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涵段子里的微胖大胸:“杂”而有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11:41:20

“杂”而有感

金学智

杂,是物的规律,文的枢机,美的法则,艺术构成的原理。

古人认为,金木水火土相杂而成百物,个中不无道理。《周易》说得更透辟:“物相杂,故曰文。”可谓至理名言;宏观地看,天文、地文、人文,确实无不是相杂而成。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北斗七星,就是颗颗不同,曲折错杂地构成的,至如《千字文》所说的“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更是演绎不尽、繁杂难穷的天文之美了。再看纵横交错的大地上:在四川黄龙,彩池、雪山、峡谷、飞瀑、林海、滩流等等,由错杂构成了奇丽之美;在湖南张家界,奇峰三千,秀水八百,溶洞迷离,佛云腾涌,田园风光秀丽,错杂构成了武陵源之美……可见,正是种种地质地貌的错杂成文,才使这些胜地得以跻身于“世界自然遗产”之列。

在人文领域,白居易笔下的一曲琵琶“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珠圆玉润的音乐之美,正是在错杂中诞生的。鲁迅的小说创作,其人物模特儿绝不仅止一个,而是“杂取种种人”,因而有了孔乙己、祥林嫂、阿Q……一个个性格丰满,跃然纸上。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的拙政园,有远香堂、芙蓉榭、听雨轩、浮翠阁、荷风四面亭、卅六鸳鸯馆、拜文揖沈之斋……林林总总的文化景观,异态而同处,错杂蔚成了园林艺术之美。

《苏州杂志》刊物的命名,同样突出了一个“杂”字。它不但得文之真宰,握美之枢机,且“杂志”与“苏州”相接,更为体现出审时度势、因地制宜的办刊智慧。然而,人们对此“杂志”二字含义,往往等闲视之,甚至莫名其妙。因此,既需要辨义,又需要发微,这后者正是本文所以要列举天文地文人文诸多例证的原因了。

什么叫“杂志”?《辞海》《现代汉语词典》等工具书上说,“杂志”就是“期刊”。这种解释既不错,也不对。说它不错,因为杂志确实是期刊,或者说它属于期刊;说它不对,因为杂志除了含有期刊之义以外,还有不同于一般期刊的“杂”之个性内在。一般期刊的内容或形式往往趋于“纯”或者比较单一,而杂志则绝非“清一色”,所谓“杂而志之”,若称“杂志”就是“期刊”,恐怕是将二者混为一谈了。对于《苏州杂志》,如参照流行工具书所释为“关于苏州的期刊”,那似乎是大谬不然的误解了,抹去了其独特的个性与美感,综观《苏州杂志》近百期以来,所涉及的题材内容,即是难得对苏州丰富多彩独具地方特色、文化风貌的人事景物,方方面面“杂而志之”的综合性期刊。

早在《苏州杂志》创办之初,主编陆文夫先生就在“发刊辞”中阐述“踌躇”,《文学世界》《园林建筑》《江南丝竹》《吴中画苑》《姑苏文史》《风物民俗》……各种刊物苏州都可以办,都有内容可写,都有一帮子人能创作,且颇为出色。但是,“苏州的优势不在单项冠军,而在于团体总分,文化古城的特点就是文化的各种门类齐全,都有传统,都有积累,都有发展。苏州的文化人就单项而言都堪称专家,总体统而言之是一个庞大的杂家群,办刊物要扬长避短,因地制宜。故而思之再三,决定办一份《苏州杂志》,综合反映苏州文化的各个方面,是一份名副其实的‘杂志’……目前的各种期刊都统称杂志,但真正的杂志却并不多见,苏州可以杂,因为它有那么多的内容可志。”现今十六七年过去了,100期刊物雄辩证明,当初所定的办刊方针是正确的,故而才有了创业之路愈走愈宽的今天,谨撷事实为证——

这份地道的“杂志”,对文化界来说极富竞争力。这些年来,放眼国内多多少少小说、诗歌、散文、理论等单项独进的刊物,已有不少每况愈下,岌岌可危,甚至因读者群愈来愈少而关门大吉了。《苏州杂志》则不然,她办得兴旺,办得出色,赢得了广大读者的欢迎和社会一致好评。究其原因,恐怕也在于其有着扎根于本土独特而深厚的生命力——苏州不但文化门类齐全,纪实题材丰富,而且创作优势集中,各有专门特色,能够充分反映吴地源远流长、广土众民、千汇万状、生生不息的人文之美。

苏州已有两千五百余年的悠久历史,是世界上幸存至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对此,编者以“古吴溯源”“古城春秋”“旧事重提”“掌故杂谈”等栏目来作纵向反映,稿件有长篇,有短章,有工笔,有写意,可读而有涵义;而“吴郡文存”珍录下一些名家遗札佚文,如柳亚子的《苏曼殊之我观》、叶圣陶的《未厌居遗札》、徐志摩的《在苏州女中的演讲》……这些篇目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都有不容忽视的史料价值。

苏州历来就有编纂乡邦文献的优良传统,其中最重要的总集有三部,宋代的《吴都文粹》、明代的《吴都文粹续集》和清代的《吴郡文编》,它们无不卷帙浩繁,泽被后世,且愈编愈丰厚,其中《吴郡文编》更为手抄的“稀世孤本”。今欣逢盛世,苏州杂志社或苏州方志办不妨精选“古城春秋”、“吴郡文存”等有关栏目中,一些具有史学、文学价值的篇章,分门别类编纂一部《现代吴郡文存》,一辑一集地编下去,以承续和发展吴地文化风貌的优良传统。

当然,《苏州杂志》并不只是发思古之幽情,颂先人之清芬,其办刊方针首先是封面上赫然印出的“当代意识”四字,杂志中“今日苏州”“新苏州纪事”等栏目,就有大量面向当代现实主题的文章。杂志散点式辟有“山水园林”“评弹流韵”“碑林撷英”“艺术沙龙”“书苑漫步”“艺林琐记”“吴苑茶话”“吴中风情”……这大抵是横向的扫描、空间的拓展,其繁富的内容为读者展开了无尽的画卷:江南三月,芳菲满眼,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值得一读的是“东吴文坛”“人生之旅”“人物纵横”中的一些特写,为生长于斯、游艺于斯的各界文化名人传神写照,如《孽海花》的作者曾朴、左笔书法家费新我、钢琴家丁善德……人们由此看到今日姑苏的艺术天宇,依然是满天星斗,争辉吐曜。

总之,《苏州杂志》对文化苏州所作的全方位跨时空多元错杂的综合反映,使杂志的读者群和创作的杂家群得以不断扩大,并相互促进协同提高。在学术研究领域里,无数辉煌成果早已证明“杂能增殖”的规律,在文艺创作领域里,《苏州杂志》同样以成功的经验,独辟蹊径证明了这一规律。

《苏州杂志》的“杂”,还杂在体裁、样式、门类方面:“人间万象”中的小说、纪实文学;“江南芳菲”中的诗歌;“散文天地”、“沧浪谈丛”、“姑苏心影”、“春华秋实”和其他栏目中的记事抒情散文、杂文、随笔、书简……均有宜人的佳作,其姑苏情结,更感人至深。此外,“姑苏艺廊”还刊有国画、油画、版画、漫画、书法、篆刻、摄影、刺绣等作品,点缀得《苏州杂志》更加美不胜收。

《苏州杂志》的“杂”,杂得和谐,杂得纯净,杂得清新,杂得高雅(雅俗共赏)而有品位,我愿称之为“清新可喜的绿色刊物”。它,是滚滚红尘中的一片绿洲,是未曾沾染污泥浊水的一方净土;抑或,它像人们因水源不清而唇焦口燥时的一杯碧螺春茶,让人从“时间就是金钱”的特别快车下来后,缓步进入一条曲径通幽的“园林游廊”,远离城市噪声浊气污染;又像悠扬悦耳并散发出幽兰芳馨的昆曲唱段……一期期杂志涤人尘襟,清新耳目,沁人心脾,悦人神志。《苏州杂志》不是处在一尘不染的真空之中,也不是生存于自我封闭的象牙塔中,《万事无如故乡好》《温哥华的苏州园林》《飘洋过海的长生殿》等文所在的“天堂情缘”“苏州之外”栏目,以及“编读往来”等交织着一张刊内刊外、海内海外、辐集与辐射的互动“情网”。早在上世纪初叶,鲁迅先生就曾对一位青年美术工作者说过,愈是地方的,就愈容易成为世界的。《苏州杂志》办刊百期的心路历程,印证了这句话的正确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