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少年儿童文学作家,他参加一个小学生作文竞赛的评委,就给六年级的小学生批改作文,然后他说他批改出一身汗,衣衫都湿了。他说这些小孩子怎么不屑于写小孩子的事儿,专挑大人的隐私写。照他这感觉,你比如说有的小学生写大人的婚外恋,有的小学生自曝丑事。
但我觉得这孩子要是6岁、8岁,我会稍微一愣,我觉得这小孩有点早熟。如果他要是11岁、12岁,我觉得就很正常了。
现在我出我的类似文集、文存这里头,第一篇文章选的是我初中的一篇作文叫《春天的心》。春心是老师给出的题目,我是11岁上的初中,做这个的时候大概最多是12岁、13岁。作文里头当时就有一句,说青年男女携手依偎着坐在公园里,他们沉醉在爱的迷梦里,这我很奇怪,我自个也很奇怪。我说我怎么会把爱说成是迷梦,而且说是他们沉醉在爱的迷梦里。但是我写上这句话以后,我很得意,我觉得要不是我这么会做作文的人,别人不敢这么写。一个初中的孩子,一个男孩哪能写进这个去呢,这至少证明我已经阅读过好多五四时期的那些人的散文乃至爱情小说,这个我是跟他们那些词儿学的,什么刘半农、刘大白、俞平伯当然也有巴金、茅盾什么的。
我看过一部电影《金粉世家》,剧中我看到一男一女亲嘴,后来又过了一段,那女的肚子就大了。我当时就知道,这俩人别瞎亲嘴,一亲嘴她肚子大。
1980年我第一次去美国,到一个画家家里。那天赶上他的女儿过9岁的生日,于是旁边的也都是华人就说,你9岁了,大姑娘了,可以交男朋友了。他认为你比如说一个9岁、10岁的孩子,你经常和一个异性的小孩在一块儿玩,你会很愉快,你会非常自然。相反的你要是已经9岁、10岁了,老是臭小子跟臭小子在一块儿,这小辫子跟小辫子在一块,这也有点不自然。
可是我觉得咱们倒真有应该值得担心的,还不是刚才说的这个,恰恰是什么呢?就是小孩作文,他已经有一套套路了,而且这个套路呢,是屡试不爽的。你一上来先要写风景,是吧,然后要写劳动人民怎么辛苦,然后要联系到自己,我的功课学得还不好,能不能为祖国将来很好地效劳、服务。这个要弄得成一个套路,其实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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