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三姐妹图片:浙江织里抗税事件调查:奥迪冲撞人群致事态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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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织里抗税事件调查:奥迪冲撞人群致事态恶化

2011年11月03日 18:14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作者:徐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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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工资”与“机头税”

但“夫妻队”也招来一些规模化制衣企业的憎恶。原因是,熟手都跑去开“夫妻队”,工厂为了留住熟手,必须提高工资待遇。

10月28日夜,织里街头,一位童衣厂老板站在门前,大声对人群诉说他的不满。“‘夫妻队’总说税收高,但是他们工资每年都在涨,一个裁剪工现在每天至少要挣250块钱,机工也要100元以上,石狮、广州都没有这样高的工资,这样下去工厂怎么受得了?”

《中国新闻周刊》调查发现,这位老板的说法在织里童装企业中有广泛代表性。普通机工工资前年还是每月1500元~2000元,今年已经涨到每月3000元~4000元,裁剪工因对技术要求更高,今年平均月薪已经涨到6000元~7000元。

涨薪带来成本的提升,再加上棉布等原材料价格上涨,企业的利润空间被进一步挤压。

这只是织里童衣厂面临的问题之一。更大的困境是,童衣市场同质化严重,恶性竞争加剧。“若一个款式好卖,一个星期内,仿制品就会遍布整个童衣市场。”10月28日,在织里童衣批发市场,一家童衣批发店铺的老板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精明的童衣企业,一年到头,四处嗅探市场青睐的童衣款式,一旦瞄中,就买一件快递到厂里。这件童衣被迅速拆解成一堆布块和零件,负责进货的员工只须扫一眼,就清楚该进哪种颜色、质地的面料和辅料。面料和辅料当天就可运进工厂,裁床立即开动,裁剪好的布料会被立即打包,马不停蹄地运送到遍布织里乡村的“夫妻队”。一两天后,第一批仿制品就会挂到批发商的店铺里。

另一方面,小加工作坊的兴起,与日渐红火的生意,也引起了政府部门的重视。

与正式的企业不同,“夫妻队”最初无须经过工商注册,只要通过消防安全检测,拿到安全证明后就可开工,在初期也不需要缴税。

随着夫妻队数量剧增,当地税务局终于决定要对这些作坊征税,这便是当地人俗称的“童装税”或“机头税”。据了解,从2009年起,“夫妻队”开始缴纳这种税款,第一年,按每户拥有的缝纫机数量征税,一台缝纫机征税100多元;到2010年,则按工作人数征税,每人征税300余元,不足5人按5人征收;从今年10月开始,每人征税额涨到了626元。同时,有人说,明年会涨到每人每年1000元。

对于大多数“夫妻队”来说,每人每年600多元的税收,并不是承担不起,但是,在此次从每人每年300元,翻番涨到每人每年626元之前,没有任何公示与意见征求,仅靠税务部门的一纸通知,使他们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感。

同时,多家“夫妻队”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机头税”的征收往往采用社会化征管方式——即非由税务部门,而是村委会派出的税收协管员来征收,如若不交,便会采取“锁门”“恐吓”等方式。

然而,织里模式已对“夫妻队”形成了严重依赖。

“我现在是在消化库存,货很快就没了,再过两天再不开工,我就没货可卖了。” 10月29日傍晚,杨成坐在织里中路的店铺前,对“夫妻队”停工感到忧心忡忡。他的小厂只有10个工人,没有了“夫妻队”的协助,如若断货,每天仅房租、工资就要支出6000多元。

“抗税”风波与“税收杠杆”

对于抗税风波的缘起,众说纷纭。《中国新闻周刊》走访当地政府及多名目击者,得知了事件发展的大致经过。

10月26日晚,600多个安庆籍“夫妻队”到织里镇政府大楼前,要求对刚刚翻番的“童衣税”给出合理解释,引来大量人群围观。檀节林骑着三轮电动车,载着晓河村的一些“夫妻队”,也来到现场。

晚上11点多时,一辆浙E牌照(湖州市车牌)的白色奥迪车驶入人群中。奥迪车驾驶座上是一个年轻男子,副驾驶座上是个女孩。有人不停地拍奥迪车,提醒驾驶员掉头驶开,不要撞到人。拍得越来越大力,奥迪车驾驶员好像受到惊吓,突然加大油门,时速猛然提到100公里以上。“我当时就在奥迪车旁边,眼看着一个人飞了起来,重重落在地上,另一个被撞出老远。”檀节林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一看撞了人,奥迪车又开始后退,惊慌中又轧到撞飞倒地的人。此人是檀节林的领居,26岁的安庆籍男子王舒东。他被紧急送往湖州第一人民医院,经诊断,肝脏破裂,切除一大半,4根肋骨骨折,所幸已脱离生命危险。

对税收不满的安徽人,转而将情绪发泄到所有浙E牌照的汽车上。从10月26日晚到第二天,上百辆停在路边的浙E牌照汽车被打砸,富民路上一家中国移动店铺也被砸,另有一家织里本地人的童衣厂被砸。

至10月29日,织里人开始组织“护厂队”,对安徽人展开报复性攻击。当晚,有数辆安徽人的车被砸,南海路上安徽人开的“米娜阿奇”童衣厂遭到砸抢。

一个车祸就这样点燃了对税收的不满情绪,既而又引发了湖州人与安徽人的对立。生计不易,家庭重压平时紧张劳作压抑的情绪,都借此抒发了出来。

然而有30万人居住的织里却只有一个派出所,无法应付数百人的风波,浙江省紧急从各地区调集数千名特警前来制止,至10月30日,事件基本平息。同时,为平息众怒,织里镇政府开除了一个名叫许荣泉的税收协管员。

对于征税标准的变化,《中国新闻周刊》从织里镇上的吴兴区地税局管理5科了解到,此标准是由政府、地税、国税共同拟定,626元中,大部分是国税,地税占小头,但税务局工作人员无法说明征税的准确依据。

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吴兴区地税局人士透露,政府大幅提高对“夫妻队”的征税额度,目的不是征税,而是有借“税收杠杆”调整市场格局的意图,即通过提高对加工户的征税额度,缩小童衣加工厂在城乡之间的税收差距,并借此将“夫妻队”形式的童衣加工作坊淘汰出局,以解决正规童装企业招工难、不停加薪的怪圈。

据官方公布的数据,织里每年尚有1至2万人的用工缺口。这与童装市场饱和的现状相符,而真实原因,就是熟练技工不断从大型童衣企业流失,变成“夫妻队”。不仅如此,大量“夫妻队”的存在,给小型童衣作坊提供了快速仿制、剽窃的基础,加剧了童衣市场的恶性竞争。该知情人表示,“长此以往,‘童装之都’的称号将名不副实。”

但他也承认,想要通过税收杠杆进行市场调节,很可能罔顾社会公平,缺乏解释的政府作风,也容易引起社会矛盾激化。或许更合理的手段是,以加强市场监管和政策引导的方式,使市场向更合法、积极的方向发展。 ★

(实习生薛雨萌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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