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匆匆地相逢在街上，正是她上班的途中。他奇怪她会在这个小城的同一个街区住着却从未谋面，而她也奇怪明知他的父母也在此地，他经常回家看望父母，却从未遇见过他。
　　很自然地，他们同时伸出手去，拍一下对方的肩膀，笑骂一句：“臭家伙！也不来找我玩！”宛如上学时候的随意和开心，同时又笑了。
　　很自然地留下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可他的电话一次也没有响过，她的也几次拨不通，就只好放弃。因此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等同于从这个世界上重新消失了般的渺无音讯。而等她真的有事了，打过去几次都是关机，打到他的单位上，而每次的回答是他在开会，不妨便去叫。气得她狠狠地诅咒：“该死的会！开死几个当官的！”
　　要办的事迫在眉睫，她只好利用一切机会打他的手机。终于有一天打通了，话筒那头传来他的声音时，她却已经恼火的想骂人了，可有无理由迁怒于他，只好装作欢快的口气应答一声：“是我。”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立马变的欢呼雀跃起来：“是你！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要账的？”
　　他哈哈笑了：“没有没有！我哪会欠别人的帐呢？要钱也是别人欠我的！你，有事吗？听说有个女的到我单位打过几次电话，我猜是你，但是将你留的电话号码丢了，无法打过去，等你大，你又不打。你有事么？”
　　“当然有事。没事能找你？下午是不是还有会？”
　　“唔，有。不过能逃掉。需要我为你效劳吗？”
　　她便说了要他帮她到人事局要一份很重要的文件。他一口应承：“小事一桩。等办成了我给你打电话。”
　　“那谢了，再见。”
　　“别，你那么忙呀？多说两句。”
　　“什么意思？想索贿呀？好的，我答应事成之后，送你一份厚礼。”她的语气里似乎含着些别的意味。
　　“那倒不用。这么点小事嘛！能为你效劳就不错了！”他还有些不解风情。
　　“美的你！我随口说说而已嘛！不会真的送你什么的！别想入非非了！再见。”她有点蛮不讲理了，知道他气得够呛，她反倒有些得意。
　　听那头的他无奈地谈了口气关机的声音，她窃笑起来，心情有些恶作剧厚的兴奋。早知道他会有求必应，这是早该叫他去办好了，她就不会一拖再拖到现在，指望着几个亲戚找了许多人，却什么也未办成，反倒耽搁了不少时间。怪她这几年在丈夫离婚出走后的后遗症，跟好多有关系有门路的老同学都断了联系，关键时候竟没有一个能帮上忙的人进入视线。她深深地叹口气，关上了手机。
　　过了两天，他打来电话说：“东西在我手里。什么时候来取？”
　　她说：“我随便，看你啥时候方便。”
　　他便约了个时间。
　　星期六早上，在离他们都较近的公园里，他提着个保险箱，风度翩翩地走来，看见了穿着西服、化了淡妆的她，眉里眼里都是意外的惊喜。不意看见了她身边的孩子，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看就很聪敏漂亮的小家伙两眼，笑着打了招呼。她教孩子问了好，单刀直入地说：“东西带来了吗？”
　　他说：‘带来了。”就从公文包里取出来给她。
　　她道了谢，看出他行色匆匆，问了一句：“你很忙啊？”
　　他说：“到省城去开会。顺便帮朋友办几件事。”
　　她说：“噢，那麻烦你了。后会有期。”
　　他也未再多说什么，恰好一块去的同事也到了，就和她简短地说了几句公开地告别语后，握握手表示再见就走了。而她，也就随即叫上四处追着捉蝴蝶的孩子回家了。
　　她的心中，不过对他是有一点感激而已。
　　忽然有一天，大约是离上次见面隔了三四天的样子，她的手机响了，正好家中有人闲聊，她一看号码就犹豫一阵接起来。他说：“你出来一下。”
　　客人一听就明白该走了，便告辞。她也就未多加挽留，歉意地笑了一下：“一个同事约我出去办点事。”
　　于是和来客同时出去。他在电话里说：‘我喝醉了，你也不管我。”
　　她不免惊呼：“你在哪里？”
　　他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什么，她没有听清。他又说：“你竟然不管我……”
　　她只好说：“那，要我怎样？”
　　他说：“我走不了路，你扶我回去吧！”
　　她慨然应允：“好吧，你先说你在哪儿？”
　　他说了个地方，正是人迹稠密的路段，有许多她和他都认识的人物出没，可她想想无关紧要吧，帮助一个醉酒的人回家，想必大家也可以理解她的好心，不会踩到其他地方去的吧？
　　驾车到了他说的地方，在过往的人群里搜索，终于看见他从那个大门里出来，垂着头，跌跌撞撞地走。
　　她停下车拉他上来，扶他坐稳，嗔怪地说：‘怎么喝成这样？路上车多这么危险。以后少喝点！”
　　他无力地靠在座位上，闭着眼：“没办法，老同学聚会，不能不……”
　　问他：“到哪里？”
　　他继续眼也不睁地答：“能不能去你家喝口茶？”
　　她一想为上次的事还没有答谢他呢，就只好答应，不言语地开车至家中。倒是他自己开车门进的门。
　　与他装饰豪华的家相比，她临时租来的房子空旷冷清，灰暗陈旧，不过他的头昏昏沉沉地，也未顾上细看，就在沙发上歪了过去，她扶着他在那张还算宽敞的沙发上躺平，拿来毛巾擦擦他的手和脸，而后敷在他的额上，就去厨房打了炎炎的一壶茶，倒了两杯，其中一杯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自己端着一杯喝，看了看他悄无声息地斜靠在沙发扶手上似已睡着了，她担心他着凉，就去拿了毛毯给他盖上，他动了一下，但未醒来。她便径自去厨房收拾中午吃饭后未来得及收拾的碗筷。
　　干得差不多时，她听见他在那边喊：“姐，你在忙什么？”用的是他在大学里对她的称呼。已经陌生了好多年，现在竟从他嘴里又叫出来了，那么自然，那么随意，她不觉有些突兀，又有些感动，不禁微笑了，就擦干净手走过去。看他仍闭着眼，面色潮红，眉目英俊，黑发乌亮，却像个刚刚成年的大男孩了。
　　她心中微微地发热，那一丝感动就在心里弥漫开来。她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端起水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他大概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睁开眼望她，她忙又移开视线，低头喝水。
　　他伸出了手说：“姐，拉我起来。”她走过去拉他，两只手刚刚接触，他却手腕一转，抓住了她的胳膊反将她拉到了他的跟前。
　　她心里一紧，忙放下一只手里还在端着的杯子，羞赦地说：“别调皮。”
　　他听见她这么说，不禁笑了，嘟哝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我只想看看你，这些年变了没有？姐，你就坐边上，求你了，让我好好地瞧瞧你。”
　　她只好坐他边上了。他继续抓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岔开五指与她的手指相交叉着，很随意也很自然，一如他们在上大学期间时常那样手拉手地出入在校园散步时一样。
　　说来奇怪，那时的他们年纪一样大，从进校门那天起就很要好，常在一起散步，看书，聊天，吃饭，有时候一连好几个小时呆在一起看书、画画，谈天说地，可是彼此的心里却就是没有产生点特殊的感觉，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下去。就连他后来谈了女朋友，没有告诉她，她也没有表示什么意见，只是看着他那一阶段变得突然魂不守舍，而且不再来找她出去玩，好像还有些躲她的意思，就觉得有些奇怪，从他舍友的嘴里听说他和一个内蒙来的上自费的女生好上了，是那女孩主动追他的，有一阶段好的如胶似漆，不分上课还是上自习都在一起，甚至连午睡时间他们也要呆在一起，就在他宿舍的床上挤在一块睡，盖一床被子，使得他宿舍里其他一些农村来的同学无法在自己宿舍睡午觉，只好大热天的到别处去挤……
　　他们给她说这些的时候，大约是将她当成了他的女朋友，让她去管管他的，可是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嫉妒，而是轻轻浅浅的微笑，就像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而他的女朋友，她也是见过几次的，有时候她和同宿舍的女孩散步时，不免遇上他们一起手拉手散步，他似乎有些难为情，她倒无所谓地打声招呼。她对那个其貌不扬的女孩说不上嫉妒，倒有些看不起，就连正眼都不去望她。那女孩显然认得曾经和他出双入对的她，小小的三角眼里就有些嫉妒和不安。而她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视而不见，不屑一顾地对他笑笑，就径自离开了。
　　自此，就连他在校园里见她，就老远地躲着了，她觉得他有点可笑，也就不主动去跟他打招呼了。而他，不知怎得，也许是他们的过分亲热狎昵的关系也引来了老乡的反感，老乡会上他们也不叫他来参加了，她心里倒替他觉得不平，但是想想老乡们私下里对他的那个女朋友没有好感，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玩得十分开心。但是就在那个寒假，大家一起回家时，车厢里居然就有他们的身影，而且那个女孩的脖子上竟就围着她帮他织的那条十分漂亮的蓝色马海毛围巾，小鸟依人地坐在他的身边，和几个一起的同学打扑克牌。这一下她真的生气了，她觉得他居然将他给他织的围巾围到“她”那黑脖子里，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她看看边上玩得高高兴兴的老乡，忍住了冲动，没有将围巾从“她”的脖子上扯下来，扔出窗外去。
　　此后她再在校园里见他，就连眼珠也不转过去了。后来她忙于准备毕业论文、实习，奔波办理各种手续，有一两个月，他们没有在校园里见过面，也就无暇去听他的消息和传言了…...
　　毕业实习快开始时，她班上有一个家在本市的男同学，接一次舞会之际向她表示了暗恋几年的爱慕之情，并表示可以帮她留在本市工作，单位由她选。可被她借口自己和他没有共同的生活经历，没有共同语言，过去没有打过交道，了解不深，今后也不会有共同生活的基础……坚决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口气之强硬，态度之坚决，让她自己都吃了一惊，也让他很下不来台，结果就不欢而散，临别他还是说了些感慨地话，可被她机智的对答过去。后来毕业实习在不同的单位，没有机会见面，也就免除了许多难堪。到她毕业离校时，他在校园里碰上她，主动与她打了招呼，帮她把行李托运到了火车站。而她，对这些，也只是淡淡地微笑着说了声谢谢。他则是一副很难言心情的表情，说了句：“一路顺风。”自此，就没有再见过。这是后话了，不去提。
　　再后来，她分回了家乡的一家不错的单位，去人事局领了派遣证到单位报到那天，正好碰上他，彼此都很兴奋地打着招呼。他问她分到哪里了时，她将派遣证藏起来让他猜，他猜了好几个单位，他都笑着摇头，后来她就将派遣证给他看，他一看就高兴地叫起来：“太好了！姐，你真的很幸运的！走，我送你过去！”就用自行车捎了她到她的单位去，一路走，一路大声地说笑着，很开心。后来，他邀请她到他家去玩，他父母都是教师，父亲个子高大，气宇轩昂，母亲个子娇小，思维敏捷，一双眼睛很精明，两位老人正双双坐在沙发上抽烟，让家人从不抽烟的她觉得有点滑稽好笑。他父母见到她，很高兴，父亲站起来打过招呼后，就又坐着看电视了，母亲热情地泡了茶水，端出瓜果和糖招待她，又和她聊了些他们认识的亲戚和熟人。他则进进出出很活泼调皮的样子，让他妈妈禁不住笑骂他：“这么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让从小长在父母争吵打骂不休的家庭中、缺少亲情和关爱的她觉得羡慕极了。中午他们留她吃了饭，又玩到下午，在她坚持下他送她回去。
　　他还有一年的学未上完，而她在他开学前几天被分配到乡下去了，临行前一夜，她在一个朋友处哭了一夜，也未来得及给他说一声就去报到了，再后来她又被辗转分配到其他地方，都是身不由己，命运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和前夫的认识和相恋到结合，就成为她命运里最大的坎。其间，她曾经因为这个难以做出的决断而征询过他的意见，他隐约地说过不要让她太降低对自己的要求的话，并说让她到自己工作的地方来，他陪她好好放松一下，可是她正苦于和丈夫的相恋遭家人的激烈反对，丈夫的优柔寡断又让他进退两难，想放弃又放弃不了，从他的话里也听出了一些意思，害怕自己在见到他后，禁不住他的诱惑，对自己曾有的承诺作不出回答，就忍心拒绝了他的再三相邀，再后来由于相隔太远，通讯不便，渐渐地断了联系。她在一种难言心絮的情况下，和相恋三年的丈夫结了婚，走进了一个无底的黑洞，经历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而现在，这个让她那时就说不上是爱还是喜欢的人，已经距离那个年轻的充满朝气和活力的男孩子近十年的光阴了，那时调皮捣蛋、被她当作弟弟看待、到后来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男孩，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但他看上去还是很年轻的样子，也许是养尊处优的缘故，他的面孔依然充满朝气，头发依旧很黑很亮。他很自然地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摸着她赤裸在外的小臂，指甲剪得很短的指头仔细地掐着她手上的经络。
　　他也许是另有他图，她却没有去想很多，也没有彼此都已为人夫妇的尴尬和顾虑，似乎他们还是那两个当年心无城府地拉着手散步玩耍的男孩女孩似的，带着些亲近与温柔，彼此熟悉，习以为常。当他拉起她的手臂抚向自己的脸颊时，她也没有觉出不安来，随他的手去抚摸了一下他酒后火热的脸颊，并用另一只手拢了拢他的头发，在他光亮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又揪了揪他的耳垂，亲昵得像个抚慰自己孩子的母亲，又像个哄拍自己弟弟睡觉的大姐姐似的叫他：“好孩子，乖啊！好好睡，别调皮。”一下子将他惹笑了，她也笑了。他趁机在她胳膊上吻了一下，她未说什么，但责怪地拍了拍他的脸，继续去梳理他的头发。
　　他睁开眼睛说：“姐。”又停住了。
　　她未听清他叫什么，就“嗯？”了一声。
　　他又叫：“姐。”这次她未吭声。
　　“姐。”他再叫一次。
　　“嗯？”她这回听见了。
　　他鼓足勇气说了：“我想在你怀里躺一阵，就一阵，然后我就走。“
　　她说：“不行。你是大人了，得听我的话，那样不好的。”
　　他固执地撒娇：“我不。我就枕在你腿上躺一阵。不然我不走。”
　　她只好叹口气，默许了。他一下子倾斜过身子，头便枕她腿上了，脸冲着他的胸腹，嗅着她身上的气息，闭上了眼睛，手依然抓着她的胳膊，摸捏着她。
　　她忽然间产生一种冲动，想吻吻他的脸，又忍住了未动，心却跳得很紧张似的。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头往里挪了挪，却依旧闭上眼睛不说话。
　　在静默中，她有霎那的晕眩，真想就此抱住他的头，说出那句可以点燃他的话，然后……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她明知与他不会有结果，她也不必为谁负什么责任，再说自从丈夫跟上那个有钱的女人走了南方以后，她就是一个人带孩子过独身，几年了无欲无求，也曾拒绝了几个求婚者，自己也说不清什么缘由，不是她生理上有什么毛病，而是怕再受伤害吧。但很多时候她真的很孤独，尤其是孩子放假去了父母处，她就彻夜难眠，思前想后地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光，幻想今后可能会有的浪漫故事，有时就难免会想入非非，真的好想躺在一个自己喜欢或者热爱的男人怀里，享受片刻女人该有的旖旎时光。可是想想前夫给她的伤害，她又怕了。只有在幻觉中将自己置于陶醉在峰尖浪底，沉浮一阵……
　　而现在，怀里的这个男人，有时下先锋男人的事业和体魄，更有一张俊朗的面孔，还有许多无法拒绝又无法解说的诱惑魅力，使她既无抗拒的必要又无负罪的歉疚，应该是可以发生点什么，然后潇洒地分手，可以说对谁也不会产生威胁，也没必要付出什么所谓的代价。可是……
　　他的行动和语言似乎在暗示什么，但又让她不敢轻易地下结论，有些难为情，也不敢说出一句带感情的话，怕他笑话，更怕被他看轻了，但又不能下定决心摆脱他若有若无的纠缠，只好以便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一边在心里思筹，万一他说什么话，她将如何沉着应对……
　　窗外闪过一个头影，她猛然想起孩子该放学了，就轻轻地推了一下沉睡的他：“醒过来吧，我的孩子放学了。”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掀掉了身上的毛毯，端起前面的水杯一饮而尽，抹了抹嘴，整理好西服领带，站起来说了一句：“那我回去了，被他看见了不好。毕竟是小孩子，会对你有看法的。”
　　她无言地坐直了身子，看他站起来，一下子恢复了那种衣冠楚楚的样子，心里不觉有点难言的酸楚，想想男人这东西真的是八面玲珑，随时随地就像变色龙一样立马变出一种颜色来，将自己伪装的严丝合缝的，难怪在感情游戏中受伤的总是女人！她真的想送都不送他了，但对他的多变又有些由衷地佩服，就忍住了惊讶与失望，冲他点点头，也站了起来，送他到门口。
　　他大大方方地打开了大门，当着她的邻居们的面与她告别，步履潇洒地走了出去，宛如一个上门推销化妆品的推销员告别主顾一样地坦然。
　　回到房中，她整理了客厅里的沙发，将他喝过水的杯子举起来认真端详了一下，发现被子上连他的一个指纹都看不到，心想：‘好一个清洁的男人！”不由得对他又加一点赏识。
　　过了一个多月罢，她正在准备去参加一个较高规模的演讲比赛，临行前接到他的电话，说他正好到这儿来看望父母，但父母让兄嫂接走了，问能不能和她见面聊聊。她答行。随意地说了几句，她隐约提到自己将参加的比赛，他立刻很感兴趣地表示，自己一定抽时间去看，为她助兴。她立刻说好呀，有你的精神鼓励，我一定超常发挥！于是她很快搭车到了演讲会现场，主持人致过开幕词后，一个接一个的领导讲话后，便开始按已经排好的次序演讲。
　　可以说，这是个以歌颂党的生日的主题演讲和诗歌朗诵会，可不知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竟就朗诵的是毛泽东诗词和别的什么抄来的诗歌，内容和党的纪念日无关。而她，则声情并茂地朗诵了自己写的一首散文诗，赢来一片掌声。而他，走在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里听着她的朗诵，心思飞回了她上大学那孤高自傲的性格背后的多才多艺，更加想不到走上社会多年，干得与诗歌创作无关的行政工作，她竟宝刀未老，仍能写出那样激情澎湃的文章来，而且可以拿到这样隆重的场合来朗诵，能够获奖。于是等她下来，意外地在离她不远的座位上看见他冲她微笑，并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她也回敬给他一个会意的微笑。最后她获得了那次比赛的二等奖，尽管她不是很满意，但是也很明白获得一等奖的那女的是在政府主要部门工作得，而评委总有很多就是她所在的部门领导，而她，作为一个下级部门的普通员工，连一个评委也不认识，肯定会影响打分的。再说自己的朗诵从文章创作到声音把握都是自己定夺的，并未得到任何高人的指点，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了。其实，她朗诵时，那一片激动人心的掌声就已经说明了人心所向，想必评委的心中肯定也是侧重于她的。这样一项，她就很坦然自信地上台去领了奖，微笑着鞠躬下台。
　　散会后，天正下着雨，她匆匆忙忙的去接儿子，正准备回家，却接到他的电话，邀请她共进晚餐，说是为她祝贺。她本想推辞，他却说正好自己也是一个人不想吃饭，请她给个面子，她就只好答应。驱车赶往他所在的酒店，停好车进去，服务小姐走过来告诉她，一位先生在楼上包间等。她便在服务生带领下携儿子上了楼。
　　见他正在桌前微笑，便欢快地打了声招呼：“嗨！”他立马站起来，轻松自如地笑着冲她说：“欢迎光临！”并冲她儿子说：“小朋友，你好！”
　　儿子也礼貌地点头说：“叔叔，你好！”便依次就座。
　　他叫来服务员让她点菜，可她不精于此道，就推给了他。他也不客气就点了。随后去了卫生间。她和儿子随意说些幼儿园的事，为儿子的有些幽默的话发笑不已时，他进来了，摸摸儿子的脑袋瓜说：“小家伙，长得蛮帅的嘛。”
　　儿子扭头冲他一笑，神情一下子活跃起来，很快与他打得火热，吃菜时就坐在了他的怀里，让他喂。他则很开心，一会儿给他吃一根“千年蛇妖”，一会儿给他吃“东海龙王”，一会儿又是一个“孙悟空”，紧接着又是“猪八戒”，还有“嫦娥”，“七仙女”，“王母娘娘”、“玉皇大帝”，等等的，把《西游记》的人、神、妖都吃了。儿子吃得开心，笑得更开心，她听得开心，吃得也开心，饭桌上气氛十分活跃轻松。
　　吃到最后，是儿子给他喂饭了，一会儿夹个“唐僧”，一会儿夹个“白骨精”，最后就连“白龙马”也分开吃了。而他也是张嘴就接，汤汤水水洒了一桌子，笑声也洒了一桌子。
　　她笑得几乎流眼泪，极力制止儿子的胡闹，可他反对：“你别限制孩子的想象力，这样挺好的。我很喜欢这小家伙。”
　　她便用开玩笑的口气说：“那给你当儿子对了。当女婿也行。”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不对，脸一下子红了，忙低头吃菜掩饰。
　　他却毫不在意，并似乎当真地说：“那好呀！这么帅的小伙子，倒是怕让姑娘们抢了呢！现在就说定了，哪天让我女儿跟他见一面！”
　　她一下子乐了：‘行了吧你，还真要包办呀？我可条件很差，没有钱送聘礼的！”
　　他急忙辩驳：“不不不，我相信你儿子长大了也会和你一样才华横溢，各方面都不会差的。如果让他们从小接触，对我女儿也是一种潜移默化，没准两人会真的耳鬓厮磨产生感情呢！那可不就皆大欢喜了？”
　　她看他说得眉飞色舞得，简直就像真的一样，就只好笑了，低头吃菜，也招呼他吃，别光顾了说话。
　　他便也顺从似的放开了纠缠于他怀里的孩子，嘱他坐好了，学着自己动手，但还是不时夹菜到他面前的小碗里。她见状说：“好了，我自己来，你吃你的吧。”说着冲儿子一挤眼，儿子回意，马上从椅子上爬到她这儿来了，一边吃自己小盘里的饭，一边对他说：“叔叔，你也好好吃。吃完我和你玩。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我妈妈也不会喜欢你了！”
　　她一听，笑得脸都红了，而他，差点喷了饭。喝了口水才算忍住呛咳：“好好，我吃。我们比赛看谁吃得快！”边低头扒拉碗里的饭，动作夸张。
　　她儿子也急忙低了头，嘴张得老大，眼睛瞟着他，扒进嘴里的饭却每次只有一小口，还不时地催他：“快、快！”
　　她慈爱地摸摸儿子的头，笑说：“别调皮了。好好吃！“
　　儿子几下子吃完，跳过去就揪住了他的耳朵说：：“我吃完了，你没吃完。捏拧上下挤！”
　　他瓷牙咧嘴地求饶，两个人笑得在座位上直蹦。
　　她看着他们的胡闹，心里突然就有些许感动，就说：“你们哪，要是成了一家子，可不得了！”
　　他趁机说：“那不正好？肯定是一对开心的父子！”
　　他的话一出口，她就脸红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说：“口没遮拦！在孩子面前胡说！”
　　他说：“本来应该就是，是你没给我机会嘛！”
　　她不说话了，低下头极轻地叹了口气。儿子却跳下椅子，摇晃着脑袋往外走说：“我去找警察了。来抓这个坏人！”过一阵进来，说，“我是警察叔叔，你们怕不怕呀？”
　　他们便急忙装出害怕的样子瑟缩着身子说：“害怕呀，警察叔叔！可我们不是坏人，放了我们吧。”
　　儿子便说：“行，放了你们，我上班去了。”就又摇头晃脑出去了。
　　他们坐直身子相视而笑，气氛轻松而和谐。
　　静默一阵，他举起酒杯说：“为你的今天干杯。为我们的今天干杯。”
　　她也忙举起酒杯迎合着说：“好，祝你一切顺风如意。”便仰头喝了。
　　他又斟上，举杯说：“最后一杯，祝你快乐，干！”她也举杯碰了一下，一气喝了。完了他去服务台结账，她叫来儿子穿上衣服，径自去开出车，等他回来一起出去。很自然地驱车去了她那里，她开着车，他和她的儿子玩游戏，两人一路上未说话。
　　到了门口，也未礼让就进了门，宛若一对生活多年的老夫妻一样。
　　她拿出几大本影集给他看，有上大学时照的，也有她到外地出差和天南海北参加各种笔会时照的。他一幅幅浏览，不时发些感叹，不知不觉地提到许多大学时的人和事，皆用了平淡的预期和心情来讲述和回忆，一方忘记的一方不时补充，不时笑上几声。
　　小家伙也在边上掺合着，问这问那的。他们每看一本，他就要抢过去看，不是指着说：“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妈妈的男朋友，这是爸爸的女朋友！”使他们都不自觉地有些难堪，但又极力装作不在意。
　　儿子在边上干扰，使他不能好好看下去没，她只好拿出另一本影集，那里面是她的同学录专辑，她就在那些合影里让儿子找她的影子，居然一找一个准。让她都奇怪，因为随着岁月流逝，那些记载着她的青春的英姿已经与她现在的形象大相径庭了，有时连她也认不出自己的影子了。看得出，认真看照片的他也深有同感，不是地发出惶惑的感慨：“这是谁呢？我怎么叫不上名字了呢？原来很熟悉啊！”
　　儿子瞌睡了，哈欠连天地，拉着她说：“妈妈，我要睡觉觉。你来，你陪我睡，给我讲故事。”
　　她只好歉意地说：“我先哄他睡，你看一阵。”
　　他理解地点头：“你哄，我慢慢看。”
　　她便拍着儿子，给他讲“井底之蛙”，语调极力平缓动听，又开心有趣，儿子不时补充她的遗漏，母子俩便一起阿呜阿呜地叫，将一个故事讲的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到故事快结尾时，儿子的眼皮还极力地睁着，她便吻吻他说：“我的故事讲完了，小青蛙的眼睛合上了！”
　　儿子的眼皮果然闭紧了。回过身来，他却在凝神看她。她有些奇怪地看他，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他回过神来，急忙掩饰：“噢不，我在听你讲的故事，真的很好听。”
　　她便笑笑与他接着看影集，接着上面的话题说同学们的故事，但是彼此有点言不由衷。尤其是他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不时看着她发呆。她决出来了，就不再看，而是站起来去给他倒水。他却将她的手一下子抓住了，声音干涩地说：“我……你讲的故事太好了，我都被深深吸引了。我希望，你能给我也讲一个，讲一个王子与公主的故事……”
　　她起初吃了一惊，而后很快地平静下来，轻声说：“不，这里没有王子与公主，只有两个很现实的人物，也许你还年轻，而我已经老了。不会有王子与公主的故事发生。”就挣扎着试图从他手里抽出手来。
　　而他紧紧地抓住不放，固执地反驳：“不，你一点都不老。你比过去更有女人的魅力！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充满慈爱和温柔，我就要你这样子！”说着就来吻她。
　　她闻到了他的酒味，意识到其是他已经有点醉了，就有些后悔带他回来，她的本意是想和他好好聊聊同学们的事的，却忽略了他喝过酒的事实。这一下他就有理由借酒装疯了。可自己又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醉了，轻不得重不得，因此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就极力躲避着，一边说：“不要。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可他的吻堵住了她的话，他的抚摸也击溃了她的意志，她的身子软软地倒下去。他用力地抱紧了，拼命地去吻她的脸，她的嘴，她的脖颈……终于将她整个抱起，抱到了沙发上，放平，就去解她胸前的纽扣。她尚有一点意识，极力挣扎着，去推开他的手。可是他的力气却那么大，他的两只手同时动个不停，一边解开她的纽扣，一边不停地抚摸着她的敏感部位，嘴巴也紧密配合着，牢牢占据了她的身体，控制了她的思想和意志，迫使她失去了自控能力，被他引入一个完全陌生的、身不由己的世界中去……
　　当她清醒过来时，他却就在边上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凝神看她。她看见了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意识到自己真的是掉入了他精心设计的陷阱中，但是已经无法走出来。
　　他又一次动情地抚摸她，一边在她耳边轻语：“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你有缘相聚，但我又不相信自己会和你从此失之交臂。那天我见到你，我就知道，上帝特意安排了我们再一次见面，就是为了了却我的心愿的。我知道我必须抓住，这不，我们终于…...答应我，让我好好弥补失去你的遗憾。也就是说，做我的情人！不，爱人！”
　　她听着这些话，恍若隔世，是谁？是什么时候，作为丈夫的威，也曾说过这些话？也曾信誓旦旦地说今生今世永不分离，而后，就在她怀孕后不久，就耐不住寂寞。和另一个与他一块做生意的女人上了床，然后等孩子刚足一岁，就迫不及待地提出离婚，并为了表示自己爱的坚决，将她和孩子赖以栖身的房子低价卖掉，将大笔现金席卷而去，所幸给她留下了这部当时情浓时将户口落在她名下的八成新的汽车和两万元尚未到期的存单，才使她能够支撑到孩子两岁，找到人带，自己也找到了一份薪水不错的工作，足以使她和孩子过上在外人眼里尚可以的生活。到现在，孩子已经上了幼儿园中班，她也算是可以松口气了，但离熬出了头还很远，但觉得艰难的日子已经过来了，生活已经将她历练的处变不惊了。
　　可是现在身边的这个男人，却又一次在她耳边说这些试图触动她的话，她觉得多少有些可笑，想一想又觉得情有可原，本来嘛，他们早在几年前就成了陌路，虽经过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但毕竟他对她还是有些留恋和设想，也不知道这些年她的经历，而且他并不高明的情话也正好说明他不谙此道。
　　想到这儿，她不禁笑了，一半是为自己，一半是为他。他却在这笑声中得到了鼓舞似的，再一次地将她的手紧抓在手中，吻在嘴边，一边更加情真意切地说：“答应我，好好珍重，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她点点头，心里有一丝感动。她墙上的钟响了十下，他想起该回了，就再次轻吻着她，说了句：“宝贝，好好睡，我走了。”
　　她未动，静静地躺着，看他走出去关上了门，不禁微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想不起刚才自己做了些什么。
　　就这样在沙发上躺了好一阵，她才想起独自一人睡在卧室的孩子，急忙站起身走进卧室，见孩子蹬掉了被子，结实浑圆的大腿露在外面，她禁不住怜惜地抚摸了一阵，看着孩子长得像极了他亲生父亲的眉眼，想起那个起初花言巧语地欺骗她的感情，到后来却很快地抛弃她和孩子的负心人，忍不住泪流满面，但很快地她便擦干了眼泪，极力忘掉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想到今天的事，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为自己悲哀，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他和她不会有结果，但是……就这样吧，已经快到中年了，还渴求什么天长地久呢？
　　这样一想，她便也释然地长出一口气，在儿子鼓鼓的小腹上吻了一口，拉开被子躺在他身边，看着儿子小小年纪已很英俊的脸庞，欣慰地笑了，对自己的现状也就满足了……
　　（二）
　　以后，他又借出差来过几次，都会给她和孩子带来称心的礼物，她想过拒绝，但是他的礼物不是很昂贵，而且他送礼物的方式那样微妙，让她找不上拒绝的理由，只好就在对待他时更加用心一些，好几次，她精心地为他做了饭菜，而后，就是在房中相互依偎着聊天，她絮絮地给他说公司里的一些事，他也对她说单位上勾心斗角的事。他还给她教如何对待不怀好意的上司和刁钻的同事，为她设计今后的发展。她听着由衷地觉得他的强悍和精明，暗暗地叹息自己当初的有眼无珠来，竟就相信了前夫的表面风光、其实一无所有的虚荣和挥霍，以致于她在婚后几年过得那种惨淡不堪的日子……渐渐地她也觉出了一些自己在与他的逢场作戏中，已经产生了一些依恋和倾心来，但是考虑到他的前程和她自己已经不起折腾的现实，她就将一切压在心里，秘而不宣，只是在心里幻想她与他生活在一起的场景，由不得地生出些伤感来，就在无眠的夜里蒙被暗暗哭泣一场，第二天却依旧心平如水地上班，继续等待他的下一次造访。
　　而他到此地出差的机会似乎也相应地多了起来，一来就是先给她打电话问候，她便早早地哄睡了孩子等着。有时候是晚上，他带着酒意来敲门，她急忙开门，为他准备醒酒的茶水和毛巾。而他见到她总是显得那样急迫，几乎是等不到她做好准备，就拥抱亲吻，将自己的舌头伸进她的嘴里去，搅动得她四肢发软。直到她自己控制不住喃喃地说要他时，他才会将她抱到床上，悉心地抚摸，亲吻，而后才揭开她的衣服，依旧是一遍遍抚摸，亲吻她的身体，直到将她点燃，才会猛地上马，将她送到激情的峰巅……
　　而他，即便是在与她极尽缠绵后，她即便如何挽留也绝不留宿，照他的说法是为了不给她留下让人非议的把柄，至少不能让她孩子发现自己母亲的不慎行为，免得到后来对她不恭。她不知道他的话里有多少水分，但也不去计较，反正这场风花雪月的事也看不到结尾，就这样着吧，有一个人关心着聊胜于无。
　　她也曾随他出去过一次，是在他到外地出差的当儿，他打电话给她，说自己单位派两人出差，正好一人家中有事不能去了，私下给他说了担待一下，在单位领导面前瞒天过海的话，有两人的出差费用可以报销，又有她正好轮休，正中下怀，就将孩子托到做生意的妹妹家，说是临时有事到外地，就和他登上了赶赴外地的列车。一路上，两人从没有过的兴奋。办完了他的公事，他们就在那个著名的旅游胜地尽情漫游，双飞双栖，日游盛景，夜宿宾馆，，浓情蜜意，颠鸾倒凤，极尽欢爱的能事。
　　几日后回来，她照旧上她的班，做她的清高寡妇，他也继续他的政坛生涯，正派、稳重，对女同事的媚眼目不斜视，每到入夜，看老婆不在，就拨通她的电话，情切切意绵绵地倾诉衷肠，说些火热的话，撩拨得她春情大发，由不得地沿他走过的路线，将自己细细抚摸，直到呻吟着进入佳境……
　　后来，他因了忙于单位半年检查和干部考核任免，很长时间未给她打电话，她打过去，他也是急急忙忙说几句就挂机，说是给她打过来，却总也等不到，她就生了气，干脆将他的名字设成黑名单，不去想，就当自己和他没有那档子事一样。起初很不适应，一到晚上，孩子睡了，她就难以入睡，一遍遍回忆与他共渡的日子，想到他的那几个应付的电话，由不得恨意倍生，很不得打过去骂他一顿出气，但一想，自己与他的这份感情本来就来路不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自己又何必太认真？算了，就当它过去了吧。也好就此结束，自己免受更多的伤害……
　　节日到了，公司放了几天假，同事们都结伴去外出游玩了，将夫携妻，浩浩荡荡，兴高采烈，。惟有她，因了本期的住房贷款到期要还，不敢多花一分一毫的钱在自己的消费上，只有先过几年苦日子，还了帐再说，而且身体也似有些不适，孩子也放假，需要她照看，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借口：“下次吧。也许去的地方比现在好。”
　　放假第一天，先去银行取出所有到期未到期的存款，转手又交到另一家还了贷款，剩下的就刚够一个月紧凑的开支了，而她还得去医院检查一下，最近很准的例假已迟到十几天了，老是头晕恶心，没有食欲，脸色也很差，要好得同事都觉出她的不同来，几次劝她去看看，不要传染上肝炎或者什么的。凭感觉她知道大事不好，但是最近他一直没有消息，从侧面她了解到他正在竞争他们那个局的局长，也许是忙于搞公关活动，也许是怕与她有染的事被他的竞争对手掌握了，对他背后下手，反正他不打电话，她也绝不主动打过去，因为她不想表现得像个怨妇似的，追着他跑。而且现在她身体的事没有确诊，她也不想对他说，尤其是在这节骨眼上，她不想拿这些无谓的事去干扰他。尽管她屡次动摇拿起电话，但是想想又放下了，心里不免有点酸楚，想：每次感情走私，得益的总是男人，受伤的总是女人，承担后果的也是女人……可是自尊总是让她说不出一句对他责怨的话。
　　百无聊赖地过了一天，正好妹妹学校已经放假，要回乡下避暑，顺路过来看她，见到聪明可爱的小家伙，就喜不自禁地“借去”了——生活很现代的妹妹妹夫婚后几年没要孩子，子胥事业为主，养不起孩子，操不了那份心，也乐得清静，闲暇夫妇俩就结伴出游，很是潇洒，但是对她的孩子又十分喜爱，动不动就抢去给自己装点门面。小家伙也十分喜欢这个年轻漂亮、出手大方每次让他大饱眼福口福的小姨，每借必去，让她连不让去的借口都找不上。
　　这一次一听要去乡下玩，可以见到好多好玩的动物和很美的风景，就乐得一蹦八丈高，催着上路。而她一想正好孩子幼儿园放假，她可能得做手术，孩子无人带，也省得在费心，便顺水推舟：“小家伙天生喜欢动物，去乡下也好，锻炼一下体质，长些见识也好，别忘了打电话回来。”
　　“知道知道！快人快语的妹妹带了几样简单的衣物风卷残云般地走了，临出门还抛下一句，“你也别闭关自守了，有机会就抓住一个过几天正常女人的日子。黄脸女人大家嫌，打扮漂亮点，为自己活出个样子来！”
　　她笑笑，未置可否地耸耸肩，追上去捏捏儿子的脸蛋：“小帅哥，你走了我会想死的！”
　　自始至终就可乐不可支的儿子倒是很潇洒地挥手再见：“妈妈，别想我，我去骑马马了！”
　　抱着他疾步而走的妹妹在儿子耳边嘀咕了什么，儿子大喊：“老母鸡妈妈，小公鸡要飞啦！”
　　她一听，张牙舞爪地追上去：“好你个兔崽子！”
　　儿子一下在小姨怀里大笑着躲避，一边催她：“快跑，快跑，追上了咬我呢！”
　　妹妹也大笑着，跑到路边的汽车边，钻进去关上门。打开的车窗里，好脾气的妹夫一边发动车，一边笑了笑，算是跟她打了招呼。随即车开走了。
　　她站在绿树成荫的大门口，看着车远去，儿子的面影和笑声还在耳边，忽然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回到阴凉的房间中，一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心想该去医院了，便特意洗干净了脸，化上妆出门，走到半路，又一转念干脆去买一张早早孕试纸自己一试便知，又何必去医院遭那份让人摸捏又无可奈何的罪，还要提心吊胆怕碰到熟人……便折回头往医院反方向走去，进到路过的一间药店里，没有顾客，营业员姑娘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她走到计生药品专柜那儿，看了一阵，见营业员旁若无人地睡她的觉，就在柜台上敲了敲。店员走过来了，彼此不说话，她指指柜台里面，营业员心照不宣地给她拿了她要的东西。她看看未到过期，也为多说什么，就付了钱，将那小小的袋子装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出来顺路到市场上买了菜和肉就回家。
　　饭菜很快地做熟了，满屋都是香味，她却毫无胃口了。觉得有点累，就干脆将饭菜扣好，上床躺着了。房间里很凉爽安静，躺久了就觉得有点冷，可她不想动，就那样斜靠在被子上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午夜，脸颊上痒痒的，一拍，一个粘糊糊的东西滚下来，拉亮灯一看，一只硕大的蚊子已被她捻成了一条，黑红相间的颜色差点让她呕吐。急忙爬起来撕一片纸擦了，再不敢用手触摸脸上的痒处。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想起饭菜做好根本就没吃，重新热了，狼吞虎咽地吃了，才觉出身上有些暖意了，脱了衣服，重新又钻进了被窝，却没有睡意。拿起电话，乱按一气，又怕不小心触着了哪个收费高昂的声讯台，就只好放下，收拢心思，她才想到，潜意识里她实际在等他的电话，自己又不敢打过去，怕触了“地雷”，让他老婆接到了，更怕忍不住就将自己的心事说出去，让他担心，要么他要是漠不关心，她就会忍不住伤心失望，只好自作自受，充作坚强，等明天早上做完测试再说吧。
　　早早地起来，头有些晕，上厕所前，取了试纸顺便做了尿检。五分钟后，当细细的纸条上出现两条紫色的线时，她忽然觉得万念俱灰。怎么办？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她仍怕与想到那个结果，心里充满了自责与绝望。
　　下意识里，她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可是……有什么理由生下他（她），又有什么条件养活他（她）？孩子是无辜的，她本人也是个十分母性化的人，真不忍心将这无辜的小小花蕾扼杀，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痛苦与疲惫来得那样剧烈和真实，她只剩下一点点力气又爬回了床上，蒙着被子哭了，无声的眼泪浸湿了被子和枕巾，仍不断地滚落下来，哭到最后，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哭了，只好长吁口气，心想：“该来的已来了，躲也躲不掉，只好面对吧！”
　　穿好衣服，将家整理一遍，出去吃早点，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暖的，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特意在爱吃的牛肉面力加了个鸡蛋。她决定赶在作手术前把身体补起来再说，否则，明知无人照顾，还得自食其力，只能靠自己的良好体质挺过这一关了。吃过饭，逛了一会书市，买了几本时下流行的小说回来，她的心情好多了。刚进家门，电话适时地响了，接起来是妹妹的，告诉她他们昨天天黑前就到家了，她的儿子在那里大受欢迎，小家伙简直可以作外交家，让她不要担心，自己开心点。最后一句话不无揶揄，她哼哼地笑一声，别无二话，就挂了。
　　干了些家务活，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捧读新买的小说。从前往后，又从后往前地翻，先中间后两边，使她独特的读书法。这样一来就将内容有了大致的了解，觉得耐看再细读不迟，否则，就没必要为一本粗糙的书费时费力了。看了个断断续续，觉得这本颇有争议的小说真的值得一读，就从头看起，一口气看了近一半，眼有点累，看表已是午后，就伸着懒腰起来。期间她随主人公的喜怒哀乐而或哭或笑。有时是一句幽默诙谐的对白，她捂上嘴笑上半天，有时又为主人公感情的波折和经历的痛苦而簌然泪下，忍不住联想到自己，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撂下书，拿起电话，拨通他的手机，却被告知关机。她狠狠地关上自己的手机，不知道该找谁发火。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看他能挺到几时！挥动刀铲，一顿正餐上桌时已是下午三点，她怏怏地吃了半天，才发现食不知味，但盘子里的菜已经不多了，就放进冰箱里，打扫战场，将所有厨房里的东西洗了，出去到院子里，侍弄一阵自己种的菜地，除掉虫子，拔掉长得比菜高的野草。站起时，眼前发黑，差点跌倒，忙一手扶墙，蹲了下去，一手按压自己的眼窝，闭上眼睛等晕眩过去后才起身回屋。
　　睡觉吧！她对自己命令道。疲劳随即袭来，她只顾得上脱掉自己的鞋子和凉帽。
　　第二天，她早早去医院做了手术，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痛苦，回来的路上，她买了很多补品和即食食品，做好了蛰伏的所有准备。接下来就是趁这几天无人打搅好好休息了。
　　第三天她睡了一整天，期间只是起来为自己熬过一次鸡汤和粥，再就是上厕所。她将他的电话设成了黑名单，就再也高枕无忧了。她已经暗暗发誓：从此后，再也不上这样不义男人的当，对他的电话再也不用接，不必听他的任何解释，也不对他抱任何幻想，就让那些事成为过眼烟云，不再提，不再想。她觉得，任何对他的抱怨和祈求，都是对自己的侮辱，说明了自己的软弱，证明自己对他还有幻想和期待。而她不想让他看轻，她决不要求他负什么责任，也不接受他的忏悔！从此后，就当没有那回事，安心地干自己的工作，抚养好孩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对未来没有向往，她还是向往一种情投意合的感情生活的，但像这样的萍水相逢或旧情复燃的事情，她再也不做了……
　　这样一来，她真的觉得日子过得还很滋润，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好。至于为什么卧床休息，她对自己的解释是割掉了一个小小的与身体无大碍的瘤子，这样也是对自己的善待，不是吗？
　　假期过后，养得水灵灵的她去上班了，同事们一个个晒得又黑又红，兴奋依旧，也没人注意她的变化。而她，笑眯眯地听着他们说旅途的见闻，设想着一个个细节，宛如自己也旅游了一趟。而过去的事，也就渐渐地，渐渐地，淡而又淡，一如从没有发生过……

    

 
&­?:   晚秋  

启迪心智       陶冶情操       体验快乐  

晚秋祝所有的朋友都能幸福一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