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走路就能瘦:第七篇:一个人与一座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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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位高权重,才华横溢,又自鸣不凡,且刚愎自用,其言其行则常常桀骜不驯。在督鄂期间他曾写过一首七绝,其诗有曰:
南人不相宋家传,自诩津桥警杜鹃。
辛苦李虞文陆辈,追随寒日到虞渊。
诗中叙述的是南宋君王常不用南方之人为相,但该朝几个著名大忠臣如李纲、虞允文、文天祥、陆秀夫却都是南方人的史实。
张之洞以宋代南北用人之别比喻今清廷满汉畛域之分,表达自己不为朝廷重用的怨忿之情。因为他自以为个人政绩实在昭著,无人可出其右。
张之洞待人接物傲慢异常,尤其是对那些初出茅庐的后生晚辈,初见面时常以长者自居,设局刁难之事屡见不鲜。
清末,梁启超先生到武昌讲学时,曾造访张之洞。一见对方乳腥未干,张之洞的傲慢劲儿又按捺不住了。他缓缓道:“听说先生才华横溢、文采出众,老夫倒想见识见识。我这里有个上联,想请你对个下联。”其上联为:
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
先生来江夏,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从联面上看,这里的“四水”是指中国四条大江大河,代表着中国的主要河流。而联中的“江”字按惯例专指中国第一大河长江,故有“四水江第一”。“四时”则指“四季”,夏在四季中排序第二,所以说“四时夏第二”。同时它们又构成“江夏”二字。因而其联意是:你这小子来江夏见我,咱们两人在当今中国,究竟“谁是第一?谁是第二?”潜台词自然是“老子第一”。
这是件很让对方为难之事。但梁启超何许人也,转个身即念念有词地对出一下联:
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
小子本儒人,何敢在前?何敢在后?
这里的“三教”即儒、道、佛,“三才”指天、地、人,“儒人”则指读书人。意思是说:我这个读书人知道尊敬前辈,是故“何敢在前?”但以学识来看,可能还略高于你,所以只有当仁不让地“何敢在后?”
梁启超巧妙地避开锋芒,不卑不亢,不失分寸,对得既工仗又得体。一向傲慢的张之洞碰了一个软钉子,便连声叫绝,执礼甚恭。
孙中山刚从国外回来时也曾去拜见张之洞。孙中山当时递呈了一张“学者孙文求见之洞兄”的名帖。张之洞见后颇为不悦,心里嘀咕:“一个平民布衣,竟敢与我这封疆大吏称兄道弟,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于是便在那帖子背面写了这样一个上联:
持三字帖,见一品官,儒生竟敢称兄弟!
然后叫门房把名帖还给孙中山。孙中山一看便知张之洞瞧不起自己,故而一笑,要来笔墨,对了一个下联:
行千里路,读万卷书,布衣亦可傲王侯!
这一反击可谓针尖对麦芒,更直截了当。张之洞看后暗自一惊,心想此人不仅行文不俗,而且流露出一股少有的豪迈之气,日后定当有大作为,便马上礼请入衙。
无论是梁启超还是孙中山,都是人中之龙。或许也只有他们才能让自恃清高的张之洞有所信服。
张之洞性情乖僻,士踵门求见者,或七八往不一延接,或引至花厅,历数时不出,或出见,略询数语,即欠伸,呼茶欲退。幕僚侍立白事,小有失误,诃责之声达于户外。故君子亦望风远避,平时所识拔者,只一二浮华浅露之士而已。
张之洞饮食起居与常人迥异。他每天下午2时始入睡,至晚10时乃起床问政理事。幕府中人及僚属,有事请谒皆在深夜,甚至候至天明始获传见。
总文案李文石每日入署办公,皆在晚上10时以后。与张之洞商洽公务,往往谈至翌晨出署。藩臬两司于上午谒见,常值其神疲体倦之时,在门厅坐候,不即延入,动辄数小时之久。道府以下属官,有待至数日不获一见者。有时会客谈话未已,张之洞忽然闭目假寐,甚至鼾声大作,将客人搁置一旁不理。客人不便惊动,只得知趣自行退出。为此,大理寺卿徐致祥还参劾他辜恩负职,奏疏中说:“兴居不节,号令无时。”清廷便谕令李瀚章查明具奏。
李瀚章因张之洞督粤时理财有方,自己继任后应用裕如,心存感激,遂拟一措辞极妙之奏复:“誉之者则曰夙夜在公,勤劳罔懈。毁之者则曰兴居不节,号令无时。既未误事,此等小节无足深论。”
如此这般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敷衍过去。
毕生礼贤下士
傲慢的张之洞却特别优容人才,毕生礼贤下士。《清史稿》中称其“爱才好客,名流文士争趋之”。他在山西巡抚任上,即以保荐人才众多而出名,后在督鄂与暂署两江期间,保荐人才之多,更称一时之极。
1894年11月,张之洞特片保举蔡锡勇,称蔡器端识远,心细才长,熟悉洋情,曾充美日各国翻译、参赞等官。蔡锡勇于张之洞督粤时,即任办理交涉事务,后随张移鄂。张之洞督鄂期间,委派蔡锡勇任铁政局总办,具体实施汉阳铁厂计划。蔡锡勇协助甚力,其人操守廉洁,公正无私,可惜稍后英年早逝,使张之洞顿失臂助。
曾长期为张之洞幕宾的梁鼎芬,人称“梁疯子”,以敢于直谏著称。法国对越南用兵时,负责督办越南事宜的李鸿章秉承慈禧意旨,主和不战,迁延观望而坐失时机。人莫敢言,梁鼎芬偏上疏,弹劾北洋大臣李鸿章,疏上不报,旋追论之,却被斥为“妄劾”,“交部严议,降五级调用”。梁鼎芬遂愤而辞官返乡,“伏处田里十有七年”。
爱惜人才的张之洞“高其风节”,慕其“学问如此渊博”,遂于1886年4月延请他主讲惠州丰湖书院。1887年夏,又转任肇庆端溪书院山长。张之洞任两广总督,辄聘梁鼎芬“主广雅书院讲习”。任两江总督时,辄聘梁鼎芬“主锺山书院”。
移任湖广总督后,梁鼎芬“又随还鄂,皆参其幕府事”。梁鼎芬入幕后长期追随左右,在张之洞宦海生涯中,推波助澜,挡风遮雨,尽其能事,总是在紧要关头,协助张之洞作出重要决策,使其在晚清政局的风雨飘摇中稳如磐石。梁鼎芬成为张之洞身边智囊中最为得力的幕僚之一。
在时势的影响与实践的磨炼中,梁鼎芬逐渐成为“中体西用”洋务思想的崇奉者。张之洞的洋务新政,尤其是文教兴革,梁鼎芬都是重要的实践者。
在梁鼎芬的促动下,两湖书院被建成为培养通经致用人才的新式书院。梁鼎芬还辅佐张之洞筹办农务、工艺、军事等各类专业学堂,开创武汉近代留学教育事业,创办近代军事教育。他还是张之洞改革封建传统教育体制的高参,协助张之洞推进了近代洋务教育的发展。
谈起张之洞的教育功绩,梁鼎芬功不可没。时人称张之洞每“言学务惟鼎芬是任”。张之洞视梁鼎芬为知己,相继委任其为武昌知府、湖北按察使,并请求朝廷赏加二品衔,以示鼓励。
梁鼎芬始终未忘张之洞的知遇之恩。张之洞去世后,梁鼎芬至南皮奔丧,痛哭之声,压过众孝子。梁鼎芬还为张之洞作挽联云:
甲申之捷,庚子之电,战功先识孰能齐,艰苦一生,临没犹闻忠谏语;
无邪在粤,正学在湖,讲道论心惟我久,凄凉廿载,怀知那有泪干时。
又云:
老臣白发痛矣,骑箕整顿乾坤,事粗了;
满眼苍生凄然,流涕徘徊门馆,我何如?
字里行间充满对张之洞的深切缅怀之情。此后,他坐火车每过南皮必肃然起座,面向东敬立,以示默悼。晚年在北京时,每逢月之十五,必到张之洞祠前行礼。
对于派遣出国的留学生,张之洞一直优礼有加。张之洞热衷学习日本,经他派往日本留学的学生达数百人。当时风气虽开,而出洋仍遭阻力。张之洞极力倡导,将子孙数位送往日本留学以作示范。学生出洋,张之洞必亲自送行,回国则设宴接风。总督衙门有一挑水夫,曾有人对他说今天总督接风的是留学生某某,挑水夫则说:“这学生正是我儿子啊!”
张之洞对学生格外宠爱,凡是学生与官吏发生争执或纠纷,张之洞往往偏袒学生一方。有一次,南路小学堂学生范熙绩、陆象岩等在黄鹤楼茶馆饮茶,因招待不周,与茶馆老板发生争执。老板自恃是督署戈什哈(清代高级官员侍从武弁)的亲戚,便不由分说,关门殴打学生,事后反而诬告学生打毁茶馆,引起学生公愤,聚集多人交涉。茶馆老板虽知理屈,仍气焰嚣张地要求学生立即离开,学生及家长不甘示弱,双方相持不下。
后来南路堂长及督署参谋刘邦强赶到,查明真相,会同武昌知府梁鼎芬商定,令茶馆老板向南路全体学生认罪,用几顶轿子将留在馆内的学生抬送回校,并沿途放鞭炮赔礼道歉,才算了事。
本是性情中人
生活中的张之洞,原本也是一个性情中人。清代官场,爱玩古物成风,张之洞尤酷嗜此道。
早年张之洞与潘祖荫等人曾在北京以流连诗酒、赏玩古董字画出名。后来,张之洞历任封疆,爱好古玩的雅兴不减,且自命精于古物之鉴别。
清朝末年,古玩行情看好,利润巨大。故仿古赝品也应运而生,而且几乎达到乱真的程度。有一年,张之洞在京城以高价购得一古鼎,此鼎乍一看斑斓璀璨,可谓价值连城,其极为自鸣得意。回鄂时便大张筵席,遍请僚属共同欣赏。席间便置古鼎于案,插梅花一枝于鼎中,注水少许以润花。不料酒过三巡,鼎下竟有水徐徐流出,满堂惊愕,大扫雅兴。
后经仔细检视,方知此鼎并非古铜所铸,实乃纸板仿制之赝品。张之洞方知为古董商所蒙骗。此事一时在朝野上下传为笑柄。
张之洞虽祖籍直隶南皮,世人常以“张南皮”称之,但因其父曾在贵州为官,他生长于贵州,说得一口贵州官话,并无半点北方口音。
张之洞“短身巨髯,风仪峻整”。因身材甚矮,曾有人作画讥之。武昌横街头,到处都是书画、古玩等店铺。光绪末年某日,某裱画店板壁上裱有用水彩画的“三奇闻”画幅,画的是三个矮子的写生:分别是张之洞、瞿廷韶与巡警道冯绍祝。张之洞贵为总督,身材矮而瘦,瞿廷韶亦以瘦小称,冯绍祝系粤人,绰号“冯矮子”。画像突出一个“矮”字,招来许多人驻足观看,一时轰动省城。
张之洞知道这是店家利用文人的笔墨游戏唱生意经,也不介怀,嘱僚属将画买下,事遂寝。
张之洞出身于官贵之家,本人科举及第又早,很少知道农民的艰难与寒士的困窘。他常说:“未必一个人二三十两银子都没有么?”加上他心性高傲,创办新政,讲究排场;爱好古董字画碑帖;经常请客宴会,诗酒流连;喜欢送礼赏赐,所费不赀。如此,一年到头结算下来,往往入不敷出,陷于窘境。到年关时手头拮据,便常命人拿物去当铺典质。
清末年间,武昌“维新”等大当铺有一行情:凡是总督衙门拿皮箱来当,每口箱子当200两银子,并不开箱看内里是什么东西,只照箱数付给银两。开春后银根松动,督署再用银两赎回箱子。当铺则赚一笔可观的利息。总督典质,这在清末官场也是奇闻一桩啊!
在饮食方面张之洞最嗜食鲜果及糕点蜜饯等物,其办公桌旁常设有小几,放置各种鲜果及糕饵十余盘,以备随时取食。每日正餐亦必设水果数盘及中外佳酿若干种,先以果类佐酒,饮毕进餐。喜蹲椅上据案而食,不喜垂足而坐。
张之洞还喜爱养猫。卧室中常有数十只,每亲自饲之食。猫有时遗矢于书上,辄自取手帕拭净,不以为秽。而且还向左右侍者说:“猫本无知,不可责怪,若人如此,则不可恕。”由此可见他对猫的偏爱与宽容。
功过任人评说
张之洞自命“楚人”,以湖北武汉为第二故乡。在他70岁寿庆后,曾有诗自谓“劳歌已做楚人吟”。自命楚人的张之洞,与湖北还有另一层渊源。
张之洞督鄂前,曾于1867年至1870年间任湖北学政。督鄂时,正好是原湖北巡抚胡林翼谢世28年。张之洞11岁即问业于胡林翼,与其有深厚的师生之情。
胡林翼与曾国藩、左宗棠曾并称为“咸同中兴”的三大名臣,但从才识与魄力看,胡林翼居于首冠。不仅左宗棠的入仕仰赖于胡林翼的引荐与提携,连曾国藩亦对其十分推崇,“奏称其才胜己十倍”。
胡林翼主政湖北6年,鉴于局势,重在整饬,政声颇佳。以他的才具、见识与胆略,本可以成为武汉兴办洋务事业的巨擘。但当时形势需要他务实而非通变。1869年9月胡林翼呕血而死,倒在武汉正式开埠之前,跌倒在洋务运动的门槛之外。成为一位“远远超越于顽固派之上,又距洋务派仅一步之遥”的人物。
他的继任者们,包括总督大臣,与之相比显得那么的平庸与无能。直到他的门生张之洞登上湖北政治舞台,才使一切出现转机。历来以儒臣自命的张之洞,再度来鄂时似乎有着一种“薪尽火传”的使命感。沿着恩师的足迹,完成恩师未尽之遗业,“为鄂兴百世之利”,应该是张之洞大张旗鼓地施行新政的动因之一。
1861年汉口开埠,本是一个历史契机。但从汉口开埠直至张之洞督鄂前夕,武汉竟然未创办一家官办企业,也未兴办一所近代学堂。而正是张之洞的到来,才让一切发生历史性的大变革。显然,并非历史厚此薄彼,而是主政者使然。
假如没有张之洞长达18年的督鄂,武汉近现代化崛起的历史就会改写,武汉在近代中国傲视群雄的光环也会“褪色”。
曾有论者讥讽张之洞是“种豆得瓜”:如果不是张之洞动议修建那条卢汉铁路,他或许终身不可能督鄂,也就不可能有“湖北新政”一词;如果不是张之洞操练的那支湖北新军,辛亥首义或许不可能在武昌惊天一爆而告成;如果不是张之洞兴办工业、培养大批产业工人,中国工人运动的历史就可能会被改写。
当然,历史不能假设,但历史的诡谲在于,其客观之历程与人们主观之认识间,总有分辨不清的模糊地带,在历史的烟尘背后,总有楚人的歌吟。
新政业绩昭著的张之洞,曾一度或被视为“守旧派”,或被看作“康梁一党”。
中国近代,从魏源到梁启超,乃至之后的更多中国士人,一直在寻找一个中西文化之会接点,梦想汲取异域文化之精华以兴邦。假如从这一角度看,魏源提出“师夷之长技以制夷”实与张之洞的“中体西用”相近。但具有如此突破性见解的张之洞一向被视作“守旧派”,而胡适则被奉为趋新象征。清末世风之激变,清末民初学界之扑朔迷离,实在超出人们之认知。
颇有意思的是,“守旧”之《劝学篇》当年却为意见相左的帝、后两党共同青睐,而张氏在戊戌政变后不仅未遭贬,反获重用,其书亦为朝廷所大力推行。故后人常言,张之洞善逢迎,“中体西用”论,涵义广泛,立论模棱,其间留有不少回旋伸缩余地,让朝廷人士来作官式的诠解,自圆其说,借此掩护满清帝制,此言大约不差。
然以真正守旧者之眼光看,《劝学篇》颇有可议之处。戊戌当年已有人上奏:“西学为用,中学为本,此欺人之谈也。”又有叶德辉直言,张之洞观念与康、梁主张“雷同”。
当时看出张之洞与康有为观念相通者何止叶德辉一人。徐桐到庚子年仍指斥“《劝学篇》尽康说”。若慈禧太后有意黜张之洞,理由原也充分。张之洞能借《劝学篇》以免祸,实因慈禧太后无意广为株连。其中重要原因,乃政变后“六君子”被杀,久已平息的满汉轸域又见长,故借《劝学篇》为由放他一马。
张之洞无疑是“勤笃务实”者。他晚年自号“抱冰老人”,典出《吴越春秋》中“冬常抱冰,夏还握火”,寓刻苦自励以成大业之意。故莅官所至,必有兴作。他忠君亦爱国,时刻不忘“挽利权”,让人笃信其并非只是一个在官场混混的“琉璃球”。
既济水电创立之前,不知有多少双“蓝眼睛”盯着武汉水电事业的高额利润。正是这位张总督,屡次驳回洋人办水电之请。理由明摆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能恭手白送给洋人。以后三拨申请虽然打着中国人出资的招牌,走的却是暗中吸收洋股的路子。一经查明,又一概驳回。曾有一拨在申请时瞒骗过关,动工后却被查出系“空手道”,背后还是玩洋股花样,照样让它停槁摆桨,上岸回家。而对宋炜臣主持创办的既济水电公司,张之洞则给予“政策倾斜”。理由颇简单:中国人自己投资,而且资金到位。
“纱布丝麻四局”的创建,同样出于“挽利权”。四局之中,布局最先开办。当年洋布大量充斥于市,国人争购居为奇货,一般士大夫根本就不会将其与国家利权相联系。而张之洞早在两广总督任上就奏请建立织布局。他在奏折中道:“窃自通商以来中国之财溢于外洋者,洋药而外,莫如洋布洋纱……既不能禁其不来,惟有购办权。”
于是,他带着从英国买回的布机来武汉上任。为让布局织出好布,他还进口优良棉种,制定奖励办法,积极推广美棉。能缜密至让种棉与织布相配套,足见张之洞绝非那些尸位素餐的封疆大吏。但张之洞毕竟面对的是一群并不杰出的封建官僚。中国几千年封建制度之积习早让他们精于趋利避害之术,而对任何变革都麻木不仁或反感抵制。官场积习使大部分官员身在四局感觉仍似在衙门。当年四局之中,官员有品有级,进门的轿子出门的旗锣伞盖少不得,总办进车间,居然拿轿子抬去抬回。从而也把张之洞抬成“中国负债经营的祖宗”。
眼看四局亏空越扯越大,曾经赚的亦因贴补于汉阳铁厂的亏空,自身则变得虚弱不堪。张之洞即改为“官方产权、招商承办”。其中的楚兴公司由于人才齐全,获利最大,将近10年竟获纯利1100万两白银,也诞生了后来雄踞武汉的那个“裕大华”。
张之洞实在太看重自己的政绩,项目总在随他个人调动而调动。铁厂、四局本在广州一地,张之洞移鄂即调至武汉,仅运费一项也绝非小数字。后暂署两江总督时,他又把纱局中尚未建成的一部分带到两江,连机器都包装着运到南京。南京没办成又运至上海。没想到自己又很快回武汉,机器就丢在了上海,结果赔本36万两才算了事。张之洞办厂确实交了数额不小的冤枉学费。
但张之洞又实在算得上是一个廉洁的清官,他“任疆寄数十年,及卒,家不增一亩云”。
1909年(清宣统元年),张之洞在北京逝世,享年73岁。朝野震悼,送挽章者甚多。其中有一副挽联写道:
死者长已矣,云门石甫同怅望;
魂兮归来乎,朝云暮雨各凄其。
此联中之云门、石甫,皆是张之洞的得意门生,即樊增祥、易顺鼎之号。联文寓讥诮二氏之意。朝云、暮雨据传是张之洞的两妾之名。
张之洞去世后,朝廷赐谥号文襄。无遗产,家境不裕。他的门人僚属早知道这种情况,所以致送赙仪都比较厚重,然总计亦不过银万余两而不足二万之数。张家所办丧事也就全赖这笔钱,治丧下来所剩无几。人们每及此事便说:一生显宦高官,位极人臣,而宦囊空空,可称廉介云云。辜鸿铭也曾说:“文襄自甲申后,亟力国图富强,及其身殁后,债累累不能偿,一家八十余口何以为生?”
在清代洋务派代表人物中,张之洞的人望最好。左宗棠的偏狭遭人讥议,李鸿章有“宰相合肥天下瘦”的讽刺就足见人们对其的腹诽。张之洞的爱才好学使他赢得宽厚的清名,他的廉洁也为他挣得很好的官声。虽然死后未免萧条,无遗产留于后人,靠馈赠办后事,但在督鄂期间取得非凡业绩,却至今为人所称道。
(未完待续)
下篇:昔贤流风韵犹存——武汉的名人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