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os 蓝牙键盘 五笔:宁 夏 黄 作者 断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7 03:15:16
 宁 夏 黄  作者 断戈
  
  1
  
  宁夏是一片黄色的世界。
  
  触目惊心的视觉冲击里,质地粗涩、基调干净的大面积黄,呈现出原始的狂野和激昂。无论是滔滔黄河、还是漫漫黄沙,无论是飞扬黄土,还是落寞王(黄)陵,都会令你有某种亲近之感,因为宁夏黄是一种和你接近的肤色。
  
  宁夏黄是黄河的颜色,有一种类似精神图腾的神秘力量。那条流进我们血脉里的黄色河流,一路欢腾,一路浩荡,席卷着黄色的泥沙,充盈着黄色的力量,进入宁夏境内时,却突然温顺下来,脾气也收敛了许多,河面宽阔平静,缓缓流过,展示出黄河慈母般的伟大性格。她用母乳般的黄河水,滋养和润泽出一个粮棉富足、百姓乐业的“塞上江南”,也因此惹出“天下黄河富宁夏”的由衷感叹。借黄河地势之便,尽管宁夏干旱少雨,但两岸的老百姓可以开渠引水浇灌农田,于是,古老的河湾水车吱吱呀呀地唱了千年,滋润了瓜甜果艳的沙下果园,浇灌出鸟语花香的绿色家园。史书记载,当时的西夏就曾开了68条引水渠,灌溉着9万顷的黄土地。对此,老百姓用花儿骄傲地唱到:宁夏川是个好地方,东靠黄河,西靠贺兰山,金川银川不如咱这米粮川。
  
  也许正是黄河的“偏心”,才使得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自古便对黄河产生了亲密的依赖。早在1万多年前,黄河河畔,贺兰山下,便有他们狩猎、放牧的身影。那个时候,估计黄河还没有么黄。如今贺兰山和大麦地的精彩岩画,或如或如手足蹄印、男根女阴的简单刻画,或如日月星辰、天地神灵的抽象符号,或如狩猎畜牧、战争舞蹈的复杂场面等,祖先用生动的图案符号便向我们讲述了那个久远时代,发生在黄河岸边的故事。如今留存这些宝贵石头的地方,虽然已经属于荒漠丘陵区,除了长得稀稀拉拉的骆驼草和山沟里的芨芨草、酸枣刺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绿色的生命迹象。可是祖宗留下的印迹,却依然守望着广漠而荒凉的苍空,与奔腾不息的黄河相伴,庇护着民族的繁衍生息,庇护着文明之光的源远流长。
  
  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正是粗犷的黄河孕育出大漠的绿洲,营造出美丽的田园。而黄河也在人类的智慧牵引下,才变得如此温顺。譬如那美丽渠。自汉代以来,人们为了引水浇灌,在河心靠岸一侧隆起一道石堤,与河流平行,号称“十里导水堤”,硬是把来势汹涌的黄河水一劈为二,利用水势,把河水引入水渠灌溉。而当涛涛的河水漫过堤面时,会形成一道白花花的线,当地人生动地将其称作“白马拉缰”,成为一道美丽的人为景观。
  
  人与黄河亲近的另一例,便是昔日在黄河的浪涛中用来摆渡人、畜和运输货物的羊皮筏子。这种羊皮筏子俗称“浑脱”,是用整只羊皮吹成气囊,十几只连在一起,上铺木架子而成。它是黄河大漠一带水上运输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小者一个人抱一只浑脱在腋下便可泅渡,大的可一面几十只连成一个大皮筏,载重达二、三十吨,航程可达数百公里。
  
  古诗云:“不用轻帆和短棹,浑脱飞渡只须臾。”当初。熟悉水性的弄潮儿会选用单只羊皮胎泅渡,名曰“单抱”,渡河时人一手抱住皮胎,一手击水遏浪,双足蛙蹬,顺着水势,借狂涛巨浪推拥之力,像离弦的箭一般,很快渡到对岸。正是这些“弄潮儿”,驾着皮筏子,在黄河的波山浪谷间,奋勇前进,一任风急浪大。同时,他会唱起高亢嘹亮的“花儿”:黄河上度过一辈子,浪尖上耍花子哩。双手摇起个浆杆子,好像是虚空的鹞子。
  
  而如今,这种叫“浑脱”的羊皮筏子,不再承担河上运输的任务,而是摇身一边,变成旅游者亲近黄河的特色漂流工具了。搭乘羊皮筏子,在湍急的黄河中顺流而下,随着黄色的波涛上下起伏,体验一下黄河水上漂的弄潮刺激和感受。
  
    2
  黄色,激越的是一种天地豪情和伟大力量。
  
  由于地理、气候和人为的因素,宁夏给人的印象曾是“黄沙滚滚不见路,跟着驼铃找宁夏”或是“西夏辉煌归沉寂,贺兰就此遮望眼”。譬如沙坡头势汹汹的流沙,每遇风暴,铺天盖地的黄沙把一切变得无形,沙丘稍稍向前推进,吞噬着绿洲的生命和希望。300年来,腾格里沙漠不断南侵,迫使中卫绿洲后退了7.5公里,共有2700多公顷良田被沙海吞没。
  
  面对沙漠咄咄逼人的态势,宁夏人以战天斗地的豪情,展开了一场降服流沙的大战。上世纪50年代,缘于保护一条铁路的钢铁巨龙,他们在铁路两边连绵起伏的沙丘上,筑起“绿色长城”,用麦草压入沙中,造成一个个草方格的沙障,草格连成的巨网,达4800多公顷!在沙障里,种上沙生植物,几十年下来沙层上逐渐覆盖了土壤结皮,形成植被,又引黄河水浇灌,在沙丘上营造防风固沙林带,在荒漠上开垦果园和良田。
  
  金色沙海翻起了绿色的波浪。绿洲的不断扩大,使得大漠有了绿色的生迹,亦不再苍凉。如今的沙坡头,春季鲜花盛开,夏秋瓜果飘香,一片人造的绿洲,在茫茫沙海中,骄傲地展示着人类保护环境,应该需要的力量以及科学的方向。
  
  如今,沙坡地已经成为一处旅游胜地。你可以骑上骆驼,翻越一道道沙梁,尽情领略沙漠的奇异景致;也可以去高高的沙丘上玩滑沙,当巨大的轰鸣声震彻耳鼓时,亲自体验响沙的神秘和自然的伟大力量。
  
  而在宁夏南部弥漫的黄土古道上,还有过另一段骄傲的历史。当年,宁夏重镇固原正处在伟大丝绸之路东段北道的交通要道上,在古丝绸之路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从西汉至唐宋,这条道路上的文化传播与交汇都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址。譬如开凿于北魏中晚期,兴盛于北周和唐代的须弥山石窟,是我国开凿最早的十大石窟之一,也是古代丝绸之路沿线著名的佛教石窟之一。其名须弥山便是梵文的音译,也算是中外文明交融最鲜活的例证。而另一个例证,便是全国发现的东罗马和波斯的金币共34枚,而固原地区就有9枚之多,这足已说明当初,这条黄土古道上,曾经历过什么样的热闹和繁荣。
    3
  
  宁夏最具震撼力的黄色,恐怕应归属神秘的西夏王陵了。
  
  距银川市不远的贺兰山下,分布着一片高低不同,状如窝头的黄色土丘,这便是被世人誉为“东方金字塔”的西夏王陵了。在这方圆50公里的荒漠草原上,9座帝王陵和253座陪葬墓遗址,以残破的身躯守卫着曾有的骄傲荣光和难言的历史凄凉。
  
  在游客眼里,这些被称为陵的黄土包,虽然规模宏伟,布局严整,却稀少帝王陵应有的精致和豪华。一个疆域“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面积达一百多万平方公里,雄踞西部,与辽、金、宋并雄近两百年的大夏王朝,也不应这么寒酸。其实,根据专家考证,这座规模与明十三陵相当的宁夏王陵,原本的形制也并非如此,那些高大突兀的黄色土丘,原是一个个贴满琉璃的宝塔式建筑,名为陵台,又称封土,是陵城内的主体部分。环卫陵台的月城墙体,虽也是用黄土夯制(墙体厚达2.45米),但最新考古研究表明,这些墙体的外面还涂抹有几厘米厚的草秸泥,然后涂以赭红色颜料。墙脊上还建有人字形屋顶,并铺砌板瓦、筒瓦、瓦当、滴水等精美的檐瓦饰件。据《嘉靖宁夏新志》载:“贺兰山之东数冢巍然,即伪夏所谓嘉、裕诸陵是也,其制度仿巩县宋陵而作”,这座王陵也曾和宋陵一样,建有神门、角阙、献殿等配套的豪华建筑,也有大量精美的石像生和佛塔装点。
  
  然而,这一切却在一个历史瞬间,突然灰飞烟灭。王陵埋葬的主人以及他的党项族政权,其民族性格非常强悍,从不甘于臣服别的民族。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带领蒙古铁骑,耗时二十二年,六征西夏,甚至搭配上自己的性命,才终将其征服。也正是因为付出的代价太大。赢得又太过艰难,恼怒的蒙古人进行了疯狂的报复,不但将献城投降的晛帝祭杀外,还将其皇家陵园进行了毁灭性的破坏。而一个伟大的王朝,包括创建它的民族,因为不肯妥协和屈服,就这样在疯狂的屠戮和烧杀中,谜一般地消亡在幽幽的历史黑洞中。
  
  夺去华美外衣的西夏王陵,裸露的土黄丘台,反而暴露出惨淡的历史真相:再英雄的帝王将相,再伟大的丰功伟绩,也终将是被蝼蚁吞食的黄土一抷罢了。耐人寻味的是,这个道理,笃信佛教的西夏君臣百姓也早已参透了。《西夏书事》载:“夏俗皆土屋或织鼙牛尾及粘粝毛为盖,惟有命者,得以瓦覆。”同样被黄河黄土滋润孕育的党项族人,对于黄土的偏爱可见一斑。便是在他们死后,其墓穴也均是人为掏制的土洞,便是帝王的陵寝墓室,也绝不例外。也许,他们愿意与黄土贴得更亲些,更近些,也好早早融入其中。因为本就是黄河黄土养育的黄色人种,那么到头来,化作土黄的尘埃,方会心安,方是最好的归宿。
  
    4
  俱往矣,黄河怒涛里浑脱似箭的弄潮潇洒,黄沙弥漫中军刀饮血的战场嘶杀,黄土古道上驼铃悠扬的客商熙攘,如今已经成为久远的传说。寻找昔日的荣光,也只有风化的遗迹、退色的壁画以及残破的卷籍。曾经创造出奇迹的宁夏,本应掀开新的文明篇章,却不知何故,地域精神不再激昂勃发,地域文明竟陷入凝滞的尴尬。
  
  好多年前,本地一位作家,以惊人的想象,喊出了“出卖荒凉”的口号,并成功地运作了一个西部影视城。他将大漠落日、残墙断垣、枯藤老树、漫漫黄沙,以文字和影视的力量,将其一一包装,变换成个性的美学元素,也带来不错的经济效益,甚至还升格为宁夏的代表性文化符号。
  
  从商业策划上讲,“出卖荒凉”的创意是成功的,但就地域文明而言,又无疑是尴尬的。这片曾经拥有灿烂文明土地,竟沦落到出售自己伤疤的地步,怎能不叫人心伤?这个地方并非,也绝不能一直是“粗犷、朴拙和苍凉”。
  
  这片美丽的黄土地,不应一味地述说荒凉,是不是应去寻找、创造更体面、更自信的东西去宣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