天下的笑容里带着七分讥诮,斜睨着早就因为杨林的话而挺直了身体的琼华,玩味地看
着她脸上的那几分得意,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地说道:“凭什么?难道就因为她是公主,所以我就要打
不还手,骂不还口?换了别人或许做的到,可是您看我象是那样的人吗?您居然还说您宠我,您就是这
么宠人的吗?一上来,不问清红皂白就先让我道歉,我做错了什么?这谦要怎么道?今天因为我打的是
公主,所以错的是我?如果只是个普通百姓,您想必就不会认为是我错了吧?……”   “你——”杨林被天下抢白的说不出话来,他其实也只是想尽快的息事宁人,所以才无意深究,可
显然天下并不做此想。   天下冷哼了一声,说道:“您不觉得您应该先问问她为什么挨的打吗?明明是她发了疯似的先跑过
来打我的,现在想来,如果刚才她的那一巴掌打在了我脸上,是不是一切就又会不同了?我是该庆幸没
被她打到,所以不用这么狼狈?还是该生气没被她打到,所以要跟她道歉?看来我人缘好未必是好事呢
,就因为有人拦着没让她打着,所以我就变成了理亏的那一方?就因为她显得比较狼狈,所以要道歉的
人就变成是我了吗?现在看来眼泪还真是个好东西呢,公主殿下也是个博同情的高手,以前还真是小看
了她了……不过,我还是要奉劝公主殿下一句,眼泪不是在所有时候都管用的,您呀,还是省着点用的
好!”说着,她狠狠地瞪了琼华一眼,看着琼华因她的眼神而吓得瑟缩起来的神情时,天下突然心情大
好,灿烂地笑了起来。   “你——”杨林却被她的笑容激红了双眼,把手掌高高地扬了起来。   天下把头抬的高高的,深深地看了杨林一眼,敛了笑容,平静地问道:“怎么?想帮她打还给我?
”   杨林一愣,手掌停在了半空中。   天下转头对还站在她身后却已全神戒备的罗成微微一笑,伸手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让开些,然后平
静地对罗成说道:“这次你可不许拦着!”   罗成看了看天下脸上的笑容,又把眼神移到了杨林身上,突然也笑了起来,竟然真的侧身让开两步
,似乎是要站在那里等着杨林这一巴掌落下来。   “打呀!怎么不打了?您这么举着手,不觉得累吗?”天下看着仍高举着手掌的杨林,脸上平静的
有几分诡异。   杨林神情复杂地缓缓把手放了下来,心里涌上一种无力感,要怎么对这个“女儿”,他始终拿捏不
住分寸。   天下的目光随着杨林的手移动着,平静地说道:“不管这一巴掌你有没有打,有些事情都不会改变
……”说着,她的眼睛对上了杨林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我真的很累,出了事不信我、有了问题不
能给我靠的‘亲人’我要不起!这个,还你……”说着,天下从怀里掏出上午杨林交给她的令牌,硬塞
回到了杨林手中。   杨林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令牌,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天下却再未看他一眼,谁也没理,转身朝楼下走去。沁月急忙跟了下去。   罗成脸上的笑容未减,看着仍呆立在那里杨林,轻声说道:“王爷……多谢了……”   “谢?谢什么?”杨林还没缓过神来。   罗成却没有理会杨林的问话,把目光定格在了云婉纤身上,突然说道:“这位一定是太子殿下的宠
妃‘云’昭训吧?”   “啊?”云婉纤不明所以地看着罗成,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罗面微微一笑,颇有深意的说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真的很像……”   云婉纤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了起来,杨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杨广却象是突然醒过来了一般,神情激
动地上前两步,大声问道:“你在说什么?你说的是什么人?她在哪里?……”   “阿摩!——”杨林大声地喝止了杨广的问话,眼神凌厉地看向了罗成。   罗成深深地看了杨广一眼,随即云淡风清地笑了起来,象是没有听到杨广失态的问话一般,转身迈
步朝楼下走去,边走边闲话家常般地说道:“刚才王爷问我谢您什么?我只是想说,谢谢王爷替天下做
出决断……今后……她,就是我一个人的天下了……”他就那样迤迤然地去了,象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过一样,留下身后一道道深思的目光。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六十五节 不安   夜已经深了,街道上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复白天的喧闹,只有楼台酒肆还隐隐有笑语传来。天
下没有目的地缓缓走着,沁月牵了马跟在她身后。   突然,一阵清脆而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沁月回头一看,正是罗成!可是还没待她出声叫住天
下,罗成的马已经越过她,来到了天下的身边。   天下抬头看着坐在马上的罗成,一言未发。   罗成俯下身,冲天下伸出手,笑着说道:“上来!”   天下目光中带着眷恋,却并没有拉住罗成的手,只是笑着问道:“去哪?”   罗成挑了挑眉,问道:“一定要有目的地吗?”   天下象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走哪儿算哪也挺好!”说着,伸手拉
住罗成的手,一借力,便坐在了他身前。   罗成帮天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便转回头对跟在他身后的初五说道:“你先回去吧,丁大帅要
是问起我,你就说不知道,今天的事不要多嘴,知道吗?”初五忙点头答应,可神情间却有几分忧心冲
冲。   天下也笑着对沁月说道:“如今这行宫怕是回不去了,你先回洛阳分堂好了,告诉嫣娘,让她安排
人把咱们的行礼‘取’回来,不过要注意安全,如果实在不便,不取也罢,只是要准备些我日常要用的
衣物,我明天要用……知道吗?”沁月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在天下不容质疑的目光中妥协了。   就这样,罗成与天下二人共乘一骑,在这青石路面上缓辔而行,渐行渐远,最后只留下了淡淡的马
蹄声……   沁月这才与初五互望一眼,然后分道扬镳。   话转回头,再说杨林等人。   自打罗成追了天下而去,酒楼上就一下子沉寂了下来,连琼华都止住了哭声,可是这会儿已经没有
人在意她了,所有人都被罗成的举动和话语给弄得有些蒙了。杨广更是一脸焦急地想要追着罗成而去,
却被站在他身边的杨勇不着痕迹的死死拉住。   杨林愣愣地站在当场,罗成那句“她……就是我一个人的天下了……”震得杨林一阵头晕目眩,心
里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各种纷乱的念头从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   好半晌,杨林才反应过来:罗成跟天下两从已经先后走了……待他急急地追出来的时候,街上却早
已不见了二人的影踪。   杨林有些颓然地抚着额头,已经没有心情去询问琼华刚才跟天下究竟是怎么闹起来的了,只是挥了
挥手,把跟在他身后转悠的杨勇和杨广兄弟打发走后,便命人将马牵来,循着店伙计指点的方向追罗成
和天下去了。   他追出去了很远,却始终没有追到罗成和天下。微凉的夜风吹在脸,让杨林的头脑更清醒了几分,
站在路中间四下张望了一下,根本不见二人踪迹,他略一思忖,便拨转马头,朝丁彦平住的驿馆驰去。   ===================================目的只是为了分割===============================   杨林这个时候的来访,让丁彦平十分的不安,可是当他看到杨林沉郁的脸色后,仍是忍不住一愣。   杨林被丁彦平让进了客厅,刚一坐下,便开口问道:“罗成呢?回来了没有?”   丁彦平心里“格登”了一下,那种“大事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了,连忙说道:“他还没回来呢,
怎么了?他在外面惹祸了?还是……”他眼睛直钩钩地盯着杨林,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家郡主又
惹事了?”在丁彦平心里,罗成会闯祸,十之八九都跟天下脱不了干系。   杨林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不知该从何说起。   丁彦平见杨林这样神情,越发地焦急了起来,朝前半探着身子问道:“究竟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
事?”   杨林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皱着眉头老半天才说道:“丁大哥,你这个义子跟我家那丫
头一样让人不省心!你有没有问过他,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又究竟想要干什么?”   丁彦平的眉头也锁得老高,杨林的话让他想起了白天在静姝精舍发生的事,从李淳风推的命格,到
罗成说的那句“一切有我”,再到后来罗成那番颇见反骨的话,字字句句都关系着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他跟罗成的爹——北平王罗艺那是一起在军中厮混了几十年的老兄弟了,就凭这份情谊,也让他不能不
维护罗成。所以,虽然明知道这些话紧要,他却还是选择把它们深埋在心里,对杨林一个字都不能提。   思前想后好半天,丁彦平才冒出来了一句:“快点把这边的事了了,然后分开他们两个,不能让他
们再这样下去了!”   杨林把目光锁定在了丁彦平身上,急切地问道:“你知道了些什么?”   丁彦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知道了些什么,而是……虎臣,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呢?他们两个只要在一起一天,咱们就一天放不下心,所以,早早的把他们分开才是正理!”   杨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刚才我把事情搞砸了,想要分开他们,怕是……”   “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丁彦平实在想不明白,什么事能严重到这种程度。   杨林静了静心,把他所经历的在酒楼发生的事说给了丁彦平听,复述的重点,是罗成临走之前说的
那句“今后……她,就是我一个人的天下了……”,这句也是让杨林大为不安的关键。   丁彦平站起身来,在厅堂里来回地踱着步,心里想的却是罗成在静姝精舍时说的另一句话:若是不
能护着她,我这辈子还活着干嘛?……   两个老头儿,一坐一站,齐齐陷入深思之中,一起为这两个小东西不安着。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六十六节 和尚   与丁彦平和杨林的不安比起来,天下与罗成此刻就显得格外的自在了,他们正信马游缰地沿着蜿蜒
的洛水岸边慢慢走着。   月色中看洛水,是不一样的感受,少了那份宏大,多了几分缠绵。水浪起伏之间,映着点点银光,
灵动而娴静。岸边的杨柳已经抽丝,轻抚着人脸,象无言的安慰。   天下伸手摘下一片嫩嫩的柳叶,放在嘴边,吹起了只有她跟罗成才知道的小调。罗成停下马,极目
于洛水之上,静静地聆听着。   直到曲终,罗成才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伤心了……”不是问句。   天下摆弄着手里的残叶,轻靠在罗成怀里,嘴里嘟哝着:“一点点而已……”   “我还以为,你除了我,不会对别人花心思呢!”罗成语气里带着三分不满。   天下轻抚着罗成圈在她身前的手,目光似乎飘得很远、很远,连声音都仿佛有些飘乎:“我想,我
真的孤独太久了,我以为……会有人象你一样无条件的爱我……哥……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是挺贪心的,有了我还不知足……”罗成惩罚性地紧了紧双臂。   天下扭头看了罗成一眼,随即把目光放到了水面上,说道:“我只是……希望他们对我的喜欢可以
纯粹一点……就象你一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会站在我面前,给我保护和信任……其实我心里也知
道是自己强求……可是他们的反应,还是会让我伤心……”   “你呀……”罗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如果你是个傀儡娃娃,或许他们会那么做……你一直
以来的表现都太强了,已经强到让他们有所顾忌,他们又怎么还会给予你信任?既然都不再信任你,又
何来保护呢?再说了,每次你‘欺负’他们疼爱了十多年‘娇弱’女儿时,都被他们撞见,与你的强势
比起来,他们当然会下意识地保护‘弱者’……”   听了罗成的话,天下突然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挺可怜琼华的……”   “嗯?什么?”罗成没听明白。   “她的人生是一场几可预见的的悲剧!”天下的语气异常的肯定,一个性子不好、又不够聪明的“
公主”,怎么可能不是一场悲剧?尤其是在她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之后……   罗成的笑容中带了几分了然,平静地说道:“每个人这一生要走的路,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就连每个人后天的努力,都在这份注定之中……”   天下眼中闪过同情,将手里的柳叶丢向水中,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就是有人看不透……人定
终究不能胜天,人这一生要想过的好,就要学会别跟天争,别跟命争;就要学会放下,放下执著,放下
责任……哥,如今我是不是就是你的执着和责任?”   “是!你是!……”罗成深深地看了天下一眼,说道:“‘放下’二字说起来简单,可是谁又真的
能放的下呢?若是把所以的执着和责任都放下了,人生……又还有什么趣儿呢?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   天下想了想,笑着说道:“真的学会放下,还留连人世间做什么?到时候便可以成仙成神,离了这
万丈红尘,岂不是真的得了大自在?”   罗成尚未答话,就听他们身后的柳林中传来了一声佛号,一个温润的年轻男声回荡在两人耳边:“
阿弥陀佛,诚哉斯言!破我执见,正是出世之本……”   罗成与天下都愣了一下,然后互望一眼,禁不住心里的好奇,拨转马头朝声音的来处走了过去。   柳林深处,淡淡月华之中,重重柳荫之下,一个看不清容貌的白袍僧人正手执棋子侧坐在一块半人
高的巨石上自己跟自己下棋,一派的悠然自得……这样的景象映进天下眼里,只浮现了“自然”二字…
…   天下细细地打量了那和尚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看出来,他的容貌始终朦朦胧胧地让人看不清楚,
只隐隐知道是个年轻僧人,天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这才半嗔半恼地说道:“哪来的和尚?在这里
偷听人家说话……”   那和尚象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将手里一直握着的棋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棋盘上,这才转过头来面
对着天下跟罗成,说道:“明明是贫僧先到的,而且是你们说话的声音这么大,想来并没有背人的意思
呀,又怎么能责怪贫僧无意中听到呢……贫僧都还没有怪你们声音太大,扰的贫僧没有办法静心下棋了
……”   “自己心不静,倒是来怨我们说话的声音大,你这和尚好没道理……而且,先到又怎么样?三更半
夜不好好在庙里呆着,反而藏在这里,连点声响都没有,谁会知道这里躲了你这么个大活人呀……喂,
和尚,你是不是常常这样悄悄的躲在这儿偷听别人的悄悄话呀?”天下眼睛里闪过几分戏谑,她对眼前
这个云淡风清的和尚颇有好感。   那和尚哑然失笑,摇着头,把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到了他的棋盘上,手里又拈起了一棋子,思忖了起
来,再不理会还站在那里的天下跟罗成两人。   天下气恼地哼了一声,拨开罗成的手,一纵身从马上跳了下来,也学着那和尚的样子坐在了巨石上
,细细地打量着那棋盘。这一细看之下,不禁有些讶异,迷茫地问道:“你……你这是……在下棋呀?
”那松木的棋盘上竟然通盘只有白子。   那和尚清风抚面般地笑着,将手里的棋子又落在棋盘上之后,重新拈起一枚握在手里,依旧是白子
,边沉思边漫不经心般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你居然还问我有什么不对?”天下声音有些怪异,眼睛上下的扫视着这个看起来应
该很正常的和尚,想从他身上、他眼里找出不正常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罗成此时已将马栓在了一旁的树上,站到了天下的旁边,一样对着那一盘满是白子的棋露出了讶异
的神情。   “哈哈哈——”就在这时一阵粗犷的笑声从柳林的另一边传来,紧接着有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你
这个瞎眼和尚是不是又在下盲棋,把人家小姑娘给吓着了吧?”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六十七节 涤尘   瞎眼和尚?下盲棋?   天下就近再一次细细地打量起这和尚。这次终于可以看清楚他的五官,他的容貌很普通,可是眉宇
间那种寂淡的光华却让人见之不忘,更奇特的是他的眼睛,那竟是一对琥珀色的眸子,流转之间颇具神
采,怎么看也不象是瞎的……天下轻轻地出了口气,用手拍了拍胸口,然后怒目瞪向已走到近前的那人
。   幢幢树影中,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挟带着一身的气势而来,待到近前,才看清楚是一个满脸络腮胡
子的大汉,只是碍着这一脸的胡子有些看不出年纪,   天下冷哼了一声,斜睨着那大汉,说道:“喂,你这大汉好没道理,干嘛好端端地咒和尚?也不怕
佛祖护短,罚你进拔舌地狱,还你造的口业啊?”   那大汉先是一愣,旋即大笑起来,指了指天下,说道:“好有趣的小丫头……”然后,敛了笑声,
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对天下说道:“喂,小丫头,我只不过‘咒’了和尚一句,你却在这里大声
说佛祖护短,要下地狱恐怕也有你一份吧?”   天下眨了眨眼睛,有点无赖地说道:“我做的恶业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星半点的,反正,我就是现
在上赶着去拍佛祖的马屁,也不赶趟了,又何必去在意这些呢?他日恶报来时,我自受着也就是了……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管它做甚?”   和尚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可是那大汉却又是一愣,然后摇着头,笑着说道:“没想到,你倒是个
想得开的……”   天下挑了挑眉,说道:“我是个想的开的,那你呢?是不是也想得开呢?”   “我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算不得造口业的,佛祖怎么也怪罪不到我头上来,我有什么好想得开的
?”那大汉仿似忍着笑意般地说道。   天下有些茫然,下意识地又将目光停在了和尚的眼睛上,可是怎么都不能相信这么漂亮的眼睛居然
会看不到东西。   一直站在旁边打量棋盘的罗成突然说话了:“和尚可是白马寺的涤尘和尚?”   那大汉拍着手笑道:“除了涤尘还有谁会这么不守清规,半夜不睡觉跑出来下棋?”说着,他指了
指罗成,对天下说道:“看,这儿可有个给我做证的人,不信你问问他,这和尚的眼睛是不是瞎的!”   天下歪着头看向罗成,有些不解他为什么总是会知道这么多听起来好象“很有名”的人,可是她却
都连听都没听过的。   罗成微微一笑,却没有立刻回答天下的疑问,注意力仿佛仍然在棋盘上,缓缓说道:“和尚的棋下
的是好的,只是身为出家人,难免少了些争强斗胜的心,照我看,和尚的棋只适合自己跟自己下,若是
与人对奕,怕是至多和局,要想赢,除非,和尚的心动了……”   “你……”那大汉有些激动的用手指着罗成,说道:“你看得懂?这一棋盘的白花花,你居然看得
懂?”   涤尘和尚也颇感兴味地看向罗成,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倒是天下撇了撇嘴,替罗成答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们来了之后,见他落了几子,只要够耐心,
倒推全局也算不得什么……”说话间,她的目光还是在涤尘的眼睛周围晃来晃去的。   罗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道:“涤尘和尚的确是看不到的……”   天下先是一脸的愕然,再是一脸的惋惜,然后若有所悟地点着头下了句断语:“嗯,和尚是个有福
气的和尚!”   “看不见是福气?”那大汉万分不解地看着天下,疑惑地说道:“虽然和尚从来不介意,可是看不
见终究是种缺憾,怎么能算是福气呢?”   天下摇着头,夸张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还真是个没慧根的,他是个和尚耶,你自然不能从常人
的角度去看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啊……常人若是看不见,那是一种缺憾,可是做为一个和尚,那就是一
种福气!你想想,少了这双眼睛,这世间便会少了多少的诱惑?在他的修行路上,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这常人的‘失’,却正是和尚的‘得’呢!”   那大汉还没有反应过来,涤尘却笑了,一笑之间,如春花开……原本散落在他眉宇间的那种寂淡的
神采,瞬间化成了一种浅浅的喜悦,双手合什,念了声佛号,对天下说道:“小施主果然是独具慧眼,
刚才的这番话,在贫僧拜入师门时,家师也曾说过,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会在小施主口中又再听到,
看来施主佛缘极深……”   “嗯哼——”罗成突然在旁边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涤尘的话,对天下说道:“我们还是走吧,涤尘
和尚既然与人有约,我们不要打扰他们了……”   天下看了罗成一眼,知道他忌讳有人说她佛缘深、道心重之类的话,虽然知道以她的个性是难入佛
、道两门的,可是也不喜欢有人说这样的话,甚至都不太喜欢她跟修佛、修道的人交往,怕她一个不留
神‘陷’了进去……于是,她点了点头,从巨石上跳了下来,站到了罗成身边。   “算不上打扰!”那大汉连忙摇着手,说道:“我也不过是路过洛阳,手有些痒,所以才约了涤尘
和尚出来下棋,若是有兴趣,不妨留下来观战……”   “喔~~原来勾着和尚‘不守清规,半夜不睡觉跑出来下棋’的人是你呀?!”天下把大汉刚才用来
形容涤尘的话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   “呃……”大汉一下子就被天下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罗成却用探询的目光看向天下,不知道她要不要留下来。   天下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这两天见到的奇奇怪怪的人也太多了点,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事就更是
不用提了,我可没兴趣再去招惹些什么人、什么事回来,咱们回去吧,今晚咱们俩这么一走,我‘家里
’那边,这会儿恐怕都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了……”   罗成点了点头,转身便去牵马。   天下笑着冲涤尘和那大汉挥了挥手,说道:“你们慢慢下,我们就不奉陪了,以后,如果有缘,再
见吧……”说完,也不待两人挽留,便与罗成齐齐去了。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六十八节 担心   正如天下预料的那样,天一阁的洛阳分堂已经乱成了一团。自打沁月回来一说晚上发生的事,所有
的人都被天鹰跟嫣娘撵了出去找天下,就怕她有什么意外。   所以,当罗成带着天下重新出现在洛阳街头的时候,他们立刻知道了消息;当罗成把天下刚送到洛
阳分堂所在的巷子口的时候,他们已经等在那里好一会儿了。   天下有些无奈地看了罗成一眼,然后翻身下马,冲着嫣娘跟天鹰一挥手,打断了他们满肚子的问话
,然后,又转头对罗成说道:“明天我要去风月斋,你若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就一起去吧……”   罗成想了一下,点头说道:“嗯,好,明天辰时,我在得意楼等你……”   “得意楼?”天下有点茫然,弄不清楚那是什么地方。   罗成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就是今晚我们见面的那间酒楼,他们那里的早点是专门请的南方师傅
做的,一定合你胃口……”见天下点头应下,罗成便冲着天鹰等人拱了拱手,然后打马而去。   罗成一走,天下便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打着呵欠朝屋里走去,边走边冲嫣娘、天鹰说道:“今天晚
了,我很累,有事明天再说吧……”   嫣娘见她这样,也不忍心再追问她些什么,便赶紧让沁月服侍着她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嫣娘记挂着天下跟罗成约在辰时要见面,便早早地起床想要去叫醒天下,帮她梳妆
打理的同时,也好趁机问一下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谁知她到了天下房间的时候,却见天下随意
地披了件外袍,正坐在桌案前写着什么东西。   嫣娘知道天下的毛病,写字的时候爱静,既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更不喜欢有什么声音,便悄悄
地朝正在收拾屋子的沁月打了个手势,把她叫了出来,压低了声音问道:“姑娘怎么起得这么早?”   沁月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说道:“姑娘昨晚只睡了两个多时辰,卯时未到便起来了,然后就坐在
那里写东西,昨晚……嗯……昨晚姑娘睡的极不安稳,象是有什么心事一样……”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
忧心。   嫣娘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就听见天下在屋里叫沁月的声音,于是连忙跟着沁月一起进了屋。   天下已经停了笔,一摞纸整整齐齐地摆在书案上,看见嫣娘进来,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吩咐沁
月找个合用的匣子将那些手稿收起来,便伸着懒腰问嫣娘:“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辰时了……”嫣娘边回答,边拉着她去梳妆台前坐下,帮她梳头。沁月也很快将那摞纸收
好,过来帮嫣娘的忙。   嫣娘一边帮天下打扮,一边貌似随意地问道:“昨晚姑娘气着了吧?”   天下从沁月手里选了条粉红色、缀着珍珠的缎带,让嫣娘帮她系在发间,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有
什么气的?说穿了,我跟他们也不过是陌生人而已,谁会为不相干的人生气呀?……”边说,还边从沁
月捧着的手饰匣子里挑选合意的饰物递给嫣娘。   听了天下的话,嫣娘的手微微一顿,她越来越不能理解天下的想法了,不明白天下心里的这份远近
亲疏是怎么分的,可是看着天下一脸不想再谈下去的表情,她满心的不解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了。   嫣娘跟沁月两个人一阵的忙乱,细致周详地帮天下梳头、净面、挑衣服、选首饰……好一通鼓捣,
才把天下打扮好。   看着铜镜里模糊的影像,天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东西压根就没有办法让人看清楚自己被打扮
成什么样了嘛!她摸了摸头发,又伸了伸手脚,用眼睛大致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配件”,长出了口气
,说道:“好了,就这样吧,反正也不是要去跟谁比漂亮,能出门就行!”   沁月在一边笑着说道:“姑娘今天打扮的就是真的去跟谁比漂亮,也一定不会输的,呆会儿呀,肯
定会让‘人’看呆了的……”她说的话里有话。   天下噘着嘴瞪了沁月一眼,嗔道:“就你话多!……”然后扭头出屋。   沁月含笑跟着天下出了屋,而嫣娘却一脸的若有所思,愣了一下才跟了出去。   走出去没多远,天下就站住了,回头问道:“昨晚好象没见到白先生,他不在吗?”   嫣娘上前一步,说道:“昨天姑娘走后,白先生把分堂的事交待了一下就出去了,一整晚都没有回
来……”   天下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微微笑了笑,说道:“我就知道他一定忍不住的……”   嫣娘皱着眉头问道:“姑娘,这个白先生到底什么来路呀?咱们九位分堂主的底细夫人从来没有说
起过,他们会不会有什么……”   天下冲嫣娘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说话,然后打发沁月去备车。待沁月走远了,才用十分认真地口气
对嫣娘说道:“他们的事,你们不用管,有些事情你心里有数就好了,我们现在其实也不过是‘人在屋
檐下’,该低头的时候就要低头,谁让我们不够强呢?嫣娘,我现在真正能靠的,也只有你们了……”   嫣娘一脸的惊色,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姑娘是什么意思?难道……”   天下赶紧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这些人、事我现在还掌握的住,你们也不要在这里耽误
时间了,今天就起程,把北平和我们那个关于突厥方面的计划经营好,其他的你们就不要管了!”   嫣娘此时的担心愈演愈烈,不安地看着天下,说道:“可是,姑娘,你身边只有沁月一个人……如
果有什么事……”   天下抬头看看了蔚蓝的天空,自信满满地笑着说道:“安全方面不用担心,我自有自保之道,以后
多把心思放在我交待给你们的事情上吧,至于我,哼,他们若是伤我一分,我便会让他们痛上十分,他
们若是让我痛上十分,我便会让他们百倍以偿!”   天下并没有明说这个“他们”指的是谁,可是已经有一连串的名字从嫣娘的脑海里滑过,她恍惚之
间仿佛看到天下眼底掠过几分算计、几分阴凉,不知怎地,突然同情起那些或许会伤到她、会让她痛的
人来……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六十九节 恳谈(上)   天下和罗成在得意楼的这顿早餐吃得很平静,没有半点波澜。   可是当天下跟罗成到了流岚书院门口的时候,就知道,今天的平静彻底的过去了……云槿、云桑、
白先生和云忻四个人竟然齐刷刷地站在大门口那里等着他们!   天下扶着罗成的手跳下马车,目光从眼前这一溜儿四个人身上掠过,悄悄咽了口口水,陪着笑脸说
道:“几位舅舅跟表哥早啊,一大清早的这是要出门吗?”看见这四个,天下突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种很累的感觉又浮现了上来。   云桑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辰时未到就出了门,这会儿已经快巳时了,一顿早饭吃了快一个时
辰,你是几年没吃饭了?”   云桑的话一出口,天下还没有怎么样,罗成的眼睛却不自然地眯了一下,近乎耳语般地对天下说道
:“你身边的人怎么都这么‘麻烦’呀?”   “哼!——”云桑不知怎地却将这悄悄话听在耳里,脸色有些难看地看着罗成说道:“你就是这‘
麻烦’中最麻烦的一个!有事、没事净勾着她做些不知所谓的事……”   天下实在忍不住了云桑的冷嘲热讽了,高挑着眉问道:“你什么时候看见他勾着我做了什么不知所
谓的事了?”   云桑讥诮地笑着,刚想答话,云槿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在这大门口有什么好说的?
先回风月斋再说……”说着,转身便朝里走去。   白先生跟云忻也紧随其后走了进去,云桑面色不豫地扫视了天下跟罗成一眼,也转身进去了。   天下却站在那里没动,皱着眉,一脸倦意地说道:“我这是干嘛来了?我干嘛要来这儿呀?”她非
常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跟这些人不是很熟,却要对她的事情管东管西,总是想要把他们的想法强加到
她身上,总是希望她能按照他们的思维方式去看事情,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天下觉得好累。   罗成很清楚天下的感觉,微微一笑,伸手抚平了她的眉头,说道:“不想见他们,不进去便是……
”   天下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透着几分决然,说道:“有些话,还是说在前头的好,依现在的情势看
,云家这边缠我是缠定了的,既然甩不开他们,那么彼此之间一些需要默契的东西就要先做个沟通,省
得到时候有什么冲撞,对谁都不好……”说完,抬头挺胸地走进流岚书院。   与上次来时的清静典雅不同,今天的流岚书院透着几分喜意,不仅亭台楼阁经过了精心的修饰,就
连花草树森都显得格外的精神。三三两两的学生模样的青年往来于林荫小道之间,每个人脸上都漾着喜
悦的神采。   罗成饶有兴致地四下打量着,最后在离风月斋不远的一个回廊处停了下来,那里正有两个年轻学生
在下棋,他们身边还围了几个人在观战,好象很棋局很精彩的样子,罗成笑着对天下说道:“你自己进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也省得因为我在场,你有些话不方便说……”   天下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不过,你别往别处去,别让我找不到你……”   罗成点头应下,便径自走过去一边看棋。天下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笑容也变得暖暖的,连刚才失
去的勇气跟斗志也仿佛都回来了一般,自信满满地转身走向风月斋。   风月斋里已经摆好了三堂会审的架式,还是在二楼的那个小会客厅里,只是不见了云忻,云槿和白
先生并排坐在正中间,而云桑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在那里走来走去的。   天下慢悠悠地走上来,她象是根本没看见云桑眼底蕴藏的怒意一般,轻松自得地坐在了云槿的对面
,一点也不客气地拎起茶壶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细细地品了起来。   云桑被天下的举动呕得简直没了脾气,咬着牙坐到了她旁边,强忍着心中那团火,问道:“这茶可
还合你的口味?”   天下挑了挑眉,将口中含着的那一小口茶咽了下去,说道:“有点浓,我喜欢清淡点的……”   “你——”云桑的眉毛都快倒立起来了,却在云槿警告的目光下不得不收敛了脾气,尽量和缓地说
道:“你就非得跟那个小子混在一起吗?”他始终也想不明白,难道同门师兄就真的能亲过同出一脉的
亲人吗?昨晚天下在得意楼跟杨林闹翻了的事早就传到了他们耳朵里,他们几个人怎么也想不通,怎么
这个师兄就真的能比自己的亲叔叔、义父还要来得亲近!如果她都可以这样对杨林,那么云家在她心里
又是什么样的地位呢?云桑跟云槿他们几乎一夜没睡,就在为这个“云家的女儿”发愁,保护她是云家
目前最重要的事,可是如果这个当事人都不配合,甚至是排斥他们的,那他们以后要怎么办?   可是这些却不是天下要考虑的,所以她仍是那样淡淡地笑着,说道:“我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是
真心对我好,不因为我的身份,或是其他的一些什么东西,我只是想要一份真心的对待,这有什么不对
吗?”   “真心?你又怎么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样的心?还什么‘不因为你的身份对你好’?可能吗?如果不
是你背后有皇室、有天一阁、有我们,你以为他还会有什么样的‘真心’对你?”云桑有些气极败坏地
说道,他简直快要被天下“天真”的话给气晕了。   天下看着云桑脸上那副“怒其不争”的表情,突然心情变得很好,咬了咬下唇,将调侃藏在话里:
“谁让我喜欢他呢,所以就算他的‘真心’是假的,我也会当成真的来看,哪怕他‘真心’的喜欢的是
我背后所代表的权势或是其他什么,都好,只要他喜欢我,就好!”看着云桑因为她的话而变得惨白的
脸色,天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忍心,轻轻推了推云桑的手,说道:“舅舅,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刚才说的是
真的吧?”   “啊?”云桑一愣,难道是假的?不过也是,这样的话哪里是一个这么小的丫头片子会说的?   天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故意说来气你的,你还真当真了?”   “气我?你——”云桑有些恼羞成怒地站了起来。   天下陪着笑脸扯着云桑坐下,又斟了杯茶给他,这才一脸晴明地说道:“再有三个月,我就九岁了
,可是从出生到现在这些年来,我学的、我懂的、我会的东西或许比二十九岁的人都多,所以,很多时
候我会自己去衡量该怎么做、要怎么做,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刚才所说的
‘真心’,其实我自己也不信,人与人之间也不过是利益交换,我给他他想要的东西,用来交换我想要
的东西,这样的往来方式,我才会比较信任,也容易掌握……”   天下的话并没有说完,可是仅仅这几句,已经让云槿、云桑、白先生三个人讶异的说不出话来了。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七十节 恳谈(下)   天下对三人古怪的表情恍若未见,随意地转动着手里的茶杯,继续说道:“我对云家的具体事务一
点也不了解,我娘除了临死前跟我提了那么不清不楚的一句以外,就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云家……可是
,我却知道云家存在的根源,知道云家一直在守护的是什么,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是知道了,
而且,我知道的这一部分,远比你们知道的清楚的多,所以,我会衡量出对自己最好的方式……其实我
们的目的是基本相同的,你们要我活的好好的,我要自己好好的活着,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会比我跟靠
山王他们好沟通……”   云槿的眉头皱得老高,问道:“你知道?你知道云家的根源?云家守护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些连
你娘都不知道……”   “我娘不知道,不代表我不会知道,就象我娘也不知道我根本就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而你们
却知道我是怎么样的‘特殊’一样……”天下的语气象是说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在说不相干的人一样。
她心里很清楚,云家既然上邀天宠,云忻更是年纪轻轻就做了袁天纲和李淳风这两位“后世”命理界名
人的师傅,那么云殊当年怀的是死胎的事,他们不可能推算不出来,毕竟这不是小事,它关系着重开混
沌的天机,云家的人没有理由不知道。   “你——”白先生一脸的惊奇,简直不敢相信天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天命不可违……你们以为你们做的事是逆天而行,可是却不知道这‘逆
天’本身,就是天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的存在,证明的就是这一点!”天下的目光扫过已经明
显呈痴呆状态的三个人,又接着说道:“按照命盘来说,我根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可是我来了,那
么命盘便已经因为我的到来而全盘改变,以后的路,再不是注定好的那一条了,在命运回归正轨之前,
我们有一生的时间来创造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这样不好吗?从前,我们只能把天意当成自己的心
意,可是此时此刻此生此世,我们却可以把自己的心意当成天意,这样的机会是多么的可遇而不可求,
不用我多说吧?难道你们就不愿意试一回吗?我之后,未必会再有‘云家女儿’了……或许这就是我们
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了……”天下相信,既然云家的存在是为了守护关系到重开混沌的“云家
女儿”,那么六殿阎君所说过的灭世的说法,一定也存在于云家的典藉记载之中,所以,她此时毫不顾
忌地讲了出来,也竭力地诱惑着他们。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云槿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惊惧,这些东西根本就是云家的不传之秘,
只有嫡系的云家子孙,在取得守护“云家女儿”的出世资格后,才会被族中长老告知,而长老代代相传
的口述却远不及天下说的这么详尽……   “我本不该来的,会在这里,纯属意外,而这个意外却在无意中帮了你们的大忙,你们只要知道这
些就够了……守护我,是对你们来说很紧要的事,而我自己,也有对自己很紧要的事要做,并且这些事
情完全是我可以依靠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完成的……基本上来说,我们的目的是互不冲突的,所以,以后
,尽量和平共处吧,如果不能或不愿帮我,也请不要妨碍我!”天下的话,说的很认真。   白先生也同样认真地看着天下,象是在估量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最后却只是无言地低下头去。
云桑已经整个呆掉了,他的脑子已经转不过圈来了,天下的这番话似乎把他一辈子的坚持都给推翻了。   云槿将茶杯中已经微微泛凉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你的这些话,我们要好
好地想想,不过,至少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只要你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证,你的行为不会受到干涉……白
……”他转头看了白先生一眼,不大自然地改变了称呼,说道:“‘柏’弟已经把你昨天说的话都讲给
我们听了,既然你都计划好了,想要这样做,那便由着你去好了,反正就是你真的惹了什么事出来,咱
们云家也尽可以兜得住!”他的话说的掷地有声,让天下心里泛起点点感动。   “不过——”还没等天下感动完,云柏就接过了云槿的话茬,说道:“既然你知道自己对云家、对
……天下有多重要,那么以后那些危险、不智的事就不要再做,若是让我们发现你不能保护你自己的话
,那么可别怪我们干涉你的行动了……”   “我哪有做过什么危险、不智的事呀?”天下噘着嘴嘟囔着。   “哼!当天你把人都遣出庄,然后跟独孤陀单挑,这难道还不够危险、不智的?跟着你的我们的人
拦都没来得及拦你,幸亏杨林在附近,被他们引了过去,不然……哼……你呀,真不愧是你娘的女儿,
母女俩谁都没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当日我们就曾警告过她,那信是假的,可她却不肯信,最后还是一意
孤行非要去见长安来的人,结果才落得个横死的下场……”云柏语气中透着恼怒。   天下一愣,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可是将心比心,她突然又明白了云殊的想法,轻轻叹了口气
,说道:“我当初是被逼得没法子了,而我娘……她不是不肯信,她是信的,只是……她或许真的太累
了,她只是想休息了……我想,她只是想放下吧,放下那段早就该放下,却终究忘不了的情……”   “你倒是明白她的心意!”云柏还是那副心有不甘的表情,他始终对云殊的死耿耿于怀,忽然一转
念,又问道:“你跟那个罗成究竟是怎么回事?别跟我说他是你师兄那一套,从你出生后,你身边时时
刻刻都没少了人,你从来就没有拜过什么师傅,更不要说有什么师兄了,这一套你蒙别人行,蒙我们?
门都没有!还有,有人跟我传回来一些他的言行,我发现他自从见到了你,行为举止跟以前那是叛若两
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呀……”天下傻笑着,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罗成的事,想了半天才哼叽出了一句:“他是老天
爷给我的惊喜、给我的补偿……”   云柏三人又愣在了一处,这算是什么解释呀?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七十一节 变   当天下再度踏出风月斋的时候,已经时近正午了,她眯着眼睛看着天上骄阳,疲惫至极地伸了个懒
腰。云柏他们三个的一通盘问,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关于罗成这块儿,她确实不好解释,说浅了
,他们不信;说深了,怕他们更会不信……所以,她是一通胡诌,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
说些什么了……   云槿见实在问不出来什么,这才大发慈悲放她一马,让她自己出来找罗成。   天下刚走到回廊,就见尽头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多人。她仗着身材娇小,左挤右挤的从人群
的缝隙里挤了进去,还是那棋盘,可是对奕的人却变成了罗成与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大汉。   天下仔细一看,这大汉正是昨天晚上在洛水河畔见到的那个.她往旁边一看,才发现居然连昨晚的那
个涤尘和尚都在一旁“观战”。或许是为了让涤尘能够清楚的知道局势吧,罗成与那大汉每走一步棋都
会把落子的位置说出来。不用仔细看棋局,单从那大汉鼻洼鬓角细密的汗珠就知道,这会儿是罗成占了
上峰。   罗成落棋很快,每次那大汉的棋子刚一落在棋盘上,罗成的棋子就仿若不假思索般的落了下来,而
那大汉却要考虑很久才能落下一子,此消彼长之下,大汉落棋越来越慢,而罗成却越来越快,罗成越快
,那大汉就觉得压力越大……无限循环之中,就是天下现在看到的场面。   天下忍不住偷偷笑了笑,然后才把注意力从人转移到了棋盘上,这盘棋才刚至中局,可是大汉已经
在罗成的步步紧逼之下,丢城失地,狼狈不堪了。   那大汉的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棋盘之上,可是罗成却仿佛混不在意一般,居然还有闲暇抬头看了看
天下,并冲她微微笑了笑。   天下冲罗成做了个鬼脸,然后也用心研究起这局棋来。   那大汉沉思良久,才下定决心般地拈起一枚棋子,刚要落到棋盘上,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刻意地干咳
声,他下意识地半棋子往回收了收,然后扭头看过去,站在那里的正是天下。天下干咳了两声这后,便
抬头看天,即不看那大汉,也没看棋盘,更没看罗成。   大汉将棋子握在了掌心,又细细地端详起棋局来,好半晌,才面露喜色地将棋子夹在指尖,刚要落
子,就听见天下又干咳了起来,他便又下意识地将棋收了回去,这次却愣愣地看着天下,想知道她到底
在什么意思。   罗成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天下的胳膊一下,有些无奈地说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天下噘着嘴揉着胳膊,说道:“我只是个小女子,跟君子沾不上边儿……而且,我哪有说什么?”   罗成看了那大汉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这局棋已经回天无力了……”语气里透着几分
自信,象是笃定那大汉再怎么想,也不可能赢了这局棋一样。   “可是至少不用输的这么惨呀……杀人家一个片甲不留,你也真下得去手!”天下倒替那大汉抱打
不平起来。   旁边观战的人也早就不耐烦了,一个劲地催促着那大汉赶紧落子。   唯独涤尘侧耳听着天下与罗成的对话,待听到天下说‘至少不用输的这么惨’,忍不住向天下问道
:“这局棋怎么看竞天都要惨败收场,难道你还有回天之术?”   那个叫竞天的大汉也双眼冒光地看着天下,说道:“这棋怎么看都是死得不能再死了,真的还有办
法挽回颓势?”   天下指了指竞天腰间一枚泪滴形的翠玉坠子,笑容里带着些许算计,说道:“这个送我,后半局我
帮你下,失子绝对会维持在三子以内!”   天下的话一出口,罗成就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我就是为了那个坠子跟这位大哥赌这局棋的,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这个,看来这坠子是逃不出你的手心了……”   竞天却一脸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低吼道:“三子?怎么可能?!”   天下先朝罗成吐了吐舌头,然后对一脸骄傲地对竞天说道:“如果我做得到,坠子就归我,如何?
”   “好!”竞天答应的非常爽快,立刻把位子让了出来:“要是输三子以内,这坠子就归你!”   天下毫不客气地坐下,然后伸手拈了枚棋子,看着罗成说道:“准备好了吗?要开始喽……”   罗成也伸手拈了枚棋子,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嗯,开始吧!”   罗成的话音刚落,天下手里的棋子已经落在了棋盘的空档之处,并且又极快的拈起了另一枚棋子,
而罗成也在天下的棋子落在棋盘上之后,迅速地落子……两人彼此交替、仿佛未经思索一般,棋下的极
快。   一旁观战的人都忍不住轻轻“咦”了一声,没想到他们两个人是这种下法。   刚开始的时候,竞天还来得及给涤尘报双方落子的位置,可是几步之后就已经顾不过来,他自己都
看得眼花。   罗成跟天下不仅落子快,打劫、吃子、收官也是一样的快,一闪神之间,可能就已经接不上局势了
。   罗成跟竞天半局棋下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可是跟天下却只下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结束了棋局。
围观的众人都呆掉了,没一个看明白这局棋的。   天下在落下最后一子后,冲竞天得意地笑着,手伸得老长,说道:“只输了两子半!坠子拿来!”   竞天都还没缓过神来,眼神半刻也舍不得离开棋盘,只随意地挥了挥手,嘴里叨叨着:“等会儿…
…等会儿……”天下双手托着腮帮子,满脸不乐意地看着他,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罗成伸手抚着额头,有些失笑地说道:“如果不是我开局的时候躁进了些,你在这后半局,是绝对
占不了这么多便宜的……”   天下挑了挑眉,说道:“这个教训是要告诉你,布局的时候一定不可以小看你的对手,因为,下棋
的人随时会变……”   天下的话里,若有所指,可罗成却仿似毫不在意……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七十二节 释局   “真的只输了两子半?”涤尘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竞天无奈地点了点头,苦笑着说道:“真的只有两子半……看来,我还是不够狠……”   涤尘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了几道裂纹,语气中带着探究,问道:“这局棋到后来我只听到噼哩
啪啦的落子声,到底是什么样的局面?什么叫做你不够狠?”   “不是每个人都有壮士断腕的勇气的……”罗成推坪而起,说道:“这与你够不够狠无关……以杀
止杀,又何尝不是一种慈悲?”   天下见竞天一点把那泪滴形的翠玉坠子给她的意思都没有,有些恼怒地咬了咬下唇,然后站起来身
来,不顾竞天讶异的眼神,伸手便把那坠子扯在了手里,摇晃着对他说道:“这是我的了,可不兴反悔
!”然后拉着罗成便朝外走去。   围观的人群并未散去,众人都在小声地讨论着这局棋。竞天的苦笑中带了三分自嘲,粗略地为涤尘
解说起棋局来。   云槿和云柏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人群里,两人呆呆地看着棋盘上已经所剩无几的黑白子,良久,云槿
才低叹了一声,说道:“这丫头还真是敢想、敢做呀……壮士断腕……以杀止杀……这些东西他们都是
哪里学的?柏弟,刚才他们的棋路你看清楚了没?”   云柏点了点头,说道:“不是相熟到了一定程度,一定做不到这样,他们根本就是知道对方会怎样
落子,才会下的这么不假思索……又或者说,从他们坐下来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局就已经布在心里了…
…说实话,他们的棋路我看清楚了,可是这棋势,我没看懂……”   “喔?”云槿有些吃惊地看着云柏,说道:“怎么会?”云柏的棋艺在云家都是拔尖的,云槿没想
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柏皱着眉头,露出了抹苦涩的笑容,说道:“其实他们这局棋根本没下完……棋盘上留下的这些
子,都是现成的劫材,以劫化劫,以劫生劫,这局棋如果他们想,怕是可以一直下下去的……”   “你是说,那丫头伙同那小子骗走了我的玉坠子?其实这局棋还可以再接着下下去?这两子半并不
是终局?”竞天不知何时注意到了云槿和云柏的谈话,突然恶声恶气的插话。   涤尘不禁失声笑了起来,说道:“你那个玉坠子不管这局棋她是赢是输,都是别人的了,你有什么
好在意的……”天下赢了,是天下的;天下输了,是罗成的;总之不会再是他的了……涤尘有些想不明
白竞天在想什么。   “她……这个……她骗人就是不对的嘛……小小年纪就这么不老实……”竞天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
说了。   云柏也被竞天的话给逗笑了,摇着头说道:“她也并没有骗人呀,如果这会儿她在跟前,她准会跟
你说,这局终止在这儿,是因为她懂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而她那位师兄也只是‘不为己甚’
……”   “师兄?”竞天一愣,问道:“他们是师兄妹?”   云柏看着那局棋,叹了口气,说道:“嗯,据说是的……原本我不相信的,可是看了这局棋,我相
信了,不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不可能会把彼此的局看得这么透……”   这会儿最无奈的要数涤尘了,碍于眼睛看不见,虽然近在咫尺,却还是没能看见这局棋的后半部分
,云槿看出了涤尘的那份失落,笑着对云柏说道:“柏弟,你得空把这局棋记录下来,着人送一份给涤
尘和尚吧,不然,他不定得怎么惦记呢!”   “阿弥陀佛!如此甚好,那就拜托白先生了!”涤尘又手合什,面露喜色地冲云柏的方向行了一礼
。   云柏连忙回礼,一迭声地答应了下来。   云槿笑着伸手拉住涤尘,引他朝风月斋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问道:“这局棋是已经下完了,看起来
竞天是唯一的输家,那你跟竞天那局棋呢?他特特从海上跑来找你,不知今次输赢如何?”   “他没输,我没赢……”涤尘云淡风清地说道:“或许就象刚才那少年说的那样,和尚毕竟是和尚
,与常人比,始终是少了份争强斗胜的心,所以,和尚只适合自己跟自己下,若是对奕,至多和局……
”   “刚才那少年?”云柏一愣,问道:“你们早就见过?”   竞天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昨晚约了和尚在洛水河畔对局,结果那两个小家伙却不知道从哪里
冒了出来,昨晚我就已经觉得奇怪了,那小子居然能从满盘白子中分出先后手,如果不是他们当时来的
突然、去的也快的话,我还真想留住他们好好聊聊呢,他们走了我还跟和尚直可惜,没承想还真是有缘
份,今天居然就又遇上了……对了,他们是谁呀?”竞天此时对这两个小家伙充满了好奇。   云槿和云柏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头轻笑了起来。云槿说道:“好了,不说他们了,不是三言
两语能说的完的,去我那坐坐吧,我家桑弟也在,若是让他知道竞天来了,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样呢!…
…”   四人谈笑间,便进了风月斋。   回头再说天下与罗成。   天下一从人群里出来,便混不在意地将那赢来的坠子塞到了罗成手里,说道:“做只金步摇给我好
了……”   罗成看着静静躺在手心里的玉坠子,笑着说道:“你呀,哪有人自己开口要礼物的?一点都不像个
女孩子家……”   天下瞄了罗成一眼,然后噘着嘴说道:“我就这样,不喜欢,你可以不送呀!”   罗成无奈地摇摇了摇头,说道:“我喜欢,我送!这总行了吧?别再噘着嘴了,让人看见,还以为
我欺负了你呢……”   天下换了张笑脸,握住了罗成的手,闭上眼睛,任由罗成牵着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小声的把刚
才在风月斋跟云槿他们的谈话,捡了重点讲给罗成知道。   正在说话间,罗成突然停下了脚步,天下立刻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然后
,顺着罗成的视线望了过去……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七十三节 别扭   出现在罗成跟天下视线之内的,正是神情复杂的晋王——杨广!   杨广是特意来找罗成的。他一大早就去了驿馆,却被告知罗成匆匆回来换了衣服后,便又骑马出去
了。派人出去寻找,才知道罗成跟天下来了流岚书院,他便急急地赶了过来。   罗成昨天晚上的话,折磨得他一整晚都没睡着,总在想着那个跟云婉纤长得很象的人,是不是就是
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可是当罗成真的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杨广突然胆怯了起来,他愣愣地站在路的一端,连再向前迈
一步的勇气似乎都没有了。   而罗成跟天下看到他,也是一愣,拉着天下远远的对杨广行了礼之后,便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天下并不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她的脸上不免带了几分疑惑。   为杨广引路的小厮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停止不前的杨广,低唤了几声:“殿下……殿下……晋王
殿下……”杨广这才恍过神一般,咬了咬牙,扬着笑脸,紧走了几步,跟罗成和天下打招呼:“燕山公
跟妹妹也来流岚书院凑热闹呀?”   罗成微微一哂,没有搭话。天下瞥了罗成一眼,笑着说道:“今天这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热闹,
我上次来的时候,明明很冷清的……”   “你不知道?”杨广有些意外地说道:“今天七巧阁的几位大家要来拜访,你们居然不知道?那你
们来这里是……”   “来探亲访友呀!怎么?不行吗?”天下噘着嘴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呵呵……”杨广的笑容几乎称得上傻笑了,他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
罗成。   天下没好气地瞪了杨广一眼,说道:“你是什么意思,我才不管!我们还要出去玩,要先走喽——
”说着,拉着罗成就要离开。   谁知他们刚一迈步,便被杨广伸手拦下了:“慢着!……不是……我……我有些事情想跟燕山公打
听……你们先等一等……”他表现的有些紧张。   天下挑了挑眉,看向罗成,罗成却只是低下头微微一笑,一副“你总算上钩了”的表情。天下微微
一愣,不知道罗成是怎么算计上了杨广,毕竟这几天他们俩也算得上是“形影不离”了……   “不知晋王殿下想打听什么事?”罗成温文有礼地问道。   “昨晚……你在得意楼说……云婉纤很像一个人?那人是谁?她有多大年纪?你在哪里见到她的?
她还好吗?她……”开头的几句问出来后,一连串的问题就这样噼哩啪啦地从杨广的嘴里飞了出来。   天下都有些傻眼了,这说的都是什么呀?昨晚?得意楼?天下看向罗成的眼神带着几分疑惑,难道
在她离开以后,得意楼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想着,天下的嘴就又噘了起来,扯了扯罗成的袖子
,问道:“云婉纤是谁呀?让晋王惦记成这样?”   罗成有些失笑,说道:“让晋王惦记的不是云婉纤,是另外一个人,这云婉纤可是太子殿下的宠妃
呢,你难道没听说过?云昭训?”   “云昭训?我有见过吗?”天下努力回想着,可是昨晚得意楼上,她注意力几乎全都放在了琼华身
上,另外也就是稍稍注意了下太子杨勇和谢静安,其他人她还真没仔细看,这会儿难免有些想不起来。   “当然见过!昨晚一直陪在琼华公主身边的那个女人,你再想想……”罗成用话提醒着天下。   天下努力地回想着,是想起有这么个人,云婉纤的容貌也一点一点地被她拼凑起来,她似乎真的很
象一个人,是谁呢?……天下想着想着,突然用力一拍手,大声说道:“我知道她长得象谁了,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罗成捂住了嘴,不许她说出来。   杨广却急切地问道:“象谁?”   “什么象谁?”杨广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三人循声望去,居然是杨勇挽着云婉纤站在那里,杨
勇的脸色有些难看,云婉纤也显得很不自然。   天下拉开罗成捂住她嘴巴的手,对眼前明显诡异起来的气氛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肆无忌惮地打量起
云婉纤,脸上渐渐露出了得意、兴奋的笑容,眼睛里的算计半点都不瞒人。   罗成拍了天下一下,示意她跟杨广一起给杨勇行礼。   尽管杨勇用温和的笑容掩饰着脸上的不悦,可是笑意却未达眼底,看着杨广说道:“二弟,你们在
说什么呢?”   杨广象是在强忍着什么一般,用一种淡然的口气说道:“没什么,只是遇上燕山公他们,所以随意
聊聊……”   “二弟,昨天母后详细问过得意楼的事了,你该知道,有些事情能掩埋下去,才是最好的!越探寻
,越伤人!到最后,不免会害人害己……”杨勇说的语重心长,可惜只从杨广的神色看去,就知道他一
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罗成见天下的脸色因为杨勇那句“母后详细问过得意楼的事”而沉了下来,忍
不住皱了皱眉头,伸手抚摸着天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背脊,缓解她的情绪。   云婉纤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勉强笑了笑,说道:“好了,咱们站在这里说话做什么?还是进去吧
,有什么话里面说去,站在这里,被人看见了,指不定还以为你们兄弟又在闹别扭了呢……”   “又”在闹别扭?天下与罗成对视一眼,心里暗笑,看来这两兄弟还真是有矛盾呀!要多加注意,
可以好好利用……想着,天下也笑着说道:“是啊,你们快进去吧,既然来了流岚书院,好歹要跟人家
的地主打个招呼嘛!不过,我们就不陪你们了,这里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好玩的,我们要去游洛水,昨天
晚上看洛水,真的很美,不知道白天的洛水会是什么样子的……”说着,她的目光转向罗成。   “白天也很美,只是跟晚上的美不同,是另一种温柔‘婉约’……”罗成把“婉约”这两个字念的
极重。   在场的人,各有心思。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七十四节 虬髯客   温暖和煦的阳光洒落在洛水之上,让荡过水面的风都无端地流淌着几丝缠绵的味道。粼粼波光之中
,天下正半倚在一条乌蓬船的船舷上,手里握着一杯酒,静静地听罗成跟竞天说话。   本来天下是要跟罗成两个人来游洛水散心的,可是竞天不知怎么出现在他们租船的地方,结果就变
成了三人一起。这条乌蓬船原本是一个妓子的花船,船上好酒和下酒的小菜很是齐全,于是三人便只留
了一个艄公,把其他人都给赶了下去,就这样半倚半靠在船头谈天说地。   罗成跟竞天两人说的是越来越起劲,而天下也听得兴味盎然。他们从盘古开天,说到了时局朝政,
从神话传说,说到了真人真事……天文地理,星相八卦,言之所至,无所不谈。   竞天讶异于罗成小小年纪居然懂得这么多,而罗成也渐渐收起了小看竞天的心,原本他还觉得就凭
竞天这个长相,也不会是个什么有学问、有见识的人,却没想到竞天居然能跟得上他的思路,他说出来
的话,竞天从来就没掉地上过……两个人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天下却只抿着嘴笑着听他们说话,并
没有插嘴,视线偶尔会飘得很远……   “看什么呢?”罗成一边拿起酒壶帮天下把酒杯斟满,一边问道,他看得出来,天下又在恍神了。   天下顺手把酒杯放了下来,视线始终聚焦在一个方向,说道:“跟着咱们的人又多了一队……真是
奇怪,他们干嘛只在岸上跟着,而不找船下水呢?”   竞天冷笑了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进,说道:“下水?他们也得有这个胆子!”此言一出,天下
跟罗成都不解地看向了他,可是竞天却再不说话,只是闷头喝酒。   “那……你的意思是说,岸上的那群人是冲着你来的?”天下眨着眼睛问道。   竞天看了天下一眼,笑着问道:“不是冲着我来,难道还是冲着你们来的吗?”   “这也说不准呀,貌似我们俩得罪的人也不少呢!”天下说着冲罗成挤了挤眼睛。   “谁跟你‘我们俩’呀?得罪人的明明是你,又关我什么事?”罗成觉得自己挺委屈,不过这委屈
受得挺甘心就是了。   “你们俩才多大呀?能得罪什么人?”竞天对天下的话一点也不信。   “得罪人这种事,还分年龄大小的吗?”罗成瞄了天下一眼,说道:“就她,才来洛阳没几天,已
经得罪了一大票人了,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丫头!”   天下不服气地噘着说道:“是啊,得罪人的都是我,可是起因到是有一大半能扯到你身上!居然还
好意思说我……”   竞天被两人的斗嘴惹得大笑起来,他伸手给罗成斟满了酒杯,说道:“说起来,到现在我还不知道
你们的名字和来历呢……”   “你不是也没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和来历吗?这不是很公平?”天下挑着眉说道。   竞天一拍额头,连声说道:“哎呀,是我糊涂,竟然给忘了,那就我先说好了……”说着,他正襟
坐好,说道:“我姓张名烈,字竞天,渤海人士……”   “你……你是张烈?你就是‘那个‘张烈’?”罗成吃惊地看着竞天,象是在看什么怪物一样。   天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怎么都想不明白,罗成怎么就会知道这么多“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竞天倒是好象对罗成的表现很习惯一样,端起酒杯啜饮了一口,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
就是‘那个’张烈!”   “哪个张烈呀?你们打什么哑谜嘛,说来听听!”天下扯着罗成的袖子问道。   罗成看着天下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呆会儿回去,你还是赶快让人帮你准备一份当代人物谱吧
,每次都这样,很丢人的,你知道不知道?”   “这有什么好丢人?明明是因为他们不够出名,所以,我才会不知道的啊!怎么能怪到我头上?”
天下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心里还真就拿定主意,等得了空,一定要让人按罗成说的那样,准备一份
名人谱录,省得总是隔三差五的蹦出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名人”来……   竞天对于天下评说他“不出名”,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仍是笑着说道:“没错,明明是因为我不够
‘出名’,怎么能怪人家不认识我呢?”语气里带了几分戏谑。   罗成看着竞天,很认真的说道:“你还不够‘出名’?如今说你称霸东海不为过吧?听说前几年靠
山王派了支舰队去剿灭你,结果反而被你给灭了,从此东海就整个成了你的‘私产’了,是不是?朝廷
的船只如今打东海过,得给你‘交税’,你这样的人物还想要怎么出名?听说现在海边的人哄小孩儿,
只要一说‘虬髯客’来了,那孩子立马就吓得不敢哭了……”   虬髯客?天下原本刚把一口酒含到了嘴里,可一听到这三个字,立刻全喷了出来,还被呛得直咳。
一边咳,一边指着竞天说道:“你……你是虬髯客?”脸上的表情极其怪异,象见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罗成赶紧递帕子给她擦嘴,一边帮她拍着背,一边笑道:“你这么激动干嘛?难不成,你小时,你
娘也是这么哄你的?……”   天下瞪了罗成一眼,一边擦拭着衣襟上沾到的酒,一边偷眼打量竞天,象是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一样
。   竞天被她看得一阵不自在,干咳了两声,说道:“我有什么不对吗?其实我只是这把胡子吓人了些
,我可不会吃人的……”传说里,他是个顿顿无人肉不欢的恶魔,他以为天下是被这给吓住了。   天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突然两眼放光地说道:“我们三个结拜吧!”   “什么?”竞天想不明白天下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古怪念头,他打心眼里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个莫
名其妙的人!   别说竞天了,就是罗成也被天下这突如其来的提议给震蒙了,讶异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七十五节 结拜   “不管,我就是要结拜!”天下嘟着粉嫩嫩小嘴,有些任性地坚持着:“大哥,你不会是嫌弃我们
年纪小吧?”虬髯客都还没答应,她倒是先叫上大哥了。   “不是……”虬髯客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只是……”   罗成刚想说话,谁知天下却比他更快一步,一下子站了起来,挑着眉说道:“只是,如果你争气点
,女儿也有我这么大了,是不是?说到底还是嫌弃我们!”说着嘴角已经向下垂,眼睛有越发地湿润光
亮起来,大有决堤之势。   “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好!结拜就结拜!你们都不怕有我这么个做海贼的大哥,
将来会被牵连,我还有什么好怕的?”虬髯客的话里,自有豪情万丈。   罗成也被虬髯客引的热血沸腾起来,也顾不得去想天下的用意,一拍桌案也站了起来,说道:“正
在计划做马贼的兄妹,就是认个当海贼的大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嘛!”   “马贼?!”虬髯客一愣,刚想细问,却被天下拽着跪在了甲板上。   “我,张烈……”   “我,罗成……”罗成的名字引得虬髯客一阵侧目。   “我,”到了天下这里,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用天下这个有点惊世骇俗的名字:“云俏君
……”她心里其实挺喜欢云槿叫她的这个名字的,至少比天下好听多了,象个“正常”的女孩的名字。   “洛神为证,我们兄妹三人今日在此结拜,有生之年,愿福祸相依,荣辱共担,如背此誓,天地共
弃之!”誓约是虬髯客定的,罗成跟天下也一脸肃然地跟着说道:“如背此誓,天地共弃之!”   然后三个人起身,不用叙年庚也知道是虬髯客居长,罗成次之,天下最小,可他们还是认真地写了
庚贴,然后便哥哥、弟弟、妹妹地叫了起来。   再次坐定后,虬髯客先端起了酒杯说道:“实在是没想到今日会跟二弟、么妹结拜,也没准备见面
礼,这份礼日后再补吧,大哥就先饮为敬了!”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罗成跟天下忙跟着尽饮此杯。   虬髯客看着罗成,有些失笑,说道:“没想到,我居然还能跟一个少王爷结拜……”   罗成微微一哂,说道:“我这个少王爷在朝廷眼里,恐怕也没比大哥强到哪里去,我们家这个王位
怎么来的,恐怕全天下就没人不知道了吧?只不过我们这个属于朝廷公开承认的,而大哥却只是默认的
……指不定哪天大哥也成了东海王呢……”   罗成的话一出口,引来虬髯客一阵大笑,好半晌才说道:“毕竟是不同的,对我,他们不会下这么
大本钱的,而且……”   “而且,朝廷的封赏很稀罕吗?跟套在脖子上的锁扛子有什么两样?要是我呀,就要自立,那多自
在呀,想想你们家的监军,你都不呕心呀?居然还想大哥跟你一样倒楣呀?”天下说话,半点情面都不
留。   罗成一阵苦笑,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然后看着天下,问道:“什么时候有空,去帮
我把伍家兄弟解决掉吧,有他们这兄弟俩在北平,我们父子是一日也不得安心……”   天下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伍家的姑娘长得好看吗?”她始终记着罗成跟她说过,与伍家小姐定
亲的事,这会儿这小心眼儿就又冒出来了。   罗成极精明的快速说道:“不记得了……”说她好看吧,怕天下呕气,说她不好看吧,怕将来天下
真见着了,埋怨他哄她,也只能说不记得了。   天下冷哼了一声,不去看他。罗成又是一阵苦笑。   虬髯客好笑地看着他们两个,问道:“二弟跟三妹是同门?”   “嗯!”天下点头承认。   “三妹姓云,那不知道跟云槿先生……”虬髯客总觉得云槿他们提起天下时的神情有些不对,所以
有些拿不准他们的关系。   “他是我舅舅。”天下平静地说道。   “喔?这样啊……那你跟太子的宠妃云昭训……”虬髯客说得有些犹豫。   “云昭训?”天下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地说道:“我见过,不过,不熟……”她见虬髯客仍是一脸
的莫名其妙,忙接着解释道:“其实我跟云家的人都不是很熟的,是我娘去世后,他们才一个一个的出
现的,以前,我娘都没有跟我提过云家的事,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娘……过世了?”虬髯客眼中泛起几抹怜惜。   天下只是笑着,却没有说话。   罗成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大哥怎么会来洛阳呀?听说在沿海地界上,您的通缉还没有取消呢…
…”   虬髯客也看出天下有些不自然,就顺着罗成的话,说道:“我每年冬天都会趁着冰封的时候,上岸
来走走,认识一些新朋友,顺便打听打听岸上的新鲜事,然后等到春潮来时,再回船上去……今年正好
赶上万芳会,便想来见识见识,所以便把回去的时间延迟了一些,没想到却能与你们结拜,这也算是天
意吧!”   “海上好玩吗?”天下满脸好奇地瞪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   虬髯客长叹了一声,苦笑着说道:“若是一两个月,自然是好玩的,可是若是一两年都在海上飘着
,简直能把人逼疯!所以呀,我每年固定上岸来,也是为了散散心……”   “那等将来有机会了,我一定要去玩上一两个月,等腻了再下船……”天下自顾自的做着规划,罗
成看着她直摇头。   “对了,二弟,你刚才说什么马贼?你一个堂堂的少王爷,怎么想起做马贼了?”虬髯客终于还是
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罗成跟天下相视一笑,这才娓娓道来。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七十六节 坦诚   “关于这件事,分为两部分,大哥是想先听简单的呢?还是想先听复杂的?”罗成又帮虬髯客将酒
杯斟满。   “嗯……”虬髯客沉吟了一下,说道:“还是先听简单的吧……”   “简单的?那就要我先说了……”罗成看了天下一眼,笑着说道:“其实不用我多说,大哥也该知
道北平如今的形势,我们是夹在朝廷和突厥之间,半点动弹不得,而他们两方也因着相互顾忌,所以才
给了我们父子一个喘息的地方……先不说突厥那头儿,就朝廷来说,一旦他缓过劲来,那是一定不会再
放任我们父子独大的,可是这仗一旦打起来,突厥绝对会来占便宜,我们便会腹背受敌,所以,我才想
着在突厥建立一股属于我们自己的势力,从内部破坏他们的秩序,将来若真有那一天,也不至于……而
这‘马贼’只是一个踏板,是我分裂突厥的第一步……”   虬髯客听着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对付突厥这等游牧为生的族群,这倒不失为一
个好办法,用他们草原上的‘特产’来对付他们,一则能充分了解他们的势力分布,二则财帛方面也会
大有收获,想法不错!”   罗成也点了点头,说道:“没错,目的就是这个,我这部分简单的说完了,至于复杂的那一部分就
要‘三妹’来讲解了……”说完,他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天下,一副“我看你怎么说”的表情。   天下冲罗成扮了个鬼脸,然后略着着些委屈地说道:“人家这部分哪有什么复杂的呀?不过就是以
后想借着‘二哥’这棵大树好乘凉,所以跟他想到了一起,也打算弄几个‘马贼’在突厥那边闹腾一番
,顺便发点小财,捎带手儿的还可以把手下一些不安分的、天天给我惹是生非的家伙都撵得远远的,省
得他们天天来烦我,这样也算复杂呀?”   “手下?”虬髯客对天下的话有几分不解,而这些不解几乎都来自对天下身份的疑虑,他想象不出
来云槿的甥女为什么要借罗成这棵“大树”乘凉。   “就这样?真的这么简单?”罗成仍是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天下问道。   天下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关于‘马贼’就是这么简单呀,其实原本也是这样,复杂的只是我
的身份而已……”   “身份?”虬髯客隐约知道这个才是真正的重点。   天下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云俏君这个名字是舅舅取的,我……我别外还有一
个名字叫……天下……”天下说着偷眼观看虬髯客的反应,一如她所想的那样,虬髯客是满脸的惊讶。   “你……你就是最近被传得沸沸洋洋的那位靠山王的义女?昭华郡主?”虬髯客心里的感觉已经不
能用惊讶来形容了,不过几天时间,皇帝跟靠山王有多宠这位郡主都传遍了洛阳城了,敢给皇后脸色看
,敢打琼华公主,这些事情搁谁身上都是诛九族的重罪,可是放天下身上却云淡风清的跟什么事都没有
一样,只看她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就知道传言不虚了。   天下看着虬髯客,神情有些沮丧地说道:“您也听说了?”   罗成有些失笑地说道:“那些事你都敢做了,还怕别人知道呀?”   天下用手捏了捏脸颊,振奋了一下精神,说道:“谁怕人知道了?我有什么好怕的?……”她见虬
髯客仍是那副没回过神来的样子,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问道:“大哥,你怎么了?不会是被我吓到了
吧?”   虬髯客没有说话,盯着天下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问道:“你既是靠山王的义女,又是得了朝廷封
诰的郡主,怎么会跟二弟……”走的这么近乎?后面这半句话,虬髯客没好问出口,不过语气里已经把
那意思带了出来。   “我这个郡主呀,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您不会真的以为我天生就是个爱惹事的主儿,闲着没事干,
才去挑着皇后跟琼华找麻烦吧?”接着,天下并无隐埋地把杨坚和云殊的事情简单扼要地讲了出来,然
后看着虬髯客,说道:“现在您知道了吧?根本不是我要找她们麻烦,压根就是皇后看我不顺眼,所以
才闹出这么多事来的……”   思量了半天,虬髯客才一脸担心地说道:“那你的处境不是很危险?”   天下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大哥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找好一棵‘大树’来靠了……”说
着,她看了看罗成,然后又对着虬髯客说道:“而且现在又有了大哥,如果以后实在没路可走,我就出
海去投奔大哥去……”   虬髯客心底泛起一阵阵怜惜,他是打从心眼里可怜天下,这么小的年纪居然要为自己的将来做这么
多的筹算,也难怪她说话、行事不象她这个年龄的小孩了……想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好!
别说什么没路可走,有我跟二弟在,总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的,将来若真有什么事二弟护不了你周全,
便来找大哥!”   罗成此时也是从心里敬佩虬髯客了,他身边少有这样豪情万丈又义气千秋的人物,一见之下,颇有
些羡慕,又听他这样维护天下,心里更是喜欢,可是他的性子却是这样,越在意,便越不愿意形诸于口
,这些感觉也只是深深地烙在了心底。   天下当时冲动的要结拜,其实只是图好玩。“风尘三侠”的故事里,她最喜欢的就是虬髯客,只是
对故事的结局很是不满,最后居然让这么个英雄背家弃国,远走海外,怎么想怎么不服气。所以,今天
遇上了虬髯客,便嚷着要结拜,当时心里只是想,如果抢在了李靖、红拂前面跟他结拜,那虬髯客的故
事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可是这会儿,她却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庆幸,肯这样照拂自己的大哥上哪儿找去呀
?   虬髯客此时却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心里的想头儿,只是用心地替他们盘算着:“你们既有了这个做
‘马贼’的想法,那可有具体的盘算过?”   “盘算什么?”天下有点没反应过来。   虬髯客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天下,说道:“要做马贼,首先要熟悉环境,从地理到人事要样
样不落的探听明白,其次是人手,所用的人安全可靠,而且身手要好,再来就是销脏的渠道……”他奈
着性子一点一点地讲解。   罗成理了一下思路,解释道:“环境方面我早就有着手派人打探,本来我这边的人手是有些不足,
不过……三妹……”他还是不太习惯叫天下三妹,可是既结拜了,这称呼上也不能马虎:“既然三妹也
做了这样的打算,我们便可以合在一处,所以人手上也不是问题,至于销脏的渠道就更不用担心了,都
交给天一阁去处理好了,他们应该不缺这方面的的人脉……”   “天一阁?”虬髯客眼睛一亮,问道:“二弟跟天一阁关系很好?只听说过天一阁贩卖消息,他们
什么时候也做销脏的生意了?”   罗成看了看天下,笑着说道:“他们阁主都打算做马贼了,他们做点销脏的生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嘛!”   “啊?”虬髯客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神态各异的两个人。   天下神情有些扭捏,不好意思地说道:“刚才忘了告诉大哥,天一阁是我娘创办的,我娘去世后,
就由我继承了阁主之位……”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七十七节 危险迫近   虬髯客先是吃惊地看着天下,然后也是哑然失笑,好半晌才又说道:“原来,咱们三兄妹中,最不
可思议的人是三妹呀……”   三人一通大笑,举杯畅饮。   只几杯的工夫,天下便有了三分醉意,眼神有些蒙胧地瞥向仍在岸上悄悄跟着他们的人,此时居然
已经隐隐看到羽林军的身影了。   “他们到底是跟的谁呀?我?还是大哥?”天下托着腮帮子喃喃自语道。   虬髯客却只随意地扫视了一眼,便把注意力又放回到了手里的酒杯上,仿似毫不在意说道:“管他
们呢,反正他们不敢下水,他们若是敢下水,我立刻就召唤我的人来,把这洛阳城闹个底朝天……”   “大哥带了人来?”罗成一边为虬髯客斟酒,一边问道。   虬髯客笑着说道:“人自然是要带的,不过也不光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每年上岸的时候都会把
上一年得到的财宝换成银子和粮食、日常用品,然后再带回去,所以,不但要带人,而且还不能带少了
……”   天下轻啜了一口杯中酒,好奇的问道:“大哥的财宝都是在哪里换的?价格公道吗?”   虬髯客苦笑着摇头,说道:“做他们这一行的,在我们眼里就是专干黑吃黑的,只是他们没把事情
做得太绝,所以,我们辛苦到头,还能有碗汤喝,虽不情愿,也只能认了……”   天下的手指轻轻敲扣着桌案,象是在盘算着什么似的,问道:“大哥一般都是从哪里上岸?”   虬髯客有些讶异天下如此一问,可是却还是毫无保留地说道:“山东蓬莱。”   罗成与天下都是一惊,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竟大咧咧地从山东境内上岸,靠山王杨林对虬髯客
那是恨之入骨,几次派人剿灭都是铩羽而归,眼下都恨不得能生吃了他,谁知道他居然年年都是从杨林
的眼皮子底下上的岸……   罗成脸上露出了钦佩的神情,赞道:“大哥真是好胆识!”   天下脸上的神情跟罗成一样,只是没有说话,突然跑进舱内拿出笔墨纸砚出来,在桌案上腾出了块
地方,写起字来。一共写了两张,都递到了虬髯客的面前,笑着说道:“既然销脏是件这么赚钱的买卖
,大哥何苦便宜了外人,不如都便宜小妹好了……这张是天一阁山东分堂的地址,”说着,她指了指其
中一张,然后又拉着说道:“至于另一张,是我写给我们分堂主的介绍信,等您回程的时候,往济南走
一趟,跟我们分堂主好好沟通一下,定一下这接货的时间和地点,以后其实也不必这么麻烦又危险的专
程上岸来做补给,有什么需要只管跟他们说,让他们帮你想办法,弄些粮食、清水这些日常所需的事,
绝对难不倒他们的……”   虬髯客看着手里这两张字迹娟秀的纸,心里泛起阵阵感动,要知道天一阁一向以神秘著称,等闲人
怕是连天一阁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可是天下居然这么轻易就把一个分堂的地址交给了他,而且还承诺
以后“若有所需,一概支援”,这份情太重!虽然他们结拜了,可是真的算起来,拢共也没认识多久,
仅仅是初交而已,天下会这样做,无非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将纸张收进怀里
,象是没事人一样,又与罗成与天下喝酒谈笑起来……   有些时候,有些场合,对有些人说谢谢,实在是件失礼又多余的事!情,记在心里就好,不一定要
说出来的……   就在三人谈笑之时,原本一直在船尾摇橹掌舵的艄公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冲天下拱了拱手,说道
:“姑娘,事情好象有些不对呀……您看看水面上……”不知何时,方圆十几里的水面上,居然只剩下
了虬髯客他们这一艘乌蓬船了。   虬髯客却讶异于这艄公对天下的恭敬,罗成却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天下四下打量了一番,突然问虬髯客:“大哥可会撑船?”   虬髯客一愣,不明白天下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仍是点了点头,说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哪
有不会撑船的?我们可都是在水面上讨生活的……”   “那就好,”天下点了点头,对那艄公说道:“你现在还去继续撑船,呆会儿等他们真的要动手的
时候,你不要管我们,顾好你自己就是了,你是我们雇船时带的艄公,就是落在他们手里,他们不会把
你怎么样的,只是小心些,别让人误伤了,……”   虬髯客此时才算是听明白了,敢情眼前这个跟了他们小半天儿的艄公居然也是天一阁的人,难怪跟
天一阁打过交道的人都会忍不住赞它是“无孔不入”……   天下一把那艄公打发回去撑船,就对上了虬髯客那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大哥,
您干嘛这样的表情呀?您想想,如果这艄公不是自己人,我刚才敢跟您说那些话吗?”   虬髯客一想,也是这个理儿,自嘲似的笑了笑,说道:“看来,我倒是不如三妹精细了……”心里
更是暗叹,这个妹妹真是个人精,居然连这些微小的地方都注意到了……   又前行了没多久,就听到岸上一直跟着他们的“杂牌”军突然冲他们喊话:“船上的人听着,快把
停船下来,束手就擒,如果你们再不停船,我们可要放箭了……”   三人互看了一眼,心里暗道:来了……   那艄公这时在船尾低声打了个呼哨,然后便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想来是他借水遁去了。   天下看着虬髯客,说道:“看来要辛苦大哥亲自掌舵了……嗯,我不会撑船,你会吗?”她看向了
罗成。   罗成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北平府净是些小河沟,哪有机会让我学这个呀……”   “那我们就弹琴跳舞给大哥欣赏吧,总不能只让大哥一个人辛苦,是不是?”天下笑眯眯的的样子
,象极了小狐狸。   虬髯客有些不明所以,可是罗成的眉头却轻蹙了起来,眼神中竟带了三分担心,问道:“你……你
的内息尚未调理妥当,这……”   天下却笑着抚开额前的刘海儿,探头到了罗成的跟前,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应该好很多了吧
?刚才喝了点酒,我觉得额心好烫喔,不管……我要跳舞……我想跳舞……”说着,她拉着罗成的衣袖
撒起娇来。罗成的手轻轻抚上了天下的额头,嘴角的笑容中有几分无奈。   虬髯客朝罗成抚摸的地方看去,模模糊糊的看到一朵盛开的莲花,颜色极淡极淡,象是已经隐进了
肌肤里,竟不似时下女子常常描染的样子,心下越发的不解了起来。   罗成拉着天下站了起来,表情有些严肃地说道:“呆会儿先静心听我弹琴,许你跳才准跳,知道吗
?”天下乖巧地点了点头。   虬髯客带着疑惑来到船尾,熟练地掌舵、摇橹。罗成却抱着从舱中取来的琴,盘膝坐在一边“铮铮
琮琮”地调奏了起来,而天下仍是懒洋洋地靠坐在船舷上,静静地听罗成弹琴。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七十八节 传说   虬髯客对音律所知甚浅,可是也感觉得到罗成的琴弹得极好,入耳便有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天下更是听呆了一样,以手托腮,神情间都显得有些迷茫。   岸上的人一阵躁动之后,弓箭手竟真的把手里的弓举了起来,对准天下三人。可是天下他们三个却
仿佛毫不在意一般,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天下甚至极可爱的将脚上有鞋袜脱了下来,坐到了船舷
上玩起水来,嘴里还轻轻地哼着小调,与罗成的琴音极协调。   虬髯客原本略略有些担心的心情,竟瞬时轻松了下来,连摇橹的动作却渐渐地合在了拍子上。沿岸
的弓箭手见他们毫无停下来的意思,也不着急,只是随意地射了几只空箭,便又急行军般地跟着他们。
可是他们这般表现,虬髯客却又担心了起来,四下里张望着,怕他们突然使出什么诡计来。   “呀!”虬髯客突然低声惊呼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糟了!他们把江面封锁住了……”前方
约摸一里左右的视线范围内,一连串的小船刚刚被铁链横锁在江面上,船上还摇摇晃晃地站着些手执利
刃的兵卒。   谁都知道,眼下这段河道尚窄,若被虬髯客走脱,到了下游河面渐宽不说,岸边更是芦苇丛生,想
要追寻一个人的踪迹,谈何容易?更何况,这虬髯客说不定尚有其他帮手隐匿在什么地方等他,到时候
想要抓他更是难上加难……于是,几个一门心思想升官发财的将领,是铆足了劲下了狠心,要在这里擒
下虬髯客。   “二弟,三妹,你们可会水?”虬髯客心知不妙,若是只有他一个人,那是无论如何也难不倒他的
,可是现在船上还有这两个新结拜的弟、妹,让他就不能不顾虑了。   天下还是哼着小调,赤足玩水,仿佛没有听到虬髯客的问话。罗成却在低头认真抚琴的同时,轻声
说道:“大哥只管掌好舵,其他的事不用理会,今天我跟三妹让您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惊才绝艳……”话
语间透出的那份自信让虬髯客又是一惊,弄不明白这两个小家伙想要做什么。   船速渐渐慢了下来,而岸上的弓箭手也都摆好了姿势,只等号令一起,便要万箭齐发。   虬髯客的手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橹浆,暗暗打量四周的环境,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拖累了罗成
跟天下两人。   就在此时,罗成的曲调突然一转,一改方才的清新淡远,反倒多了几分哀怨缠绵。天下也突然和着
那曲子轻唱了起来:“战乱纷飞,人间冷暖,儿女情长富贵梦,有谁知苦海无边。情窦初开千金女,一
朝好梦却难圆,沦落风尘,泪洒千年。苍天恨……道是红颜多薄命,还忆当年,再续情缘,愿天下永太
平,再爱意绵绵……美好姻缘古难全,追忆当年,要续情缘,愿天下有情人,再爱意绵绵……再爱意绵
绵……”天下的声音似乎很轻,可这歌声却极为古怪地传出去很远,岸边的兵将一时之间竟是都听得呆
住了。   虬髯客定了定神,此刻他们的船已经离前面的拦江铁锁不足十丈远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打算趁
着岸上的人正恍神的工夫硬冲过去,即使撞坏了这条乌蓬船也不妨,反正那里被铁链锁住的小船多的是
,大不了随便抢一条,夺路而去也就是了……   可就在这时,岸边带队的军官中却有一个反应快的,虬髯客刚一加速,他便发现,忙大喝了一声:
“放箭!——”原本都架好了姿势等着射箭的弓箭手立刻下意识地松了弓弦,乱箭像暴雨一般朝虬髯客
三人飞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天下右脚的足尖在水面上一点,竟然如履平地般地站在了上面,原本就不算平
静水面上立时荡起了层层的波纹,转瞬之间竟随着天下举手抬足的动作,漾起点点水花升腾到了半空中
,将整艘船都裹起来了一般,而那些飞驰而来的弩箭竟根本没有办法靠近,纷纷落入水中,再不见踪迹
。   所有人都呆掉了!   连虬髯客都呆在了当场!   洛水之上此刻除了罗成的琴声,便只剩下了一片水声,只是没人分得清这水声是洛水流动的声音,
抑或是仍在水面上舞动着的天下带出来的声音……   片刻之后,岸上陆续传来了兵器落地的声音,好多兵卒竟不由自主地扔了手里的兵器跪了下来,象
拜神一样朝着天下的方向磕起头来。那几个带队的军官也傻眼了,这还是人吗?该不会是洛神现世了吧
?第二波射杀三人的命令竟然说不出口了。   罗成的琴始终没有停,天下的舞姿也始终没停,两人的配合渐趋完美。刚才护住船体时的水花是散
乱的,可是这会儿已经渐渐的有了形状,一朵朵稚嫩的水莲花就那样半羞半怯地开放在水面、空中,再
上升,然后终化成雾。   虬髯客还处在那种目瞪口呆状态之下,可是他们的乌蓬船却仍然一刻未停地被天下的舞步踏出的波
纹涌向前方。   天下的脚下的水面不知何时已经起了一个平台,渐渐与船舷同高,然后随着天下的舞动幻化着,在
已经险险触到拦江铁锁之时,已经化成了一朵硕大的水莲花,映着阳光泛着眩目的七彩光芒。   天下突然一个急旋身,跃起又落下,在堪堪落到水面的时候,以极其曼妙的姿势用双手将原来那朵
聚在她脚下的水莲花推了出去……   原本硕大的水莲花穿越过船身,化成一朵朵小水花夹着灵秀通透的光芒,象是被谁操控着的一般将
前方拦住江面的小船驱散,连那锁住小船的铁链都断裂在了水中央……他们的乌蓬船没有任何阻碍地穿
过了封锁。   罗成依旧在船上弹着琴,天下依旧在水中跳着舞……层层水雾包裹着他们的船,渐行渐远,渐渐地
不见了踪迹……   岸上,有人悄悄地跟着乌蓬船顺流而下,也有人站在那里久久缓不过神来……   此日的洛水,又成就了一个传说……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七十九节 分别   “迷迭曲……”   “舞凌波……”   “那个传说竟然是真的……”   云槿、云桑、云柏三人一脸恍惚地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天下随着那艘乌蓬船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站在他们三人身后不远处的却是杨坚、杨林还有杨勇、杨广、云婉纤等人,甚至连谢静安都在。   之前虬髯客之所以匆匆离开风月斋,在渡口遇上天下跟罗成,更惹出这场祸事来,便是因为杨勇、
云婉纤和杨广的突然到访引起来的,以虬髯客的身份毕竟不好跟这几个人打照面,于是不得不先行离开
。   今天的流岚书院因为七巧阁的例行拜访而显得格外的热闹,连杨坚和杨林兄弟都来捧场来了,结果
中午才刚开席,都还没来得及举杯酬情,就急匆匆地进来了几个人分别跟杨坚、杨林还有云家三兄弟报
告洛水河上的事了,这几个人哪里还坐的住呀,连场面话都没顾得上说,就急忙赶了过来,连身后跟着
好些等着看热闹的人都没顾得上理会。   他们赶到的时候,刚好赶上看见天下的全场舞姿,一个个吃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直到天下他们
闯了过去,才慢慢地缓过神来,可是还是被刚才的那一幕深深地给震住了。   待云家三兄弟这几句话一出口,立刻便有三个问号朝他们砸了过去。   “迷迭曲?”谢静安于音律上一向自负,可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曲子,于是满心的疑问。   “舞凌波?”杨林知道这句说的一定是天下刚才在水面上的那一舞,可是那舞怎么看都不象是人能
跳出来的,于是他也是满心的疑问。   “传说?”杨坚却是好奇于这个“传说”是什么,他是越来越不懂天下了,连带得觉得云殊也象一
个迷一样,于是他更是满心的疑问。   云槿的脸色渐渐复杂了起来,还象是没缓过神来一般自语道:“我一直以为那个传说只是传说而已
……没想到……我居然能够亲眼目睹……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能奏出迷迭曲……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能跳出
舞凌波……我……”说着,他突然抓住云柏的胳膊,大声问道:“刚才是不是我耳鸣、眼花?是不是我
听错、看错了?”   云柏的脸色有些苍白,只是愣愣地扭头看着云槿,却没有说话。而站在云槿另一边的云桑突然摇着
头,苦笑着说道:“照你这么说,那我是不是也跟你一样耳鸣、眼花了?”   云槿有些失魂地松开了云柏的胳膊,茫然地说道:“这是真的……这竟然是真的……那么说……我
们……”   “我们或许真的有机会可以摆脱命运加诸在我们身上的负累!或许我们的后代子孙再不用死守着昆
仓一域之地了!或许这就是四叔说的转机,她……”云柏突然激动了起来。   云槿低声喘着气,强自抑制住激荡的心情,说道:“我们快回去,把这件事传回圣地,看看长老们
怎么说……”   说着,三人连看都没有看身边的众人一眼,就这样扬长而去,留下了一片错愕的眼神。   杨坚等人想对无言地又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已经平静下去的洛水,便各自散去。   人虽走了,可方才那令人震憾的画面却永远地留在了心里……   ================================没缓过神来的分割线线===============================   下游。   宽阔的水面上泊着一艘坚固耐用又不失华丽的大型商船。   虬髯客与罗成正坐在舱内一边喝着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虬髯客这会儿才将将缓过神来
,可还是时不时地用眼角地余光打量正躺在榻上“熟睡”的天下,天下此时在他心里已经与神奇划上了
等号。   罗成浅淡地笑了笑,对再次将心思放到了天下身上的虬髯客说道:“大哥放心,她只是‘虚脱’而
已,一觉醒来自然无恙,您不用担心她了……”说着,他朝外看了一眼已经渐渐暗下去的天色,说道:
“虽然此处已经远离了洛阳城,不过船泊在这里怕也是不安全的,大哥还是早早起航的好……”   “这个倒是不打紧,这船名义上是秦王杨俊,秦王这几年颇得帝心,这船停在这里不会有事的,只
是……”虬髯客脸上带了几分歉意,有些内疚地说道:“今天的事到底拖累了你们,你们以后怎么打算
?”   罗成轻啜了口茶,不以为意地说道:“今天的事对我们俩来说不算什么,本就是一场混乱,难道有
人拿箭对着我们,我们还不逃吗?我们俩在来洛阳的路上就被官兵因‘误会’而‘追杀’过,所以这次
也不算是头一回了,想要圆过去并不是什么难事,大哥不用介怀……”他只轻描淡写了一番,并没有把
天下的身世合盘托出,怕虬髯客愈发的担心。   可仅是这样,虬髯客脸上的担心也已露于形色,可是见罗成一副不想详谈的表情,也不好再问。   这时舱外传来了几声轻扣门板的声音,虬髯客扬声问道:“什么事?”   一个身材矮小的青年应声进来,朝虬髯客施了一礼后,恭敬地说道:“禀告首领,外围巡戒的兄弟
过来传话,说是有辆马车来接……接三小姐……”显然他还不太适应虬髯客居然会跟这样的小娃儿结拜
这件事。   虬髯客没言语,只是看向罗成。   罗成笑了笑,说道:“算算时辰,他们也差不多该到了……”说着,便起身走到榻前,象天下仍然
清醒一般,低声对她说道:“天一阁的人来接咱们来了,我抱你出去……”然后,这才伸手抱起了天下
,又冲虬髯客点了点头便迈步朝外走去。   远远的岸上正停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待走到近前,那驾车之人罗成与虬髯客竟然都认识,却是
原先跳水遁走的那个艄公。   那艄公先是担忧地看了正被罗成抱在怀里的天下一眼,然后冲二人拱了拱手,说道:“我家堂主怕
让生人来接少主,引二位起疑,所以特命小人前来……少主这是……”他先是解释了为什么是他来接人
,然后便将自己的担心问了出来。   罗成冲他点了点头,说道:“天下只是累到了,等她睡醒了就没事了……路上可安全?”   那艄公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路上不会有问题,沿路都有我们的人接应,洛阳方向派出来
的几支人马和暗探都已经被我们的人给引到别处去了……”说着,他转头对虬髯客说道:“您还是尽快
离开的好,靠山王已经亲自追了下来,虽然已经被引到岔路上去了,可是应该很快就会过来,若是他见
了这船,可不会管是谁名下的,一定会查……”   罗成皱了皱眉头,问道:“靠山王现在在什么方向?”那艄公朝西南方向指了指。   “迎上去……”一直昏睡在罗成怀里的天下突然呢喃般地说出了三个字。罗成无奈地摇了摇头,凑
到她耳边低声说道:“这些事我会安排,您别操心,快睡!”天下这才“嗯”了一声,又睡死了过去。   “大哥!”罗成定定地看着虬髯客,眼睛里透着真诚,说道:“今次能在这洛水之上与您结拜,此
次的长安之行也不算白来!咱们兄弟就此别过吧……不管有事没事,您也常托天一阁送个消息给我们,
也省得我们挂心……等他日大哥有了空闲,便到北平府来逛逛,我保证,那地方绝没人拿您当钦犯!”   罗成说的格外情动,让虬髯客也心绪激动了起来,他看了看天下,又看了看罗成,说道:“好兄弟
,认识了你跟三妹,大哥也同样不虚此行!此时也不便留你们,咱们兄弟他日再见,定要喝个痛快,大
醉一场!”   风云际会的三个人,惊天动地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八十节 热闹   天下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连舒适的马车上,此时已经是第三天了。她正跟着杨林随圣驾离开洛阳
,在去长安的路上……   除了罗成,大概没有人注意到,她额间那朵诡异的红莲印记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了……天下看着愈
显光滑柔嫩的小手,忍不住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此时的她才真正算是迈入了真正高手的行列,“表
里如一”,达到了动手能力可以跟理论实践相结合的程度,也不枉罗成在洛水之上费尽心思助她“演”
了那场戏……   待她得意完之后,才叫了沁月来问她昏睡的这几天发生的事……   据说,杨林在追缉虬髯客的路上遇见了陷于昏睡之中的她,于是连钦命要犯也顾不得,便带着她回
了洛阳……   据说,罗成寸步不离地整整守了她三天,直到确定她没事了才离开……   据说,皇后坚持要将她当成通匪严办……   据说,皇帝为了保她跟皇后翻了脸……   据说,……   反正按照沁月的说法,她洛水之上的这一通闹腾已经传遍了天下,有人说她是河神,有人说她是水
妖,总之相信她是人的没几个……   杨林都盘问了沁月跟罗成不知多少遍,想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惜这两个人一个是真的不知道
,一个是死扛着不说,让杨林一点收获都没有。   他们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二十多天,五月初的时候才到了长安。直到看到了长安城墙了,罗成
也没有再出现,据沁月打听来的消息说,丁彦平跟杨林两个人联手分开他们两个,一人看一个,怎么着
也不让他们再见面,说是他们两见着了就没好事……   天下这一路上一直很安份,杨林不让她见罗成,她也既不吵也不闹,一切都显得那样的风平浪静,
可越是这样杨林心里越发的不踏实。到最后杨林几乎除了办公事之外,都陪在天下的身边,看着她读书
写字自得其乐,然后在一旁暗暗纳闷。   其实天下也在纳闷,杨林为什么不来问她当日洛水之上的事呢?他把沁月跟罗成都“审”过了,为
什么不来审她呢?她哪里知道,杨林从罗成的态度就已经认定了,就是来问她,她也不能实话实说,所
以,也就懒得费这个力气跟她斗心思了……   长安城内,杨坚为了杨林这次进京,早早就安置了一座王府赐给他。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过的,因
为杨林常年驻守登州,所以他以前每次进京总是借住在越国公杨素的府中,而这次杨坚居然特意另赐了
府邸给他,这举动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大多数的官员都把眼光瞄到了天下身上,认为这是这位昭华郡主深得帝宠的征兆,可是另有一些擅
于揣摩上意的人却看得出来,这是皇帝打算留下杨林震慑朝局的前奏。   在洛阳的时候,天下在洛阳分堂说过,要利用皇位来挑拨几个皇子之间的关系,可是其实有些苗头
在天一阁的人动手之前,就已经露了出来了。太子杨勇因为云婉纤的事失宠于皇后,晋王杨广明里讨好
帝后、暗地里四处拉拢官员,秦王杨俊表面上闷声不响,可是却在属地屡立大功,这三个皇子哪个都不
是省油的灯。朝局是瞬息万变,已经隐隐影响到了皇帝决策的执行,所以必须有一个杨林这样够份量的
人来压制一下众人的“野心”。   这些相关的情报在一路上便陆陆续续地到了天下的手里,可是,当她看到秦王杨俊带着一众官员候
在靠山王府门前迎接杨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觉得讶异。毕竟杨林跟天下是随着皇帝、皇后一起进的京
,杨俊怎么敢带着这些官员在此相候?而没有去宫门口迎接杨坚夫妻?   天下突然想到,杨坚在进城的时候专门传了口喻让他们先行回府,难道这是他授意安排的?目的是
什么?莫非是在试探杨林?……   天下心思翻转之间,透过车窗的缝隙悄悄打量杨俊,就象他的名字一样,杨俊是个极英俊的年轻人
,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虽然朴素,却极考究,板板正正,一眼看去显得格外的精神。   杨林看到杨俊心里也是一惊,连马都没下,就皱着眉头说道:“阿祗(杨俊乳名),你这是干什么
?”   杨俊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向杨林磕了个头,然后才站起来说道:“二叔不必多虑,这是父皇的旨意
,前几日父皇就让人传话进京,说是叔父进京之日让侄儿带着百官在府前相迎……”   杨林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突然回头冲仍坐在车里的天下说道:“天下,你就呆在车里别动,我
进宫一趟,很快回来……”说完,也不待天下答应,便带着几个侍卫打马而去。   崭新的靠山王府门前,一下子静了下来,片刻之后“嗡嗡”地小声议论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杨俊
非常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杨林远去的方向,不知该如何是好。   天下冲着沁月做了一个要她安静的手势,然后便随手拿起一路上都在看的书慢慢地翻看了起来,半
点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   杨林去了快一个时辰才回来,而且这次回来面子更是大的没谱了,居然是皇帝跟皇后亲自送他回来
的!   原来杨林进宫是去见杨坚,想说哪有大臣跟皇上一起回京,这皇子带着百官没有去迎接皇上,反而
跑到大臣家门口的道理?这明显的不合礼制嘛……   可杨坚却死不松口,非说这皇帝说的就是礼制……   这兄弟俩就在掖庭宫门口争论起来了,后来还是皇后得了消息赶来把他们俩劝住了。   最后杨坚“妥协”的结果竟然是,他跟皇后“亲自”把杨林送回府!   如果不是看杨坚真要翻脸,杨林都想坐到掖庭宫门口不走了!让他们送回来,还不如不送呢!原来
是觉得让皇子加百官的欢迎仪式太隆重,这下可好,变成皇帝、皇后、皇子加百官了……杨林骑在马上
直揉太阳穴。   等御驾来到了王府门前,又是一片安静,这次安静之后没有再响起议论声,官员之间都换成眼神交
流了。在这些眼神里,王府门口的砖头地都成了香饽饽了,磕头都比在别处磕的用力!   杨林先下了马,招呼着天下也从马车上下来,父女两个一起跪到了府门前恭迎圣驾。   天下虽然跪得极不情愿,可是却也难掩脸上的笑意,与杨林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杨林不由
得越发郁闷了起来。   杨坚从鸾驾上下来,走到杨林面前双手相搀,又笑着拉起了天下。   然后就这样一手扶着杨林,一手牵着天下,进了靠山王府。皇后跟杨俊紧随其后,也进了王府。   王府门外的官员却是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散去。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八十一节 王府   这座新赐的王府极大,一路从大门走到正厅就足足有半柱香的工夫,说起来只住杨林跟天下父女俩
是有点浪费。可杨坚却好象还是有诸多的不满意一般,指东、指西地教训杨俊,骂他不用心。杨林跟天
下这才知道,这座王府是杨俊一手整治出来的。   待到几人在大厅里安坐,一路上都显得很安静的皇后突然很和蔼地对杨林说道:“皇上赐下这座府
第时,便交待我从掖庭宫挑选些合适的人送过来帮二弟打理内务,二弟也看看这些人合不合心意,若是
不喜欢,我便另寻了人送来……”说着,自有皇后身边的机灵宫女出去传人觐见。   杨林一愣,杨坚既然赐了府第,那会派人过来打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这人居然是从掖庭宫挑
选的,那可就有问题了……掖庭宫可是皇帝的后宫呀……他斜眼打量着正低声跟皇帝说话的皇后,闹不
清楚她究竟又在玩什么花样。   天下却低着头,懒洋洋地斜坐在椅子上,暗暗在心里梳理着这几天沁月给她的关于从掖庭宫送到王
府的那几个人的资料,那些大大小小的仆役是不用太在意的,可是有几个人却是不同的。   一个是前陈的昌乐公主陈蕖,她自南陈被灭之后便和妹妹陈萱一起被收进了掖庭宫,可是皇后对后
宫的掌控极为严厉,所以姐妹俩一直没什么出头的机会,直到去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下,陈萱居然引
起了杨坚的注意,得到了宠幸,陈蕖才跟着风生水起。这次被安排进靠山王府,虽然只是来做“内府总
管”的,可是谁都看得出来这明摆着就是送给杨林做姬妾的。   如果说陈蕖送来“关心”杨林的,那么另外的那四个女人便专门来“关心”天下的了。皇后也算是
下了狠了心,居然从自己的寝宫特别调了四个跟随了她多年的女官,专门来教授她宫廷礼仪。沁月将这
个消息告诉天下的时候,天下脑子里闪过全是《还珠格格》里的画面,四个“容嬷嬷”呀……这下子有
的玩了……   可是当这五个女人真的站到天下面前的时候,天下还是本能的觉得或许她把事情想的简单了。那个
陈蕖大概只有二十多岁,虽然她表现的娴静淑雅,可是眼眸转动之间那一抹精光,却也不容忽视,一看
就知道是极有心思的女子。不过想也知道,如果没有心思,她也不可能从掖庭宫脱影而出,被送进靠山
王府……   而那四个礼仪女官更是不简单,一个个精明利落的样子,尤其让天下讶异的是人人都是一脸的笑模
样,表现得更是谦恭有礼,一点都不象容嬷嬷那样的一脸凶相。   天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几个人,心里对这几个“玩具”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看起来比琼华高段多
了,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应该不会无聊了。   皇后先是跟杨林介绍了陈蕖,杨林倒是实实在在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然后对皇后说道:“皇后挑
的人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人以后是不是就算是我王府的了?我可有权处置?”   皇后一愣,有些摸不准杨林究竟想干什么。杨坚这时却说话了:“人既然送给了你,自然由得你处
置了,怎么?不满意?如果不满意的话,让皇后在掖庭宫帮你另选也无妨的……”   杨林笑着说道:“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我平日里公事繁忙,哪有时间打理这些细碎的小事呀,以
后这府里的事情少不得我这宝贝女儿做主,她的性子皇兄也是知道的,我有些一问,也就是怕日后‘麻
烦’……”说着,他看了看天下。   杨林的意思,杨坚是明白的。这几个人是皇后安排过来的,谁知道存了什么心思?如果人是王府的
,那自然由得杨林处置,将来便是有什么也总不至于给皇后纠了错处来编排天下……于是,杨坚点了点
头,说道:“这话也在理……”说着,他也看向了天下,冲她招了招手,说道:“丫头,过来……”天
下站起身,带着几分不情愿地蹭到了杨坚身边。   “今天怎么成了踞嘴葫芦了?一句话都不说?”杨坚把她半搂在怀里,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大人说话,哪里有我这小孩子插嘴的份呀?”天下的语气里带点委屈。   杨坚与杨林相视大笑起来,他边笑边问杨林:“二弟,这不过才二十来天,你是怎么调教的?瞧这
丫头这会儿懂事得都让人刮目相看了……”   “您可别上了她的当,我跟您打赌,她绝对乖不了两天……”杨林心里其实也闹不清楚天下最近在
想什么,可是她越是安静,杨林就越是不安心,总觉得她在筹划些什么,却又理不清头绪。   杨坚拉着天下的手,说道:“这里是长安,不比外头,疯野不得的,虽说朕与你父王都舍不得拘束
了你,可是你平日里行事也要有个分寸,莫让我们两个为难……知道吗?”   天下乖巧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皇后突然笑盈盈地看了天下一眼,然后对陈蕖等人说道:“昭华郡主自幼长于民间,对宫廷礼仪难
免生疏,你们以后可要尽心服侍……”说着,她又看了天下一眼,才又继续说道:“下个月初三就是皇
上的万寿,到时候要带郡主去见宗亲、上玉牒的,万不可失了礼数,你们可都记下了?”陈蕖几人忙跪
下应承。   天下歪头看着皇后的笑脸,突然也笑了,笑得杨坚跟杨林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一片尴尬之中,突然有一个小黄门跑进来禀告说是有人求见天下。   杨坚跟杨林都是一愣,齐齐的把目光放在了天下身上。   天下也是一脸的愕然,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看我干嘛?我又不知道是谁……来人没有报名字吗
?”   “呃……”小黄门急得汗都下来了,怯怯地说道:“我……我忘记了……嗯……好象……好象姓云
……”   天下挑了挑眉,看向杨坚,那意思是看他让见还是不让见。   杨坚看了杨林一眼,叹了口气,又是云家的人呀,不知又是什么样的“奇人”,天下这丫头倒真是
个有来历的,身边护着她的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杨坚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冲那个已经快瘫软在地上的
小黄门说道:“让他进来吧……客气些,不许失礼,知道吗?!”   那小黄门见逃过了一劫,慌忙磕了个头,急匆匆地转身跑了出去。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八十二节 前奏   听了那小黄门的传话,杨坚跟杨林都没有了闲谈的兴致。可皇后却仿佛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反
倒把陈蕖她们五人招到跟前,详细地交待起了杨林和天下的饮食起居要如何安排等等锁碎的事务。   杨俊在一旁坐得极为无聊,没人理他不说,杨坚他们说的话他也半点插不上嘴,只得一杯一杯的往
肚子里灌茶。   没多大会儿的工夫,就见那小黄门便引着一个一身白色布衣的男子从回廊转了过来。   待来人一步步地走近到能看清楚样貌的时候,杨坚跟杨林二人竟然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云梧……”杨林神情有些激动,突然大步迎了出去,亲亲热热地挽着那人的手走了进来。   天下有些意外他们竟然认识,站在杨坚身边偷眼望去,只见这个被杨林叫做云梧的白衣男子约摸四
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是极温文的一个人,即使对着杨林略显激动的动作、表情,他的脸上也始终带着
抹淡笑。   云梧进屋之后,刚想对杨坚行礼,谁知杨坚居然像杨林一样激动地上前了两步,伸手扶住了他,上
上下下地仔细打量起他来。好半晌才感叹道:“云三弟,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就一点都没变呢?我跟
二弟可都显老了……”   “陛下跟王爷每日里都在操心国之大事,怎比我这样的闲人?”云梧虽然是在跟杨坚说话,可是视
线却从厅内诸人身上划了过去。他看到皇后时,眼神毫不遮掩地冷淡了下去,而当他的眼神转到天下这
里的时候,笑意却更浓了几分。   杨坚跟杨林却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的样子,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他招架不住。   天下突然重重地干咳了两声,见杨坚和杨林都下意识地望了过来,这才噘着嘴问道:“如果我没记
错,这好象是我的客人吧?”说着,她硬是走上前去把杨坚跟杨林从云梧身边挤开,然后抬起头三分试
探中倒带了七分肯定地叫道:“舅舅?!……”   云梧大笑着蹲下身子,摸了摸天下的小脸蛋儿,打趣般地说道:“六弟来信跟我说,你现在认舅舅
都认出心得来了,我原本还不信,可这会儿看来,倒似是真的了……”   天下心思翻转间,已经想到这位“六弟”是谁了,嘴巴又噘了起来:“柏舅舅真不厚道,居然还写
信笑话我……”   云梧看着天下,象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的笑容渐渐浅淡了起来,他拉着天下的手,缓缓地站起
身来,对杨坚说道:“我有些话想私下里跟我这外甥女讲,不知陛下可否准我带她出去逛逛长安城?”
他倒是直白,坦坦荡荡的,一点也不怕别人知道他有私密的话要跟天下说。   “呃……这个……”云梧这样一直接,倒让杨坚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从他本心来讲,他是不愿意
天下跟云家的人多接触的,天下如今已经难以管教了,如果再有云家的人给她撑腰,她更不知会闹成什
么样子了,可是杨坚又想不出什么借口来拒绝云梧,不免有些为难……   谁知此时杨林居然出人意料地帮云梧说起话来:“皇兄——今天不是还有公事要议吗?我还得陪您
进宫,让这丫头自己留在府里,我可不放心,可是要说带进宫里去,恐怕皇后又会闹心,现在有她舅舅
看着她,咱们呀,就都省心了……”杨林打心眼儿时不相信皇后会无缘无故弄那么几个女人在他府里,
他倒也不是怕天下在这几个人手里吃亏,只是怕皇后还准备了什么后招,如果出了什么事,虽说天下未
必在乎,他却不能不有所顾忌。至于杨坚心里的想法,杨林不是看不出来,可是他心里却另有打算,他
现在对天下是真的已经束手无策了,这会儿已经有点病急乱投医了,只盼着能出来个什么人可以管得住
这丫头……可以说,他对云梧是寄予了极大的希望的。   杨林这一开口,杨坚虽不情愿也只能无奈地答应了。   ================================徘徊在长安街上滴线线===============================   云梧始终牵着天下没有放手,两个人就这样安步当车地走在长安的街上,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显得
格外的悠闲。   长安与洛阳是不同的。洛阳的繁华中总是透着几分庄严凝重,而长安却被几分异域风情装扮得灵动
了许多。   天下一边目不暇接地四处打量着,一边貌似随意地问道:“王府里安排的有咱们的人吧?”   云梧先是一愣,旋即笑着说道:“那是自然……你住的听香水榭里几个主要照顾你饮食起居的人都
是我安排过去的……”   “听香水榭?”天下并不意外云梧的安排,只是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听起来很陌生却也很美的名字
。   云梧拉着她避过对面的行人,说道:“听香水榭在王府的西南角,三面临湖,是最为偏僻的一个角
落,也是距离杨林的书房、卧室最远的地方……”   “三面临湖?”天下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那不临湖的那一面是路?还是王府的围墙?”   “既不是路,也不是围墙,只是个小花园……不过,”云梧眼中的笑意也浓了起来:“花园再前面
就是围墙了……看来人家是想把你‘困’在里头了……”   天下撇了撇嘴,说道:“又是点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原本还以为是什么高明人物呢,难道他们就
不来点阴的、暗的、能让我多费点心思的?偏偏要这么明打明的跟我过不去,我都有点提不起兴致跟他
们闹腾了……对了,围墙后面是哪里?”   “崇人坊,极热闹的一个地方……”云梧说着,朝身后一个方向指了指。   “极热闹呀?……”天下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算计人的笑容:“那就把围墙拆了,砌个侧门好了……
”她暗暗在心里思量着,这事如果让杨林和独孤伽罗知道了,他们分别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杨林多半
会让她另换个地方住,可是独孤伽罗……独孤伽罗这会儿是不是正在等她有所动作呢?   “再开个门?”云梧心里自然也有一番计量,他想了想,便点头说道:“这个主意倒也不错……”
他竟然半点拦着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倒有些推波助澜的味道,一刻也没耽误,伸手就从路边招过来了一
个小贩打扮、显得有些猥锁的中年男子,轻声交待道:“去安排人把听香水榭的围墙拆了,另砌一道门
……动静要小,动作要快,赶在杨林回来前完工……”男子点头应下,须臾之间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天下随着云梧又走过了几条街,见他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   云梧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幢两层高的垂檐小楼,笑着说道:“就要到了……”   天下歪着头、踮着脚看了过去,只见檐下挂着的招牌上写着“翰墨轩”三个大字。天下有些不明所
以地问道:“做什么生意的?”   “书、画……”云梧回答的简单明了,他显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些什么,天下也就没有再多
问。   翰墨轩的一楼是经营场所,二楼却是起居、会客的地方,布置的很舒服,里里外外透着股雅意。   云梧带着天下一上二楼,原本呆在楼上的两三个人便非常自觉地离开了,给他们留下了一个十分干
净的谈话空间。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八十三节 内贼   杨林自宫中议完事回府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他刚一进府,还没在书房坐定,连口茶都没来得及
喝,就见上官涤(从登州跟着他一起来长安的侍卫)一路小跑着来见他,说是天下的住处似乎出事了,
让杨林赶紧过去瞧瞧去……   上官涤的语气里,多多少少有点为天下抱不平,这倒让杨林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天下这么个爱胡闹
的丫头倒还是有些人缘的。   等杨林站在了映着夜色显得极为清冷的湖边的时候,杨林才明白上官涤刚才语气里的不满从何而来
!上官涤是一跟看着杨林怎么宠天下的,可是如今那些人居然安排天下住在这里,难免让他心里替天下
不忿……   杨林却暗暗摇头,这样的安排,跟变相软禁有什么区别?天下要是不闹才是怪事!   “郡主什么时候回来的?”杨林沉着声问正吩咐人找船的上官涤。   “郡主……标下不知道……没见着郡主……只是陈女官她们带着人去了水榭已经好半天了,却一直
没有再回来,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本来标下想过去看看的,可是却找不到船……”上官涤说的
很犹豫,这些日子以来对天下的事他多少也知道点深浅,说话、行事愈发地不敢失了分寸。   “找不到船?!”杨林看着上官涤闪烁的眼神,就知道是什么样的状况了,上官涤虽然是他身边颇
为得宠的侍卫,但对这座新王府里的人来说,终究是个不入流的外来者,初来乍到的他能指挥得动谁?   杨林冷哼了一声跃上好半晌才划过来接他的小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挥手让人载他过去灯火辉煌
的听香水榭。   此时听香水榭的“热闹”已经接近了尾声,侧门已经装砌一新,只余了几个工匠在清理杂物,另有
一些不明身份的人警戒在四周。天下正坐在小客厅里喝茶,陈渠和皇后送来的四个女官都一副面色苍白
的模样站在院子里,她们身边稀稀落落地跪着十几个男仆女佣,角落里还隐约可以看到几个浑身血淋淋
的人不知是死是活地躺在那里。   杨林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场面,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陈渠五人见杨林走进来,忙不迭
地跪下见礼,满脸的委屈。天下却仍是手里端着茶杯,面无表情地看着杨林,一句话都没有说,连招呼
都没有打。   杨林强压着心中的怒气,问陈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没待陈渠回答,天下便冷冷地说道:“我也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天下把手里的茶杯重
重地放在了手边的矮几上,表情异常冷冽地看着倒在角落里的那几个人,说道:“可是我更想知道那几
个人是什么来历?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洗劫’我的居所,抢走我的东西、掳走我的人!”   听天下的话,杨林不禁一惊,走近了几步看清楚了那几个只剩了一口气的家伙,皱着眉头问道:“
丢了什么东西?什么人被掳走了?这些又是什么人?可有审过?”   “丢的是凰羽,被掳的是沁月,至于这些人……不用审他们,只要陈女官给我个交待就行了!我的
人要进这水榭得翻墙,可是这些人居然是坐船进来的……难怪人家常说,‘家贼难防’呀……”天下说
话的时候,看都没有看陈渠一眼,陈渠却一阵发寒,她再也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位郡
主此次来长安只带了一个贴身丫头吗?怎么会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人?而且,在紧要关头这位郡主居然赶
了回来,就象是站在门外专等着那个时机一样……她心里有着诸多的疑问,可是此时却全都顾不得了,
杨林越来越冰冷的眼神已经快把她冻僵了,她慌忙冲杨林磕了个头,带着哭腔说道:“奴家只是听说水
榭这边来了很多陌生人,而且还把围墙给拆了,这才带人过来看看的……”   天下讥诮地了笑着,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击着矮几,说道:“原来是这样呀?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带
着这些人一进来什么话也没说,抬着躺在那儿的那几位就要走呢?你是想毁尸灭迹呢?还是想死无对证
呀?”说着,她转头看向杨林,说道:“爹,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待?”   杨林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心里气极,怒目瞪视着陈渠等人,厉声问道:“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看他们的装扮绝对不是我王府的侍卫,他们如何能在这王府里来去自如?说——”杨林急声厉色地问
话,吓得陈渠几乎瘫软在了地上,嚅嚅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林是真的恼了,陈渠等人安排天下住在这么冷清的地方也就算了,从这新砌的侧门看来,天下并
没有在这上面计较,反而颇有些自得其乐的味道。可是,如果安全问题出在了府内,那这可就严重了!
沁月这丫头不比旁人,当初跟着天下进登州的就是她,可见她在天下心里的地位是不一般的,而那杆枪
更是罗成送给天下的,平日里天下当宝贝一样供着,连杨林都不肯给看的,如今居然连东西带人都从王
府里被人掳走了,这些动手人的也未免太不把他靠山王放在眼里了吧?杨林越想越气,脸上也就把那份
怒意带了出来,又再厉声喝道:“还不快快招来!你跟这起贼人有何瓜葛?!”说着,他上前一脚将陈
渠踢翻在了地上。   陈渠又惊、又惧,强忍着痛,哭着说道:“奴家……奴家真的不知道呀……奴家根本不认识这几个
人……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出现在郡主的水榭这边……奴……奴……”她张口结舌地不知该如何解释眼
前的这种状况。   就在这时,从侧门外急步走进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走到天下跟前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凑在天
下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便在天下的示意下又匆匆离去了。   杨林从那年轻人进来,便一直盯着他看,待他走远了,便向天下问道:“他是什么人?跟你说了些
什么?”   天下一脸的沉思,眉头皱得紧紧的,说道:“他是我云梧舅舅的手下,这些人也都是舅舅派来的…
…”说着,她朝还在院子里进行着清理工作的人指了指。她刻意避开了杨林后一句的问话,心里却暗暗
把云梧今天跟她讲的长安局势与眼前这事联在一起整理了一下思路,不禁觉得长安真的处处是陷井……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八十四节 彻谈   就在天下与杨林各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时候,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个人都是一愣,片刻
之间就看见云梧抱着一身狼狈、伤痕累累的沁月快步走了进来。   云梧也没顾上跟他们俩打招呼,快步走进院子将沁月安置在一旁的静室之内,然后便一迭声的吩咐
人去请大夫,待见从人应声而去后,他才从怀里取出一枚药丸喂沁月服下。天下站在静室的门口,并没
有进去,只是满眼担心地看着躺在床上似乎失去了知觉的沁月。   杨林此刻心里却有无数的疑问,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只是低声吩咐上官涤将陈渠等人关押起来,容
后再做发落。   大夫很快来了,又是一阵忙活,好在沁月的伤虽然看起来极为严重,但其实只是些皮外伤,就是失
血过多,所以才昏迷不醒,好好将养几日,就会没事了。   听了大夫的话,杨林才算是安心了些,他简直不敢想,如果沁月出了事,天下会把长安闹成什么样
。   送走了大夫,杨林才招呼着云梧在听香水榭的小花厅里落坐喝茶。天下没有过来,她留在静室里看
顾着沁月。   待从人上了茶躬身离开后,小花厅里一时间静了下来。杨林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解释今天发生
在‘他的王府’里的这些事,而云梧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云梧才叹了口气,说道:“虎臣(杨林的字),咱们认识也十多年了,当年的事,
我们云家上下从来没有指望你们兄弟领情,因为我们会帮你大隋,全是冲着殊妹……如今殊妹不在了,
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我云家上下是保定了她的……”杨林有些怔怔地看着云梧,不知道他到底想要
说些什么。   云梧看着杨林的一脸茫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说道:“虎臣,你有多久没有到长安来了?”   杨林略微想了一下,说道:“总有五年靠上了,上次来,还是太子立正妃的时候……”   “那你可知道如今长安的局势?”云梧抿了口茶,淡淡地问道。   “长安的局势?能有什么,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不要说长安了,就是大隋上下都是一片清明
……”杨林下意识地跟云梧打起了马虎眼。   云梧却好象没有看出来杨林的敷衍一般,认真地说道:“如今长安的局势不像你想的这样简单……
”杨林的脸色沉了下来,没再接话。   云梧看着杨林,说道:“天下毕竟是姓杨的,虽然嘴里说的狠了些,可是心里说到底还是向着你们
兄弟的,今天到了我那儿,坐都没坐稳,就跟我打听皇上这次把你宣来长安究竟是什么意思?怕你不知
道底细吃了暗亏……”   “我堂堂大隋的皇叔靠山王,谁又能把我怎么样?她净是瞎操心!”杨林心中一动,可是嘴上却半
点没露出来。   云梧摇了摇头,说道:“虎臣,现在不比当年了……你这个靠山王如果不是手里有兵权在握,你以
为还有几个人会把你这个皇叔放在眼里?……”说着,他细细地为杨林分析起长安的局势来:“如今虽
说太子名份早定,可是他这几年来表现平平,既不如晋王有作为,又不如秦王得宠,单靠这么一个名份
又怎么可能压制得住他这些兄弟的野心?如果有机会,又有哪个皇子不愿意争上一争?晋王早就不早就
不声不响地拢络了一大批亲贵大臣,几年来倒是好好地营造出了一番声势;而秦王杨俊虽然是既没名份
,也没有什么拢络人的手段,他虽然是势力最单薄的,可是在诸皇子之中他却最得皇后欢心,以至于比
他年幼的弟弟都常年呆在封地,倒是他一年里总有大半年呆在长安,承欢于皇后膝下,单凭这一点,就
让人不敢小觑……如今他们三兄弟,三伙势力互相压轧,朝堂之上不问对错,只看一己得失,以至于政
令不通,误国误民……这些,皇上是都看在了眼里的,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你调回来,皇上想要清
明的朝局,希望好好的做番于国、于民有益的事情,那么这个时候能信得过、靠得住的只怕也只有你这
个兄弟了,可是皇上却忘了你也姓杨!把你这样调回来,何异于把你放在炭火上烤呀?不偏不倚,别人
会说你有私心,也在觊觎那个位子;可若是真的偏向了哪一个,又违了皇上的初衷,所以,你也怪不得
天下会担心了……”说完,云梧一阵苦笑,利益相关,又有谁还会把“情份”二字放在心上?杨林此时
明明已经是站在了悬崖边上,却仍不自知,反而还怪天下瞎操心,真是……   杨林也是一阵苦笑,云梧说的这些,虽然他知道的不多,可多多少少也听到些风声,毕竟他在朝中
还是有不少老朋友在的,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事不好做,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姓杨呢?就算真
的为大隋的江山搭上了性命,那也是应当、应份,不能推脱的事啊!他端起茶杯狠狠地喝了口茶,清了
清嗓子说道:“这些又跟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云梧看出杨林不想再继续纠缠在刚才的话题上,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摸了摸额头,整理了一下思绪
,说道:“我也不瞒着你,今天这侧门是我同意天下改建的,这个地方其实挺不错,够静,只要打理好
,也够安全……那边三面是这么大的一个湖,轻易不能隐工匿行踪,而这边开了个小门方便进出,外面
我也安排好了人帮忙看守、护卫,这里反而让我放心……”他先交待了这侧门的事,把事情揽到了自己
身上,也暗暗把想天下继续住这里的意思表达了出来,然后又接着说道:“至于沁月的事,本来其实也
不知道是沁月出事了,是因为我留在这边的人说那个姓陈的带着人来闹事,所以天下才赶了过来,谁知
道天下赶到的时候居然是这么个场面……等我知道沁月的事后,也没顾得上跟天下打招呼,便先过去救
人……”   “这事是谁干的?”杨林恨恨地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   “净生寺的黄石妖僧……”云梧一脸不屑地说道。   “净生寺?黄石……我听皇兄说起过他,据说是个道行颇深的‘高僧’,怎么会是他?”杨林一脸
吃惊的神色。   “就他也配称什么‘道行颇深’?还‘高僧’?哼——也不过是个装神弄鬼、蒙骗世人的神棍罢了
……”云梧地口气越发地不好起来:“他当初不过是个混混出身,年轻的时候在江东以扮和尚骗人钱财
为生,待到后来也算是‘时来运转’,被人看上了他的这种‘天赋’,才花心思将他捧了出来做上这个
大德上师的位子,为的就是‘上邀天宠,下得民心’……”   “他背后……”杨林心里先是一惊,又有些矛盾,既想知道这和尚背后的人是谁,可是又怕知道。   “是独孤家!”云梧嘴里冒出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他如今在三位皇子的势力之间左右逢源,背
后支持他的就是独孤家,但这些事应该都是瞒着皇后的,皇后似乎并不知情……独孤家如今也算是家大
业大,他们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太子嫡妃虽然也算是出自独孤家,可是却并不得宠,有云婉纤一日,
独孤家是万万不会安心辅助太子的,话说回来,这些年来如果不是我们云家一直有派人暗暗保护着婉纤
,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也是因为这个关系,独孤家现在明显地偏向了晋王……今天这件事情
起因定在皇后,我不敢说跟晋王是不是知情,但却绝对跟独孤家却是实实在在的帮凶!”   “可是,你不是说,独孤家背地里的这些小动作皇后并不知情吗?怎么这些事情又牵扯上了皇后呢
?”杨林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系。   “今天是皇后一方面是想要探我云家的底,另一方面又想给天下一个下马威,所以才会有了沁月被
掳的事情……我现在只是还没有确定,皇后把这件事究竟是交待给晋王做的?还是交待给了独孤家……
但是左右脱不了这两方关系,不然出手的不是会净生寺的人的……”云梧说的有理有节。   杨林的脑子这会儿已经乱成一团浆糊了,沉默着推想起整件事情。其实他心里对云家的底细也好奇
得很,只是当年一起在沙场上打拼的时候都没有探听出来的事情,今天他也一样没有把握能问出来,所
以便索性不提。至于云梧所说的,独孤家竟是支持晋王杨广的这一点,让他分外震惊!如果连这样显赫
的外戚门庭都已经放弃了太子的话,那么太子的地位就真的是岌岌可危了……他脑子里纷繁的念头闪来
闪去,根本就是越想越不清楚,愁得他轻捶额头直叹气。   云梧拍了拍杨林的肩膀安慰他:“‘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已经是这样了,事情再坏又能坏到哪
里去?你愁也是没有用的……”   “可是,天下……”杨林现在不怕别的,就怕天下冲动起来会闯出什么大祸来,在现在这种局面下
,他并没有什么把握一定能保住天下。   云梧微微一笑,说道:“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你的这个‘女儿’呀……她虽然刁蛮又任性,可是她
比谁都懂得‘识实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你只看她此刻的举动就该知道,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虽
然以她的个性必报此仇,可是她用的方法一定不会伤到她自己,你不用替她担心,还是多操心你自己吧
!”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八十五节 闯祸   杨林一时竟沉默无语,只是望着栏杆外的花丛低声叹了口气。云梧知道他心里这会儿乱得紧,也没
有再说些什么,端起茶杯啜饮了起来。   这时突然有从人进来表情怪异地凑在云梧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云梧的脸色也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杨林皱了皱眉头,问道:“又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云梧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杨林的问话,反而问道:“那个罗成跟天下究竟是什么关系?据我
所知他们是在你带天下来长安的路上遇见的,他们俩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林也是一阵苦笑,说道:“我哪儿知道呀?从他们俩一遇见,这事情就变得不对劲了,他们说是
师兄妹,可是天下却连罗成是‘罗成’都不知道,偏偏他们彼此又互相维护的紧,‘师兄妹’的说辞又
不像是假的,总之,一切都奇怪的很……”杨林正说着,脸色突然也是一变,急切地问道:“是不是罗
成又做了什么事出来?”   云梧眼神里带了几分佩服地点了点头,说道:“他刚刚放火烧了净生寺!”   “什么?!”杨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抑制不住地音量大了起来:“他想要干什么?!他把这里当
成什么地方了?!这里可是长安!——”   云梧也跟着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杨林的肩膀,说道:“这些话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他已经到了
听香水榭,正在湖边跟天下说话呢……”云梧话音未落,杨林便已转身走出了花厅,云梧也叹了口气,
无奈地跟了出去。   等杨林和跟梧赶到湖边的时候,就见天下跟罗成两人并肩坐在岸边的青条石上,也不知罗成低声说
了些什么,竟若得天下一阵娇笑,半点不见方才因为沁月受伤而引发的伤感。   杨林重重地咳了一声,然后才缓步走了过去。天下跟罗成一听到动静,便起身回头望了过来,见是
杨林跟云梧,天下浅笑着叫了声:“爹——舅舅——”罗成却只是拱手施礼,并没有说些什么。   天下一转身的时候,杨林就看到了她怀里抱着的正是那日在千风亭罗成送给她的那只装兵器的木头
盒子,先是一愣,随既恍然……罗成这次上净生寺,多半便是去帮天下‘取’兵器去了……   场面一下子又静了下来,天下跟罗成是不想说,而杨林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云梧轻笑出
声,说道:“罗殿下倒是挺认路的,今天后半晌才砌出来的门儿都摸得到,也真是不容易呀……”   罗成挑了挑眉,微微翘了翘嘴角,说道:“这世上能让我在意的人不多,天下恰巧是其中最重要的
一个,我总要时时刻刻地‘看’着她,才能放心的,与其相信别人,我更愿意相信自己!”说话间,他
的目光从杨林跟云梧两人身上扫过,眼神中带着的那份不信任顿时让二人尴尬不已,毕竟今天发生的事
就是因为他们安排、保护不周引起的,此时又怎么能反驳罗成的话呢?   杨林没有笑意地笑了笑,看着天下说道:“说起来,还是罗成有办法,这才一见面儿就把你脸上的
阴沉给赶得一点都不剩了……”天下看了看杨林,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抿唇一笑,一个字也没说。   杨林心里“格登”一下,暗暗担心起来,悄悄给云梧递了个眼神,不知该如何是好。以天下的性子
,她要是不想说的事,别人是无论如何也套不出话来的,如果被套出来了,那也一定是她想让你知道的
……杨林心里越发的没底了。   云梧打着圆场说道:“好了,这湖边水气重,咱们去花厅里说话吧……”说着,转身引路,带着众
人朝花厅走去。   四个人在花厅坐下,早有从人另备了茶水点心,气氛却还是有些怪异。   “爹,不要难为陈渠她们了,把她们放了吧……”这次却是天下先开口说的话,可是她的话却让杨
林险险摔碎了手里的茶杯。   杨林虽然并不是十分拿得准天下的个性,可是他却知道“以德报怨”这种事绝对不是天下会做的,
于是他下意识地就拨高了声调问道:“你要干什么?”   天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杨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我要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呀?我也只不过
是想看看她们背后的人究竟给她们排了出什么样的好戏,她们又能将这出戏演得有多出彩……”她脸上
的笑意渐渐地浓了,也更让人心惊。   “天下——”杨林的声音里有几分懊恼、几分无奈:“这件事让我来处理,你不要插手了……这中
间牵扯甚广,你就是不为着你自己,也该为罗成多想想吧?!”他灵光一闪,拖出了罗成做挡箭牌。   可是罗成却好象并不怎么领情,淡淡一笑,说道:“王爷不用为我担心,我罗成敢做,就敢当!”
话语间自有一种睥睨红尘的傲气。   “你——”杨林看着一脸无所谓的罗成,又看了看毫不在意的天下,竟一时语塞。   云梧在杨林求助般的目光中干咳了一声,说道:“罗殿下今天火烧净生寺,这祸可闯的不小呀,总
要先想想怎么善后吧?”   天下轻蔑地一笑,说道:“不小?照我看也大不到哪里去!要善后也该是他们善后去,我们有什么
好怕的?我就不信他们敢明打明的跟我们打这场官司,他们要是敢打,哼!那才是最好,我也可以省些
心机,硬碰硬我们也未必不如人!”罗成做事自有算计,他抢回了凰羽,放火烧了净生寺后,半点也没
遮掩行迹就来了靠山王府,硬生生地把杨林扯了进来,让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有心人”不管要做什么,
都不能不考虑杨林的立场。净生寺只是片小树叶,可这叶子却连着上面的枝枝杈杈,如何经的起查?现
在站在罗成背后的人是杨林,那么不管是晋王、还是独孤家,他们都绝对没有胆量在这个时候招惹这个
是非!天下跟罗成笃定的就是这一点,所以才敢把话说的这么满。   杨林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只是摇头苦笑,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这混水
他是趟定了!   云梧却听得心惊,天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觉得奇怪,因为下午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些事交待
给了天下。可是罗成呢?云梧此时明显看出罗成已经知道了净生寺背后的势力瓜葛,不然而罗成也做不
出这样的算计……而这些又绝对不可能是天下告诉罗成的!因为天下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机会。
那么罗成会知道这些,自然是来自于他们罗家自己情报网。可是在云梧所掌握的长安的所有势力里面,
并没有发现任何一支是属于北平府的!也就是说,罗家可能隐藏起来了一股力量,而这股力量是在天一
阁,或者该说是云家掌握之外的,他们甚至连一点苗头都没有发现,这对云家多少代人的努力来说,不
仅是极可怕的事,更可能是致命的疏忽,怎么能让云梧不感到心惊呢?   天下与罗成在一旁相互会心一笑,很满意言谈间让杨林跟云梧得到了自己想让他们知道的信息。既
让杨林明白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又让云梧知道,云家绝不是天下唯一的依靠……   一切的发展,到现在为止都很让他们两人“满意”……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八十六节 晋王   这夜的谈话对杨林和云梧来说,绝对称不上愉快,两个人都是深锁着眉头离开的。他们走的时候,
罗成还在,可是他们谁都没有说赶人的话,像是默认了罗成的存在一般。   待两人走后,天睛与罗成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然后相视而笑。   “今天你的确冲动了点……”天下看了看罗成,然后缓缓地将他的茶杯斟满。   “不妨事的,虽然险了些,可是效果却很好,这次可就真的把靠山王绑到咱们这条船上了……”罗
成却一脸地平和淡然,好象他做的只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我并不担心我爹,这点风浪他还应付的过去……我担心的是,会不会给北平府带来麻烦……”天
下眼底浮上几分忧心。   “那我们就想办法把局势搅得更乱些,他们自然就顾不上北平了,不就没事了?……”说着,他顿
了顿,然后笑着说道:“明天靠山王要在府里设宴,晋王应该也会来……”   天下也是一脸的了然,抿着嘴说道:“不知道晋王会不会早些到,如果可以在宴会之前先见一面就
好了……”   “这个我来安排吧……”罗成貌似随意地说道。接着两人又闲谈了几句,罗成便起身离开了。   得意楼是丰乐坊极热闹的一间酒楼。今天一大早,三楼的雅间就被人全包了下来,澄黄的一锭金子
耀得掌柜的差点睁不开眼睛,其他地客人便都被请了出去。   此时整个三楼连个伺侍的店伙计都没有,只剩下了杨广和天下两个人。杨广轻轻揉着额头。怎么也
想不明白,明明约他来此的人是主管东宫事务地太子詹事府的詹事梁思齐,可为什么这会儿悠闲无比地
坐在他对面的却是天下呢?昨天晚上净生寺的一场大火。搅得他一整晚都没合过眼。罗成这把火倒是放
的张张扬扬,可怜他们这些“苦主”反而要费尽心思帮他遮掩。据说昨天靠山王府也是一片混乱。今天
早上打靠山王府围墙外经过的时候,还真长了见识----那侧门修地比普通人家的正门都气派,听说才不
过大半天儿的光景就砌出来了……他都想去打听打听是谁帮忙砌的,也该请这些人去把他的王府也修整
一番才是。昨天这些事说到底,全都是因为天下而引起的。可是皇后为什么这么针对天下。杨广却并不
是十分清楚,可是从他本心里讲,讨好天下才比较划算,毕竟杨坚和杨林对天下的宠爱都是明摆在那儿
的。不过,皇后显然也并没有让他掺和进来的意思,昨天抓人、抢东西地事情都是交待给了独孤青的。
可是这里是长安!谁不要命了,敢明目张胆的做这些事?这不是摆明了不把皇帝和杨林放在眼里吗?而
且要是让人抓住了把柄,只怕他们独孤家、捎带上皇后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独孤青迫不得已才来
找杨广商量。结果这事就落在了净生寺地黄石身上,反正就算这个黄石真的惹出了麻烦,那么弃卒保车
。也算不得什么。可谁能想得到,罗成居然会来这么一手!害得他今天一早跑去见京兆尹料理此事。独
孤青也在发愁这事要怎么跟皇后交待……   杨广是越想越头疼。忍不住轻声叹起气来。   天下忍着笑,拈起了枚果子放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晋王殿下发什么愁呢?说来听听……”   杨广强扯出了个难看地笑容,尽量和缓地说道:“妹妹说笑了,我哪是在发什么愁呀……妹妹这会
儿出来可有跟二叔说过?要是二叔不知道地话,指不定要急成什么样呢?”外面的天色已近午膳时分,
按说杨林此时应该已经回府了。   “我爹让人传话来说,今天中午要去会朋友,让我自己玩儿……”天下笑得极开心地样子。   杨广愈发郁闷了起来,不时的把目光瞟向楼梯口,虽然知道天下未必认识梁思齐,可还是不想他们
俩打上照面。   发觉杨广有些心不在焉,天下抿着嘴笑了笑,低下头一边从果盘里挑着合意的果子,一边说道:“
梁詹事估计还要一个时辰才会过来,您不用心急……”   杨广一下子就呆住了,目光缓缓地移到了天下身上,脸色不自然地泛着青光,眼底的凶光一闪而过
,挑着眉问道:“你知道我要跟谁见面?你怎么知道他一个时辰后才会过来?你是特意来见我的?”   天下象是没有看到杨广难看的脸色、怪异的神情一般,一边啃着果子,一边说道:“我让人查了你
今天的行程,觉得这个时候来见你最合适,所以就让人以你的口气告诉梁詹事,把见面的时间往后推迟
了一个时辰……反正你为了见梁思齐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儿,就算有人查到了,
也只会以为,你见的梁思齐而已……只要没跟我扯上关系,就一切都说得过去……”   梁思齐是太子身边的近臣,杨广私下与他会面虽然不妥,可是这也还说得过去,毕竟他们兄弟之间
的争斗已经半透明化了,即使让人知道了也只会朝着他们兄弟之间的事上去想,但是如果让人---尤其皇
后知道杨广来见天下,那这麻烦就大了,她只怕会想出一连串的事情来,这不管对杨广还是天下都不是
什么好事,所以天下才会这样跟杨广解释,而杨广听后也真的稍微有点放心。   可是,天下的目光却越来越澄澈,看得杨广又有些心慌,他连忙定了定神,问道:“你这样费尽心
思的来见我,究竟为了什么?”   “我想听故事呀!”天下单手托腮,玩味地看着杨广。   “听故事?!听什么故事?”杨广觉得自己的耐心正一点一点的消失。   “婉约的故事!”天下一个字一个字重重地敲在了杨广的心上,看着他脸色骤变,才满意地笑了起
来:“看来,我没找错说故事的人呢……”   杨广此时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天下,声音略微颤抖着问道:“你……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天下缓缓地将茶杯添满,满脸无辜地看着杨广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婉约表姐的故事而已……这很
过分吗?”   “表姐?”杨广轰然坐倒,有些呆愣地喃喃自语道:“婉约……表姐……”   “他们欺负我年纪小,谁都不肯告诉我婉约表姐的事,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总是跟在她们母子身后
追杀她们的人究竟是谁……总要知道了敌人是谁,我才好保护她们,你说是不是?”天下的表情这会儿
显得更无辜了起来。   “什么?!”杨广再一次站了起来,又用手指着天下,声音还是略微颤抖着问道:“你说什么?什
么追杀?什么母子?你给我说清楚!”说着,他一把抓住了天下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   天下努力地从杨广手里挣脱了出来,揉着胳膊,不满地说道:“喂----你想杀了我呀?这么用力!
”   杨广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深深吸了口气,坐回到位子上,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抑制住满腔的
爱恨交织,说道:“弄疼你了吧?我太激动了,已经很久没有婉约的消息了,我……我真的……都以为
她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的眼睛渐渐湿润了起来。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八十七节 误导   “你少咒她!她们母子活得好好的呢!我才不会象晟儿那没用的爹一样,连他们母子被人追杀都不
管……”天下一脸愤愤不平地说道:“如果让我知道那个没用的男人是谁,不好好揍他一顿,我怎么对
得起晟儿一身的伤病?!”天下边说,边拿眼角偷瞄杨广。   杨广的脸色果然一片青白,握着茶杯的手背上血管都爆了出来,语气中带了几分焦急地问道:“你
究竟在说什么?什么母子?婉约有孩子了?晟儿是吧?这孩子怎么会是一身伤病的?我听不明白……”
他心里象针扎一样,晟儿……当初他曾与婉约酒后戏言,若是他们有了孩子便取名叫“晟”,如今……
这孩子……他简直不敢再深想下去,不敢去想婉约怀着他们的晟儿是怎么熬过这段时日的……   天下看着杨广的表情,心里暗笑,看来这次是没找错人……可她脸上却还是装出了那样一副恨兮兮
的神情,冷哼了一声,接着说道:“你都不知道婉约表姐为了晟儿受了多少苦,她怀着晟儿的时候先是
被人下毒,而且是那种会传给孩子的毒,后来还被人追杀,所以晟儿一生下来就差点死掉,如果不是我
娘另有安排,更有我舅舅、舅公暗中照抚,表姐跟晟儿只怕就真的象你说的那样,早就死掉了!就是这
样,他们的日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晟儿因为在胎里就中了毒,所以身体状况一直都不是很好,表姐一直
天南海北地带着他找寻名医灵药,可是这几年下来晟儿却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起色。这样已经够惨了
,偏偏追杀他们的人竟然到这时候都不肯罢手,你都不知道我遇到他们母子的时候。他们有多可怜,如
果不是我赶到的及时。他们母子如今已经是刀下亡魂了……”她把婉约的情况真真假假地说来,倒还真
象那么事,一番话下来已经成功地把杨广心里的那股子恨意提升了好几个层次。   天下又偷看了杨广一眼,这才做出一副怒气填膺的样子,说道:“晋王兄。你快告诉我,那个混帐
男人是谁?我倒是要找到他好好问一问,他究竟是不是男人?始乱终弃也就罢了,做什么还要斩草除根
呢?要知道晟儿可是他地儿子呢!”天下在继续添没加火的同时,悄悄地把对杨广地称呼给换了,从“
晋王殿下”变成了“晋王兄”,不过正陷在自己思绪里的杨广显然并没有注意到。   杨广沉默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才苦笑着缓缓地对天下说道:“你不用这样激我,你早就知道这
个没用的男人就是我了吧?不然也不会贸贸然跑来跟我讲这些话……不过。我和婉约的事……这些事…
…”他一副欲言又止,不知该从何说起地样子。   天下挑了挑眉,说道:“你也不想告诉我呀?真不懂你们都在瞒些什么……要杀她们母子的人是皇
后对不对?”她倏然把后一句话撂了出来。杨广脸色变得更不自然,有些怯懦地说道:“你说什么呀…
…”说话时。他的眼神下意识地有些闪烁不定。   天下微翘着嘴角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装什么装呀?我又不是猪!我在来长安的路上救下婉约表
姐的时候,追杀她们母子的人是独孤青!除了皇后还有谁敢、还有谁能让独孤家的人去追杀她们?要知
道。再怎么说,晟儿也是姓杨的!”   “独孤青?!”杨广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天下,象是这个名字有多可怕一样。   “没错!就是独孤青!”天下说的干脆利落。   杨广地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没料到他的这个“盟友”居然会背着他做下此事,他跟婉约的事独孤家
少有人不知道地,他有多在乎婉约,独孤青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虽然他跟独孤家虽然不过是互相利用
地关系,可是对独孤青这个好友却一向是信任有加,此时听了天下地话,他心里却不禁对独孤家心防高
筑。   其实杨广还真是误会了独孤青。独孤青当时确实不知道他那趟出公差去捉拿的是什么人,他只是接
到中宫密令:不论死活,一定要抓住杏要中地母子二人……结果他连婉约母子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杨林误
会是追杀天下的给抓了起来,所以当时这事还真怪不到独孤青头上……不过这些是连天下都不知道的,
而且就算是她知道也不会讲出来,也就是说,这个黑锅独孤青是背定了!   天下很满意地看着杨广脸色的变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它应有的效果,便也沉默不语。好半
晌,杨广才又说道:“我母后……不喜欢你……是不是也是因为……”他心里有些许愧疚,觉得天下救
了婉约母子这件事,也是加深了天下跟皇后之间的矛盾的一个因素。   天下摇了摇头,说道:“我跟皇后的事与婉约表姐无关,甚至可以说,婉约表姐是被我娘拖累的,
皇后不喜欢我娘……”天下一点也不介意把这些说出来,因为这些事从来都不是秘密,只是知道的人都
很有默契的没有讲出来而已。   “你娘?”杨广越发的不明白了,这中间的故事实在不是他可以想像的出来的。   天下微微一笑,说道:“我娘叫独孤伽傩……”   “独孤伽傩?!”杨广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这个名字太震憾了,一听就知道该是他母后的姐妹才对
,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姨妈……   “我娘是庶出,她年轻的时候……因为一些事,被……赶出了家门,从那以后就没有再回过独孤家
,所以,你一定没听说过她的名字吧……”天下轻描淡写的解说着,一些关键性的词话语句都给省略了
。   杨广此时已经有些了然了,原来是个庶出的女儿,而且还被赶出了家门,难怪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
……不过,他心里的疑问却更多了起来,忍不住问道:“那她……姨妈是怎么……二叔收你做义女……
这个……”杨广的思路有些混乱,他有些理不清这里面的头绪。   “我也姓杨!”天下知道杨广想知道的是什么,却仍是只简单的说了这四个字,一点也不介意杨广
会误会她是杨林的亲生女儿,在她看来,做杨林的女儿轻松多了。   杨广果然想岔了,却还自以为是的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天下只说了她娘当年被赶出
了家门,却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任杨广想破脑袋,他也不会想到当年他父皇差点为了这个“姨妈”跟
他母后退婚,在他想来也只是一些“妻妾争宠”、“不能容人”的小事引起的。   天下低着头抿嘴笑了,今天的事情很顺利,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话,并没有让杨广对她真正
的卸下心防,可是她的误导计划很成功,已经非常“自然”的在杨广心里埋下了一根刺,想来他此时对
独孤家应该暗自忌惮,而对皇后,感情应该会更“复杂”了些吧?   婉约……晟儿……或许真是手里的两张王牌呢……天下心里暗暗谋算起另一些有趣的事来……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八十八节 夜宴之前   天下回到听香水榭的时候,天色已是酉中时分,杨林早就派人过来支会过,宴会是在戌时开始,所
以云梧早上送来的几名婢女赶紧帮她沐浴更衣、梳洗打扮,一通忙乱。   终于打扮好之后,天下见尚有时间便让人取了些糕点垫垫底儿,呆会儿的宴会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要是饿了肚子未免不上算。她拈了块糕点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问道:“今天府里一切可好?”   “还算平静……”婢女绮月恭敬地帮天下斟了杯茶,说道:“王爷把宫里送来的那五个女官都放了
,今天的晚宴就是她们在安排……申时的时候她们有来找过您,我告诉她们您出府了,她们也没说什么
就走了……”   天下点了点头,又问道:“府里其他各处安置上我们的人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都已经安排好了,其实希之先生(云梧号)早就有安排,今天只是做了一些小小的调整,一切进
行的都很顺利,请姑娘放   绮月的话说的条理分明,让天下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问道:“你……以前是在哪里做什么的?”   “我以前是在唐国公府给他们家的小姐做伴读的……”绮月毫不避忌地说道“唐国公府?是李渊?
”天下有些好奇地问道:“李渊家现在都有些什么人?可好相处?”   绮月想了想,然后说道:“李家的人口比较简单,太夫人独孤氏如今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其子就是
唐国公,其女常年旅居在外。甚少归家……唐国公夫人窦氏是个极和善的女子,育有一女三子,大小姐
今年十一。是长安有名的才女,容貌也是极出重的。已经许给了晋州柴家公子,说是三年后便要来迎娶
……至于三位公子年纪尚幼,看不出来什么……”   “他们家地二公子今年几岁?”天下突然问道。   “五岁……”绮月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天下会特意问起李家二公子。   “名字可是叫世民?”天下继续问。“是!----”绮月更是觉得奇怪了,不明白天下怎么会知道这
位二公子的名字。语气里不免带了些惊奇。   天下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心里暗暗盘算,该要怎么对付这个五岁地小娃娃呢?她对大隋亡不亡国
的不感兴趣,可是一想到传说中罗成就是因为保了李世民才在周西坡被乱箭射死,心里就一阵抽痛……
她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有一星半点发生地可能的!不过,现在不用急,李世民才五岁,还有的是时间
……天下目光中的寒意渐渐消退,吩咐道:“传话给舅舅。我要见他。”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唐国公
府上上下下都给控制起来,不权要做到掌握他们的言行。还要想办法做到可以影响他们地决定……总之
,是要把唐国公府的成败兴亡掌握在她的手里……李世民……绝不会有翻身的机会的!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天下在绮月等一众仆婢的簇拥下前去赶宴。   一路走着。天下便发现绮月悄悄地跟很多路过的仆佣、侍卫打招呼,想来都是天一阁安排下的“自
己人”。转过一条长廊。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宴客厅灯火通明,天下一笑,正想快步过去,谁知却被跟
在她身后地绮月轻轻扯住了衣袖。   “怎么了?”天下回头轻声问道。   绮月朝远处的一片竹林呶了呶嘴,低声说道:“我刚才看见陈蕖跟一个男人进去了……”   天下挑了挑眉,也把目光移到了那片竹林,沉思了一下,问道:“今天的宾客中可有陈叔宝?”   绮月先是一愣,旋即恍过神来,说道:“有!姑娘地意思是,刚才那个男人是长城公?”   天下满是笑意地盯着竹林,悠悠地说道:“让人去找一下罗成,告诉他陈叔宝今晚也来了,有好戏
看了……”   绮月虽然不明白天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却还是回身悄声吩咐下去,自有人通知罗成去了。   天下刚刚又朝前走了几步,却突然又停了下来,转头看着竹林的方向,脸上泛起一丝诡异地笑容,
然后竟带着绮月等人转身朝竹林走去,边走边对绮月他们做出了要他们动静小些地手势。正在跟陈叔宝
哭诉昨天发生的事情,陈叔宝听完她地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些人前来掳人、抢东西,你并不知情?”陈叔宝的声音里有几分不安。   陈蕖点了点头,委委屈屈的说道:“是啊,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突然出现还吓了我一跳呢……”   “那……依你看皇后宫里的那四个女官……她们四个是不是知情呢?”陈叔宝推算着一切的可能性
。   陈蕖低头回想着当时的情形,有点恍然地说道:“她们一定知道,那些人出现的时候她们虽然也跑
到一边躲了起来,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惊慌的神色……哼!肯定是这几个贱人伙同那些贼寇做出来的,
可恨她们还装无辜,在王爷面前一字都不提,倒是推了我出来做挡箭牌……”   陈叔宝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轻蔑地说道:“她们?就凭她们几个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兄长的意思是……”陈蕖的心又提了起来,怕自己真的掉进了什么洗不干净的“泥坑”里。   “如果不是有皇后在背后撑腰,她们又怎么敢在靠山王府做出这样的事来?……哼!想来王爷也是
明白这个道理的,不然今天也不会连审都不审就把你们都给放了出来,还让你们负责今天的宴会布置以
示宠信……”陈叔宝嘴里说的轻松,可是却在心里暗叹。皇后好高明地手段!如此一来杨林恐怕是无论
如何也不可能对陈蕖放下心了,想要让陈蕖在杨林这里得宠那更是不可能了,这次他陈叔宝是赔上了一
个妹妹。却没捞到半点好处,反而差点惹了一身腥……   “可是。王爷有交待不许我们再随便靠近听香水榭,如果再有昨天那样的事情发生,就要把我们统
统都……兄长,王爷恐怕是不可能看上我了……”陈蕖心里现在惦记的也是这件事,她如今正值青春年
华。怎么甘心就这样呆在靠山王府做个没有出头之日地普通女官?想像着那种凄凉的生活,她忍不住颤
抖着抓住了陈叔宝地手臂,惶惶不安地说道:“兄长一定要救我……一定要帮我……我……我不想……
”说着,忍不住害怕地低泣了起来。陈叔宝心里也没底,可是又不得不尽力安慰陈蕖,可是他嘴里的许
诺却是没有半点把握可以做到。   待陈蕖终于止住了眼泪,两人见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便一前一后地从竹林走了出来。   陈叔宝转身看着陈蕖,刚想再交待她几句。就听到竹林另一边有个清脆、响亮的声音传来:“这不
是陈女官吗?怎么没在前面安排宴客,反而跑到这里与人私会?看来,这宫里出来的女宫就是不一样啊
……”说音未落。天下带着绮月等人便从旁边走了出来。   陈叔宝跟陈蕖两人瞬时僵在了当场。   天下好象非常欣赏两人惨白的脸色一般,慢慢地踱步上前。似笑非笑地说道:“陈女官。不帮我介
绍一下吗?”说着,她指了指陈叔宝。   陈蕖已经慌张成了一团。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是我皇……”她下意识地想说“皇兄”,却
被陈叔宝用力地一掐胳膊给止住了。   陈叔宝见陈蕖已经说不清楚话来了,便清咳了一声,冲天下拱了拱手,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昭华
郡主吧?在下陈叔宝,这是舍妹……”说着,他轻轻拍了拍陈蕖地手臂,示意要她镇定些,然后又对天
下解释道:“舍妹自入宫中,便少相见,今日承王爷盛情前来赴会,才借机一见,不想竟让郡主误会了
……”   天下脸上的笑容渐渐灿烂了起来,语气轻快地说道:“原来是我误会呀……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打
扰你们兄妹见面……”说话间,她上上下下的打量陈叔宝几眼,然后又接着说道:“原来你就是前陈后
主呀……果然好样貌,以前听说阁下才情极盛,我还不信,可今天在长安城闲逛了半日,我倒是真的信
了……不过,长城公……你未必也太不知道避讳了吧?居然敢在长安里传唱什么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真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呀!”天下一想起今天下午杨广送她离开得意楼的时候,恰好听到这首曲子的
表情,就想要狂笑一场,以抒胸臆。   天下的这几句话,吓得陈叔宝身子一软,脑门子上立刻就见汗了,急切地解释道:“不……不是…
…那是醉后……他不是……”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十几天前他去常去的酒楼喝醉了酒,然后醒
来就发现了桌上有这样地一阙“颇见二心”的词,而那纸上的笔迹正是他自己地,当时就吓得他把这首
词揣在了怀里,灰溜溜地逃走了。可是没过几日居然隐隐听说这词在长安城的伎坊流传,他已经是心内
不安,天天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今天如果不是杨林地贴子他不敢推脱,那是说什么也不会出门地。可是
谁知道这才进府没多大会儿的工夫,就被天下随口说出了他心里最大地忧患。   “你是想说,这首词不是你写的?”天下挑了挑眉,看着陈叔宝问道。   “这个……”其实陈叔宝亲笔所书的罪证早就被他带回家里烧了,他此时便是否认,谁也不能拿他
怎么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天下的注视下,不是这两个字陈叔宝怎么都说不出口。   天下看着陈叔宝一脸的为难表情,又笑着说道:“你是不是在想,那原稿你已经拿回烧了,所以便
是否认,也没人能说什么?”天下的话,字字都象针一样扎进陈叔宝的心里,他哪里心虚,天下就用针
扎到哪里,他的心思被天下掐得死死的。   “可是,悄悄告诉你一下,你亲笔的原稿,我这里要多少就有多少……而且那天陪你在章台酒肆时
醉饮欢歌的歌伎现下恐怕已经让我的晋王兄给带走了,至于是带到晋王府,还是靠山王府,这个我可说
不好,我就是提醒你一声,呆会儿如果因为这个闹出什么事来,你可一定要撑住呀!”天下脸上的笑容
浓到让人觉得刺眼。   陈叔宝一下子就意识到,这根本就是有人专门布了局要害他。他用手指着天下,已经心情复杂到说
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重复说着:“你……你……”   陈蕖些搞不清楚状况,可是她也有些听明白了,是天下在算计陈叔宝,她抱着陈叔宝的胳膊,焦急
地说道:“兄长,你别急,这都是她的圈套,咱们快去找么妹,她一定能帮您洗脱冤屈……”   天下一脸好心帮忙的表情,笑嘻嘻地说道:“是啊,你还有个正得圣宠的妹妹呢,快去找她帮忙吧
,就跟她说,你要是出了事,她的地位也保不住了,她一定肯帮你的……”   “你……”陈叔宝终于缓过这口气来,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陈蕖在一旁有些愧疚地对陈叔宝低声说道:“兄长,都是我害了你……”   天下扫了陈蕖一眼,冷笑了一声,说道:“陈女官,别把自己看得太重,就凭你还不配我布这样的
局……陈叔宝,长城公,想知道我为会这样对你?那就去想想你都做过什么样的事情……世间事,有因
才有果,是你当日种下的因,所以才有我今日还你的果……你就认了吧!”说完,转身离去,再不理会
身后已经瘫软在地上的两人。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八十九节 催命符   其实靠山王府今天宴客的范围并不是很广,宽敞的宴客厅里两人一席,都还没有坐满,角落里仍显
得空旷得紧。杨林的贴子一部分送给了关系比较亲近的人,一部送给了身份比较特殊的人。像越国公杨
素等开国元老,自然是属于关系比较近的人,而像陈叔宝这样的降臣,就是属于身份比较特殊、需要拉
拢示好的人了。席次的安排也是有讲究的,两列席面,不同身份的人各占一边。正中的主位自然是留给
杨坚的,皇后今天并没有出席,陪在杨坚身边的正是新近得宠的贵人陈萱。   杨林坐在次席,而天下就坐在杨林旁边,浅笑盈盈地回应着在座的对她颇感兴趣的一众官员,可是
她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注意在陈叔宝的举动。   陈叔宝战战兢兢坐在杨林斜对面,心不在焉的与在场的人寒喧着,眼神不停地在人群里找陈蕖的影
子。他已经被天下在竹林外的那番话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竹林分手后,陈蕖便借着身份之便,去跟陈
萱讨主意,看看要怎么应付今天这场“祸事”,毕竟这事如果牵扯起来,他们兄妹谁都脱不了干系。可
是陈蕖去了很久却没有再露面,而陈萱更是自打入席之后就一副笑语开怀的样子,好象根本没有得到消
息一般,连个安抚的眼神都没有,这让陈叔宝格外的不安。   天下坐在在席间,半靠着杨林,笑着应对杨素等人的问话,可是心里却在暗暗欣赏陈叔宝的惊慌,
不时的还跟不远处的罗成交换一个会心地微笑。   罗成与丁彦平坐在一处。他们的席位与天下在一列,中间隔了四、五席的样子,他地眼光也在天下
跟陈叔宝之间移来移去。丁彦平自打靠山王府的侍女(天下派来传话地人)跟罗成说过几句“悄悄话”
后。精力就一直集中在罗成身上,怕他跟天下再搞出什么花样来。他早早就发现了罗成的一直打量陈叔
宝的举动,可是他心里拿不准罗成的用意,所以一直隐忍着。可是这半天下来,罗成一点收敛的迹象都
没有,这让丁彦平有些不解。他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你一直盯着长城公看什么?他有什么不妥吗?
还是----你爹有话要你带给他?”丁彦平想地比较多,罗成的爹----北平王罗成原是陈叔宝手下的大将
,曾经还率兵起义要为南陈复国(其实是野心膨胀兼报私仇),后来也是因为形势所迫才在他的劝说下
不得已归降隋朝的,所以,在丁彦平心里,罗艺跟陈叔宝的“君臣之义”是不可小觑的,也正因为如此
,他此时才有此一问。   丁彦平心里想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罗成心里是明明白白地,可是他却半点也不辩解,只轻叹了口
气。说道:“我是想敬长城公一杯酒,可是又觉得就这么一个人过去不合适……”说着。他的眼神很无
辜的看向了丁彦平。   丁彦平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说道:“那我陪你去好了!”其实他心里是极不愿意面对陈叔宝地
。他曾经也是南陈的将领,只是因为看不惯陈叔宝奢侈、荒诞地行径,所以还没等大隋打过长江,他便
降了隋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被列为大隋开国九老之一,此刻更是坐在陈叔宝对面地这一列席面上。
他心里虽然不愿意这么去见陈叔宝,可是嘴上却说不出来,而且在他想来,有他盯着罗成,才不至于出
什么大事,于是这才勉为其难地要跟着罗成一起去向陈叔宝敬酒……   罗成微微一笑,也跟站起身来,说道:“如此就有劳义父了……”说着,跟在丁彦平身后一起朝陈
叔宝走了过去。陈叔宝正是惶惶不安的时候,见到丁彦平跟罗成,尤其是罗成过来,他心里倒安定了不
少。当初罗艺率兵与隋军对峙地事,在他心里也是认为罗艺是心怀故国,半点其他的想法的都没有,所
以这些年来他与罗艺也一直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此刻看到罗成毫不避忌地走了过来,他心里更是隐隐
泛起几分感动。   丁彦平站在陈叔宝面前,并没有说话,他自认跟这个“昏君”没什么好说的,陈叔宝对他也没什么
好感,也只当眼前没这么个人一般。罗成象是不知道这两个人互有心结一般,端着酒杯恭敬地朝着陈叔
宝施了一礼,然后说道:“家父时常惦念着您,这次进京,也嘱咐罗成带了些北平的特产给您,不知道
明日您是否有时间?我定当专程拜访……”罗成的话说的极恭谨客气。   陈叔宝连忙扶住罗成的手臂,面带着几分得意的微笑,口中却一个劲地谦让:“不敢当……不敢当
……”他说话的语气间有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停顿,就在他停顿的这个瞬间,手中被罗成塞进了一片纸
,他下意识地就借机塞进了袖筒里,然后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罗成。罗成颇有深意地冲陈
叔宝笑了笑,却什么都没说,就扯了丁彦平回到了座位。   丁彦平阴沉着脸看向罗成,问道:“你刚才寒给他的是什么东西?”刚才罗成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
他的双眼,而这小动作也让他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罗成自斟自饮了一杯水酒,然后微微一笑,笑里带着几分寒意,说道:“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我跟
您一样,也不喜欢我爹跟这么个东西整天牵缠不清的……刚才那张纸,就是他的催命符……就算要不了
他的命,也会让他知道以后该安份渡日,不要总是动些不安份的念头!”   丁彦平一惊,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问道:“那是什么东西?你什么意思?”他下意识地就朝天下的
方向看了过去。   罗成轻轻地笑着,说道:“今天要寻他晦气的可不止我们两个,我们只是等着看好戏罢了,您也不
用担心,这事牵扯不上我的……”他塞到陈叔宝手里的那张纸,其实是早上跟天下见面的时候天下交给
他的,说是今天如果计划顺利的话,或许用得到……结果晚上他才一进靠山王府,就遇到天下派来找他
的人,告诉他“有好戏看了”,他当时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所以才借着机会,拉了丁彦平做挡箭牌把
东西交到陈叔宝手里。在这大厅广众之下,他料想陈叔宝也没胆子把那张纸打开来看,而等他看到内容
的时候,恐怕已经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就在丁彦平的一脸愕然中,罗成冲天下举了举杯,然后目光仿似不经意般地从陈叔宝身上扫过,天
下随即了然地点了点头,也冲着罗成嫣然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进……   好戏就要开场……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九十节 看戏去也   宴席上,杯觥交错之间,并没有人注意到陈萱的脸色渐渐地苍白了起来,片刻之后就见她娇躯摇晃
了几下,竟晕倒在了杨坚怀里,所有的歌舞音律不约而同地停了,整个厅堂一下子静了下来,只余下了
杨坚急促传唤太医的声音。   天下的目光从陈叔宝身上掠过,毫不意外地看到他松了口气的神情,而站在他身后的人,赫然正是
陈蕖。天下挑了挑眉,端起手里作样子用的、盛满了果汁的“酒杯”,朝着陈叔宝兄妹举了举杯,然后
一饮而进,眼底带了三分了然、三分淡然兼有三分笃定。   陈叔宝的手一哆嗦,有些狼狈地错开天下的眼神,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把视线定在了陈萱身
上。   杨林从陈萱昏倒的那一刻起,眉头便皱了起来。他隐隐觉得今晚的气氛有些古怪,而这古怪却是来
自于天下的乖巧听话,陈萱那边一昏倒,他下意识地就朝天下看去,正好看到天下跟陈叔宝的眼神对峙
。杨林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尽量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又在搞什么鬼?”   天下朝陈萱撇了撇嘴,也低声说道:“明明是别人在搞鬼,您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你盯着陈
叔宝看什么?”杨林直奔主题。   天下又看了陈叔宝一眼,见他神情专注的看着陈萱的方向,冷笑了一下,说道:“看看他们兄妹的
这出戏能演出朵什么样的花儿来!”然后,她不待杨林再发问,便扯了扯杨林的衣袖,冲主席上的杨坚
呶了呶嘴。说道:“您还是先去安置一下那位吧,大厅广众之下,就是御医来了也多有不便……”   杨林也明白事有轻重缓急。便狠狠地瞪了天下一眼,然后冲站在远处地陈蕖招了招手。由她带着几
个侍女将陈萱送到旁边的偏厅静候御医。   待陈蕖离开了之后,杨坚才心不在焉地宣布宴会继续,一时之间歌舞重起,乐声大作,可是这会儿
哪里还有人有心情欣赏什么歌舞呀。一个个小声地与相熟识的人议论了起来。他们倒也不是议论陈萱地
“病情”,而是从杨坚的“心不在焉”上推敲文章。在这厅堂之内地,哪个人不是峰尖浪头上打滚过来
的?哪里看不出来,眼下这位陈贵人圣眷正隆,而且最难得的是“深得”皇后所喜,这后一条更是难能
可贵,是后宫中所有女人的“保命符”   ……   众人不禁都把目光放到了略显张惶的陈叔宝身上,暗暗思量,这位前陈后主、长城公是不是要咸鱼
翻身了?瞬时之间。厅内向陈叔宝示好地勋贵大臣骤然多了起来。   陈叔宝心不在焉的应酬着,此时他心里也乱得很,刚刚陈蕖悄悄来到他身边。才说了“放心”两个
字,还来不及讲其他的话。就在天下的注视下被杨林叫走了。这样哪里能让他放得下心呀?酒是一杯一
杯的往下灌,却还是压不住那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罗成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天下。然后又把目光移到了杨广身上。杨广紧蹙着眉头,一脸若有所思的模
样,而坐在他身边的晋王妃萧氏,似乎也有些心神不宁。天下回眸之间,正对上罗成的眼神,待她顺着
罗成地眼神示意看到杨广的神情,就知道罗成在笑她今天怕是要白忙一场,杨坚对陈萱的宠爱是会让杨
广有顾忌,想要动陈叔宝,他怕是还要好好考虑一下……天下冲着罗成微微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仿
佛一点也没把杨广地反应放在心上,全神关注于眼前的歌舞。   御医很快就到了,早就无心于宴会地杨坚立刻起身离席,随着御医一起去了偏厅。此时宴会才进行
了一半,可是客人们见主人都已经无心于此,便纷纷善解人意地告辞离去。   罗成离去之间,轻声对天下说了句:“下面就看你地本事了……”   天下也轻声因了句:“别人演戏,我好好看也就是了,何苦陪他们一起登台亮相?……”   他们两人说者有心,旁边的一圈听者也有意,他们是互相会心地点头微笑,而杨林和丁彦平却相对
苦笑,暗下决心今晚一定要好好看着这两个小东西……   杨广原本也要走地,可是却被杨林留了下来,说是有事要与他商谈,所以他便让萧氏先行离去,然
后去了杨林的书房相候。   陈叔宝原本也想走,这个靠山王府他是一刻也不愿多呆的,可是谁知道杨林竟也把他留了下来,说
什么怕他担心妹妹,所以留着他等消息……他听了杨林的话,脸上的表情在杨林看来是忧心忡忡,可是
在天下看来却是欲哭无泪。   一切都安置妥当了,杨林便让人送天下回去听香水榭。谁知还没待天下上船,便有小黄门来传话说
是杨坚和杨林要在偏厅见她……   天下挑了挑眉,颇有些得意地笑着对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绮月说道:我就说嘛,今天一定会上演出精
彩的好戏,没理由就这么散场的……看来,那两个自以为是主角的女人还真是不甘寂寞呀……”她心里
都能想像的出来陈蕖姐妹刚才在偏厅里演了出什么的样的戏,更是冷笑连连。   绮月有些看不出天下是在高兴,还是在生气,小心翼翼地说道:“姑娘,您看这事要怎么应对?”   “走一步算一步吧……外头的事都安排好了吗?如果晋王甩手不管……”天下此刻唯一放心不下的
就是杨广这边,如果他临时决定袖手旁观,那外面的事便要妥善安排,s既能让人抓的到证据,又不至于
从明里牵上她来。   绮月点了点头,说道:“姑娘放心,从酒楼伎坊到长城公府都已经布置好了,从时间上来算,决不
会让人疑心到咱们身上。”她说的极有把握,显然已经准备好多时了。   天下冲绮月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偏厅走去,步态轻盈,真的好象是要去看戏一般……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九十一节 你们死定了   待天下快到偏厅的时候,便听到里面隐约传来“嘤嘤咛咛”的娇泣之声。   天下微翘着嘴角笑了笑,转头对绮月说道:“去准备些好克化的糕点送过来,我倒要好好看看她们
这场戏是要怎么演!”   绮月脸上也带着笑,带人下去准备去了。   上官涤正守在偏厅外面,他一见天下过来,急忙迎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交待,让您
凡事莫争强……”   天下挑了挑眉,不解其意地看着上官涤。   上官涤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凑到天下耳边说道:“刚才御医来诊脉……陈贵人是喜脉……”   喜脉?!天下脸上的看好戏的意味更浓了起来,这个陈萱可真不简单呀,杨坚答应过独孤伽罗“不
生异母之子”,所以宫中妃嫔侍寝后都会被皇后指派的亲信灌下“芜籽汤”,陈萱居然可以在这样的情
况下怀孕……就不知道,这事如果独孤伽罗知道,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杨坚此时又是怎么想的呢?
……天下的小脑袋瓜里不停地闪过一些精彩的画面,越想越兴奋,都没顾得上跟上官涤答话,便兴冲冲
地进了偏厅。   偏厅里,一扇精致的屏风在一侧的软榻前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影绰绰看得出来杨坚正在低声哄慰
他的小美人儿。而外间,杨林正面无表情地坐在太师椅上,他面前跪着却是满脸泪痕的陈蕖。   天下一进来,杨林就满含着无奈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示意她在旁边坐下。天下随意地坐在了杨林下
首,眉梢眼角带着三分笑意。语气轻快地问道:“爹,这会儿又把我叫来,有什么事吗?”   谁知没待杨林答话。陈蕖便扑了过来,转跪在天下面前。委屈万状的哭着对天下说道:“郡主开恩
呢!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您要罚就罚我一人好了,莫要牵累上我的家人……我……我……”说着,她
竟站了起来,撩着裙摆冲了旁地厅柱冲了过去!   杨林一惊。刚想冲过去拉住她,却被天下拦住了。哪里还用得着杨林动手,原本在屏风后面侍候着
陈萱的两个侍女早就“动作敏捷”地冲过去拉住了陈蕖,而屏风后面陈萱的哭声她突兀地高了起来。   天下还是那样笑吟吟地看着陈蕖跟侍女们在那里拉拉扯扯,用眼角扫了杨林了一眼,低声说道:“
爹,你就是要我来看这出戏呀?您不觉得这位陈女官跟里面那位陈贵人演得有点假吗?”   杨林伸手扶正天下懒洋洋地坐姿,也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就不能安生点?今天这闹得是哪出呀?
”   “没听过什么叫做贼心虚吗?”天下挑了挑眉,冲屏风地方向撇了撇嘴。问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让我过来是您地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有什么不同吗?”杨林有些拿不准天下的心思又转到什么地方去了。   天下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要是您的意思,那就是说皇上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陈家,我也就不方
便多为难她们……要是皇上的意思。那我就不用替她们藏着、掖着了,事情只要摊开了讲。她们就是哭
倒了金鸾殿。也逃不了这灭顶之灾!”她地注意力这会儿都在陈蕖身上,正满脸不屑地看着连块皮儿都
没擦破的陈蕖哭倒在侍女身上。暗叹:这个演员真是一点也不敬业,好歹也见点血嘛……   杨林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问道:“这两个女人一直在哭,只说你陷害她们陈家,要嫁祸陈叔宝,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我说她们是做贼心虚呀!”天下噘着嘴,也是一脸的委屈,说道:“连晋王兄都说那个陈叔
宝是个该死的东西,怎么能说是我陷害他呢?”   “这又关晋王什么事?”杨林眼睛又瞪了起来。   “您今天出门的时候说中午不回来,听香水榭那边又是一团乱,我就想着出去逛逛,也好让人从里
到外收拾一下,结果就遇到晋王兄了,然后他见我一个人,又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就请我去一个叫得意
楼的地方吃饭呀,然后我们吃完饭要走的时候,就听到有个歌伎在唱歌,当时晋王兄脸色就变了,后来
把人叫过来一问,说是那词是长城公写地,晋王兄就说他是个该死的东西……”说到这儿,天下顿了顿
,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陈蕖一眼,才又接着说道:“后来我从听香水榭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陈蕖跟一个
男人鬼鬼祟祟地走进旁边地竹林,我一时好奇就跟了过去,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就是陈叔宝,我想起白
天听到的曲子,就说出吓吓他们,没想到他们倒还当了真,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他们背后还指不定
做了什么见不得人地事,怕被人知道呢!”   天下这番“真假掺半”地话说得杨林眉头皱得老高,手指下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把事情前后,
再联系天下的话想了想,说道:“那是首什么曲子?你可还记得?”   天下用力地点了点头,有些兴奋地说道:“记得、记得,这样地东西我一向记得清楚!”说着,她
清了清嗓子,清唱了起来:“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   “故国”这句词,天下一唱出来,杨林的脸色就变了,陈蕖跟陈萱的哭声也倏地止住,便是杨坚也
要屏风后面愣住了。   一曲唱完,杨林怒不可遏地拍着桌案站了起来,厉声说道:“这该死的东西!”   天下捂着嘴直笑,清脆地说道:“爹爹跟晋王兄说的话一样呢……”   这时,杨坚从屏风后面绕了过来,也阴沉着脸问道:“这曲子是什么人做的?跟晋王又有什么关系
?”天下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杨林挥挥手打断了:“皇兄,臣弟得跟您好好谈谈……天也不早了,就让
天下先回去歇着吧……”说着,没等杨坚说话,便示意天下可以先回去了。   天下一脸失望的神色,有些可惜这场戏正到了该出彩的时候,却不能接着看下去。可是,看着杨林
一脸的不容置疑,想要留下来看戏的话,天下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的,只得一脸失落地慢慢朝厅外
走去。   在走过陈蕖跟前的时候,天下冲着她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无声地说了句:你们死定了……然后,
满意地看到她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才轻快地笑着离开。   厅外,绮月带着几个侍女才刚捧着几碟新鲜的糕点赶到,就见天下一脸得意地走了出来,她有些惊
讶地低声问道:“姑娘,没事了?”   “我就没事了,不过,”天下回头望去,冷笑了一声说道:“陈家这次估计想没事就难了……对了
,让人勤打听着点消息,这场戏虽然看不到了,可是我也不想错过精彩的细节……”她一面吩咐着绮月
,一面从她手中的碟子里拈了块玫瑰糕,边走边吃,说道:“现在这样也好,反正牵扯不到我们身上了
,咱们回去吧……嗯……这玫瑰糕真好吃,甜得一点也不腻……”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九十二节 看戏   待天下回到听香水榭的时候,才知道罗成已经坐在小花厅那边等了她好一会儿了,她急忙赶了过去
。远远的隔着一片花树,天下便看到罗成斜靠在椅背上正在闭目养神,她挥手遣退了绮月等人,拎着裙
摆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这么快就回来了?”罗成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突然的问话反而吓了天下一跳。   天下噘着嘴放下裙摆,将衣角抚平,然后重重地踏着步进了小花厅坐在罗成对面,似嗔似恼地看着
罗成不说话。罗成轻笑着睁开眼睛,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斟了杯茶给天下。   天下端着那杯茶却没有喝,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跟丁大帅一起回去了吗?”   “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反不如你这里热闹,所以就觑空儿溜了过来……我本以为你还得个把时辰才
能回来呢,怎么这么快?”罗成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   天下低头笑着,把刚才的经过一点不落的讲给罗成听,说到陈萱怀孕的事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道:
“你说,她这个时候有了身孕,是喜是忧?皇后能容得下她吗?”   罗成轻轻地转动着手里的茶杯,缓缓地说道:“今天这事抖出来,如果陈叔宝没有办法洗脱清白,
恐怕就不是皇后容不容得下她的事,她连靠山王这一关都未必过得去!而在并半不缺儿子的皇上心里,
虽然高兴一时是难免的,可是……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在皇上心里绝对没有江山重要……”说到这儿
他顿了一顿,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两年陈叔宝的动作也太大了点,私底下常跟一些前陈地部将
书信往来,这其中也包括我北平府。其实说是私底下,可又真的能瞒得住谁呢?有心人怕是早就看在眼
里了。只是一时没有抓住时机发住而已……你再看看他最近这番风生水起的,宫里都有多少年没有封过
贵人了,偏偏他妹妹就合了皇后地心思、皇帝的心意,不但能让皇后点头准她侍寝,甚至有了封号。这
才短短两三个月,他另一个妹妹就被送进了靠山王府,打地什么主意谁不明白?现在朝中,你家王爷是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真让他给巴上了,嘿嘿……”罗成没再往下说,可是他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
,任谁也听得出来。   天下点了点头。说道:“他做的也太明显了,现在恐怕不知多少人等着他翻船呢……嗯,我刚才让
人悄悄把陈贵人有喜的事透露了点风声给晋   罗成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天下的心思。拍手赞道:“这招用得好!”   天下得意地笑着问道:“你也这么觉得?”   “这是自然!皇上虽然有了春秋,可是身子骨毕竟健朗。这个时候如果再多个皇子。将来还不定产
生什么样地变数,所以虽然嫡庶有分。年纪也有差距,可是晋王一定容不下他的……看刚才晋王在宴客
厅里的表情,我还有些担心他会为了博取陈贵人的好感,会在冲要之时放陈家一马,可是这会儿,他恐
怕是顾不上想这么些了,有他做干证,一准儿得证死陈叔宝!”罗成的声音有些兴奋,象是迫不及待想
要看好戏一般。   就在罗成和天下说话间,偏厅那边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   在天下走后,最先被传过来问话的是杨广。杨广果然嘴下没有留情,不但把天下方才的说辞证得死
死的,更将他下午在“有心人”指引下缉拿到地“最先”传唱那首曲子的歌伎也给带了来,那歌伎虽然
吓得半死,可还是把事情的重点讲了出来---那首词确实是长城公醉后所书得把桌子给踢飞了,杨坚也是
黑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都没看他地小美人儿一眼。   接着,陈叔宝就被传了进来,他自然是抵死不认,死命地说是天下陷害他,可是当杨林问道天下为
什么害他,又是怎么害他的,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天下昨天才到长安,可是这首词在长安已经传唱
了十多天了,他现在说这件事是天下在陷害他,让人如何能信?   然后,最戏剧化地一幕出现了,当杨林要侍卫将陈叔宝押下去关起来地时候,在陈叔宝的奋力挣扎
间,一名侍卫“无意”中扯开了陈叔宝地袖拢,一张白纸翩然落地,杨林拿过来一看,更是怒不可遏,
纸上赫然是又一首“颇露反骨”的词!这下子算是罪证确凿了,陈叔宝是有嘴说不清,连挣扎的力气都
没有了,被侍卫拖下去的时候,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为什么都要来害我……为什么都要来害我……   陈叔宝心里真的觉得冤,他思前想后地也没想明白,是什么时候怎么得罪了天下。其实他并不清楚
云殊跟杨坚还有独孤伽罗之间真正的关系,只是通过陈萱和陈蕖摸准了独孤伽罗“善妒”的脾性,又偶
然得知皇后在打听云殊的下落,才会献宝似的把在翰墨轩见过云梧的事说了出去,算是抓住机会帮陈萱
上位。他并没有把天下跟云殊联系在一下,更不知道独孤伽罗借着他给的消息设计狙杀了云殊。如果当
初他明白这些前因后果,他是断断不敢做这些事的……   陈氏姐妹也都蔫了,坐在角落里抱头痛哭。结果杨坚一心烦,居然扔下陈萱不管,一跺脚自己回宫
去了。他这一走倒让杨林着实为难了好一会儿,思前想后了好半天,还是觉得这事由皇后出面处置才好
,这才叹着气派人去知会皇后,然后交待了侍卫好生“照顾”,便也自顾自地去了。   这时天光已经隐隐泛亮了,这些闹剧整整闹了一晚。   天下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问前来送消息的“侍卫”:“皇后就这么简单的把人接回去了?”   那侍卫恭谨地说道:“是!而且宫里来的人把原先赐进府的那几个女官也都接了回去……”   “包括陈蕖?”天下挑了挑眉问道。   “是!”那侍卫点了点头。   天下见也没有其他什么事好问了,便挥手示意那侍卫下去,转过头来问罗成:“你说,皇上他们会
怎么处置这事?”   罗成冷冷一笑,说道:“你以前跟我讲过一个莫须有的故事,今天这事可比那个故事清楚明白的多
,一个帝王最忌讳的就是这些乱臣,他们要是不下重手杀鸡儆猴才是怪事!”   天下听了罗成的话,笑得眼睛都眯到了一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好累呀,不过也算是了
(liao)了(le)鹰叔的一个心愿,得赶紧派人告诉他一声才行,也好让他无牵无挂的做马贼去……”   罗成看着天下猫一样的表情,摇了着头笑着问道:“累了?”   天下点了点头,揉着脖子说道:“有点……”   “那你就歇着吧……本来约了几个朋友要去郊外逛逛,想让你也认识认识,不过你既然累了,那就
算了,我走了……”说着,罗成站起身便要走。   天下一下子扯住了罗成的袖子,急切地说道:“要去郊外哪里逛?都约了谁?我也要去----”   看着天下红扑扑的小脸蛋,罗成忍不住伸手捏了又捏,笑着说道:“就知道你一听说有的玩就什么
都不顾了!快去梳洗一下,换件爽利的衣服,半个时辰以后,我来接你……要骑马,你可别只顾漂亮,
穿得累累赘赘的,……”罗成细心的提醒着。   天下点头应下,便送罗成出去,然后自去梳洗打扮。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九十三节 破绽   天下跟着罗成出去的事,并没有告诉杨林。他们俩整整玩了一天,等天都黑透了,两人在外头吃饱
喝足了,罗成才送天下回听香水榭。   等把天下送到了听香水榭门口,罗成本想就此回去的,可是却被天下扯住了衣袖,说什么也不让他
走,非要留他再坐会不可。罗成无奈,也只得随着她进去。两人刚朝里走了没几步,便见绮月有些慌张
地迎了上来,轻声说道:“姑娘,您可回来了!王爷脸色很难看,已经等了您一下午了……”说着,她
看了罗成一眼:“丁大帅也在……还有越国公杨素……”   “他们?知道是什么事吗?”天下有些意外,这三个人怎么凑到她这儿来了?   绮月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下午来了之后,并没有说什么,便一直在厅里喝茶等您,这会儿传了
膳正在喝酒,嗯,王爷一直沉着脸,丁大帅一直在叹气,越国公他……”   “他怎么了?”天下顺口问道。   绮月一脸不解地说道:“他好象很高兴的样子,进了屋也没说话,只是笑着陪王爷喝茶、饮酒……
”   罗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天下说道:“他倒象是专门来看笑话的……”天下白了罗成一眼,
冷哼一声,迈步朝正厅走去,两人都没有留意到绮月一脸的欲言又止……   天下跟罗成一进门,原来正表情各异地喝着酒的三个人立即停杯顿著看向了他们。正中间的主位上
坐着的自然是杨林,丁彦平坚挨着杨林坐在他的右手边,他地左手边坐着一个白面美髯的中年男子,那
中年男子正满带着笑意兴味盎然地打量着天下。   天下看了那中年人一眼。然后偷眼朝罗成望去,见罗成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便知道这人一定便是绮
月刚才说的越国公杨素了。天下略有些失神地看着眼前的白面书生。这人便是杨素?她前前世地记忆里
是有杨素这个人的,可是她对杨素的记忆。除了他是个祸国殃民的奸臣外,就只剩下了两条野史里的传
闻:一是,长地象猪;一是,红拂夜奔。眼前的这个越国公杨素也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吧?这个看起
来跟杨林极有默契,长的一脸正气的白面书生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奸臣呢?难道这杨素其实是个坏到极点
的人。而她没看出来?天下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光来了。   罗成规规矩矩地向三人躬身施礼,然后便在杨林的示意下坐在了丁彦平身边。天下却笑着跑到杨林
身边,环住他的脖子问道:“爹爹,长安真地很好玩呢,不但有很多很好玩的地方,还有很多很有趣的
人喔……今天我跟我哥还有他地朋友们一起去打猎,打到好多东西……不过猎物都被我们吃掉了,嗯,
等下次我们再去的时候。我一定带一些回来给您……”说着,她地笑容里带着几分刻意地讨好。   杨林的脸色始终阴沉沉地,半点也没有因为天下地举动而缓和。他轻轻拉开天下环在他脖子上的手
臂,将她拉到身前。叱道:“你居然还有心情去玩?!”   天下撇了撇嘴。绕到桌子另一边与罗成一起坐下,然后满脸无辜地说道:“我为什么要没有心情去
玩?”   杨林双手紧紧地互扣着。强压着怒火,瞪了天下一眼,然后看向罗成,问道:“昨天你在宴会上递
给陈叔宝的那张纸上写的什么?”   天下听了杨林的话不禁一愣,与罗成对望的眼神中都带了几分恍然。罗成挑了挑眉,没有答话,他
明白杨林是怀疑上陈叔宝这件事是他们布的局了。想到这儿,罗成眉头一皱,把目光放到了明显不自然
的丁彦平身上,昨天晚上那样的场合中,杨林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他的这些小动作?一定是丁彦平告诉他
的,只不知他都跟杨林都说了些什么……   天下的眼光也从丁彦平的身上扫过,脸上却带着微笑,满是不在乎的说道:“那张纸上好象也就几
句诗嘛,一点小把戏而已,您这么生气干嘛?”天下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含糊,象是并不介意让人知道事
情真的是她做的一般。   “原来真的是你们做的!”杨林的眼睛狠狠地瞪向天下,几乎是用吼的说道:“还几句诗而已?你
可知道几句诗有时候就能定人生死?!”   “我自然是知道的,不然,我花那么多精神写它干嘛呀?您说是不是?”天下完全无视杨林的怒气
,说话间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你----”杨林指着天下,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杨林为了陈叔宝
的事情已经从昨天晚上头疼到现在了,如果光是一个陈叔宝,那自然好处置,可是这里头还夹着一个有
了身孕的陈萱!本来皇室血脉有了传承自然是好事,可是偏偏这有孕的人是前朝公主,这事情就复杂的
多了,偏偏陈叔宝还赶在这时候弄出了这么档子事!要说杨林不恼陈萱那是假的,傻子都看得出来,昨
天陈萱在宴席上突然晕倒不过是一场戏,太医这边刚刚一脸惶恐地诊出是喜脉,她就在那边哭天抢地的
说天下要害陈叔宝,要对付她们这些前朝旧臣,可是具体的事情她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陈蕖就在
一旁添油加醋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反来覆去就那么两句“郡主挟怨报复”、“陈家冤枉”   ……   杨林当时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等天下把“前因后果”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明白陈萱姊妹唱的是哪出
儿了。等到后来杨广提供了“人证”,然后又从陈叔宝身上掉出来了“物证”,这件事已经算是“罪证
确凿”,再不容陈叔宝抵赖了。   可是事情虽然明朗了,却一样是难以处置。这“难”主要还是难在陈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虽说杨
坚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可是陈萱毕竟怀的是皇家血脉,轻重拿捏之间总是不好把握。   杨林从来没有把杨坚当初承诺独孤伽罗“不生异母之子”的事放在心上过。他一直都觉得皇室之中
血脉昌盛是好事,不过他也明白:陈萱却绝对不是孕育皇子的适当人选!一个前朝公主若是生下了皇子
。将来就难免多事,万一被“有心人”拿住这一点作文章,一个弄不好可是会动摇国本地。所以,今天
在朝堂之上,他力主严处陈叔宝!依他想。只要处置了陈叔宝,陈萱在宫外少了援手,即便将来生下皇
子,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可谁知今天早上一下了朝杨林就得到消息,昨晚陈萱一回宫,就被皇后下令强灌下了堕胎的汤药…
…今天早上更有罢黜的诏令传去陈萱地住处,废了她贵人的封号,重新发回掖庭为奴……   杨林心下不免侧然,在公事房与丁彦平、杨素两人谈论国事地时候随口说了几句。他才说了没几句
,就看见丁彦平坐在一旁一脸的不自在,他心里就“格登”地一下子。详细问起来,才知道原来罗成曾
经在宴席间悄悄塞给了陈叔宝一张纸。他下意识地立刻就联想到了后来从陈叔宝身上掉下来的那张陈叔
宝“亲笔”所书的反诗!   杨林当时就呆了。如果陈叔宝身上掉出来的那张纸真是罗成塞给他地那张,那么这陈叔宝倒真的多
半是被人陷害的。而害他的人里绝对跑不了天下!如果单单是害个前陈的国主也不打紧,可是这会儿却
牵上了陈萱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皇室血脉呀……他越想越急,立刻就派人把昨晚看守陈叔宝的人叫来
问,搜身的时候有没有从陈叔宝身上搜出其他的纸张来,结果----没有!也就是说,陈叔宝身上掉下来
地这片唯一的一张纸,只怕就是罗成悄悄塞给他的那张!   杨林恼恨天下做事不分轻重,当下就怒气冲冲地从宫里出来,直奔听香水榭。丁彦平不放心也要跟
着他一起过来,杨素一看有热闹看,便也跟来了。谁知到了听香水榭,杨林才知道罗成一大早就接了天
下出去打猎。他一听说天下又是跟罗成出去地,心里就更火大了,结果三个人一直等到这般天色,才看
见天下跟罗成两个人才手拉手地进来,结果一问,天下居然爽爽利利地就承认那首诗是她弄的,反倒让
杨林气急败坏地说不出话来。   杨素看出杨林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而天下又一步不让地表情,连忙清咳了两声出来打圆场,拉住了
杨林始终停在半空中指着天下地的手臂,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地事,至于恼成这样吗?要是叫我
说呀,郡主这事做的漂亮!我也早就看这陈叔宝不顺眼了,可就是没逮着机会收拾他……”说话间,他
将目光转向天下,眼神里带了三分赞赏。   天下与罗成互望了一眼,他俩其实到现在都还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究竟又是出了什么事,让杨林
气成这样。天下心里暗暗懊悔,刚才应该让绮月把事情打听清楚再进来的。   杨林怒气未遏地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也不管那上面的杯筷碗碟一个个跳起来老高,只高声说道: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她这么一闹,断了皇室一条血脉,这难道还是小事吗?”   断了一条皇室血脉?什么意思?天下一脸疑惑地问道:“什么皇室血脉断了?这关我什么事?”   杨林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昨天明明让上官涤告诉过你的,陈萱有了身孕,难道他没有讲吗?”   天下依旧一脸疑惑:“上官涤有说呀,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罗成在一旁倒是若有所悟,脸上
淡淡的浮起几丝笑意。   “跟你有什么关系?皇后昨晚就命人送了堕胎的汤药,那孩子没了!”杨林冷笑着说道。   天下更是觉得无辜,说道:“陈贵人孩子没了,是皇后做的,怎么能扯到我身上呢?”   “贵人?已经不是了,今天皇后就下旨将她贬回掖庭为奴了……”杨林有些怜悯地说道:“可惜了
那个孩子……如果不是因为陈叔宝的事牵累……”他到这会儿都还认为皇后的举动是为了陈叔宝的事地
关系。也是潜意识里习惯了把天下当大人,所以居然在这儿跟她说起了这些本不是“小孩子”能懂的事
来。   听了杨林的话,天下也冷笑了起来。不屑地说道:“您别把这事往我身上扯,挨不上!皇上答应过
皇后。不生异母之子,就是没昨晚地事,陈萱有孕的事让皇后知道,皇后也不会留下那个孩子,不过话
说回来。这陈萱也真是有本事地,居然能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上怀上孩子……”   天下这番话一出口,丁彦平还好,早就习惯了她常常语出惊人,杨素却是有些目瞪口呆。刚才杨林
说起皇后送堕胎药的时候,杨素就是一愣,然后天下的话一出口,他整个人都呆住了:这哪里是小孩子
家家该懂的事呀?!   其实,皇后给侍寝地宫人喂食“芜籽汤”的事。早已经是众所皆知的“秘密”了,只是杨林跟丁彦
平常年在外,所以对此事并不清楚。而杨素却是久居长安,这中间的弯弯绕儿他是明明白白的。天下这
番话。也只有杨素听出了些意思,而杨林跟丁彦平还只是觉得天下胡闹而已。   杨素稳了稳心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捋着须对杨林说道:“皇嗣的事其实真的怪不到郡主头上的
,要怪也只能怪陈氏自己不懂得韬隐之道,居然把事情做的这么张扬,就算皇后曾经有过放她一马地打
算,只怕见到她此时居然就拿肚子里的孩子当筹码来帮她们陈家说话,也容不下她了,就是皇上此时也
没有了为她说话的立场……”说着,杨素叹了口气:“唉……路,其实是她自己走绝地,说到底她把自
己看得太重了,却没想到她其实不过是宫里的一株檐头草,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杨林一脸愕然地看着杨素,象是无法接受他地说法一样,可是细细思量一番之后,杨林也只能无奈
地长叹一声,低着头喝起闷酒来了。杨素说地这些,他并不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只是从他内心不愿
意承认而已……   罗成与天下悄悄交换了个眼神,知道眼前这一关应该已经闯过去了,都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丁彦平看着罗成叹了口气,对杨林说道:“虎臣呀,你也别气了,要是真论起来,这次地事情
也是陈叔宝咎由自取,罗成跟天下两个人顶多也就是落井下石而已……”在丁彦平看来,先是有了陈叔
宝醉后写了“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这样的词,也惹来了今日被囚之祸,而罗成后来塞到他手里的那首
诗也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怎么说也不能把事情都怪在罗成跟天下身上。   可是杨素却明显不是这么认为的,丁彦平话音刚落,杨素就摇着头说道:“丁大哥这话说的,只怕
是太小看罗少保跟郡主了吧?他们只怕不止是落井下石,恐怕那井就是他们俩挖的吧!”杨素的话一出
口,厅中众人都是一惊,齐刷刷地把目光都放到了杨素身上。杨素冲着天下微微一笑,说道:“郡主前
天才到的长安,前晚才跟陈蕖起的冲突,这仇郡主报得可是够快的呀!据说你是昨天中午跟晋王吃饭的
时候听到的那首曲子,然后下午的时候晋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当日亲眼目睹陈叔宝手书那首词
的歌伎,若是少了有心人的指引,这件事晋王怎么可能做的这么容易?陈叔宝说他醉后填词的当日就派
人去找过那个伎子,想要杀人灭口,可是怎么找都没找着,现在看来,只怕当时就有人把那伎子给藏了
起来了吧?”说着,他深深地看了天下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到罗成身上:“再有,晚宴的时候罗少保就
把落井下石用的那张纸在大厅广众之下悄悄塞到了陈叔宝手里,总不成罗少保天天怀里都揣着这么张纸
等机会吧?这分明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天下狠狠地瞪了杨素一眼,心中暗恼,杨林都没顾上去想这些细节问题,倒是让杨素就这么毫不顾
忌地给问了出来,她忙偷眼朝杨林看去,杨林正一脸的沉思,象是正在想杨素说的这番话,天下无奈地
看身罗成。罗成倒是没什么反应,仍然那样淡淡地笑着,目光在众人身上游移不定。   杨素的问话确实是让杨林一愣,他细细一想,也是呀,这事也赶得太巧了,怎么看怎么象是有人谋
划好了的,莫非这中间还有什么事情天下瞒着没说?杨林的目光渐渐聚焦在天下身上,一眨不眨地看着
天下,说道:“天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天下咬着下唇,回望着杨林,一句话也没说,眉头却渐渐的皱了起来。   厅内一片寂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事问天下,倒不如来问我!”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九十四节 阴谋之始   杨林等人朝外望去,只见云梧从外面迤迤然地走了进来。杨素跟丁彦平也都是认识云梧的,尤其是
杨素,云梧在长安的这段时间与他多有接触,两人也算是意气相投,交往颇深。云梧一进来,众人都非
常客气地起身相迎。   “长安----天下不能再呆了!”谁也没料到云梧坐下来的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众人面面相觑,不
明所以,尤其是天下,更是噘着嘴问道:“为什么呀?我正玩得高兴呢!……”   杨林先是一愣,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希之,事情还没那么严重,别说陈叔宝这事的内情并无外人
知晓,就算是传了出去,又有谁会了他来跟我这个皇弟靠山王为难?虽然我也在教训天下,可是却还不
必让天下为了这事避出长安嘛!”   云梧冷哼了一声,说道:“一个陈叔宝谁又真会放在眼里?不过……”他的目光从在坐众人身上扫
过,缓缓说道:“虎臣,这中间有些干系,我无意说给天下知道,怕她知道了另起事端,可是却一定得
让你明白----天下在长安,危如朝露!咱们还是找个地方私下里好好聊聊,正好丁大帅和处道也在,这
事也牵扯到朝政大局,你们也好一起拿个主意……天下挑了挑眉,没待杨林说话,便噘着嘴、非常不满
地对云梧说道:“舅舅,怎么防我跟防贼似的?而且,长安虽然危险,可是也没到您说的这个地步吧?
还危如朝露”呢,我有弱成那样吗?”   “没到这个地步?你可知道优伽叶……”云梧的话说了一半却倏地停住了,只是无奈地叹着气。   众人都看出了云梧的担忧。却只有罗成隐隐知道了云悟在担心些什么,他轻轻将手里的放到了桌上
,若有所思地说道:“云先生说地这个优伽叶。可是圣山龙华寺的优伽叶大法师?听说他法力高深,能
知过去、未来。是圣山三大尊者之一,难道……”罗成看着天下,眼底闪过几丝冷厉,语调也冷了下来
:“难道他要为难天下?”“优伽叶大法师?!”   “优伽叶大法师?”   杨林跟天下异口同声地叫出这个名字,不同的是杨林语气是全是震惊。而天下却满是疑惑。   天下拉着罗成地衣袖,满脸好奇地问道:“这个优伽叶大法师是干嘛的?还有,那个圣山是什么地
方?好象很厉害地样子,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罗成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云梧等人说道:“云先生既然与王爷有事相商,那我们俩就不打扰了
,各位请自便……”说着,冲杨林等人微施一礼。拉着满脸愕然的天下便要转身出去了。   云梧“噌”地一下也站了起来,脸色有些微变,喝道:“站住!---”他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叫住
罗成跟天下。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他们俩在这个时候“单独”出去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云先生还有何指教?”罗成停住脚步。侧转身形问道。   “你……你们……”云梧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杨林很是明白云梧此刻的感受。沉着声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既然王爷跟云先生要留义父在这里密谈,这密谈的内容又不方便让天下知道。那今晚天下便跟我
住到驿馆去好了……反正我也有些事要说给天下知道……”罗成语气中带了几分冷淡。   杨林眉头皱得死紧,问道:“你有什么事要跟天下说?”   “秘密!”罗成冷笑着撂下这两个字,然后拉着天下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了花树之间,丁彦平才缓过神似地,呢喃着说道:“今天成儿这是怎么了?平
时从不会如此失礼啊……”   杨素若有所思地说道:“怕是这个优伽叶大法师闹的吧……希之,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杨素地话
一出口,杨林跟丁彦平便一齐把目光聚在了云梧身上。   云梧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缓缓说道:“你们应该都听说过这个优伽叶的名头吧?我从
来不叫他大法师,虽然他的确是道行高深,可是在我看来却仍只是个有些神通却凡心很重的人”说着,
他抬头看了杨林一眼,叹了口气,才又接着说道:“虎臣在长安的时候应该见过我的侄儿---云忻吧?”   杨林点了点头,说道:“见过,是云槿先生的公子,这事与他有关?”   云梧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这侄儿年纪虽轻,却是星相占卜方面的大家,他十六岁时自号紫
微天士行走天下……”   “紫微天士?!”杨林跟杨素不约而同地惊呼了出来,这个名号近几年是如日中天,被人传得几近
仙士,没想到那个笑起来斯斯文文的云忻居然就是名动江湖地“紫微天士”!杨林跟杨素互望了一眼,
心里都浮上一个念头:这云家真是不简单!   云梧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云忻平日并不常去洛阳,他带着弟子隐居在邙山,今次会去洛阳,
一是为着万芳会,另一个其实也是为了看看天下……”他说着,自己也觉得好象有些跑题,干咳了一声
,才又拉回思路:“万芳会后,他刚带着弟子回了邙山,便有人持着皇后的名柬来见他……杨林脸上浮
起一层忧色,喃喃道:“皇后?!她又想干什么?”牵到皇后,那就多半是皇室秘辛了,虽然对天下的
身上多少都知道一点,可是一旁地杨素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了,丁彦平也皱起了眉头。   “她要的很简单,只想云忻以紫微天士地名字说一句话而已……”云梧地目光渐渐冷了下来,说道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自然,这妖孽---便是天下!”   杨林立时拍案而起,背着手在厅内来回地踱着步,前后思量了一番之后,才又坐下说道:“想必是
紫微天士不肯说这些合她心意的话,所以,她才又请来了优伽叶大法师吧?”   云梧点了点头,说道:“下个月初三是陛下万寿,优伽叶是以为陛下祈福地名义进京的,可实际上
,他已经与皇后达成了这样的一个默契,所以,我说天下不可以再留在长安!”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句话何其重?!如果真被安到天下身上,只怕到最后连皇帝都会疑忌
于她了,毕竟再怎样在皇帝心里,再得宠的女儿也绝对没有江山重要!要真到了那时,要天下如何自处
?又要怎么去保住性命?云梧太清楚这种玄之又玄的天命运数之说,对一个皇帝有多大的冲击力,所以
他根本不敢让天下去冒这样的险。   厅内一时静了下来,好半晌之后,杨素突然问道:“这个优伽叶也是闻名已久的大德上师了,怎么
会做这样的事呢?”   “国师之位!”云梧语带讥讽地说道:“皇后便是以国师之位相许,允诺他可以在大隋九省地界广
收门徒,任意传道,这才将他从圣山上请下来的……”   “什么?!”杨林又是一惊,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说道:“这不是养虎为患吗?”朝廷的政策一
向抑制佛、道两教的发展,一是怕信众太广引起什么麻烦,二是土地兼并严重,并且影响税收等等一些
实际的问题。杨林实在没想到,皇后恨天下已经恨到这种地步,居然拿江山社稷当赌注。   杨素也是一脸震惊:“这怎么使得?当初咱们费了这么大精力才把佛、道两教控制到了如今的这个
局面,如果此例一开,那以后……”   “所以我才说,天下不可以再留在长安!现在让天下离开,事情就还有转机,皇后那里就有活动的
余地……如果天下继续留在这里,那……”说着,云梧又苦笑了起来,就天下这个性,如果让她知道了
这事,她不借机闹翻了天才怪!   一直坐在一边没做声的丁彦平突然说道:“你们说,成儿这会儿跟天下在说什么呢?会不会也是在
说这件事呀?”   “啊?!”云梧与杨林互望了一眼,云梧有些犹疑地说道:“应该……不会吧……这件事连我也是
刚刚才得到的消息,他们应该不会知道的吧……”杨林摇着头说道:“不好说……这两个小家伙鬼着呢
……这事,恐怕未必瞒得住他们……”   一桌子的人不约而同地苦笑起来。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九十五节 鬼话连篇   天下坐在罗成驿馆的房间里,疑惑地看着罗成把随从、侍卫都撵到了院子外头,又把门窗都关的死
死的,脸上渐渐地窃笑连连。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后,罗成才发现天下“诡异”的笑容,伸手拍了她的脑袋一下,说道:“在想什
么呢?笑的这么难看”   天下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小声说道:“还好咱俩现在小,如果十年之后你敢这样做,传到我家老爷
子耳朵里,他老人家一准儿用囚龙棒把你揍成肉饼!”   “哼!就知道你没想什么好事!呵呵……”罗成瞪了天下一眼,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究竟是想干嘛呀?就算要说悄悄话也不用这样吧?”天下轻轻地拍着脸颊,强压下了笑意。   “我的这个悄悄话就是要这么说的……”说话间,罗成突然解下了腰带。   “啊----”天下眼睛瞪得大大的,手指着罗成,装出一副娇弱无限的模样,“害怕”地说道:“你
……你要干嘛?”   罗成被天下的表情“吓”得一哆嗦,加快手上的速度,从腰带扣的地方取出了一枚黑色的豆子放在
桌子上,然后赶紧又把腰带给系好了,这才坐下来喝了口茶压惊。   “这是什么?”天下将那枚黑豆拿在手里把玩着,黝黑的豆子上浮着层金属的光芒,可是捏起来却
软软的。   罗成在天下把那颗豆子放进嘴里之前,把它拿了回来:“这东西可不是用来吃的,真是的,什么都
敢往嘴里放,不要命了?……”   天下一脸的委屈:“我只是想咬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嘛……”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会把
它掐开呀?!”说着。拇指地指甲盖一使力,那颗豆子的表面便被划开了一个口子,然后一缕金光一闪
而逝。   静!   静得可怕!   一瞬之间。天下只剩了这一个感觉,她四下看了看。还是一样的房间,一样地灯烛,却没有了一点
声音,连烛蜡爆花的声音都消失了,外面原先地那些虫鸣鸟叫更是半点皆无。她下意识地拉住了罗成的
衣角。张了张嘴,却没敢说话。   罗成轻轻拍着天下紧绷起来的背脊,说道:“不用怕,没事的,稍等一下,八殿阎君出现后,就不
会这样了……”   “八殿阎君?”天下几乎尖叫起来,她都还没活够呢,怎么就要“见”阎王呀?天下用力地摇了摇
头。紧紧扣住罗成的胳膊问道:“这又关他什么事?”   “我答应过八殿阎君,只要得到优伽叶离开圣山地消息,就要立刻通知他……”罗成顿了顿。把手
上已经瘪下去的黑豆皮递到天下眼前,说道:“这个就是八殿阎君给我的。他说只要掐开了。他就会尽
快出现,而且。在他出现之前别人是没有办法进入这个结界的……”   “结界?”天下对这个词不是很理解。   “嗯……”罗成想了一下,才用天下能接受的词汇解释道:“就象是一个坚固的房子,我们呆在里
面,跟外面彻底隔绝……优伽叶的行踪一向诡密,八殿阎君怕他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所以就给了我
这个防身,只要进了这个结界,优伽叶就绝对不可能伤害到我们了……”   “这个优伽叶究竟是什么人呀?他很厉害吗?”天下问出了盘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   罗成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当时时间紧凑,八殿阎君也并没有跟他解释的很
清楚,只是告诉他优伽叶这个人对天下来说非常危险,如果有了优伽叶下山地消息,就一定要通知一声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阵微风漾起,然后八殿阎君出现在了罗成的身后,板着脸说道“这个还是我来
告诉你吧!”   天下夸张地拍了拍胸,做出一副被“鬼”吓到的表情,被罗成狠狠地瞪了一眼,才挤出一脸假笑冲
八殿阎君打招呼:“好久不见呀,您最近过得舒心吧?!”话里却还是不软不硬地带着小刺。   八殿阎君点头谢过罗成让座地好意,衣袖一挥,在桌边平空出现一张金灿灿的大交椅,然后四平八
稳地坐在上面,象是没有听到天下刚才说地话一样,对罗成说道:“优伽叶地事我已经知道了,他这次
是下了狠心,一定要拿到混沌珠的……”   “混沌珠?什么东西?”罗成也是一脸地惊讶,下意识地把目光放到了天下身上,然后身上渐渐泛
出寒意,冷冷地对八殿阎君说道:“你不要跟我说这个东西在天下身上!……”他见八殿阎君点了点头
,寒意更胜,声调拔高了一个音阶:“你不要跟我说优伽叶只有杀了天下才可以得到这个东西!……”
八殿阎君又点了点头,罗成“忽---”地一下站了起来,高声说道:“你不要跟我说……”   八殿阎君一挥手,把罗成推回椅子上坐下,微笑着说道:“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就什么都不跟你
说好了……”他看向天下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天下一把拉住快要暴走的罗成,不以为意地冲八殿阎君笑了笑,说道:“生死有命,我是不会强求
的,那个什么优伽叶想要的我的命,给他就是了,我又不是给不起……不过,我是无所谓的,但阎君先
生到时候恐怕会很头疼吧?”   天下的话及时地提醒了罗成,他想起天下跟他说过,她这个“错误”短时间之内是不可以死亡的,
所以,不管优伽叶再怎么厉害,天下的生命安全应该都是没有问题的……想到这儿,他长长地出了口气
。整个人就又静了下来,冲八殿阎君拱了拱手,问道:“这优伽叶究竟是什么来历?您就这么笃定我们
俩对付不了他八殿阎君本意是想吓吓天下的。没想到反而差点让罗成暴走,更让天下几句话之间把他仅
有地那点优势打击的涓滴不剩。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看着天下说道:“上次见面地时候,六殿阎君
跟你讲过,这个空间就是我们专门安置一些不好处理的灵魂地,而这个不好处理也是分了两部分。一部
分就是象你们这些能够转生成人的灵魂,这里只是让你们暂时打发时间的一个空间,而除了你们之外,
还有另一部分是没有下达处理通知单的恶灵,他们全被压在缥缈山---也就是现在人界所谓的圣山,因为
我们阎王殿最近出了几宗大事……”说到这儿,他忍不住瞪了天下一眼,然后才接着说道:“我们兄弟
都在忙处理善后,所以就把这些恶灵地处理给耽误了。以致于等我们想起来他们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中
一部分能力强的恶灵已经用怨气、恶念等等负面的东西将整个缥缈山给笼罩了起来……”   “这个优伽叶被恶灵附体了?”天下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这种小说里最常出现的桥段。   八殿阎君摇了摇头,说道:“那些恶灵做到这样已经是极限了。他们根本没有能力突破地狱封印附
上人体,他们只是成功地将优伽叶的心魔给引了出来。并且让他知道了云家最大的、连云家人自己都不
知道的秘密……”   “又是秘密?!”天下现在听到这两个字都会不由自主地头疼。   “我当初在设定这个时空的时候。为了省事便把重启混沌用地混沌珠封印在了云家女儿的体内,并
且设定一旦有了下一代便会自动传承到下一代身上。当没有做为寄主的云家女儿死亡以后,混沌珠便会
开启新一轮地混沌重生……”说着,八殿阎君露出了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本来只是想省事地,可是却
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如果天下在他们还没有强行改变空间设定成功前死了,那么混沌珠就还会按照天
下没出生就死亡地记录来净化红尘,那么这中间就出现好几年的空档期,而这种情况出现地下场就是不
知有多少已经因为天下的出现而改变了命数的灵魂会被迫消亡在这个空间里,而那些恶灵又会有多少趁
乱逃到其他的空间去……他都不敢往下想,如果真成了那样,他们兄弟如果只是被撤职那倒也没什么,
就怕最后的下场会比那些已经被关压了N多年的恶灵还惨!“你活该!”天下一点也不同情他,冷哼了一
声说道:“我才该抱怨呢!我本来是想过点轻松简单的生活,可是谁知一生下来就被这么多的秘密给包
裹了起来,我看我这辈子是跟清静这两个字没什么缘份了……”天下越说越想哭,当个皇室的私生女就
已经够倒楣了,偏偏还背负了这么多足以“毁天灭地”的秘密,她这都是什么命呀!   “优伽叶要混沌珠有什么用?毁天灭地对他又有什么好处?”罗成听了半天还是糊里糊涂的。   八殿阎君冷笑了一声,说道:“他以为只要得到了混沌珠就可以立地成佛!”他顿了顿,又接着说
道:“他的心魔就是成佛的执念太深……其实他本来也的确是一个勤奋又善良的年轻人,可是最后却在
那些恶灵引诱下,渐入了魔道而不自知……”说到这儿,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惋惜。   “他很厉害吗?我们俩联手有没有机会赢他?”这是罗成最关心的问题,虽然他知道八殿阎君他们
现在不会让天下死掉,可是也舍不得天下受伤,所以一逮到机会就问了出来,其实他最想知道的是:要
怎么样才能杀了优伽叶!毕竟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八殿阎君皱着眉摇了摇头,说道:“他如今
从修为上讲也称得上是当世第一人了,而你们俩年纪毕竟还小,肉体承受能力尚小,短时间之内只怕是
没有办法跟他抗衡的……可惜,各个空间的生死轮回都是自动记载在生死薄上的,我们也不能随意更改
。不然,我早就收了他了……”   “那就让我在这儿等死呀?我死了你不是会更麻烦?”天下摊开双手,有些茫然地问道。   八殿阎君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如果你死了。我会更麻烦,所以,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你们……打算怎么做?不会是就算我被那个可恶地优伽叶给轰成了肉饼都还喘气呢吧?”天下做
出一副既害怕又恶心的表情,接着说道:“要是这样的话,我还不如直接死了干净呢!”   罗成也看向八殿阎君。等着他给出一个“合理”地保命方法。   八殿阎君脸上心疼的表情一闪而过,咬着牙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隐隐泛着红光地小包袱递给天下。   天下将包袱接了过来顺手就放在桌子上打开,灿然的红光瞬间将满室映得霞彩奕奕,更有一股淡雅
芬芳的花香幽幽传来。天下定睛朝那包袱里看去,只见里面放着一堆衣服一样的布料。她小心的翻看着
,最上面是一条长得很象混天绫地披帛,细看之下上面竟用金丝细细地织出了各色花朵,而那香气也似
乎是从这上面沁出来的,手感也是极好的。光滑细腻得竟像是一层皮肤一般。天下轻轻掀开披帛,下面
放着的竟是一件同款、同色、同样质地的围胸,这围胸就真的只能围住胸而已。然后再下面便是一条曳
地长裙。这裙子很长,可是一看就知道是件“低腰”裙。将   这三“大”件摊开在桌子上。天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衣服不像是“良家女子”穿的。她满是疑惑地
看着八殿阎君问道:“这个什么意思?让我穿的?”   八殿阎君一副“你别不知好歹”的表情,翻着白眼说道:“不让你穿让谁穿?换了别人。我还舍不
得把这套乐神乾闼婆地舞衣借给你呢!”   “乐神的舞衣?”罗成看着这套衣服也是一脸黑线,穿着这种衣服哪里还能出门呀?   八殿阎君看着天下跟罗成两人怀疑的目光,叹了口气对天下说道:“你去换上就知道这衣服地有多
神奇了,这可是我跟乐神借来的,它是用神鸟朱雀地尾羽裁织而成地,并且因为随着乾闼婆神在佛祖座
前听了几世的经,所以灵性颇强,似优伽叶那般已经坠入了魔道地人根本就不能近前,你只要穿着它,
便安全了一大半了……”说着便把衣服卷进了小包袱,然后递给天下示意她去试穿。   天下捧着这包袱,怒气冲冲地瞪着八殿阎君,说道:“这衣服再好又有什么用?就这大小我能穿得
上吗?你送礼也不先看看尺寸呀?!”那衣服怎么看也是大人穿的,她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撑得起来?   “让你去就去,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穿?”八殿阎君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天下被八殿阎君凌厉的目光逼得有些狼狈,愤愤不平地躲到帐子后面去换装。   “啊!”   ……“天呐!” ……“好神奇呀!” ……片刻之后,帐子后面便不断传来天下的惊呼声,听得罗成心里痒痒的,他轻扣着桌子说道:“好了
没呀?怎么还不出来?能穿吗?”   罗成话音未落,就见红彤彤的天下从帐子后面转了过来,刚才那套怎么看怎么大的衣服竟非常合体
地穿在天下身上,只是还一样的暴露。   天下只差没拿披帛把全身都裹起来了,有些尴尬地说道:“这衣服虽然穿上了,可是要是以后都穿
成这样,我可怎么出门呀?”   罗成也点着头说道:“堂堂靠山王府的郡主,穿成这样出门成何体统?就是王爷那关也过不去呀…
…难不成,还天天把这包袱背着,等看见了优伽叶再换上?要是这样恐怕就不赶趟了吧?”谁也不知道
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遇上优伽叶,谁也不知道遇上的时候有没有机会换衣服,毕竟换衣服不象翻白
眼那么简单。   八殿阎君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一个木制的首饰盒放到了桌子上,示意天下打开
。   盒子里面放着两只臂环,两只足环,还有一串大得有些夸张的项链。天下看着八殿阎君,问道:“
这些是跟这套舞衣配套的?你还真想把我打扮成长安的舞姬啊?”   “你先戴上,我再告诉你……”八殿阎君一副在卖关子的欠揍表情。   天下噘着嘴把这些饰物都戴在了身上,然后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就在她说这话的工夫
,她身上的这套衣服竟然悄悄地变了颜色、变了款式,最后竟变得跟她先前穿得那套衫裙一模样!   天下跟罗成都有些目瞪口呆了,两个人盯着这套神奇的衣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八殿阎君见了他们俩这副呆样子,才得意洋洋地说道:“神仙的衣服自然是神奇无比的,而这个随
着主人的意愿而变的效力也不过是这衣服最平常的一种功能罢了……”   “最平常的功能?”天下嘴都合不拢了,开心地摸着身上的衣服,问道:“那它还有什么更神奇的
地方?”   “会跳舞吗?”八殿阎君问道。   “会啊!”天下亮晶晶的眼睛直钩钩地盯在八殿阎君身上,想看看他究竟还能说出什么样惊世的话
来。   “穿着它跳舞是可以跳到天上去的……这件舞衣就叫飞天……”八殿阎君平静地介绍道。天?!…
…”罗成也忍不住惊呼了起来:“那不成神仙了?”   八殿阎君一愣,他没想到罗成会想到成仙这边来,定了定神才说道:“那还差的远呢,这飞天能飞
多高、能飞多远完全取决于使用它的人道行、根基,并不是随便什么人穿上它都可以随心所欲地遨游天
下……”   天下神色间有些失望地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能随心所欲地驾驭它呢?”   “你自己慢慢研究吧……”八殿阎君边说,边站起身来将金交椅收回到了衣袖:“有人找你们来了
,我也要回去了……这两个幽冥豆你们俩收好,希望你们擅加利用,冲要之时或许能救你们一命……”
说着,他又取出了两枚黑色的豆子,给了天下跟罗成一人一颗,然后不待他们再说什么,衣袖一挥,便
消失不见了。就在他消失的同时,门外也传来了随从通报的声音:“少保千岁,大帅爷跟靠山王来了,
正在前庭等您二位呢!”   罗成与天下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听了一晚上的“鬼话连篇”,看来这会儿是要沾点“人气
儿”了,只不知这两位这时候来找他们,要说些什么呢?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九十六节 知己知彼   杨林、丁彦平、云梧三人在厅内坐立不安地等着天下跟罗成,而天下跟罗成两人进来的时候却都是
一脸的笑模样,把三人怄得要死。   其实,杨林他们过来的时候心里也没底,不知道罗成跟天下对优伽叶的事到底知道多少,拿不定主
意要怎么跟天下说优伽叶的事,只是这会儿一见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俩肯定知道些什么了!杨林不由
得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云梧说道:“我看,你就别瞒着他们了,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吧,与其让他们俩暗
地里搞鬼,还不如让他们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耍花活儿呢!也省得临时弄咱们个措手不及……”他们也不
是没有想过,态度强硬的把天下送走,只是送走她容易,谁又能保证不会让她偷偷溜回来惹事生非呢?
与其那样,还不如实情相告,让她自己做打算,如果愿意走,那是最好,就是不走,好歹也在他们的监
护之下,不至于太被动。   云梧也摇头苦笑,叹了口气,对正懒洋洋地坐在他对面喝茶的罗成和天下说道:“优伽叶的事情…
…你们知道多少?”   天下笑嘻嘻地问道:“那您要告诉我们多少呢?”   云梧死死地瞪了天下好一会儿,才非常郁闷地把优伽叶跟皇后勾结的事说了出来。   罗成似笑非笑地看着天下,说道:“没想到皇后也扯进来了,看来,你是不会避开了吧?”本来他
跟天下两人也没拿定主意,这次究竟要不要先避开,毕竟依着八殿阎君的说法。他们俩跟优伽叶的差距
还是很大的,可是没想到皇后居然会横插这么一杠子,而且还是用“命相”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做借口
。要知道“装神弄鬼”这种事天下可是最在行地,偏偏皇后想借着优伽叶玩这手。而自己这边又有八殿
阎君这个强而有力的后盾,那天下多半是要留下来跟他们拼上一拼的。   云梧并不知道罗成地想法,可是却听出了罗成话里的意思,脸色难看地问道:“你们……不知道皇
后的事?”天下甜甜地笑着:“不知道呀……我只是听说那个优伽叶是专程来找我麻烦……原本还想着
他不知道会在暗地里怎么算计我呢,正打算要避一避。不过既然皇后又牵扯进来了,那就是说他们要明
打明的跟我对上这一仗,这么一来,我倒是想想试试看这个优伽叶究竟道行有多深!”她一点也不在乎
自己的话会有多刺激在座的三位老人家。“你……”杨林用手指着天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云梧却若有所思地问道:“优伽叶专程来找你麻烦?为什么?难道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事?”   天下与罗成对视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地一起品起了酽茶,象是在喝什么仙汁玉露一般,齐齐露出
陶醉地神色,一言未发。   “说!”杨林气极败坏地拍着桌子。须眉皆乍。   天下吓得一哆嗦,险险把茶杯摔出去,定了定神后。有些为难地说道:“他……哎呀,这让我怎么
说嘛?”她下意识地把目光放到罗成身上。等着他来解围。   罗成微微一笑。简单明了地说道:“其实优伽叶答应皇后的条件,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就算没
有皇后,他也一样会来找我们,他以为只要杀了我们,他就可以立地成佛了……”   “啊?!”杨林、云梧、丁彦平三人都是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你们怎么又碍着他成佛了?”丁彦平是越听越迷糊,他是越来越看不懂罗成了,他觉得这个义子
跟自己的距离好象越来越遥远了,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种亲密的感觉了。   “我说了,是他以为……一个执念这么深的和尚,如果悟不透放下这两个字,就算他把天底下所有
的人都杀了,他也成不了佛的……”罗成的眼神变得很深邃,神情中带了几分嘲讽。   云梧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他很赞同罗成对优伽叶的评价,在他看来,优伽叶地外表虽然可以用“
宝相庄严”四个字来形容,可是内里的确只是一个执念太深的和尚,仅是一个和尚而已。   可是杨林想到地却是另一点,一针见血地问道:“他以为?他为什么会这样以为?”   罗成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满含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事关师门,我不能说。”他的表情虽然
带着歉意,可是话却说地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回旋余地,一副打死不说地样子。   天下低头暗笑,有些话罗成说起来的确比她有说服力。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云梧也没有跟他们在这些旁枝末节上纠缠,直奔主题。   罗成看着天下,笑着说道:“随她高兴吧!”一句话说得杨林等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随天下高
兴?那她还不得把天整个翻过来呀?三个人地目光齐涮涮地射向天下。   天下撇了撇嘴,说道:“这么看我干嘛?我又没想怎么样,只是想见见这个优伽叶而已,不战而退
,可不是我的风格!”   “不战而退不是你的风格?只怕你战了,就退不了了!”杨林气得直灌茶。   “所以呀,我最近要跟我哥住一起,努力练功,保证就算打不赢,也绝对要跑得掉才行!”天下斗
志昂扬地说道。   “你----”杨林三人都是一阵无力。   天下毫不理会杨林他们的无奈神情,亮晶晶地眼睛盯着云梧问道:“对了,优伽叶到长安后要住到
什么地方?”   “估计是东郊外的安国寺……安国寺的住持据说就是从圣山出来的。”云梧一边用手揉着额头,一
边说道。安国寺?……”天下的目光转到罗成身上,轻声问道:“要不,咱们就去借住到安国寺去?”   “知已知彼,百战不殆?”罗成很能理解天下的想法,先期的考察工作是一定要进行的,如果安国
寺地点合适的话,那么能把“战场”设在郊外最好,至少不会太过“惊世骇俗”。   天下点了点头,说道:“先看看环境,如果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咱们也好先布置一下……”说着,
她跟罗成两人不约而同地窃笑了起来,把杨林三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他们究竟要玩什么花样。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九十七节 预演   天下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也不顾杨林等人的错愕眼神,硬是扯了罗成回房去。   这次把侍卫撵得远远的、关紧门窗的人换成了天下。   罗成闲闲地坐在那里,笑着说道:“不知你眼下这行为若是让你家王爷知道了,他会是什么反应?
”   天下斜睨着罗成,说道:“你挨打是一定的,这连问都不用问!”“你办坏事,凭什么我挨打呀?
”罗成一脸的“愤然”。   天下掐着腰,娇横地说道:“怎么?不服气呀?”   “服!服!服!我哪敢不服呀!”罗成被天下的表情逗得大笑了起来。   天下冲罗成做了个鬼脸,伸手从怀里把八殿阎君刚才留给她的那枚幽冥豆取了出来,罗成却赶在她
掐开豆子之前拦住了她:“别急着找他,先跟我说说,你究竟怎么打算?”   天下垂下眼睑,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也不过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罢了……”   罗成挑了挑眉,说道:“你是想弄鬼装神?”   天下眼睛一亮,笑眯眯地说道:“咱们有这么好的资源,不用不是很可惜?而且,我刚刚想明白了
一件事……“什么事?”罗成一愣。   “这个空间是八殿阎君做出来的,那他岂不是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帮我们这点小忙,简直不在话
下嘛……”天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可是听他刚才的意思,他未必肯直接插手,送件保命的衣服给你都心疼半天……”罗成嘴里虽然
这样说。可是目光中的算计半点也不比天下少。   “事在人为嘛!”天下看着罗成,在一连串诡异地笑声中,掐破了幽冥豆。   八殿阎君再次出现的时候。带着满脸的怒容:“你们有完没完?我那边都快忙死了,还一直被你们
召唤。你们这次到底又有什么事?”   天下殷勤地斟了杯茶给八殿阎君,陪着笑说道:“您先喝杯茶消消气,然后再听我们慢慢说……”   “我没那闲工夫,有话就快说!”八殿阎君将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脸色没有半点缓和。   罗成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想听就算了,不过,事先提醒你一声,后果自负”   “你----”八殿阎君大怒,可是对着罗成那张冷冰冰地面孔,再想想眼前这两个人确实也“得罪”
不起,便半点脾气也发不出来,强压着怒火,沉着声音问道:“究竟什么事?”   天下也收起了刚才那副好脾气的模样。干净利落地把优伽叶跟皇后勾结在一起,谋划着算计她地事
说捡着重点说了一遍。   八殿阎君听完之后,皱着眉头问道:“那你们想怎么应对呢?”   “那要看您能给予我们什么样的帮助了……”天下温和地笑着。   八殿阎君在结界内来回地踱着步。沉吟了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要说起来。优伽叶也
该算是我们亏欠了他的。毕竟是因为我们的疏忽而导致了他目前的这种状况,虽然这个空间里地所作所
为并不功过。可是入了魔道的人,心性便不会那么坚纯了,于他日后脱离孽海大有关碍,好在他现在误
入歧途的时日尚短,或可挽回,如果能趁此机会点醒他就再好不过了……”   看来这事有门!天下跟罗成交换了个眼神,趁热打铁地问道:“那要怎么点醒他呢?”   八殿阎君似笑非笑地看着天下,说道:“那依你看,要怎么做呢?”   天下冷哼了一声,噘着嘴说道:“他不是要编排我是妖孽吗?我就偏要扮回神仙给他看!他不是执
着于成佛此事吗?那我就让佛来告诉他,他走错道了!”   八殿阎君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事一定要做的周密,虽然要让优伽叶有最真实的感觉,可是
对于其他一些局外人来说,最好还是让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布置精密的小把戏……我的意思,你们明白
吗?”   天下跟罗成齐齐点头,人世间只需要信仰,而不需要真正的“神”存在!这个道理他们都懂。   达成共识之后,下面的事情就容易多了,当然,他们讨论地重点还在于,要怎么样把“真的”变成
“假的”,怎么样才能让身边一些亲密地人,如杨林之流“深入”了解这个“弄鬼”来“装神”的“骗
局”。   一切事情都进行地很顺利,在杨坚大寿地前三天,也就是优伽叶进京的头一天,天下把杨林等人齐
齐请到她跟罗成暂居地安国寺后山,一个靠着水源的小树林,然后上演了一场真实版的“海市蜃楼”。   当杨林他们从树林外看到半空之中天下飞天而起的景像时,一个个都愣在了当场。待天下跟罗成一
步步分解他们演练的步骤后,云梧乍着舌叹道:“我们是不是真的老了?这俩小家伙还真敢想,真敢干
呀!这样的神迹居然都被他们搞出来了……”   杨林跟杨素还有丁彦平也是一个劲地摇头叹服,直到这会儿才真的算是对天下他们俩有点信心,依
他们看来,用这种可以亲眼目睹的神迹来打倒几个“谣言”,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天下跟罗成在一旁窃笑连连,这个靠着水幕打出来的“海市蜃楼”几乎是依靠八殿阎君一个人的力
量完成的,天下只管摆造型,而罗成就在一边不停地对着水挥舞着枪支,做出一副整个水幕都是他激出
来的样子。   一切都做的很完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   待杨林他们满意地准备离开的时候,罗成悄悄递给杨林一本奏折,杨林打开一看,居然是罗成的辞
行奏章,他略略有些不解地看向罗成,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罗成笑着说道:“此事了结之后,我便即时带着天下离开长安,这封奏折就烦请王爷代转御前……
”   “你要带天下走?!”杨林先是一惊,可是他随即恍然,罗成这是不放心天下留在他身边呢……他
现在已经完全相信罗成是对天下好了,这一路上发生的种种,甚至让他有种模样的认知:天下,是笼络
罗成,收服幽州的最好人选……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九十八节 天降神女   优伽叶是六月初二到的长安,本来他的确是打算在安国寺落脚,可是在见过皇帝后,架不住皇后的
盛情,被留在了宫里。这样一来,天下打算在安国寺会一会优伽叶的打算不免落空了。   六月初三---杨坚寿诞的正日子,转眼即到。虽然五十八岁不是什么大寿,可毕竟是皇帝的寿诞,半
点将就不得。这天晚上的大兴宫一片流光异彩,到处灯花交映。   不出杨林他们所料,当天下一出现在优伽叶面前,优伽叶便目露精光地指说天下为妖孽,手掐法诀
朝天下袭来。虽然杨林早就知道优伽叶是冲着天下来的,可是当他看到优伽叶蓦然袭来的手掌时,仍是
忍不住心里一寒,就在他想要帮天下解围的时候,异变突起。   一抹红光乍现,硬是将这大兴宫的十分颜色夺去了九分。杨林惊讶的看着眼前景象,嘴都有些合不
拢了,他虽然见了天下“飞天”的情形,可是眼前所现,却绝非那日的“飞天”可以比拟的。   天下身上竟泛起层层霞光,将优伽叶的袭击化于无形。而天下的穿着、表情也在那霞光中渐渐变化
着。杨林微张着嘴看着天下缓缓地腾空而起,身上的淡蓝色的宫装也幻化成了一袭红色羽衣,一种陌生
的淡淡香气在大兴宫中暗暗地弥漫开来。   杨林抬头看着天下在半空中脚踩着莲花,一副宝相庄严,终是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这……不是
……海市蜃楼……这……不是……”此时此刻的情景,绝非人力可为!   独孤伽罗站在杨坚身边,紧紧掐着杨紧的手臂。眼神中流露着恐惧与不某,嘴里不停地低声念叨着
:“妖孽……妖孽……”   杨坚却一脸的激动,眼前的天下。哪有半点妖孽地影子?在他看来,倒是第一个指称天下是“妖孽
”的优伽叶。此时才真是形态怪异,状如妖孽。   优伽叶在瞬间的闪神后,已经恢复了神志,正极力抵抗着来自天下身上地压力,却无奈地发现。根
本无从反抗。   此刻在天空中的天下,脸上露出仿若佛祖拈花时地微笑,可是心里却得意的快要尖叫起来了,她用
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正站在角落里冲她点头示意的罗成,然后收拾心情,平静缓和、满眼“慈悲”地看
着优伽叶说道:“汝一生修佛,可知佛为何物?”她虽然是在问话,可是却半点也没指望优伽叶能答,
她悄悄在问话的同时。更加了几分压力在优伽叶身上,压得优伽叶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更别说答话了
。   于是。天下自问自答起来:“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烦恼。无始生死。凭何出离。一切无有真
,不以见于真。若见于真者,是见尽非真。自性若悟,众生是佛,自性若迷,佛是众生。若欲见佛,须
是见性,性即是佛,若不见性,念佛诵经,持斋持戒,亦无是处。性乃本具,万古恒常,非由因缘聚会
而生者也。离相为离念之方便,离念为离相之究竟。能不起念,一切相不离自离。本无一切法,离即是
法,知离者是佛。不得一法,名为传心。欲遣我执,最妙观空……”天下照着八殿阎君教地话来试图点
醒优伽叶,只是看着底下脸上尽爆青筋的优伽叶,天下觉得这番这么有禅意的话估计是白说了,他大概
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天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暗暗跟正隐身帮她托着脚下莲台的八殿阎君传话:“忙我可是帮了
……不过,他要是没听进去,可怨不得我……”   八殿阎君心里暗骂,这个天下真不厚道,她在优伽叶身上施了那么大的压,换了谁也顾不上听她在
唠叨些什么呀……   天下也知道八殿阎君这会儿肯定窝了一肚子火,他是指望着天下能点醒优伽叶,可是天下却没有这
个打算,她跟罗成一致认为,世上要是多了这么个“敌人”,以后的生活应该就不会无聊了……天下打
定了主意要速战速决,省得呆会儿八殿阎君一撂挑子,反而让她收拾不了场面。   天下看着脸色已经泛青了优伽叶,“悲悯”地摇头叹息着:“佛与众生,唯止一心,更无差别。此
心无始以来、无形无相,不曾生,不曾灭,当下便是,动念即乖,犹如虚空,无有边际。汝……好自为
之吧……”天下说话的时候天际便隐隐传来一丝乐声,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可是此刻她话音
一落,方才发现那动听的声音竟越来越大,众人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天下,不知还会出现什么“神迹”
。   天下转身看向正激动地无以复加地站在高台之上的杨坚,面露微笑,冲着他浅浅地颔首施礼,然后
意随着那声音翩然起舞,脚下的莲花在她起舞地瞬间也碎裂成雨,撒落下来。   所有人都痴痴呆呆地看着越舞越模糊的天下最终化成一片金光,消失在天际。那乐声也在天下消失
后,渐不可闻。   大兴宫整个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保持着那种望天地姿势,满脸感动,满眼泪光,渐渐竟起了一片呜
咽之声。   杨坚更是维持着那种想要伸手拉住天下地姿势,良久未动。   所有人中,杨素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他是知道天下地“计划”的,他那天也看到了天下跟罗成弄
出来的“海市蜃楼”,可是那天的情景跟今天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嘛!他也感觉到这事
情有些不对,刚才花瓣落下的真实感觉,怎么也不象是幻像,那沁人心脾的香气更是到现在都没有散去
,如何能说服他,刚才这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呢?不过,这会儿也不是他追究这些的时机,他看了看四
周仍处于呆愣中的众人,用衣袖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急走两步,来到杨坚面前,撩起衣摆跪下高声说
道:“吾皇圣德,天降神女,恭贺吾皇万寿无疆!佑我大隋千秋一统!----”   杨素这一起头,立即打破了刚才的沉静,文武百官、内侍宫女等等在场诸人,齐涮涮地跪在当场,
一个个激动中带着几分狂热地冲着杨坚歌功颂德起来。   这场“神迹”,被永久性地载入了史册……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九十九节 得过且过   优伽叶在与天下的对峙中耗力过度,在天下“飞升”后便瘫软在地,可是口中还在喃喃自语着:“
她不是人……她不是人……”   原本那些优伽叶的信徒见到他此刻的样子,一个个都失望透顶,看了看被侍卫架着离开的优伽叶,
再看看天下消失的天际,都忍不住想:看来是信错人了……难道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丫头会被靠山
王收为义女,原来人家是大有来头的呀……   寿筵办得很圆满,当然如果排除优伽叶这个不良和协音符的话就会更圆满了。寿筵过后,文武百官
都辞了出来,独独杨林被杨坚留住。   杨坚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刚才他是被那场突如奇来的“神迹”给震住了,待他清醒过来,这事他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杨坚跟杨林两人刚在御书房里坐下,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独孤伽罗就怒气冲天的闯了进来,一推
开门,连礼都没有行,就对杨坚说道:“请陛下立刻下旨捉拿妖孽天下!”   杨坚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挥手把跟着独孤伽罗进来的宫女赶了出去,又示意跟了进来的侍卫把门
带上后,才尽量平心静气地说道:“皇后贵为国母,当记谨言慎行……”话里带了几分警告。   独孤伽罗脸色倏地一变,可是态度依然强硬:“本宫这也是为国家社稷着想,若留此妖孽,必生后
患!”   杨林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了,这会儿也顾不得尊卑长幼了,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目圆睁
地冲着独孤伽罗说道:“若是真有什么后患,只怕也是皇后逼出来的!”   自杨坚称帝以来,杨林一向明哲保身。谨守君臣之道,从未有逾礼的事情发生。此刻杨林这话一出
口,独孤伽罗跟杨坚齐齐愣在了当场。   杨林强自压下心头的怒意,冲着杨坚拱了拱手,说道:“皇上,这会儿这门关起来了。咱们是自家
人,说话我也不忌讳了,今天天下闹这一场,其实就是皇后逼地!”说着,杨林狠狠地瞪了独孤伽罗一
眼,惊得独孤伽罗倒退了几步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怎么说?”杨坚一脸愕然地看了独孤伽罗一眼,不知道她又背着自己做了些什么“好事”。   杨林便把独孤伽罗怎么计划的,怎么进行地,怎么样没说动云忻。怎么样找的优伽叶,以及对优伽
叶地许诺等等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杨林一边说,一边偷眼打量杨坚的神情。说到最后就见杨坚看向独孤
伽罗的目光已经冷得象箭。杨林心中暗暗使劲,盼着杨坚能硬气一回。绝对要灭了独孤伽罗干政的气焰
。也算是防微杜渐。   杨林把这些事说完以后,杨坚好半天没说话。独孤伽罗也脸色惨白地歪坐在那里一言未发。   过了好一会儿,杨坚才缓缓问道:“那天下……这又是怎么回事呀?”   其实杨坚问到这个,杨林心里也有些为难,今天晚上天下演的这一出,明显地跟那天在安国寺后山
预演的不一样,可是这会儿当着皇后的面,这些神神怪怪的话杨林怎么也不敢说出口,“这个……”杨
林一咬牙----那就编吧!“不过是些个障眼法而已……本来我们知道了优伽叶的真正目的后,是想让天
下离开长安暂避一时的,可是后来还是天下说,即使她避开了,那优伽叶还不是一样有办法来诬蔑她?
到时候她人不在这儿,反而会说不清楚,倒不如想法办彻底的压制住优伽叶的气势,这样做一来她可以
住了清白,二来也可以让皇后可以有借口毁约……”说到这儿,杨林余睨了独孤伽罗一眼:“皇上,您
看,连天下这么个孩子都知道以大局为重,反倒是皇后,却拿江山社稷地安危与人做交易!真是……真
是……”后面的话,杨林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毕竟独孤伽罗还是皇后,有些话不是他一个亲王可以说
的。   可是杨坚却不用顾忌这些,他用力地一拍面前地书案,怒声接过杨林的话头,说道:“真是枉为国
母!”他这几个字是吼出来地,声音极大,不光独孤伽罗吓得一哆嗦,就是杨林也被吓了一跳。   杨林也没想到杨坚居然会说出这么尖刻地话来,连忙躬身施礼,辞了出来。人家两口子眼看着要吵
架,他就算是亲弟弟,站在这里也是个外人,所以这次杨坚也没留他。   杨林刚出了御书房,房门都还没关严呢,就听见里面杨坚盛怒之下的言语,把这些年来对独孤伽罗
地不满都发泄了出来。杨林连忙把守在御书房门口的侍卫,还有那些随驾的内侍、宫女等一干闲杂人等
都撵得远远得,这些事是绝对要防着这些人的,后宫之中人多嘴杂,一人传一句就不知会把事情传成什
么样,谨慎些总是好的。   杨林缓步出宫,这会儿他的心情已经好很多了,他一直都觉得杨坚对独孤伽罗太“宽厚”,以至于
独孤伽罗都忘了自己的本份,所以这会儿一见杨坚终于在独孤伽罗面前硬气了这么一回,心里大是畅快
。可是当到到了宫门口,一看到正苦笑连连地等着他的杨素和丁彦平两人,他的好心情一下子就又跌到
了谷底。   杨林紧走了两步,来到两人面前,问道:“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这儿?不是跟你们说让你们跟着
罗成那小子,问清楚天下的行踪吗?”   “那小子也飞了……”丁彦平的口气有些冲,他对天下的意见已经大得没边了,自从遇见了天下,
他的这个干儿子就没干过一件顺他心意的事,这会儿居然还当着他的面就那么“飞”走了。   “飞?怎么飞了?”杨林有些气急败坏地问道。他从天下“飞天而去”之后,便觉着事情有些不对
,偷偷跟杨素还有丁彦平交待了一声,让他们俩盯紧了罗成,就怕罗成跟天下两人悄悄地溜得无影无踪
,虽然他心里也同意天下跟着罗成离开,可是怎么着也得让他问清楚了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之后
,他们再走呀!怎么就半晚上的工夫,就都“飞”了?   “他们怕是早有准备,从宫里出来罗成那小子也没回驿馆,一个劲的把我们往外城带,原先跟着罗
成的那几个小子就先蔫了巴叽的没了影儿,后来等出了内城,他也不知从哪里弄了只一丈有余的皮纸鸢
,他把那绳头儿系在马鞍桥上,快马加了两鞭,好家伙,又来了一回飞人!等我们缓过神来,别说罗成
了,就是他那匹马都跑得没影了……”杨素语气里带了几分抱怨,可是神情中却满带着赞赏。   “他……”杨林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叹道:“真是后生可畏呀……”然后三人齐齐大笑起来,
勾肩搭背的找地方喝酒去。   反正事情都过去了,再追究又能怎么样?得过且过吧……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一百节 远行   云梧一边听手下跟他报告刚才在皇宫发生的那幕“神迹”,一边偷眼看着正跨骑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哼小曲儿的天下,有点不能想像手下口中那个“宝相庄严”的“神女”,就是眼前这个惫怠顽劣的丫头
。   挥手让手下离开后,云梧冲仍坐在树上的天下招了招手,说道:“丫头,下来!”   “干嘛?”天下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看都没看云梧一眼,连半点下树的意愿都没有。   云梧叹了口气,只得纵身上树,坐在了天下旁边,说道:“以后没人的时候,我叫你俏君可好?云
家的人还是更喜欢这个名字些……”   天下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云俏君----这个名字我也喜欢,我打算以后结交新朋友的时候的时候
,就用这个名字!”   “结交新朋友?”云梧一愣,问道:“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要跟着罗成一起走?”他指了指停在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天下平日里用惯的东西都在里头放着,看起来的确有远行的打算。在他心里,不知
何时已经将天下跟罗成看成了一体,总觉得他们是不会分开的,那么天下想要远行的话,是要去哪里?
应该是幽州?毕竟罗成身为北平府的少王爷,北平王唯一的继承人,怎么可能随着她在江湖中厮混?必
定是要带她回家的吧?   “柏舅舅没告诉过您吗?我可是立志要当马贼的,专门抢劫突厥人,让他们也知道知道,马贼不是
只有他们突厥人的特有职业……既然我要跟突厥人过不去,罗成当然要跟着一起了。我们这也算是互惠
互利嘛,所以,我们要一起去五原……”天下脸上的带着点小小的得意。   “马贼?!”云梧一脸地不可置信。吃惊地说道:“你疯了吗?堂堂靠山王府的郡主,昆仑云家的
女儿。居然跑去当马贼?”   “这有什么?那个倒楣皇后要是再敢来惹我,造反地事我也不是做不出来的……不然你以为我巴着
罗成干嘛?不就是为了进可攻,退可守吗?”天下脸上带着笑容,嘴着说着不着调地话,可是目光却格
外清冷。   云梧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被天下吓得半张着嘴,好一会儿没合住,只是呆呆地看着天
下,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丫头的脑子里天天都在瞎琢磨些什么东西……   天下却一点也不在意她的话会让云梧怎么想,只是伸长了脖子朝官道上张望着,直到官道上传来了
阵清脆急促的马蹄声,她立刻轻声低呼一声,笑着从树上跳了下来,冲着远远显现的身影迎了过去。   来人正是罗成。   罗成一看见天下。便勒住缰绳,翻身下马。他拉着天下地手来到那棵歪脖子树下,抬头看着仍坐在
树枝上没缓过神来的云梧。说道:“云先生好兴致呀,树上一定很凉快吧“啊?”云梧一愣。然后才明
白过来。这是被罗成取笑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正躲在罗成旁边偷笑的天下。然后纵身从树上跳了下来
,说道:“罗少保来的好快呀……那只皮纸鸢还好用吗?”本来他还想不明白天下让他准备那么大个东
西有什么用,可是这会儿一见罗成,确切地说是看见罗成手腕子上还没来得及取下来的皮套子,他立刻
就知道了那东西的用处----用飞的肯定比跑的快……   “挺好用的,这次能这么顺利地从内城出来,还真是多亏了云先生呢……”罗成顺着杆儿地夸奖云
梧,不过云梧好象不怎么领情倒是真的,依旧冷着一张脸,目光在罗成跟天下身上来回地巡视着。   “我……我们有什么不对吗?”罗成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天下问道。   天下低声说道:“刚才舅舅问我下一步怎么打算,我跟他说要去当马贼,然后他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   “马贼?”罗成的语气中也带了几分疑惑:“我以为咱们这么急着离开,是因为你家晟儿地病已经
拖不得了……难道是我弄错了?”罗成看向天下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戏谑。天下吐了吐舌头,她这些日子
一心只想着要驰骋在草原上,杀伐决断,快意恩仇,还真把晟儿地事给忘记了。她清了清嗓子,说道:
“这个嘛,你不是说五原那个地方本来就是深入突厥腹地地吗?那我平常就给晟儿治病,得了空儿就去
抢劫突厥蛮子,治病救人,杀人放火,两不耽误……”   罗成听了天下的话,不禁摇头失笑,对云梧说道:“云先生就放心吧,我们现在就要赶往五原,算
算时间,云炎前辈应该已经带着婉约他们母子到了五原了,以后有云炎前辈盯着,天下大概也做不了什
么出格地事,您就放心吧……”   云梧看着罗成,冷哼了一声,说道:“有我二叔盯着管什么用?这丫头还有你帮衬着呢,现在我觉
得杨林的话真是没说错,只要你们俩在块儿,天底下就没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就你们今天晚上闹
的这么一出,就够长安乱上好一阵子的了……”   “我们没闹的时候,长安也没太平过,这怎么能算到我们头上……再说,我们已经很认份了,知道
自己是惹事的主儿,所以呀,早早地就自己走人,省得给他们添乱,这还不行呀?”天下撇了撇嘴,不
以为然地说道。云梧摇头叹息道:“你呀……真是个闲不下来的麻烦精!”   天下一脸得意地看着云梧,说道:“这样代表跟着我的人绝对不会觉得无聊……舅舅,要不要也来
五原,我保证会让你每天都过得很精彩的!”   云梧连连摆手,脸上装出一副害怕的表情,说道:“我可无福消受,你找别人去吧……”   罗成只在一旁抿嘴微笑,看着天下跟云梧两人打嘴仗。   又谈笑了几句,天下看了看天色,说道:“舅舅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要交待?如果没有我们就要起
程了,前面的人恐怕都已经等急了……”   云梧也抬头看了看天,说道:“没什么交待的了,路上自不用说,你们肯定不会吃了旁人的亏,到
了五原又有二叔看着你,我现在说什么都白搭,你们走吧……”   天下坐在马车上,一边冲仍站在那里的云梧挥手告别,一边笑着对罗成说道:“刚才我跟舅舅说了
,以后,我都要用云俏君这个名字来结交新朋友,下次跟人介绍我时,你可别忘了……”她看见罗成微
笑着点头应下,便斜靠着车窗上,眯着眼睛看向远方,心里暗暗想像:五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呢?随着摇摇晃晃的马车,天下---不,是云俏君,走向了另一段崭新的人生!     第三章 翻手为云 第一节 连云栈   连云栈,说它是家客栈还真是委屈它了,毕竟没有哪家客栈把方圆五、六里地都圈了起来,把客栈
建得跟个山庄似的,三丈高的青石院墙外面还围着木栅栏,不停地有武士来回地巡视着。   据说这连云栈是长城以外唯一的一家客栈,它离着五原只有大半天的路程,不管从东、西、北哪个
方向过来的“商队”或“路人”,都喜欢在这里歇上一天,休整一下再进五原。   突厥属地的草原上,在九月初已经看不到草了,放眼望去,一片莽莽苍苍的白。眼下这场大雪,已
经随着呼啸而来的北风扬扬洒洒地飞舞了七八天了,地上的积雪足有尺余厚。   虽然说很少有人会选择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长途跋涉,不过连云栈的伙计却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
样的场面,干净利落的指挥着几家“商队”的人把几十只雪地滑行车停到了后院宽敞的库房里。   虬髯客张烈站在屋檐下打量着这热热闹闹的连云栈,这些商人的目的地一看就知道,跟他们一样都
是要去五原的,他不禁喟叹道:“看来二弟和三妹把五原治理的很好,居然能拢到这么多的商人,而这
些商人聚集的地方,往往都是繁华、热闹的城市呀!”   侍剑的笑容里有几分自豪,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您都不知道,我们刚到五原的时候那里有多
荒凉,明染公子当初虽然也有心改建,可是毕竟精力不足,后来我们主子来了之后,才算是稳定下来。
一来我们不缺货源,且不说关内、关外的货物流通,就是大爷您隔几个月就送一趟少见的海产。就吸引
了不知多少商人,再加上咱们的售后服务也跟得上趟儿。所以呀,今年这五原也就越发的热闹了……”   “售后服务?”张烈被这个词弄得一愣,问道:“什么江西?   侍剑挠了挠头,说道:“其实我也弄不太懂,这是我们姑娘说地。也就是些什么送货上门的事情罢
了……您也知道,如今世道不太平,遇山有山贼,遇水有水贼,这草原上也有马贼,到处都有劫道的,
五原这左近又荒凉,所以,为了让客人放心地进货。我们就承诺送货上门,当然这也不是免费地,客人
是要负担吃、住的。只是跟货物地价值比较起来,一队保镖一路上的吃住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这就难怪了……”张烈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来来往往、忙东忙西的人群。心里暗自佩服。罗成跟
天下,不----或许现在该叫明染公子和云俏君姑娘了。他这些时日以来常常听人提起五原的明染公子和
俏君姑娘如何如何,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两人便是罗成跟天下,毕竟他们俩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有
些事情也不得不用这化名来做……不过就从这些来看,这两个小家伙可真是了不得,短短地时日,就把
这五原经营地连他这个久居海上的人都略有耳闻,真是不简单呀……   侍剑抬头看了看天,对张烈说道:“大爷,咱们进屋去吧,这里风大雪大的,咱们进去暖和暖和…
…”   张烈点了点头,随着侍剑举步进了大堂。掌柜的一见他们两个进来,便连忙放下手里的笔迎了上来
,先是恭敬地对张烈行了个礼,然后帮他们安排好了座位,斟上茶,这才笑着对侍剑说道:“剑哥儿可
有好一阵子不见了,怎么?又被主子派到哪里出公差了?”   侍剑端了茶杯捂手,指了指张烈,笑着说道:“这位就是咱们家大爷,主子就是派我去给大爷带路
的,你也知道,最近从百济过来的路上不怎么好走……”   “哟,这就是大爷呀,您看我这眼浊的,大爷您可别跟小老儿计较呀……”说着,掌柜的更殷勤了
几分。   张烈也连忙客气谦让了起来,待掌柜地去为他们安排酒食时,他才顾得上问侍剑:“这客栈也是三
妹开的?”   侍剑有些讶异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姑娘没跟您说过?五原城方圆百里内,所有招牌上带云字
的生意都是咱们云天盟地……”   “云天盟?可是三妹信里说的那个什么商会联盟?”张烈怎么听都觉得“云天盟”这个名字象是个
帮会名称,而不象是什么商会联盟。   “嘿嘿……”侍剑傻笑了起来,有些脸红地解释道:“所谓地商会联盟,联合地也都是自己人,比
如云家,比如我们天一阁,再比如明染公子身边的一些可利用资源……我们现在把这些整在一起,有负
责出去找货地,有负责货物安全的,有负责销路的,然后不经意之间,倒弄出现在这种规模,其实您这
次来的正好,我们主子可是惦记您好久了,打算把您也拉进这个联盟来,我呀,这就是先跟您透个底儿
……”   侍剑说的越多,张烈是听得越糊涂,他手拈着茂密的胡须,前思后想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既
然现在已经有了规模,还拉我进来做什么?难道是要去我那儿找货?我现在不是已经按月送货过来了吗
?这跟加入联盟难道还有什么不同?”   “去您那儿找货?!”侍剑装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擦了擦根本就不存在的汗,咽了口唾沫,说道:
“您别吓我,您可是我们主子的大哥,谁敢上您那找货呀?远远儿地看见您那些骡驮垛子上插着的小旗
,他们就闪得没影了……”说到这儿,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俩,这才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
:“我说的找货,就是……”他无声地说了一个“抢”字。   张烈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找货”是这么个找法。他想起当日在洛水之上,天下跟他说起过要做
“马贼”的,对侍剑的话倒也没有太过吃惊,只是暗暗点了点头,塞外这地方,本就是强者为尊,是个
谁的拳头够硬,说话都能大声些的地方,天下跟罗成来这么一手,倒是足够有震慑力了,这样才能压制
住各方蠢蠢欲动的势力。   自从当日洛水一别,张烈他们在海上的生活好过多了,有了天一阁山东分堂的接济照应,他们不仅
货物流通顺畅了,就连哪里有什么“好货”会路过都能及时得到通知,这两年也算是赚得盆满、钵满。
结果现在不管水上还是陆上看着他眼红的人翻了好几翻,让他不得不在这个时间来五原一趟。   唉,他现在是真的知道了,日子过得太好也是一种罪过呀!不过,这会儿他看到了五原如今这种情
况,心里不禁泛起一层浅浅的嫉妒,一样是过得刀头舔血的生活,怎么自己这对结拜的弟、妹,就能过
得这么肆无忌惮呢?自己就偏偏前有狼、后有虎,处处得顾忌?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联盟,加入还是
不加入呢?他又想到自己怀里那封烫了金的请柬,眉头皱得老高。   侍剑看着张烈复杂地表情,悄悄低下了头偷笑,心里也盘算着时间,一个劲地用眼角地余光朝门口
张望:人,也该到了吧……     第三章 翻手为云 第二节 再见   侍剑正跟张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就听到外面突然静了下来,片刻之后才又恢复了先前的嘈杂
。侍剑会意地笑着把目光转向门口,张烈也有些不明所以地把转头望去。   门口处的棉帘子一掀,进来了一个披着件厚重的狐裘斗蓬的姑娘。大堂里一下子也静了下来,犹如
刚才外面的情形一般,要知道在这塞外荒寒的时节,很少会有女子出远门的,大堂里所有的目光一下子
就被这姑娘给勾了过来。   只见姑娘整个人都好似被裹在那件斗蓬里一样,小脸儿被领子上的毛皮遮起来了一半,看不清楚面
容。可是她看到侍剑后眼睛明显一亮。掌柜的显然也是认识这个姑娘的,一见她进来便迎了上来,笑着
说道:“月姑娘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不用侍候主子吗?还是主子有什么事情吩咐?随便派个人来就是
了,怎么让月姑娘亲自跑了这趟呢?这天寒地冻的,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办?主子怕是又要心疼了……”
掌柜的一边唠叨着,一边接过这位月姑娘解下的斗蓬。   月姑娘一边理着头发,一边对掌柜的说道:“您呀,净是瞎操心,我什么时候离开过主子身边?主
子也来了呢,刚才在外头见到徐管事,主子正在跟她说话,马上就进来……”说着,她从袖口里掏出一
个纸包,递给掌柜的,说道:“主子的风寒还没好利索,这是舅爷给抓的药,您让人先给煎上吧……”   掌柜的接过药眉头就皱了起来,并没有去后堂安排,反而朝门外走去。边走边念叨:“这个主子呀
,病都没好利索怎么就冒着这么大的雪跑出来了呢?还在外头顶着这过堂风跟老徐闲扯,哼。这要是染
公子在的话……”   月姑娘冲着掌柜地背影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笔直地冲着侍剑这一桌走了过来。待到了近前。她先是
冲侍剑笑了笑,然后对着张烈福了福身,说道:“奴婢沁月见过大爷!”   “沁月?你是……”张烈看了看眼前这个容貌秀丽的少女,又把眼睛移到了侍剑身上。   侍剑忙起身介绍:“这是我们主子的贴身丫头……”然后他也看向沁月,问道:“主子也来了?”   沁月点了点头。说道:“染公子前几日因事回了幽州,他前脚一走,主子就跑出去玩雪得了风寒,
好容易被舅爷给圈起来养了几天,这不,今儿一听说大爷后半晌就会到连云栈,她都还没好利索呢,便
谁说也不听地跑了过来……”她先是把这些前情解释了一下,然后对张烈说道:“大爷。我们主子一向
是任性惯了地,呆会儿您可得劝着她少吃些酒,舅爷还说。主子现在身子弱,得吃不荤腥。不消化。也
请您多担待些……”她特意先进来,就是为了先跟这位“大爷”交待这些事。既然主子那边有理也说不
清,就只能对这位大爷下工夫了。   张烈听得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个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呀,原以为长大了能收敛些,却不想童
心更重,居然会为了玩雪,玩到得了风寒。可是,他心里却又有几分心疼,他可不会觉得天下这是拿他
做借口,特意跑出来放风地,想来是真的把他这个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大哥真的放在心上了,才会这么迫
不及待的想见面吧……   张烈笑声未歇,就觉一阵寒风袭过,门口地棉帘子又被人掀开了,这次进来的还是一位姑娘。   十四、五岁的青涩年纪,可是眉目间却散落点点风情,头发简简单单地挽了个少女常见的发型,只
是鬓边插的那只珠钗极为醒目,上面的珍珠足有龙眼那么大,身上穿着一袭合体的斗蓬,大红的缎子面
上绣着几朵牡丹,几对采花蝶,她这一进来,倒仿似带进了一堂春意。   那珍珠张烈是认识的,是去年地时候他让人捎给天下。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已经呆掉了
满堂食客,莫名地有些激动,这引人注目的少女眉间分明就是自己的结拜妹妹呀!   少女解开斗蓬递给身后地人,大家这才发现原来随着她一起进来的除了店掌柜,还另有一男一女,
只是刚才大家都只顾着看那少女,反而把她身后地人给忽略了。   “大哥!---”少女正是天下,她一眼就看到正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她地张烈,笑盈盈地朝他走了过
去,扑进他怀里。   张烈一把抱住她,有些激动地叫道:“三妹----”扶正了天下的身子,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她。   天下半点也不觉得羞涩,反正旋身转了一圈让张烈看个仔细,笑着问道:“大哥是不是觉得女大十
八变,我越变越好看了?”语气里带了几分得意,她地容貌自不必说,便是身上散发的气质都每每让人
忍不住把所有优美的形容词用在她身上,她更是常常得意于此,好听话哪个女孩儿不爱听?   果然,张烈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家妹子真是长大了,越变越漂亮,早先我还在想,二弟的
信里说,三妹越长越好看,引来狂蜂浪蝶无数,妹子能漂亮成什么样呢?如今一见,才知二弟所言不虚
呀……”   天下的嘴出人意料地噘了起来,拉着张烈的衣袖坐了下来,抱怨道:“大哥,你都不知道染有多可
恶,可是每次跟他出门,他都要我用面纱把脸遮起来,好象我长得有多见不得人似的……”   “若我是二弟,只怕我也会这样……”张烈心里倒是有些同情明染了,守着这么一个不把自己美貌
当回事的女孩儿,怕是不容易吧?还好他身份够高,后台够硬,手身够好,不然怕是也守不住眼前这个
能让所有男人眼睛一亮的女孩儿吧……   “哼!就知道你们男生都是一国的……”天下的嘴噘的更高了。   张烈亲昵地拍了拍天下的肩膀,本来想安慰她的话在看到她身上单薄的桃红色低胸裙装后,一字不
剩的咽了回去,眉头也皱了起来,说道:“风寒还没好利索,怎么穿成这样就出门了?”   天下狠狠地瞪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沁月和侍剑两人,陪着笑说道:“什么没好利索呀,其实早就好
了,只是舅舅不放心,所以才又多抓了几副药让我补一补……”她把那个“补”字念的极重,强调那药
真的只是补药。   张烈摇了摇头,示意沁月把天下的斗蓬取了过来,不顾天下的挣扎,硬是给她披上,说道:“我不
管那药究竟是什么功效,总之你老老实实地把斗蓬给我穿着,不然若是二弟知道了,还不得抱怨我这个
当大哥的不懂心疼妹子吗?”   天下无奈地披着斗蓬,与张烈说起话来。待掌柜的亲自把酒菜饭食端上来之后,天下眼里的抱怨都
转成了幽怨……张烈把沁月刚才说的话记得一字不差,净给天下夹些素淡的菜食,连带的为了陪天下,
硬是没有喝酒,改喝起茶来。   看着天下的表情,侍剑跟沁月几个人如果不是顾忌天下的面子,肯定会笑翻在当场。     第三章 翻手为云 第三节 联盟   大堂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吃完饭后,天下跟张烈就回了掌柜的早就安排好的房间,在房间外头安
排好了人手,才另沏了壶茶详叙别情。   张烈对天下跟罗成能在短短时间内把五原发展到如此规模很好奇,忍不住问起此事。   天下不以为意地说道:“这有什么难的?这里怎么说也是北平府辖下,有了二哥这么个少王爷在,
我们悄悄占下五原的事压根儿就没人管,不过,我们在五原这么大的动静,要说北平王不知道那是假话
,他老人家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不过他到底是心疼儿子,怕儿子吃亏,所以我们刚到五原没多
久,他就调了三万骑兵驻扎在离此不足百里的瓦口关,领兵的是老爷子的干儿子金眼雕杜差,有时候我
们出去找货人手不够了,二哥都还会去瓦口关借些人马过来呢……话再说回来,我们天一阁再加上云家
,还有二哥以前自己训练出来的黑甲军,这实力本就惊人,再有了这三万骑兵做后盾,就是突厥人都不
敢往这方圆三百里晃荡……”   这就是实打实的优势呀!张烈暗叹,身份真的是个好东西,在北平府这一亩三分地上,罗成这个少
王爷自然是无往不利的。他点了点头,说道:“这些倒是可以理解,不过你们是怎么把这里变成商贸重
镇的?这不是引人觊觎吗?”刚才在大堂的时候,他都看见好几拨儿口音各不相同的商人,更有一些一
看就不是善茬的武夫。   天下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天一阁本来就在各地都有生意,我只是让他们有选择性的跟一些大商家
透了些风声,我这里地货来路并不正。所以价格极为低廉,兼且又有大哥的海货支持,所以倒是引来了
一批心眼儿活泛的商贾。而且现在连一些突厥贵族都会私下委托一些汉人商贾来我这里买东西……”   张烈皱了皱眉头,说道:“卖给突厥人?你们就不怕养虎为患?”   “卖给他们比卖给汉人划算……”天下笑得极为诡异:“如果他们让我们代为送货。那通常过不了
多久他们地部落就会被草原上有名的马贼蓝胡子给偷袭,如果他们不让我们送货,那他们在自己接货地
途中就会被灰胡子给抢去,过不了多久,我这里就会又多了一批新货……”这两只“胡子”队。任谁一
听也知道就是天下的“马贼”小纵队。   “这个……”张烈完全没话说了,见过狠的,没见过这么狠了,卖出去,就是为了再抢回来,这招
实在是高!这都是不能叫“没本钱”的买卖了,这分明就是别人倒贴钱的买卖嘛!张烈转念一想,又生
疑问:“不过,如果是这样地话。那些突厥蛮子难道就猜不出来你们跟这些马贼的关系?”   天下撇了撇嘴,说道:“知道又怎么样?突厥人不比咱们汉人,他们都是在马背上讨生活。草原上
这个地方,一年里倒有七、八个月气候恶劣。他们自己根本没有可以赖以为生的食物来源。以前他们每
年还可以靠着冲进关内抢些物资过冬,可是我们往五原这一驻扎。再加上我们背后那三万骑兵,他们几
次的进攻计划都伤亡惨重的失败了,他们现在也只能靠在我这里买粮食来维持生计,我们也并没有赶尽
杀绝,马贼们洗劫他们的营地,也只是抢劫财物,并不会动他们的粮食,不会影响他们的生存,现在他
们也学聪明了,来我这儿买粮食都会付出市价的两倍,那些珠宝古玩等奢侈品更是会以四、五倍地价格
成交,等他们要走的时候还会以好几倍的价格请我们地人护送,基本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地营地就不会
引来那些马贼光顾了张烈听得简直是目瞪口呆,今天才算明白,原来生意还能这样做……   天下笑着喝茶,等着张烈慢慢消化她说地这些话。好半晌张烈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妹子
,什么时候有空,也去哥哥那儿,帮哥哥计划一下,看看哥哥能不能向你看齐,生意要做到你们这份上
,那才叫过瘾呀!”   “加入我们云天盟呀!加入了之后,自然会有专人帮您筹划这些的。”天下得意地说道。   “云天盟?刚才我倒是听侍剑说起过这个,不过,我还是不懂,你这个联盟主要是做什么地?”张
烈虚心求教,他现在已经充分认识到,捞钱----这事他跟天下他们的差距不是普通的大!   “其实说白了,我这个联盟就是风险共担,利益共享这八个字……”天下的表情认真了起来:“虽
然现在我们在帮您销货,可是照我的计算,您手里每年还有很大一批物资给浪费掉了,并没有产生效益
,加入我们的联盟,我们会安排专人来告诉您怎么样废物变宝,什么叫做奇货可居,而且,大哥,不是
我说您,您手下现在也有好几千人,干么总是局限在海上呀?应该慢慢地在陆地上建立势力,当然这方
面有我们天一阁帮忙的话,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有了联盟这个名份,很多事情我们都可以联合起来做
,所谓财势,就是指的有财,才有势,您也不想跟着您的那些弟兄一辈子就漂在海上吧?”   天下的话说得张烈心中一动,他知道天下这几年帮他销货纯粹属于帮忙,每每回馈的利润都让他脸
红,他一早就觉得天下一定顶着不小的压力在帮他,天下说服加入这个联盟,他是不觉得天下对他有什
么企图,因为这样可以让天下为他做的事更加的明正言顺,只看现在这个云天盟的成员就知道这压根就
是天下跟罗成自己的势力,拉他进来也是希望他可以有更好的发展。至于说什么“风险共担,利益共享
”,只怕到时候“风险”没他的事,“利益”他却没少享……一想到这点,他就不禁有些犹豫,这好象
也太占人家的便宜了吧?   天下把张烈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知道他在顾忌些什么,微微一笑,说道:“大哥,您可别想的太多
,您也是知道我跟染的身份的,我们这样着力发展五原,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钱,钱财方面于我们
并不算什么,我们需要的是势力,如今这样的发展,一则可以牵制突厥人的行动,二则可以累积资本,
帮您也就是帮我们自己,您发展的大了,我们的倚仗便多些……”   张烈看着天下真诚的表情,突然有些惭愧,觉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慨然一笑,说道:“好!就这
么定了……嗯,你们可有往内发展的想法?”张烈朝着南方指了指。   “往内?”天下眼睛一亮,问道:“您有什么门路?”   张烈“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的请贴递给天下,说道:“其实这次我原本就是为了这事
来的……”     第三章 翻手为云 第四节 调笑   天下接过那请贴,只见上面极庄重地写着“绿林会”三个描金楷字,她打开内页下意识地先朝尾缀
的发起人看去:单雄信!天下一愣,这个人名有些熟悉呢,她皱着眉头努力地想,终于给她想到,这不
是评书里那个小心眼儿的九省绿林响马头儿吗?好象评书里说过,他跟罗成总是别着劲儿……天下有些
犹豫了……   张烈看出天下的犹豫,不过他以为天下是不放心陌生人的缘故,忙解释道:“我虽跟这单雄信不熟
,不过我手下一个兄弟倒是与他交情颇深,据说此人倒是颇有些豪气,与人交往也极坦诚、爽直,他有
意与我结盟,如今这大隋境内海陆两道也就我跟他能并肩称雄,兼且与我的兄弟有旧,所以才来函邀约
,想共成大事……你既有心扩展势力,何不与我同去,看看能否有所借助呢?”张烈有些话并没有说出
来,他对单雄信也不是多放心,只是不愿驳了他的面子才走这一趟的,毕竟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可
是结盟毕竟不是什么小事,他在陆上并没有什么势力,如果真要结盟的话,有天下他们帮他看着,他才
会比较放心,所以才想扯天下下水,不过他知道就他那点心思一定瞒不住玲珑剔透的天下,也就没有明
说。   天下果然了然地笑了笑,问道:“他既想结盟,可有说过结盟的方式?你们两家其实并没有什么利
益挂钩的地方,他突然的来这么一手,所图为何?”她的问话一针见血。   单雄信虽有些势力在黄淮、长江水哉,可是这些跟张烈的海盗团伙并不搭界,有什么必要结盟呢?
他是看上了张烈地哪点优势了呢?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张烈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不明白这点,所以才觉得不放
心呀!”   天下咬着下唇整理一下思路,突然笑道:“哎呀。咱们在这儿发什么愁呀,反正您是要去这一趟的
。见了面自然知道他们打地是什么主意了,条件好就应下,有问题就拖着,有什么好为难的?对了,您
这次过来带了多少人手?”   张烈一愣。并没有领会天下地用意,下意识地答道:“十几个人而已,怎么了?”   天下的眉头皱了起来,盘算道:“好象少了点呢……对了,与单雄信相熟的那人可是一起过来了?
”   张烈这才有些恍然,笑着说道:“你是怕我被人暗算?这倒不用担心,你大哥我自保的能力还是尽
够的……”   天下仔细地看了看请贴地内容,摇了摇头说道:“有备无患嘛……他们居然约您去山西,那可是单
雄信的老巢所在呢。真是群不厚道的家伙……我看您呀,还是多做些准备的好……”   张烈哑然失笑,叹道:“三妹呀。你到底不是真正的做我们这一行出身,虽然我混在海上。可是大
面儿上来说。也是属于绿林道的,做我们这行讲的就是一个义字!他既约了我来。便要护持我的安全,
我若是出了事,他怕是也难在这一行树立威信了……所以,安全方面,不用担心!”他说的斩钉截铁,
信心十足。   天下在暗暗撇嘴,心说:背信弃义这词最初就是从绿林道上传出来地,这个大哥呀,也太单纯了,
利益面前,谁还会顾及那个义字呀……不过,这些话却不好说出来打击张烈,天下也只是陪着笑脸没再
多说,心里却已有打算,定要派人去查个清楚……   时辰也不早了,天下病体初愈,精神难免不济,张烈便催促她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烈起床刚一开门,便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挺拔少年正斜倚着廊柱含笑看他,他
又惊又喜地扑过去拉住少年的手,说道:“二弟,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回幽州了吗?”   锦衣少年正是罗成!他地容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长高了不少,俊朗依旧,所以张烈一眼就认
出了他。罗成神情间也有些激动,回握住张烈地手,笑着说道:“我办完事算了算时间,估计您也快到
了,就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昨晚本来先回地五原,结果听说三妹那丫头居然带着病跑来见您,我就也
连夜赶了过来……”   “喔……原来是这样啊!”张烈打趣似笑看着罗成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看我这个大哥的,
却原来是为了三妹呀……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那干脆把她娶回家好了,以后你走哪儿就让她
跟到罗成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张口结舌地不知说什么才好,正尴尬间,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娇呼,
他回头一看,正迎上天下扑过来的身形,忙抱扶住天下,一迭声地说道:“小心点!----”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照我计算,你还得两三天才能回来呢……事情办得可还顺利?”天下眼睛
亮晶晶地看着罗成,亲昵地搂着他的腰,仿佛身边没有张烈这个人存在一般。张烈在一旁捂嘴偷笑,笑
得罗成的脸越发地红了,这几年天下渐渐有了少女形态,他便总是有意识地避免在人前与天下太过亲密
,怕影响她的闺誉,可是天下却好似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些一般,总是毫无顾忌地与他接触,他心里其实
挺得意的,只是人前不好表露而已。   罗成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天下的手臂,清咳了一声,说道:“其实原本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娘想儿
子了,另外有些人员调动,我爹想听听我的意见,我一听说你病了,就急着赶回来了……”   “喔……”张烈在一边又怪声怪气地来了这么一嗓子,忍着笑说道:“刚才还说什么估计我快到了
,所以才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怎么这会儿一见三妹就又一个腔调了?……”说没说完,他便再也忍不
住地大笑了起来。   罗成越发地尴尬了起来,倒是天下混不在意张烈的调笑,重又挽上罗成的胳膊,带着几分得意地说
道:“他就是喜欢我,就是在意我,怎么样?不服呀?”一句话把罗成逼得落荒而逃,纵身从二楼跳了
出去。天下非常没有良心地跟着张烈一起大笑起来,边笑边跟在罗成身后一起来到大堂用早膳。   一顿饭的工夫,罗成就习惯了张烈跟天下两个人善意地言语“攻击”,偶尔也能借着机会反击一二
,让张烈大叹,世上最容易练的工夫只怕就是“厚脸皮”了……     第三章 翻手为云 第五节 序幕   张烈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真的站在五原城门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气。昨天
他见了连云栈的外围墙就已经很吃惊,可是五原的城墙看起来居然比连云栈不知道多少。高度自不必说
,单是墙的厚度就让他为那些还在打五原主意的突厥人惋惜了,三尺厚的大青石居然都垒了三层,而且
都是用粘土夯实了的,一般城池的城门总是比城墙凸出一块,这五原却是一般齐的,甚至进了城门还能
看到,登上城楼的石头台阶是另修的,比城门还阔了丈余。最夸张的是,这道城墙后面居然还有一道同
样坚实的城墙,中间这片宽阔地带有三十丈左右,两边另有两道高墙把这块开阔地隔成了长方形,怎么
看都象是个口袋,如果真有人攻进了第一道门,只怕四下里一堵,敌人就被包了饺子了。   五原的防御已经让张烈吃了一惊,可是进了城之后,城内的繁华一样让他目瞪口呆,这里简直比得
上洛阳的喧闹了,到处是形装、容貌各异的行人,应有尽有的商品……不过张烈觉得眼睛看不过来,连
跟着他来的兄弟都一个个看傻了眼。   天下和罗成相视一笑,对张烈说道:“大哥,不如我让人带着您手下的这些兄弟好好逛逛五原城吧
……至于咱们就先去海连天看看,可好?”   张烈看着手下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不禁失笑,同意了天下的提意,由着那些年轻小伙子撒了欢
地跑开了,他其实也心疼这些手下,长年在海上漂泊。对陆地他们已经太陌生了……看着这些兄弟兴奋
地笑容,他不免更认同了天下的话----他不能让手下的这些兄弟一辈子漂泊在海上!他暗暗握紧了拳头
,跟自己发誓:一定要让跟随了他们祖孙几代人地兄弟重新回到陆地上来!   往前又走了几步。张烈突然恍过神来,问道:“刚才你说的那个什么海连天是什么地方?”   罗成朝前方一座二层高的小楼一指。说道:“那就是海连天,是专门出售那些您送来地海货的……
”   张烈不觉得也兴奋了起来,他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间专门为他销货地店铺。几人紧走几步,来到
了海连天的前面,这里连味道都是张烈所熟悉的。有着海水的淡淡气息。从墙上挂的到柜上摆地,触目
所及尽是他认识却又不熟悉的东西。他送来的珊瑚、珍珠已经变成了精美的首饰,他送来的那些金银器
具也变了模样,被点缀缀更为华丽夺目,他送来的那里海里的特产,也都被细致地装在红盒子里让人感
觉身价倍增,连那些在他看来毫不值钱的贝壳之类送给天下做玩物的小物件,也都被加工后摆了出来…
…这一切地一切汇聚在一起,凝成了一种感动。难怪他每个月的收益都那么多,只看着这店里的东西就
知道罗成跟天下花了多少心思做这些事,让他这个做大哥地不免惭愧。   张烈正呐呐地不知说什么才好。就被罗成和天下拉到了后堂,一把按倒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各抱了
一堆帐本递到他面前。齐声说道:“难道您来一趟,这几个月地帐。您就自己算吧……”然后两人动作
迅速地溜了出去,剩下张列一个人对着两个堆帐册苦笑。   海连天壁地茶楼里,罗成和天下要了一个雅间,吩咐下去不许人来打扰,才坐下来说话。   天下把昨天跟张烈的谈话,从拉他加盟,到单雄信地请贴,前前后后,一字不落。   罗成听完,一脸的沉思,缓缓说道:“这单雄信我也听说过,不过所知不多,你那里可有什么具体
的消息?”   “我已经派人去探他的底了……我感觉这个人并不如他表面表现的那么大气,而且颇有野心,或许
可以利用,只是大哥好象对他很有好感……”天下说着皱起了眉头。   罗成微微一笑,说道:“先看看再说吧,有野心并不是什么坏事,若是为人处事可圈可点,便是交
个朋友也没有什么关系,至于大哥嘛……只要咱们安排得当,总不会让他吃亏的……”罗成心里对张烈
这个大哥也是极敬重的,或者该说他对张烈这种任武豪侠的英雄是极敬重的,他天性中“护短”的那一
部分早就把张烈给包括了进去。   天下也笑着说道:“是啊,总不会让他吃亏的……只是看他刚才的表情,倒象是生怕多占了咱们便
宜一般,只怕到时候谈到利益分配的时候,会有些麻烦……”这麻烦自然是“唯患不公”,只是与平常
的情形不同之处在于,张烈会把利益往他们这边推……   罗成点了点头,不以为意地说道:“主动权掌握在咱们这边,到时候给多少,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   “那倒是……”天下也点了点头,张烈毕竟要常年呆在海上,到时候还不是他们给多少,就是多少
吗?天下话锋突然一转,问道:“我这边都交待完了,你是不是也该跟我说说北平府的事?你这次有没
有抽空去嫣娘那里看看?”   “自然有去,去的时候还发现了点不一般的状况……”罗成似笑非笑地看着天下。   “什么状况?”天下非常配合地瞪大了眼睛问道。   “我爹这次把我跟杜差一起叫了回去,我临来之前借着到清云楼喝茶去见嫣娘,谁知正撞上杜差在
给嫣娘倒茶,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是谁知他们俩一见我脸色都变了,杜差更是连茶杯都摔碎了,一副见
鬼的模样,很是心虚呢……”   天下深吸了一口气,一脸的惊喜,确认道:“有戏?”   罗成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非常的有戏!绝对的有戏!”   天下一喜之后。脸色又沉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一点也不急着把嫣娘辍捣出去,我倒是
想快点把天鹰地痴心给转移掉……我对他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实在忍不不下去了……”说着。她可怜兮兮
地看向罗成。   罗成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道:“这事急不得地,你不是已经安排了各种类型的女人在他身边。让
他慢慢习惯了吗?要坚定地相信,日久生情这种事是存在的……”   “也只能这样了……”天下泄气地趴在了桌子上。   这时雅间外突然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吵闹声:“姑姑……姑姑……你们放开我,我知道姑姑在里面…
…我亲眼看见姑姑跟着那个坏人进来的……你们快让开,不然呆会儿我让姑姑打你们屁股……”   天下看着罗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坏人……你的无敌人缘怎么一到了晟儿那里就不管用了呢
?”说着,她站起身打开雅间地门。对外面说道:“是晟儿吗?让他进来吧……”她话音未落,一个幼
小地孩童便扑进了她的怀里,撞得她一个咧咀,若不是罗成及时扶住她,险险跌倒。   罗成皱着眉头,把晟儿从天下怀里扯了出来,沉着声说道:“你姑姑大病初愈,哪里禁得起你这样
撞?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这几年下来天下悉心地帮这孩子控制余毒,并且耗费心力教他修习火神诀。如今晟儿也算是小有所
成,也算是摆脱了“霜华”的威胁,身体渐渐成长不说。连智力都已经提升到了正常人的水平。如果他
不是这么粘着天下的话,一切就更好了……或许是因为他“懂事”以来。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天下。所以
对天下有种超乎寻常的依赖,有时连他母亲婉约都不免嫉妒天下。他这份依赖体现的最深刻的地方。在
于他地独占性,他每天一睁开眼睛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分开罗成跟天下,每次罗成因事离开五原的日
子就是他最幸福地日子,可是罗成一回来他就发现“他的”姑姑每次都要在罗成身边才能找到……于是
乎,罗成就成了他小小心灵里唯一地“坏人”!   罗成对晟儿也格外地不喜欢,有时候被这小子气得牙直痒痒,忍不住暗暗后悔,当初干嘛说服天下
救这个小鬼……可是他又非常的满足于天下每次地态度,晟儿总是被天下抛诸脑后的那一方,这大大的
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只是常常被天下耻笑,居然跟这么个小孩子较真   小小的包厢里,一场“天下”争夺战于焉上演,最后以婉约抱走晟儿为罗成敲响了胜利的锣鼓。   罗成就保持着那种趾高气昂的气势随天下回去海连天接张烈,自然不免又被了解实情的张烈好好地
嘲笑了一番。   张烈的五原行非常圆满,不仅定下了他非常“满意”的加盟条件,而且成功地让罗成跟天下答应会
尝试与单雄信接触,为他同单雄信的会盟增加了筹码。当然,他的“满意”是建立在并没有领会到这些
条件是满足点完全掌握在天下跟罗成的手里的情况下,而所谓的“尝试接触”也是要在他完全“了解”
单雄信的意图后,才会进行……   当然,在他了解的这段时间里,足够天一阁把单雄信的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了……   送行时,每个人都笑的很开心,只是开心的内容自然各不相同,但也总算是“皆大欢喜”   ……   一场绿林变革,于此悄悄地拉开了序幕。     第三章 翻手为云 第六节 郁闷   宽敞的书房里,天下跟罗成面对面的坐着,他们中间的书案上放着的正是天一阁对单雄信的调查报
告。上面不仅详尽地写着单雄信及其家人、亲信的生平事迹和交往情况,更有关于这次会盟的详细记录
。   天下用手指轻轻地拨弄着这打纸张,叹了口气说道:“大哥是不是被单雄信描述的美好远景迷晕了
头了?听听大哥派人带来的消息,再看看这份调查报告,我都快不能对上这是一件事了……”   罗成皱着眉头,轻敲着椅子扶手,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怕大哥身边不太平呀……”依罗成对张烈
的了解,张烈从来都不是一个过于冲动的人,眼前张烈的这些决定,显然是在“有心人”潜移默化下的
结果。   天下点了点头,说道:“上次大哥来的时候,我就隐晦的提醒过他要注意身边的跟单雄信接触频繁
的人,可是他显然没放在心上……现在怎么办?”   从调查报告上看,单雄信是个颇有野心的人,他表现出一副“贤达干练”、“义薄云天”的样子结
交天下英豪,可实际上却是一个“才大志疏”、“无容人之量”的庸碌之辈,他对张烈的这股海上势力
垂涎已久,早早地安排了人渗透到张烈身边,而这两年张烈的实力在天下和罗成的有意帮助下更是得到
了长足的发展,只是这样一来,反而把天下和罗成给暴露了出来,尤其是这次跟着张烈一起到五原来的
人里也有单雄信派来的奸细,五原的繁华谁见了不眼红?连带的单雄信也打上了五原地主意。   偏偏这会儿张烈还把单雄信当好人,在天下收到调查报告的同时。张烈也派人送信过来,没口子的
夸单雄信是好人,合作前景大大地好……直接让天下跟罗成两人无语!   罗成思前想后了一番。叹了口气说道:“这次只怕不去不行了……”   “嗯,大哥还在那边乐不思蜀。恐怕真是咱们去一趟……”说着,天下突然笑了起来:“那咱们就
给单雄信一个难忘的教训吧!”   “什么?”罗成一愣,不知天下所指为何。   天下指了指调查报告最后地一页,示意罗成仔细看看。罗成看完之后,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这馊
主意都是谁出的?”   今年山西、陕西一带大旱。颗粒无收,捎带的山东的粮食也紧俏了起来,张烈离开的时候,天下答
应帮他准备五万担粮食地。这事张烈并没有瞒人,他身边的那个奸细自然也知道,并且把这件事情告诉
了单雄信。山西也缺粮,而且他手下不少人都分布在干旱地区,所以他就打上了这批粮食的主意。   只是天下往张烈那边送东西从来不走关内,单雄信就动上心思了。先是假意询问张烈粮食够不够,
然后说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先帮他解决一部分,张烈自然很“感动”地告诉单雄信五原那边已经为他备下
了足够的粮食。单雄信就非常“大方”的送了张烈一支令旗,说是只要把这旗插上。大隋九省的地面上
不管是不是他辖下的绿林中人。看在他的面子上都不会动拥有这面旗地车队……面对他的“好意”,张
烈自然是没口子的道谢。在张烈看来,关内地运输路线比关外自然是安全多了,所以他便让送口信的人
把这支令旗一起带了过来……   依着单雄信地想法,等运粮地队伍进了关,到了他的势力范围以内,那还不就是他们说了算?照他
地算计,就是真的抢了,一个偏居一隅的小小五原,一个在陆地上没有分毫势力的海盗头儿,哪个能把
他怎么样?而且依着张烈“耿直”的个性,应该也很容易就“唬弄”过去的,至于五原那两个“毛孩子
”,他其实并没有怎么放在眼里,五原今日的成就,在他想来也不过是因缘际会下的产物罢了……   单雄信并不知道天下跟罗成的身份、来历,关于这些张烈一向注意,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他的
人又不常上岸,所以也只知道张烈有这么两个义结金兰的弟、妹,却不知道这两个人各自背后的所代表
的势力……   罗成跟天下两人看着那支令旗,一起露出了诡异又阴险的笑容。啷……啷哩咯啷……啷哩咯啷……
”侍剑骑在马上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不断“壮大”中的车队,心里暗暗佩服天下:
主子就是主子,真是英明呀……   原本他还奇怪,也不过就运五万担粮食,十辆骡车就够了,用得着从最精英的两队人里挑出三百多
号来一起运送吗?而且还是在沿途都有天一阁的人接送的情况,这支队伍未免太过奢侈了,都够钻到草
原深处打劫一伙的了……   直到他们一出北平府第一次遇上劫道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么多人是做什么用的……   这三百多人在第一次遇到山贼的时候,是在天下的一声令下才跟山贼动的手,并且成功的将贼窝洗
劫一空的。从此以后这帮小子食髓知味,一路上不管是逢山、还是遇水,都扯了嗓子干嚎,生怕引不来
土匪一样,这一路上十几座匪巢,连偶尔发现的、并没有动劫他们的念头的都被他们给抢了个盆干碗净
……   于是乎,原本的十辆骡车,在踏入山西境内的时候已经发展到了现在的近五十辆,运送的队伍也发
展到了近五百人……   对于眼前的战果,天下还是很满意的,下达了“收缩队伍,除非有人来打劫,否则不再打劫”的命
令后,她策马追上罗成,笑着说道:“这次收获颇丰呀……你说,单雄信现在什么心情?”   罗成在马上一边调着弓弦,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估计他现在已经准备好了鼎,正准备烹了咱俩
呢……”   天下撇了撇嘴,说道:“谁烹谁还不一定呢!”然后心情愉悦地打马狂奔起来。   单雄信这会儿没想着烹了罗成跟天下,他倒是想把自己给烹了!   他实在是没有料到天下这队人实力如此强悍,攻山掠寨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下手也极狠,有敢硬搞
的一个活口也没留。弄得后来的几个山寨连抵抗的念头都没敢有,一见他们上山,就灰溜溜地打包行李
卷儿溜之大吉了……   如今天下他们一行人动作迅速地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插着他的令旗进了山西了,
在他家门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手的,无论如何这点脸面还是要顾的,可是眼下这局他可怎么解呢?他
是一个劲的犯愁。召集了手下几个亲信坐了一下午了,却一个好主意也没想出来,最后发现他们唯一的
能做的就是----死不认帐,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吃了亏,还没脸报仇!   单雄信心里那叫一个怄呀!他在绿林道上混了这么多年都没吃过这亏,心里憋屈的直想撞墙。   单雄信就在满心的郁闷中,接到了云天盟所属已经到了他家门口的消息……     第三章 翻手为云 第七节 是非   本来一接到天下他们已经到了天堂县的消息,单雄信倒是有想去接他们的想法的,可是他手下的几
个头头脑礅的兄弟死抗着不让去。他也知道大家伙儿都憋了一肚子的气,便一咬牙,同意了“晾晾这拨
眼高心黑的主儿”的提议。   天下跟罗成并不在意有没有人搞什么“欢迎大会”之类的场面,一行人依旧是浩浩荡荡、张张扬扬
地住进了一个月前才在天堂县开张的连云栈。   待众人都安顿下来后,天下把连云栈的掌柜的叫来问了一下单雄信这边的情况。   这间连云栈之所以在这时候“落户”到这么个小县城,本来就是冲着单雄信等人来的,楼里主事的
孙掌柜更是天一阁山西分堂里的能人,这些情况早就摸得透透的,天下一问,他是张嘴就来,连今天单
雄信他们明明接到消息却没来人接的事情都说的清清楚楚的。   天下跟罗成对于单雄信他们如此“小心眼儿”都忍不住报之一笑,天下也没在这事情上再多追问,
便又问起张烈的近况。   当初来天堂县的时候,孙掌柜接到的命令里就有保护张烈这一条,所以他对张烈的事也是格外上心
的,不仅把张烈在这段时间里的遇到的事情、接触到的人都说了一遍,最后还捎带了一句:“张先生昨
天跟谢映登、秦琼一起又住在了清风观,跟魏征、徐茂公那俩老道彻夜恳谈,到现在都没离开呢……”   罗成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没到午时,笑着对天下说道:“反正时间还早。从这儿到清风观也不过几
刻钟的工夫,要不,咱们扰他的席去天下却一脸的若有所思。她挥挥手打发了孙掌柜,然后神秘兮兮地
问罗成:“你是不是有个失散多年的舅舅?”   “是有这么回事……”罗成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恍然地说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这个秦琼
是我表哥吧?”   “他……好象是,要不见了面你问问?”天下有些不能确定,毕竟只是当年地当年听评书里讲的,
谁知道是真是假呀?不过。她对秦琼此人却好奇地很,很想见识一下。   于是,两人都越发迫不及待地随便交待了一下手下,统一了“越是贼窝,越要加强防盗工作”的思
想后,就直奔清风观而去。这么快就到了山西,本来他还想着,过年前能到就不错了,可谁知连他送消
息去五原。到现在这俩人站在他面前也还不到两个月地工夫,但是能这么快再见面他还是很高兴的,一
手拉了一个领了天下跟罗成进了配殿。   魏征、徐茂公、秦琼三人对天下和罗成纯粹是好奇。这些天净听张烈说起他这结拜地弟、妹如何的
有本事,怎么把一座荒城打理的繁华鼎盛……而谢映登对这两人却另有一些看法。虽然单雄信让他陪着
张烈和秦琼到处转转。可是单雄信这一路上的安排,这么大的事他还是知道些地。他对天下和罗成除了
那么点好奇之外,更多了几分探究。   天下今天穿了一件葱心绿的对襟小袄,上面简简单单地绣着几朵细碎的梅花,下面配着同色的水染
纱裙,裙摆上也对应着几朵梅花,头发松松地挽着,斜插了一枝金步摇,长长的流苏垂在耳际,莲步轻
移进了配殿,娴雅温婉,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罗成素来爱穿白衣,今天也不例外,一身的白罗袍,前
胸、后背团绣着大朵的牡丹,头上载的仍是那顶飞云冠,显得格外华丽,往那儿一站也显得贵不可言。   两人就这么自自然然地站在那里,就显得那么地与众不同、出类拔粹!   徐茂公击案而起,笑着叹道:“好一对风流人物呀……看来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呀!”   谢映登本来一直以“英俊”自栩,可是这会儿一见了罗成,居然看得有些傻眼了,待徐茂公的话一
出口,他才反应过来,连忙随着魏征、秦琼一起起身相迎。   张烈先跟众人介绍天下:“这是我家三妹---俏君,”然后把罗成向前拉了一步,说道:“这是我家
二弟----明染……”然后为天下和罗成介绍在座诸人,当他介绍到秦琼的时候,明显地感到罗成和天下
对此人极为关注,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不好细问。   因为刚到午膳时间,所以案头上地酒菜都是新上的,徐茂公吩咐童子另上了碗筷,便拉了罗成、天
下同坐。他们俩都还没坐稳当呢,张烈就急急地问道:“你们怎么来地这么快呀?我原想着怎么着也得
再有个把月,你们才能到呢……”   罗成笑了笑没说话,天下却挑了挑眉说道:“如果不是路上遇到了那些个麻烦,我们原该再早到几
天地……大哥,我们久不入关,怎么现在关内这么不太平呀?”   “这话是怎么说的?”张烈一愣,说道:“我没觉着关内有多乱呀,你们路上遇见什么麻烦了?”   罗成冷哼了一声,说道:“关内可比我们关外乱多了……”   “就是……”天下接到罗成地话茬说道:“出了五原,那么大片的草原上也不过才三四支马贼,可
是我们自从出了北平府的地界,那山贼就没断过,就那七、八天里,我们一共洗劫了十三座山贼的老窝
呢!”   “什么?山贼?”秦琼跟魏征的合声,单雄信送了令旗的事他们都知道,如果说有一拨儿不开眼的
小毛贼不认识那令旗,把天下他们当肥羊还有可能,可是要是说有十几拨不给单雄信面子的,这事可就
有些邪乎了……   “什么?洗劫?”张烈跟徐茂公的合声,遇见山贼不奇怪。可是怎么成了他们洗劫山贼了? 只有谢映登没说话。   罗成跟天下悄悄对了下眼,心里都暗暗发笑。   “这都怎么回事?”魏征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了谢映登。谢映登唯有苦笑以对。   天下满脸抱怨地说道:“还好这次给大哥准备的那五万担粮食是我们亲自押车过来的,而且临出门
地时候因为家里不放心。还特意调派了三百人跟着,不然呀,这回这人可就丢大了,大哥,您不是说单
二爷是九省绿林的总瓢把子吗?怎么我们出了北平府。把他那面旗子一插上去,就这么招贼呀?”   “难不成,单二爷这总瓢把子是自封地?所以才有这么多人都不服气?谁插那面令旗就找谁晦气?
”罗成在一旁不遗余力的垫砖,说得谢映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暗暗埋怨单雄信这次办得事太
不地道,没占上便宜反而砸了自己的招牌。   张烈这会儿也听出点意思了,低头沉思,没再说话。   徐茂公的注意力却还在刚才天下地说的那句“洗劫”上,所以趁着没人说话便问了出来:“给我们
讲讲。你们那七、八天里都是怎么回事呀?”   “也没什么呀……”天下一脸的云淡风清:“就是走几步就能遇上伙山贼,我手下的那帮小子就兴
奋起来了,在我们那里可没这好事儿。想划拉拨儿没关系的马贼可比雪地里捡珍珠都难,另加上这些小
子个个都是见钱眼开的主。个个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个个见了劫道的走不动道,个个一看有架打就不听
号令地穷追。结果等他们杀完贼回来的时候,如果赶着饭顿儿,都能连贼窝的锅碗瓢盆都一起搬下山,
其他地大包袱、小行李的我也没细看过,就看那份量估计贼窝里能搬走的也剩不下什么了……不过,那
些吃饭用地家伙什么儿我们走的时候可都没带着,怎么说也是同行,总得给他们留点吃饭地东西,您说
是吧?”   徐茂公听得直乍舌:“你们这是劫人?还是人劫你们呀?”劫道地他见多了,可是劫道的被人劫成
这样地,他是头一回听说。   “他们不来劫我们,我们能去劫他们呀?”天下抿着嘴,强忍着笑。   罗成在一边清了清嗓子,用“低”得众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好象后来有回,你一听说山上有
贼窝,没等人家列队下来呢,就先派人冲上去了吧?”“我那本意是让人去问问路的,谁知道他们跑个
什么劲儿呀?既然寨子里都空了,那东西便是无主之物,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我们自己都捡走,大
哥,您说是不?”天下一边强词狡辩,一边找张烈给“评理”。   张烈彻底无语了。   一桌子人谁都没说话。他们还能说什么呀?以单雄信今日的威信来说,就算没在二贤庄标名挂号,
看见了他的令旗也会给上几分面子,尤其听天下话里的意思,她带来的人绝不在少数,这么大的一队人
马普通的山贼绝对不可能会动了劫他们的心思!这一路的“山贼不断”,可就有点别的意思在里头了。   别人都没说什么,魏征却沉着脸问谢映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跟张烈合盟的事,最早其实就
是魏征提出来的,这些日子以来各地剿匪的力度都有所加大,他这也是想给单雄信的这一方势力安排条
退路,如果有实在混不下去的兄弟,到时候也可以先安排到张烈那里过渡一下,可是眼前这事让他觉得
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在暗暗进行中……   谢映登皱着眉头,支支唔唔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罗成脸上的冷笑一闪而过,却没有瞒过张烈的眼睛。张烈刚想问话,却听天下说道:“看来单二爷
这总瓢把子的位子不稳呀……本来来的路上我们倒是也想避避那些山贼的,可是后来一想,我们是要与
单二爷结盟的,怎么着也算是朋友了,而来的这群人肯定是不服单二爷的主儿,那干脆我们就算是帮朋
友一把,帮单二爷清理一下这些人,就当是见面礼好了!……天下的一番话,屋里在座的诸人倒是没什
么感觉,却险险气坏了门口站着的一个人……汗然发现他们应该住客栈,不是住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