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基金 已取消:越狱_不负如来不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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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
作者:未若相忘于江湖 提交日期:2007-7-31 16:12:00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知道这首诗出自六世达赖时,颇觉有趣而惊讶。于是对这位被称为雪域诗佛的情僧有了些兴趣。
六世达赖名叫仓央嘉错,出生在十七世纪后叶,父母是农奴。他从小天资聪慧,在西藏美丽的乡间,逐渐长成一个翩翩少年,眉清目秀,气宇轩昂,富有文采,精于骑射,洋溢着生命的活力。然而,十五岁时,按照藏传佛教寻找灵童转世的传统,他被选中为达赖喇嘛转世灵童。从此,他被迫与心上人分离,住进了阴冷肃穆的布达拉宫。但是,他厌倦单调刻板的宗教领袖生活,经常深夜外出与情人约会。有一晚下大雪,雪地上延伸到他的寝宫的脚印泄露了秘密,他的情人被处死。后来,他也因政治原因,被迫过着流放的生活,直到二十五岁去世。在他短暂而传奇的人生中,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浪漫情诗,成为文学史上绝无仅有的奇异花朵。
在我以往的知识中,佛,总是一个孓然孤立、表情枯然和尚形象,避亲不认,不动凡心,甚至疾情如仇,一如法海。念念不忘“卿”的僧,应该不是“模范”的僧,至少是俗缘未了,六根未净。仓央嘉错的故事和诗,让我意识到存在另外一种关于佛和情的关系的可能。沿着这条线索,闲来翻书,读到一些僧的故事,管窥到一点佛的情感世界,才发现原来的知识是多么地粗陋而扭曲。无情未必真如来,佛是一种爱,是一种浓到极处又化为无形的深情。
这首诗引起我兴趣的,不仅是僧和情的关系,更是隐喻在“卿”和“如来”背后的两种人生指向。“卿”,固然可以指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也可以看作是一个符号,代表着这个尘世中让人迷醉的东西,比如一个人,一个地方,一种生活的状态。“卿”是现世中外在于自我的他者。对每个人来讲,“卿”都是重要而不可或缺的。人在从最初开始的很长一段历程中,是通过他者来确认、发现和标记自我的,我们常这样介绍自己:我是谁谁谁的谁谁谁,我有一份怎样的职业和社会身份……卿,即他者的存在,使自我的存在成为可能,“我”通过他者获得安全、幸福和意义感。
然而,现世中的一切都会谢幕。贾宝玉热衷于每日与水样的姐妹们欢聚,黛玉则不喜欢,因为聚时越欢乐,散时就越落寞。红颜会老,人生无常,这个现世的一切都不那么可靠。自我,如果完全以他者来定义,终究会迷失方向;幸福,如果仅以现世的满足来计量,多半会逐渐厌倦。我相信,会有许多人,在某一天,因为一些偶然的契机,开始若隐若现地意识到,有一个完全与他者独立的“自我”存在着。无论尘世中是幸福还是不幸,是孤独还是亲密,这个自我都不为所动,傲然孤立。看过人生的种种变幻,他的内心深处有了一种冲动,要寻找一种永恒。那种独立的自我,那种永恒,是“道”,也是“如来”。与作为现世的、他者的“卿”不同,“如来”是内在的,与他者无关,甚至与现世无关。这时,他可能仍然恋着一个“卿”,仍然守着一个地方,仍然经营着一份事业,可是,他的精神开始有了超越性,开始与这个世俗生活有了间隙,有了疏离,开始与一个云霄之上的世界有了某种通道,他能感到在那个更高的空间中,有另一个自我,在静默地注视和关爱着大地上的这个我。他看上去仍然是一个“正常”的人,没有皈依宗教,但一种宗教性的情绪已经充盈在他的心中。这个过程,我觉得可以称作人的精神性成长,当那个精神性的自我成长了起来,人就最终完成了自己。
两种人生指向之间,常会存在冲突。如何能够重情而不滞于情,享受世俗而不桎梏于世俗,投入地去爱人而又保持生命的独立,享受这个俗世而又寻求生命的超越性,获得精神性的存在,这之间必定包含着许多难以言说的困顿和抉择。就如一个演员,他要在人生的舞台上,纵情地去爱,去快乐,去悲伤,去享受角色,又要能够面对演出谢幕,舞台灯熄,观众散场,洗去脸上的铅华,面对昏黄的灯影,那种幻灭,那种清寂,那种落寞。
所以,当我听到“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歌吟,脑海中浮现的,不是鱼和熊掌兼得的贪婪,而是包含着悲悯情怀的追问。这是对生命本质的一声追问。
当两种生命指向走向圆通,我们会看见一种实在与空灵、投入与超越水乳交融的境界。在仓央加错的另一首诗中,我们似乎能体验到这种情感: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经桶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磕长头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
不为修来世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对我来而言,这些没有头绪的思考,常在不经意的空隙悄然降临,让我在日复一日的世俗生活中生发出新的感受。就像在这飘着细雨清新温润的梅雨季节的清晨,在都市熙来攘往川流不息的车流中,穿越了嘈杂的市声,我好像隐约听见,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经桶低徊,木鱼声声……
发布于:2007-8-1 已被阅读: 4 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