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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南中国汉人及汉语的来源

邓晓华

关鍵詞:南中国汉人(Han Chinese of the South China)  南方汉语(Han
dialect of South China)  来源(origin)  互动(interaction) 地方
化(localization)

 1.关于南中国汉人来源问题的跨学科思考

 2.南方汉人来源的语言学新解

 3.考古学文化“交互作用圈”与南方汉语研究


人文科学的最新研究表明,将南中国汉人看成是北方汉人传播产物的假设值
得重新思考。在语言学上,将南方汉语方言的多样性说成是北方汉人南迁时代
层次差异的“线性演化”的语言史观已经过时,闽、客等南方汉语是土著文化
互动以及北来的汉主流文化“地方化”的结果。在考古学上,中国文明形成过
程中的多元“文化交互作用”现象已经学术界共识;本人主张“汉语非
‘汉’”说;认为存在“古南方汉语”。南方文化区包括几个区域性的文化,
构成一个南方文化交互作用圈。这是南方汉语形成的基础。南方汉语的形成既
非完全是“土生土长”,也绝非完全是“北方迁入”。这是一个多元结构体,
是南北族群经过长期的语言文化的互动过程的结果,它的来源是多样,多层次
的,包括:1,古百越语(如古南岛语、南亚语);2,百越民族后裔—壮侗、
苗瑶语;3,自汉、六朝、唐宋各个时期由于科举等“文教传习”作用而南播的
北方汉语文读系统,这也包括北人南迁传播的北方汉语。这是南北方汉语同源
的根本。

1.关于南中国汉人来源问题的跨学科思考

在学术界关于中国南方汉人的研究中,汉文化以南迁的北方汉人为载体,向
南方传播的观点,居于主流的地位。这一影响在历史学、语言学以及人类学中
几已根深蒂固,并成为目前各种研究的先验假设。但以田野调查的认识为基
础,站在边缘的立场来审视汉文化,反思那一先验的假设,有许多值得思考的
问题:

 (1)人种问题:林惠祥认为原南岛人系南方蒙古种南下与尼格罗种(小黑
人)、高加索种吠陀支混合而成(包含今闽、粤人)。更新世古人类化石材料表
明,更新世东南亚与华南人类的同一性是冰期浅海成陆时人类迁移、文化传播
的反映,爪哇猿人和北京猿人反映东亚人种的两个地理亚种,而安徽和县猿人
则被看成早期古人类基因交流的证据。可见,人类间的交流远至旧石器时代。
最近有的古人类学家根据人类基因的研究新成果,认为南中国人的来源路线
是:非洲—印尼(爪哇)—华南。

(2)考古学问题:新石器时代的区域类型表明,生态环境与早期人文具有
密切的关系。例如中国东南以几何印纹陶遗存为核心的早期土著文化的地带性
格局,反映统一格局中因时空差异所造成的多样性,如长江下游的平原盆地地
带、沿海丘陵山地地带、海岛地带。而大小区域间的交互作用关系又使文化传
播成为一种现实;百越、荆楚、濮僚、夏、夷之间都有交流的证据。例如山东
东夷文化中的陶规就曾在广东石峡文化的地层中发现。值得注意的问题是自六
朝唐宋以来,考古学东南土著文化遗存的缺如和断层,这与历史文献上有关土
著族群活动的大量记载不适应,就此应作正确解读。

民族考古学证明:闽越及其先民的语言文化不同于中原的华夏系统。林惠祥
早在40年代《福建民族之由来》即认为“闽越族”及“先住民族矮黑人等”被
“汉以后陆续南来的汉族”同化,成为现在的福建人,“其固有之语言与汉语
混合而成为今闽方言。”福建早期土著民族发展史的大致线索是:传说时代是
苗蛮集团的东支—“三苗”;商周时期是诸“蛮”;东周以后出现“百越”。
《逸周书》《周礼》开始有“七闽”“八蛮”“越沤”等东南土著民族的记
载,“山海经·海内东经”载:“瓯居海中,闽在海中。”“闽”即分布于福
建一带的周代土著。商周以来,汉文献已有闽、吴、越、沤、粤、瓯等共存于
东南土著支系的分类。到了战国秦汉时期,汉文献开始出现“闽越”“东越”
“南越”“干越”“扬越”等不同支系的“百越”民族名称,“史记·秦始皇
本记”有“及至秦王,…南取百越之地”。“闽越”“东瓯”合称“东越”,
是福建、浙南间的百越支系。最近的研究表明,“闽”是福建商周土著,
“越”是商周江浙土著,“闽越”是周代以来因越人的南迁吴越文化与土著的
闽文化融合的产物。闽越与江浙吴越族有文化上的渊源关系。

秦汉以后,百越民族大部溶入汉文化中,但有部分越人逃避山里,成了东汉
以来活跃于东南山地的“山越”。在唐宋文献中,这部分人被称为“峒蛮”、
“峒僚”,其后代即今畲、瑶、壮、侗等少数民族。

福建的考古发现与研究表明, 闽东、闽南沿海“面向海洋的文化圈”和闽
西、闽北内陆“面向内陆的文化圈”,构成福建早期古文化的两大体系。仰韶
时代,福建的原始文化首先发生在以闽江下游为中心的东部沿海,龙山至商周
时代古文化分布扩展至福建全境;西周以前,土著文化的统一性、多样性和原
始性非常鲜明;两周时期,由于商周、吴越文化的传播,闽中考古文化大变,
呈现出土著文化因素与吴越、商周文化的不同程度的融合,形成以“复合文
化”为特点的闽越文化形态。战国秦汉时期,闽越文化受楚、汉文化的影响,
发生融合过程。两汉时期,福建文化仍然是以闽越文化为主体,反映汉、越两
种文化的交流融合,在聚落文化上,越族与周汉式的建筑特色有机整合,而铜
铁器皿等先进技术形态则全是汉文化范畴,但丧葬习俗和日常器具则完全是东
南地区的越文化传统。其文化性质是汉化过程中的闽越族文化。至六朝,“永
嘉二年,中州板荡,衣冠始入闽者八族。”大量汉人南迁入闽促成福建民族成
分发生最根本的改变,汉文化已经成为闽越故地民族文化的主体。但汉化过程
是逐步的、长期的、分地域的、最重要是互动的。

客家族群历史上居住于闽、粤、赣交界的山区,与历史上畲族的聚落地相重
叠。我认为畲族是唐时的土著“山越”与外来的“洞庭苗蛮”相融合的结果。
商周秦汉时期,闽西的土著文化与整个闽越文化连为一体,反映出闽越文化主
体特点。但闽西竟没有发现或罕见六朝隋唐宋的典型汉族文化遗存,如墓葬。
客家几乎就是宋元时突然冒出的汉人族群。我认为客家是晚唐五代至宋元时,
南迁的北方汉人与闽、粤、赣交界的山区的畲族融合而形成。宋元时闽西南
漳、汀地区土著畲民力量仍很强大,南宋刘克庄《漳州谕畲》指出:“然炎昭
以来常驻军,于是岂非以其壤接溪峒,菀苇极目,林箐深阻,省民山越往往错
居,先朝思患豫防之意久远矣。凡溪峒种类不一:曰蛮、曰瑶、曰蛋、曰黎,
在漳曰畲。”福建各文化区域比较起来,闽西南区汉人入迁迟,土著汉化迟;
而闽北盆地和以闽江、晋江下游为中心的沿海平原则早在六朝时民族文化结构
就发生根本性改变,闽越族已基本融入南迁入闽的汉文化。

(3)历史学的问题:传统的史学认为南方汉人系北方汉人的移植,但南方
各地汉人在坚持“中原正统”的基础上各有地方性的解读版本。例如:闽南人
的“来自河南固始陈元光说”;福建诸地的“来自河南固始王审之说”;客家
人的“宁化石壁说”;广东人的“南雄珠玑巷说”等。如果我们认可闽南人的
形成早于客家人和广东人的话,“中原正统”的代表地就从中原(河南)变到原
为蛮荒的福建、江西等地,这变化的轨迹正是王明珂教授“华夏边缘”所描述
的族群演变关系。另一方面,历史上地方文献明确指出,福建的几个最大姓如
林、黄、陈均系闽越土著,直至元代,闽北黄姓大族领导的起义,其头目仍被
当地士大夫描写成“断发文身”之状。随着土著对汉族群的加入和时空的漂移
变动,汉人的族性认同意识也在不断地变化中。

(4)人类学的问题:自宋元以来,闽、粤地区“突然冒出”大量的汉人宗
族和族田,一般的解释是北方汉人的大量移植结果,故有所谓“历史上北人五
次大迁徙”的说法。现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北方移民的功能被大大夸大,早
期汉人移民有明显的“土著化”和“在地化”的倾向。华南的汉族宗族形态是
北方人与土著的泰系民族系统妥协的结果。自龙山期文化以来,中原华夏文化
即自北向南扩展,特别是秦汉汉人政权的确立,经历了由拘縻到设土官置厅县
的过程。汉文化与土著文化在其间几度交锋,几度怀柔,终使南方土著认同汉
族群的政权。因此,那些“汉化”的土著是南中国汉人的最重要源头。

(5)语言学的问题:一般的认识是南方汉语方言是历史上北方汉语的南迁
移植,其内部的异同可从迁移的时空差异来解释,这与史学解释同步。事实
上,闽、客、粤等南方汉语的多元性、多层性很强烈地反映其“多元一体”的
“混合”性质,其语言基础是“土著”的。语史研究要有强烈的时空观念,现
在的主流派认同的六朝“中原祖语”或“六朝古江东语”是南方汉语方言的源
头的观念,有根本性的缺陷。

南方文化区包括几个区域性的文化,如楚、吴越、闽越等,这些区域性文化
地域相连,彼此长期交往,构成一个南方文化交互作用圈。这是南方汉语形成
的基础。而各具特色的区域性文化则是南方闽、吴、粤语形成的基础。汉语南
北差异自古而然,隋代韵书《切韵》作者就曾讨论过“古今通塞”和“南北是
非”,从音韵角度提出南北汉语的差异问题。颜之推《颜氏家训·音辞篇》也
谈到南北方言的区别。清楚指出南北汉语分别以金陵与洛下的读书音为标准。
因此,整个汉语史南北平行(局部是独立的)发展必须得到正确的描写。

关于南北汉语关系问题:本人主张“汉语非‘汉’”说,[1]南方汉语的形
成既非完全是“土生土长”,也绝非完全是“北方迁入”。这是一个多元结构
体,它的最底层系以古百越语言为基础的南方“区域共同传统”,其中又可划
分为若干个文化区系,如福建的闽越,广东的南越,江西的干越,江、浙的吴
越等;这是现代南方汉语方言分区的基础。但先汉以前(即秦汉以前),南方
与北方,南方各区系之间的语言文化交融已很频繁,例如闽越、吴越与楚关系
密切,反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文化特点。秦汉时期,随着汉人中央政
权的确立,南北关系实质上表现为一种“中心~边缘”,“华夏~蛮夷”,
“中央~边陲”的关系。此时的南方土著更多的是在文化和政权上认同北方,
随着六朝、唐宋时期大量的北方移民迁移南方,南方民族成分结构发生根本性
的变化,大量南方土著变成南方汉人;但这并非意味北方汉语消灭或同化了南
方土著语言,而是南北族群经过长期的语言文化的互动过程,从而形成独具特
色的古南方汉语,它的来源是多样,多层次的,包括:1,古百越语(如古南岛
语、南亚语);2,百越民族后裔—壮侗、苗瑶语(例如由壮侗、苗瑶语混合而
成的畲语);3,自汉、六朝、唐宋各个时期由于科举等“文教传习”作用而南
播的北方汉语文读系统,这也包括北人南迁传播的北方汉语。这是南北方汉语
同源的根本。

关于南北汉语同源关系问题:南北方汉语既有同源,也有不同源的地方;其
同源主要表现在:1,历史上各个时期由于各大文化区系间的“文化交互作用”
而形成的同源。2,历史上各个时期的由于一直处于强势的中原汉文化向南扩
张,南人对北方政权和文化的认同,因而引入北方汉语文读系统,这主要反映
在南方汉语各大方言音韵系统和“文化词”里。其不同源则主要表现在:南北
方不同的“地域文化传统”,由于自然生态,经济历史文化背景的不同,所
以,各自存在一套不同的基本词汇体系,即特征词系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