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做的系统:《狂热分子》读书笔记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11 15:29:19
      《狂热分子》一书作者埃里克•霍弗有着传奇的一生:7岁失明,15岁复明,父母双双早亡,过了近十年流浪零工的生活。通过自学成为伯克利大学高级研究员之后他仍未离开码头,被称为“码头工人哲学家”。
  霍弗深感自己生活的世界空前嘈杂,他在此书中摒弃一切言不尽意的浮躁,深入明晰“狂热”这种现象及其引生的危险,充分展现了对人性弱点的怀疑,但整本书表达的还是他对人类、对生命的尊重和热爱。 他担心在狡猾的政治家手里,人民群众会变成陶工手中的粘土,可以被塑造成各种形象,如果他们被专制暴虐的人操纵,对世界和平来说是恐怖的威胁。
  无论是巴勒斯坦的人体炸弹,911的19个恐怖分子抑或MSN上的红心、生活中的愤青——《狂热分子》中描述的狂热者在当今无疑仍在以最快的速度被复制发行,并且正在像当年袁世凯发行的伪币一样成为历史的注脚。
  这一切都被霍弗看在眼里,狂热的氛围越高涨,狂热分子的队伍越容易壮大,这种狂热就越来越无法作为一种有效的政治语言,狂热这种行为的初衷也就也发贬值。
  •霍弗指出,一个人愈是没有值得自夸之处,就愈是容易夸耀自己的国家、宗教、种族或他所参与的神圣事业;这本质上是对一种事物牢牢攀附——攀附一件可以带给我们渺小人生意义和价值的东西。
  我们可以联想到这样一个事件:几个月前3名美院毕业生半夜在操场裸奔,并在校内网上传裸奔的照片。人们还没来得及淡忘裸奔的艺术,另一所学校学生又因认为某著名作家新作有诋毁、影射自己学校之嫌而号召同学一起烧书。
  裸奔也好,烧书也罢,都是一种行为艺术。现今这个年代用行为艺术诉说自己需求的做法比比皆是,倘若你不敢于自我牺牲、投身到这个狂热的运动中来,就像囊中羞涩一样。
  霍弗的笔下最终能解释这种行为艺术狂热现象的说法就是:这些行为艺术家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感到卑微,感到不安。只有投身一项神圣的事业,可以挽救他们卑微的自我。他敏锐地洞察到这种当今极为普遍的心态,认为“在把自我中心的生活换成无私的生活以后,我们会得到的自尊是庞大的。而“无私者”的虚荣心是无边无际的。”
  狂热的不仅仅是行为艺术家,霍弗笔下的狂热者更多指向那些宗教分子。
  美国每年都会举行一次“总统早餐祈祷会”。此仪式的90分钟内没人会提政见分歧、贫富差异、恐怖袭击这样的字眼,只有德高望重的牧师在餐会结尾唱颂《美丽的亚美利加》,感激过去一年里美国的每项政策举措都得到了赐福,作为美国子民为此应该万分荣幸和自豪。
  之后总统伉俪出场,热烈掌声经久不息,大家尊重的目光几近崇拜,场面极富狂热的煽动性。
  霍弗对这场领袖做的秀也早已看穿:“所有的建制化群众运动像所有的建制化宗教一样,是一种人民的鸦片。”
  这不过是他们正借助神力巩固权威。就如同谈及中国唯一的宗教皇帝教---这个一统天下、天下太平的教,总少不了说这个皇帝是龙的化身,那个将成为皇帝的受精卵形成时,未来的皇太后总要做红日入怀之类的春梦。而美国总统在这里无非是要表明自己是人民的一员,以此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教义。
  霍弗告诉我们,“教义不是让人去理解的,而是让人去信仰的。” 这就是领袖的哲学,聪明得让人不寒而栗。 “对群众运动而言通过举办游行、检阅、仪式和典礼之类的活动......可以引起每一个心灵的共鸣......最冷静的人也会因为看到壮观的群众场面而动容。”
  值得一提的事,霍弗在此书中提出了一个相当有趣的观点:“每一个群众运动在某种意义上都是一场移民”。
  移民可以提供失意者转变和重生的机会,可作为群众运动的一种替代品。这种狂热在当今这个时代也得到了很好的印证,就像戴维.洛奇在《小世界》中所说的脱衣舞那样,在全球化这个时髦的主题下,我们接住外面的世界抛来的一个眼神或者一根腰带,便自以为是拥抱了。
  于是,狂热的移民时代仍在继续;而人类的心灵故乡成了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1951年的作品,美国人写的,依旧契合当代社会。看完后,只觉得所有曾经发生过灾难性的群众运动的地区,都应该把社会学纳入最基本的"思想品德"或"政治"教育的必修课,不过,这大概会让政客们丧失他们最有效的武器吧。
  
  不知该怎么评价,摘录几段吧:
  
  -- 关于"不满情绪"
  “不满情绪最高涨的时候,很可能是困苦程度勉强可忍受的时候;是生活条件已经改善,以致一种理想状态看似伸手可及的时候。悲愤会在它几乎得到补偿的时候最为蚀骨。" "人的不满程度,看来是跟他与他热切渴望得到之物的距离成反比。"
  
  -- 关于"自由"
  “那些最大声呼吁自由的人,往往是最不乐于住在自由社会里的人。失意者因为受到自己的短处压迫,会把他们的失败归咎于现有的种种限制。实际上,他们最深的渴望是终结‘人人皆有自由’的现象。他们想要取消自由竞争,取消自由社会里人人都要经历的无情考验。”
  “在自由实际存在的地方,平等是大众的热望。在平等实际存在的地方,自由是极少数人的热望。有平等而没有自由,会比有自由而没有平等更能创造稳定的社会模式。”
  
  --关于“少数民族”
  “一个行将被同化的少数民族里,最容易被群众运动吸引的,是最有成就和最没成就的这两类人。……”
  
  --关于“团结行动与自我牺牲”
  “一想到我们时代的独裁领袖有多聪明,就让人不寒而栗。他们不只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磨砺其追随者的意志,还知道同一个方法反过来用,可以折断其反对者的意志。在清算布尔什维克的老干部时,斯大林成功地把这些自负而勇敢的人一个个变成畏缩的懦夫。他的方法是彻底切断他们与服务了一辈子的党以及俄罗斯以外的世界的联系。......于是他们认了罪。他们在群众面前自我批判,借以打破孤立。他们辱骂自己,指责自己犯有滔天大罪,借以重建他们与那永恒集体之间的联系。
  奇怪的是,这些在斯大林的秘密警察面前俯首贴耳的人,面对纳粹入侵时却表现出无比的勇气。造成这些差别的理由不在于斯大林的秘密警察比纳粹军队更为残酷,而在于他们是以孤立个人的身份面对秘密警察,但面对纳粹时却自感是一个伟大民族的一员,这民族拥有一个光荣的过去和一个更光荣的未来。
  犹太人的情形也类似,从他们在欧洲的窝囊样,你绝不会料得到他们后来在巴勒斯坦会有如此表现。……在欧洲,犹太人是以个人的心态面对敌人,宛如漂浮在虚无永恒中的一抹微尘。但在巴勒斯坦,他们不再感到自己是一颗小原子,而是隶属于一个永恒的民族……”
  
  --关于“戏剧元素”
  “对群众运动而言,戏剧元素大概能比其他任何方法发挥更持久的作用。毫无疑问,通过举办游行、检阅、仪式和典礼之类的活动,一个群众运动可以引起每一个心灵的共鸣。哪怕最冷静的人也会因为看到壮观的群众场面而动容。”
  
  --关于“教义”
  “教义不是让人去理解的,而是让人去信仰的。只有对我们不理解的东西,我们才会有百分百的信仰。一种能理解的教义会缺少力量。”
  "虔诚者总是呼吁别人应该用感觉而不是脑子去理解绝对真理。"
  "如果一种教义不是复杂晦涩的话,就必须是含混不清的;而如果它既不是复杂晦涩也不是含混不清的话,就必须是不可验证的;也就是说,要把它弄得让人必须到天堂或遥远的未来才能断定其真伪。……即使最有学问的忠实信徒也会有点文盲的味道。他喜欢罔顾一些字段真意使用这些字,并养成诡辩强扯、吹毛求疵、钻牛角尖的爱好。"
  
  --关于“狂热者”
  "你无法用理性或道德上的理由去说服一个狂热者抛弃他的大业。他害怕妥协,因此你不可能让他相信他信奉的主义并不可靠。但他却不难突然从一件神圣伟业转投另一件神圣伟业的怀抱。他无法被说服,只能被煽动。对他而言,真正重要的不是他所依附的大业的本质,而是他渴望有所依附的情感需要。"
  "不同类的狂热者看似南辕北辙,但他们事实上是一个模子出来的。真正南辕北辙的是狂热者与稳健派。……要一个狂热的共产者转变为狂热的法西斯主义者、沙文主义者或天主教徒都不难,但要他们转变为冷静的自由主义者却是难上加难。"
  
  --关于“仇恨”
  "群众运动不需要相信有上帝,却不能不相信有魔鬼。……共同的仇恨可以凝聚最异质的成分。……一个理想的魔鬼还应该是个外国人。为了让国内的敌人够资格当魔鬼,必须把他说成有外国血统。"
  "那怕是在合理悲愤的情况下,我们的恨意主要仍然不是来自别人对我们的伤害,而是来自我们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和懦弱——换言之是源于自卑。当我们自感比伤害我们的人优越,我们更可能的反应是鄙夷他们,甚至是可怜他们,而不是恨他们。"
  "任何崇高的宗教必然会让信徒产生强烈的罪咎感。这是因为高不可攀的理想必然会带来实践上的落差。由此看来,一种宗教愈崇高,它孕育出的恨意就愈凶猛。"         没有资格评论它,只有赞叹,说它满篇的妙语联珠也不为过,真是名不虚传啊!
  
  括号中是我的心得。
  
  1、宗教运动、革命运动和民族主义运动是热情的发电厂
  
  要是蒋介石知道怎样发起一个扎实的群众运动,或者至少懂得怎样让因日本侵华而点燃的爱国激情维持不坠,那他现在说不定已被尊为革兴中国的巨人。但因为他不懂得这样做,所以才会被精通“宗教化”(religiofication)艺术的的大师给推到一边去——所谓的“宗教化”艺术,就是给实际目的披上神圣大衣的艺术。p20
  
  (想起了白毛女,放下你的皮鞭、兄妹开荒等宣传戏剧的方式)
  
  
  2、我们都有一种倾向,那就是到自身以外寻找解释自身命运的理由。成功和失败无可避免会左右我们对周遭世界的看法。正因为这样,有成就感的人会把世界看成一个友好的世界,并乐于看到它照原样保持下去,但失意者却会乐于看到世界急遽改变。哪怕我们自身的处境是有能力、个性、外貌或健康等个人因素造成,我们还是会坚持向外寻找理由。p21
  
  (想起周围的朋友,成功的聚在一堆开怀畅饮人生的美酒;倒霉蛋经常怨天尤人,牢骚满腹,同学聚会时表现最为明显。所以任何职场书教授的规则恐怕都是文不对题,鸡同鸭讲吧?)
  
  3、经验是一种障碍
  
  一头栽进某种变革大业里的人,都必然怀有极度不满情绪而又不是一贫如洗,都必然相信某种万能的教义、某个不会犯错的领袖或某种新技术已给了他们所向无敌的力量。另外,他们必然抱有极不切实际的憧憬和深信未来具有无限可塑性。最后,他们对他们要做之事所涉及的困难也必然一无所知。经验是一种障碍。发起法国大革命那些人都是全然没有政治经验的。布尔什维克、纳粹和亚洲的革命家也是同样情形。革命中熟通世事的成员都是后来者,到了运动已告汹涌澎湃方始加入。英国人也许正是富有政治经验,才会对群众运动避之惟恐不及。p25
  
  (英国人以他们的谨慎和世故得以保存了完整的王室制度,既让民众顶礼膜拜,凝聚人心;同时也不妨碍宪政,真是高妙的做法)
  
  
  4、一个人愈是没有值得自夸之处,就愈是容易夸耀自己的国家、宗教、种族或他所参与的神圣事业。p29
  
  (网络上的暴民,生活中的愤青。MSN上的红心,大街上飞驰的汽车上插的红旗……)
  
  5、一个人自己的事要是值得管,他通常都会去管自己的事。如果自己的事不值得管,他就会丢下自己那些没意义的事,转而去管别人家的事。
  
  这种人喜欢搬弄是非、打听试探、越俎代庖,同时对国家和种族事务表现出炽烈兴趣。在逃离“自我”的同时,我们不是会依附着邻人朋友的肩,就是会掐着他们的咽喉。p30
  
  (这样的人屡见不鲜,他可以是我们的同事、同学、邻居或亲戚)
  
  6、当我们个人的利益与前途看来不值得我们为之活下去时,我们就会迫切需要为别的事物而活。所有形式的献身、虔诚、效忠和自我抹杀,本质上都是对一种事物牢牢攀附——攀附着一件可以带给我们渺小人生意义和价值的东西。因此,任何对替代品的拥抱,都必然是激烈和极端的。我们对自己只能有有限度的信心,但我们对国家、宗教、种族或神圣事业的信仰,却必定是夸张和不妥协的。
  p31
  (想起了911那19个恐怖分子,还有巴勒斯坦的人体炸弹,以及我们自幼看到的所有爱国主义的宣传电影)
1、因为所有群众运动都是从同一类人中间吸收信徒,且吸引到的都是同一类型的心灵,所以,(一)所有群众运动是相互竞争的,一个群众运动增加多少追随者,就会让其他群众运动减少多少追随者;(二)所有群众运动都具有相互取代性。p35
  
  (不是很恰当地想起一些以前的同学。当初上学时表现得比谁都革命,等到做起生意来,比谁都黑心。很多人奇怪,为什么上大学时积极地加入学生会,当班干部的积极分子们,到了国外,拿绿卡时也那么积极呢?)
  
  2、布尔什维克和纳粹革命的宗教性格是公认的。铁锤、镰刀和卍字,其性质与十字架相当。他们的检阅仪式与宗教游行相当。他们有信条、圣者、殉教者和圣墓。布尔什维克和纳粹革命也是全面展开的民族主义运动。
  
  (这点不用多说了,多年来,我们所见所闻得已经太多了)
  
  3、移民可以提供失意者一些他们想从群众运动中得到的东西,也就是转变和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那些在一个群众运动初起时会急急投效的人,往往也是乐于得到移民机会的人。因此,移民可作为群众运动的一种替代品。
  
  (当年的知青上山下乡运动,就是用参加文革失意的人群来移民吧?也是用一种群众运动来遏制另一种群众运动)p37
  
  4、凡是从早到晚都要为最起码生活操劳的人,不会有时间、心情去悲愤或造梦。中国民众不易造反的原因之一,就在于他们得花很大力气才赚得到一点点维生之资。p48
  
  
  (劳苦大众往往是过得心平气和,小市民,小资产阶级才有那么多不满和怨尤?出租司机是个典型忿忿不平的群体)
  
  5、不满情绪最高涨的时候,很可能是困苦程度勉强可忍受的时候;是生活条件已经改善,以致一种理想状态看似伸手可及的时候。悲愤会在它几乎得到补偿的时候最为蚀骨。P48
  
  人的不满程度,看来是跟他与他热切渴望得到之物的距离成反比。p49

               埃里克•霍弗40岁的时候终于结束了颠沛流浪的生活,有了正经职业:码头搬运工。在旧金山码头,搬运工是两两搭档的。有一天,和霍弗搭档的是码头上笨手笨脚“最不行”的一名工人。霍弗惊讶地发现,这位搭档连两个人份内的活都没有干好,却偏要帮助别的小组。如果霍弗以“穷不帮穷谁照应——当里格党”的道德思维去想这件事,大概会把搭档想象成无私奉献的雷锋式人物,不过霍弗是从心理角度想的,他想到:当你做不好分内的事,别人会耻笑你,但你帮助别人时,便没有人耻笑你。
  
  其实很容易理解,人活着,在温饱之外,要的是一份感觉,被世界需要、被社会需要、被他人需要、哪怕是被一只流浪猫猫需要的那种心理满足感,我们传统上把这个心理需要唤作“生活的意义”。
  
  感谢这个“最不行”的工人,霍弗灵感一发,开始撰写“群众运动心理学”。作为基础的是“管闲事”这一条:“一个人自己的事要是值得管,他通常都会去管自己的事。如果自己的事不值得管,他就会丢下自己那些没意义的事,转而去管别人家的事。”
  
  霍弗自己的一生是与“畸零人”和“失意者”为伍的一生。那些弱者、穷人、被压迫者、被剥夺了继承权的人、逃犯、不肖者,陀思妥耶夫斯基把他们概括为“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革命家把他们作为群众基础、革命动力、炮灰和信众。难得是,霍弗自己没有以“愤青”的姿态出现,他不批判“环境”,他解剖“群众”自身。正是这种生活经验和超脱的视野,使他的The True Believer: Thoughts on the Nature of Mass Movements成为研究群众运动的“圣经”。
  
  当一个人无力成就自己的时候,心理驱动力使然,他会盲目投身于某种“神圣事业”,好让个人的责任、恐惧、缺点得到掩埋,好让自己的情感得以寄托。至于投身的事业是政治也好、宗教也好、民族主义也好、法西斯主义也好、共产主义也好,都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这场运动能够让他浑然忘我。霍弗指出:“他无法被说服,只能被煽动。对他而言,真正重要的不是他所依附的大业的本质,而是他渴望有所依附的情感需要。”
  
  在狂热之下,一个口号、一句话或一枚徽章,都足以使他慷慨赴死。在狂热之下,他献出自己的自由,换来组织的信任,而在上级的命令下,“干下流勾当”是无罪甚至有功的。狂热者可以没有上帝,但是需要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一个可以众志成城的“目标”、以及一个可以同仇敌忾的“魔鬼”。
  
  本书中很重头的章节是关于“言辞人”(man of words)的。“言辞人“可以是教士、先知、作家、艺术家、教授、学者或一般识文断字心存高远的知识分子。与大众不同的是,“言辞人”有一种特殊的虚荣,那就是被肯定、被尊重。霍弗说,几乎每一个喜欢找茬的言辞人,一生中都有一个阶段,在位者只要表现出谦恭和怀柔的姿态就可以把他争取过去。要是当权的法利赛人曾经礼贤耶稣,尊他为拉比,那耶稣说不定就不去宣传新福音了。如果路德早早得到主教职位,从事宗教改革的热忱也许就会冷却。普鲁士政府要是授予青年马克思一个头衔和重要政府职位,或许他就不去编那激进的《莱茵报》了。我必须加上,如果蔡元培批给青年润之一个北大图书馆的正式编制指标,那中国的历史没准都要改写了。“不管一个抨击当局的言辞人,多么相信自己是为被压迫者和受伤害者仗义执言的斗士,他的动机十之八九都是私人的和个人性的”——有着不被承认不受赏识的“隐痛”。
  
  大规模的群众运动千篇一律都是由不满的诗人、作家、历史学家、学者、哲学家之类的人物为先导。正是因此,聪明的当权者应该放下架子、同言辞人结成同盟。如果所有的读书人都是教士,那么教会就是不可动摇的。如果所有的读书人都是官吏,那么现政权就比较稳固,说到这里,该恍然大悟了吧,为什么全世界都在组建文官政府,为什么我们要广招公务员,为什么大学越来越大啊。
  
  最令人头痛的是没有创造力的言辞人,他们有野心但是没有能力,有抱负但是没有才华,因此更没有资格被政权收编,也就更易于将满腔愤懑投入一个激烈的反叛运动。早在1941年的时候,皮特•菲尔埃克就指出:大部分的纳粹头子都有艺术和文学上的野心,比如希特勒试过搞绘画和建筑,戈培尔写过戏剧,罗森贝格试过建筑和哲学,席拉赫写过诗,丰克试过音乐,施特来谢尔试过绘画——不幸的是,他们的艺术野心没能得到满足,世界也因他们的不幸而更加不幸。
  
  霍弗的这本书是脱下靴子瘙痒,搔得狠了,快感之外很有痛感。他的那些判断比如“爱国主义是歹徒的最后归宿”、“无私者的虚荣心是无边无际的”,如果堂而皇之地摆放中国街头,必然会遭到亿万人民的迎头痛击。不过呢,写《乌合之众》的勒庞是保守派社会精英,遭到大众的痛扁那是“阶级性”使然,而霍弗根正苗红,一生不离体力劳作,是“码头工人哲学家”,说他是“叛徒”?三思啊三思。
  
  心怀善意而又立场不坚定的人们应该铭记以下这段:“当希望和梦想在街头汹涌澎湃的时候,胆怯的人最好闩起门扉、关上窗户,蜷伏着以待怒潮过去。因为在希望(不管是多崇高和良善的希望)和它所带来的行动之间,往往存在着重大的不协调,一如在《启示录》里,传布末日四骑士(饥饿、战争、瘟疫、死亡)将临的,乃是以常春藤遮身的少女和头戴花冠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