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齿被麻醉:高中语文古代诗词曲选集 [ 人教版 ]

　          黍 离  《诗经·王风》

 彼黍离离〔彼黍离离〕黍，小米。离离，茂盛的样子。，彼稷〔稷〕高粱。之苗。行迈靡靡〔行迈靡靡〕远行的脚步慢慢腾腾。行迈，远行。靡靡，脚步缓慢的样子。，中心摇摇〔摇摇〕通“愮愮”，心里烦闷的样子。。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悠悠〕遥远的。苍天，此何人哉〔此何人哉〕这是什么人造成的啊！！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中心如醉〕心中忧闷，像喝醉酒一样神思恍惚。。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如噎〕指心中的忧闷堵在喉咙难以诉说。噎，食物塞住咽喉不能呼吸。。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欣赏指要

 黍米长满了田畴，高粱开始抽苗、结穗，在这荒凉破败的故都遗址上，“我”失魂落魄地走着，了解我的人知道我是心里忧伤，不了解我的人怪我为什么久久徘徊不肯离去。苍天呀，到底是谁害我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毛诗序》认为这首诗是周人东迁后，周王室大夫经过故都，见宗庙宫室尽为废墟，因而悲悯周室灭亡而作。此诗在艺术上的主要特色，是用重叠的字句、回旋往复的旋律来表现诗人缠绵的情思。每章前四句的叠咏，虽只是用词稍变，却是层层递进，时间上由夏到秋，空间上由物及人，感叹世事变迁；每章后四句回环往复，传达出无可排遣的悲凉之感。清代方玉润说它“专以描摹虚神擅长”，是凭吊诗中的杰作。“黍离”一词，成为后世文人感慨兴亡变幻时的常用典故。

　子 衿 《诗经·郑风》

 青青子衿，悠悠〔悠悠〕忧愁思念的样子。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子宁不嗣音〕你难道不能给我点音信。宁，岂、难道。嗣，通“诒”，寄。？

 青青子佩〔佩〕佩玉的带子。，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挑兮达兮〕独自来回地走。，在城阙〔城阙〕城门楼。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欣赏指要

 这首诗的抒情主人公应该是一位被思念缠绕着的姑娘，她站在城门楼上张望、徘徊，等待自己的心上人赶快到来，可是那个有着青色衣领的人却久久不见踪影。她不禁埋怨起他来：纵使我不去，难道你就不能来吗？哪怕是托人捎句话也好。你难道不知道我一天不见你就像过了三个月一样吗？诗的前两章以青衿起兴，以反诘接之，把思念之情表达得缠绵悱恻，第三章突然变调，把感情推向了高潮。整首诗读来，节奏鲜明，韵律和谐，清爽动人。后人把“青衿”作为读书人的代称，可见其影响之广。

　木  瓜《诗经·卫风》

 投我以木瓜〔投我以木瓜〕扔给我木瓜。木瓜，植物名，落叶灌木，果实椭圆，可食用。下面的“木桃”“木李”就是桃子、李子。，报之以琼琚〔报之以琼琚（ｊū）〕（我用）美丽的佩玉回赠给她。报，回赠。琼，赤玉。琚，佩玉名。“琼琚”和下面的“琼瑶”“琼玖”都是泛指佩玉。。匪报也〔匪报也〕不是回赠。匪，通“非”，不是。，永以为好〔好〕相爱。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瑶〕美玉，次等的玉。。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玖〕黑色的玉。。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欣赏指要

 年轻的姑娘，将特意采摘的木瓜抛给一旁的意中人，男子接过木瓜，又将身上的玉佩解下来送给亲爱的姑娘，表达永久相爱的意愿。这动人的场面在《木瓜》一诗中被真切地呈现出来。朱熹《诗集传》中说道：“言人有赠我以微物，我当报之以重宝，而犹未足以为报也，但欲其长以为好而不忘耳。疑亦男女相赠答之词，如《静女》之类。”

不过，也有人认为，这是一种朋友之间的互相赠答，不一定关乎男女之情。所以现在在朋友之间、家庭之间、国家之间都有“投之木瓜，报以琼瑶”的说法。背诵这首诗，想一想，比木瓜、桃子、李子珍贵的东西有很多，为什么偏偏要用这样不值钱的东西作比？以琼瑶报之足矣，为什么却说“匪报也”？这是什么表达方式？

　　         苏小小墓

 选自《李贺诗歌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77年版）。李贺（790—816），字长吉，福昌昌谷（今河南宜阳）人。身为没落王室后裔，终生抑郁不得志，仅作过奉礼郎，终年27岁。诗风奇崛、凄丽，极具特色。苏小小，南朝齐时钱塘名妓。据宋祝穆《方舆胜览》载：苏小小墓在嘉兴西南六十步处。

幽兰露，如啼眼〔啼眼〕含泪的眼睛。。无物结同心〔结同心〕用草或其他东西编的同心结。，烟花〔烟花〕墓地上缭绕的烟雾。不堪剪。 草如茵〔茵〕垫子。，松如盖〔盖〕车盖。。

风为裳，水为珮〔珮〕身上佩戴的玉饰。。油壁车〔油壁车〕以油漆涂饰的车子，一般为女子所乘。，夕相待。冷翠烛〔冷翠烛〕磷火，俗称鬼火，冷而色绿故称冷翠烛。，劳〔劳〕费。光彩。西陵〔西陵〕今杭州孤山西泠桥一带。下，风吹雨。

欣赏指要

 相传苏小小钟情于建康才子阮郁，但不为阮家接受，遂于忧伤中咯血身亡。时年19岁，葬于西湖畔西泠之坞。后代有很多怀念苏小小的诗歌。李贺这首《苏小小墓》描摹了一个这样的场景：幽兰摇曳着露珠，香烟袅袅飘散，茵席被铺开了，油壁小车静立路旁；那轻柔如风的是新娘的嫁衣，清润如水的是新娘的玉佩，而苏小小正倚在车旁，静静地等待。此时，烛光荧荧，摇曳不定，整个西陵都被笼罩在萧瑟的风雨里。

这个场景虽然有些阴冷，但它所写的是一个女人对婚礼的期待。它写出了苏小小的满怀深情，更写出了深情破灭后的孤寂，以及绝望中坚持不懈的守候。这是一个动人的爱情悲剧，从李贺对婚礼场面的精心描摹中，我们感到了无限的同情和怀念！

 本诗全从幻想着笔，塑造了一个美丽哀婉的女鬼形象，她热烈地思慕纯洁的情感，又为情所苦。笔调幽冷、寒峭，将《楚辞·九歌·山鬼》的意境和南齐苏小小的传说融于一体，创造了一个迷离惝恍、哀艳清凄的幽灵世界。

　鹊踏枝（谁道闲情抛掷久）

冯延巳（904—960），字正中，广陵（今江苏扬州）人。南唐元宗李璟时，官至宰相。存词一百余首。《鹊踏枝》，一作《雀踏枝》，唐玄宗时教坊曲名，后用作词调，即《蝶恋花》。冯延巳以《鹊踏枝》词著称，今传14首。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病酒〕犹言困酒，为酒所病。，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青芜〕丛生的青草。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小桥〕一作“小楼”。风满袖，平林〔平林〕平展的树林。李白《菩萨蛮》：“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新月人归后。

欣赏指要

 冯延巳在南唐曾几度为相，不仅于政事毫无建树，且卷入党争，屡遭打击，故心绪复杂而多隐忧。所作词数量居五代词人之首。

 物候变换，又是满眼的绚烂和生机。而这种不断重复着的景物，却暗示了一去无回的时光。显然，因为某种人生的缺憾，使得词人对时令的变化十分敏感，并由于无助而体会到无限的忧伤和孤独。“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对花饮酒，本是文人雅事，而一个“病”字，却使得这一场景显得有些沉闷而凝滞。面对着一春花事，词人流连不已而又无可奈何，唯有沉醉而已，孤独情怀跃然纸上。

“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他以为自己不会再为这“闲情”伤怀了，可是这闲情偏偏抛却不去，拂之还来。那么，他是否厌倦自己这份忧伤的感觉了呢？不，他不但不厌倦不疲惫，反而耽溺其中，把自己忧伤的身影变成一个优美的景致：“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当行人们都已散去，词人独自立在小桥上，晚风鼓起了他的衣袖，只有静谧的月高高挂在树梢，互相凝视，彼此欣赏。而月下词人又成就了一幅美丽的孤独画面。

 李后主说“独自莫凭栏”，正是出于对孤独的恐惧。在孤独中，那无尽的忧伤会汹涌而来，这正是他所不堪承受的吧。而冯延巳却选择了“独立小桥”，在冷冷的月色里深切体会着自己的孤独。他能感受，亦能承受。能感受，是因为他天性的敏感；能承受，是因为他能从这份孤独中跳跃开去，进入了沉醉之境。“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正是对孤独之美的领略。最末两句是整首词的词眼，不但意蕴幽深，而且写景如画，风格纯净凄美，给人以无限遐想。

　浣溪沙（菡萏香销翠叶残）

李璟（916—961），原名景通，字白玉，徐州人。南唐元宗，世称中主，存词仅五首。《浣溪沙》，一题《山花子》。此词为怀念远人之作。

菡萏〔菡萏（ｈàｎｄàｎ）〕荷花的别称。香销〔销〕凋落。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韶光〕美好的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鸡塞〕即鸡鹿塞，汉朝的边塞，在今内蒙古磴口哈隆格乃峡谷口。这里泛指边塞地区。远，小楼吹彻〔彻〕遍。玉笙寒。多少泪珠无限恨，倚阑干。

欣赏指要

 这是一首写思妇哀伤愁闷的名作。上阕由景写情：袅袅秋风，吹起湖面阵阵涟漪，不仅掠走了荷叶的苍翠碧绿，也掠走了她的清香。荷叶伴随时光一并憔悴，由葱翠到萧条，这样一个生命受戮的残忍过程，是这位多情少妇所不忍心去看的。然而，与韶光共憔悴的岂止残荷？还有她渐行渐远的年华。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尽。

下阕由人事写情：夜里想要随梦追逐到他出征的边关，然而毕竟邈远难求。夜半醒来再也不能入睡，于是起身吹笙以解忧闷。孰知笙寒凝水，连这样的消遣都已不能。独倚栏干，憾恨无限。意绪层次多转，灵活跳跃。

 本词写闺怨，情韵深婉，无论由景入情还是因事入情，都透出时光易逝、容颜不再的无奈和空闺独守的哀戚。词作构思新颖，意韵绵远；语言清新自然，不事雕琢。

　乌夜啼（林花谢了春红）

李煜（937—978），字重光，中主李璟之子。工书画，晓音律。公元975年南唐为宋所灭，李煜被俘至汴京，囚禁二年多，被宋太宗赵炅（jiǒng）毒死。存词三十余首。《乌夜啼》，一名《相见欢》，唐玄宗时教坊曲名，后用作词调。

林花谢了春红〔林花谢了春红〕杜甫《曲江对雨》：“林花着雨胭脂湿。”本词意境从此句脱化而来。春红，春天的花。，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胭脂泪〕将人比花，以美人面颜上的胭脂和泪来比喻春花着雨。，留人醉〔留人醉〕留，让、给以。醉，心醉。，几时重〔几时重〕何时再重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欣赏指要

李煜是南唐最后一个皇帝，人称李后主。性格柔弱，在政治上无所作为，却有着非凡的艺术才能，不但精通书、画、音乐，而且诗、词、文、赋也无所不能。公元975年，宋兵攻破金陵，李煜开始了阶下囚的生涯，并最终被毒死，时年四十二岁。

 这是一首即景抒情的小词，通过描写春残花落的自然情景，抒发人生失意的无限憾恨，是李煜后期词的代表作。上阕写在寒雨晚风的摧残下，林花凋零之快。“太匆匆”三字系口语，写出了对林花香消玉殒的怜惜和无奈。

下阕以人写花，雨滴打在花瓣上，恰似美人脸上的清泪，惹人无限怜惜陶醉。春光将尽，何时再来？问春光何时再来，实际上也是暗问往昔的美好岁月何时再来，将一时的春愁延升到无限的人生长恨。“自是”二字，暗示词人已经明确意识到残缺和憾恨原本就是人生的常态，绵绵的愁恨正如这长流的江水一样绵延不绝，与“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意旨相类。

全词清新流丽，情调深婉，意蕴悠长。

　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四十年，公元937年南唐始祖建国至后主为宋所灭，前后三十九年，举其成数而称四十年。三千里，南唐国土广大，为五代十国中的大国，所辖包括今江苏、安徽、江西、福建四省。三千里也是举其概数。。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凤阁龙楼，雕龙画凤的阁楼，帝王居所。霄汉，指云天。玉树琼枝，树如玉，枝如琼，比喻树木的美好。烟萝，枝繁叶茂的女萝。，几曾识干戈〔几曾识干弋〕几曾，何曾。干戈，兵器，代指战争。意思是，习惯了华丽奢靡的生活，哪里意识到会有战争？？一旦归为臣虏〔一旦归为臣虏〕指李煜被宋俘虏。公元975年11月27日夜，金陵被宋军攻陷，李煜投降，沦为俘虏。，沈腰潘鬓消磨〔沈腰潘鬓消磨〕沈腰，南北朝时诗人沈约在朋友信中说自己的腰瘦得“革带常应移孔”，后人用“沈腰”指人瘦。潘鬓，晋代潘岳在《秋兴赋序》里说他三十二岁时头发就开始花白。后以“潘鬓”作为中年鬓发早白的代称。。最是仓皇辞庙日〔最是仓皇辞庙日〕最是，尤其是。庙，祖宗的祠庙。，教坊〔教坊〕古代朝廷中掌管女乐的官署。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宫娥〕宫女。。

欣赏指要

 这首词是李煜被软禁于汴京，追忆辞别金陵的往事有感而发。上阕描写江南的历史风物，追忆往昔奢华的帝王生活，表达自己因贪于享受，不曾在军事上有所准备以致国破家亡的悔恨。下阕写被俘之后形容憔悴，两鬓苍苍，追忆当年遭难之时仓皇出都，在离歌声中辞别宫娥的情景。辞庙意味着失去社稷江山，辞宫娥即是失去美人，江山美人两者皆失，是国破家亡的双重灾难和悔恨。

 家国身世的巨大变化，并没有使他仅仅沉湎于对昔日美好岁月的怀念之中，也没有使他仅仅自怨自艾于生命个体的一己之悲，而是转入对历史和现实的深切反思，他由此感受到命运的残酷，领悟了人生的悲凉寂寥。这与他“不失其赤子之心”的词人本色有关。

戏答元珍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自号醉翁，又号六一居士，庐陵（今江西吉安）人。自幼家境贫寒，24岁中进士，官至参知政事。能诗、词，也是倡导古文运动的散文家。戏，嘲弄，此处有自嘲之意。元珍，好友丁宝臣的号，时为峡州（今湖北宜昌西北）军事判官。

春风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山城〕均指夷陵。未见花。 残雪压枝犹有橘，冻雷惊笋欲抽芽〔残雪压枝犹有橘，冻雷惊笋欲抽芽〕这两句写当地初春景色，残雪压橘，春笋抽芽，使人有万物萌动之感。冻雷，初春的雷声。。

 夜闻归雁生乡思〔乡思〕怀乡之情。，病入新年感物华〔物华〕泛指美好的自然景物。曾是洛阳花下客，野芳虽晚不须嗟。〔曾是洛阳花下客，野芳虽晚不须嗟〕意思是：我们都曾经在洛阳观赏过牡丹，现在不需要因为这偏远之地迟开的野花而嗟叹。

欣赏指要

 这是一首赠答诗。宋仁宗景祐三年（1036），欧阳修被贬官到峡州夷陵县（今湖北宜昌）作县令。这时其好友丁宝臣（号元珍）在峡州作判官，相距不远，时有唱和。这首诗作于被贬的次年。在诗中，他描绘了夷陵山城风光，流露出抑郁牢骚愤懑的情绪，含有自我解嘲之义，故曰“戏答”。

 起句说春天来得太迟，颇为警绝。前因后果，前果后因，皆可说通。春天大概是不会吹到夷陵这个地方了吧，要不然为何二月时分还不见花的影迹？“残雪压枝犹有橘，冻雷惊笋欲抽芽”，写夷陵早春的风光：未化的积雪压在枝头，无叶的枝上残留着去年的橘；冬雷惊醒了深埋在地下的竹笋，眼看就是抽芽时节。虽残冬犹存，但毕竟春信已至。

颈联说，夜晚听到北归大雁的鸣叫声，不禁想起北方的家乡；拖着多病的身躯进入新的一年，时间就在这自然物候的变化中悄然流逝，让人伤感。“曾是洛阳花下客”一句，说自己曾经是洛阳的赏花客，洛阳以牡丹闻名，而牡丹为花中富贵者，此处暗示自己曾在朝为官，经历过繁华。而如今身处山野，眼前就只有不知名的野花，而且还迟迟未开。“野芳虽晚不须嗟”有自我伤悼之意，亦有自我宽慰之意，但总体上还是相信春天总会来到，有着积极的意义。

这首诗含有很深的政治寓意：作者以傲霜斗雪的橘树自比，以破土抽芽的新笋自比，对象征恶劣气候的冬雪、冻雷不以为然，有超拔之气概。

　        山园小梅

 选自《林和靖诗集》（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林逋（967—1028），字君复，钱塘（今浙江杭州）人。能诗善书，40岁前漫游江淮一带，后期隐居西湖孤山，终身不仕。

众芳摇落独暄妍〔众芳摇落独暄妍〕众芳，百花。摇落，被风吹落。暄妍，明媚美丽。，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疏影横斜〕梅花疏疏落落，横斜枝干的影子投映在水中。水清浅，暗香浮动〔暗香浮动〕梅花散发的清幽香味在飘动。月黄昏。霜禽〔霜禽〕寒雀。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合〕应该。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相狎〕亲近相处。，不须檀板〔檀板〕一种乐器，演唱时用的檀木拍板，这里泛指音乐。共金樽〔金樽〕豪华的酒杯。。

欣赏指要

林逋是北宋著名诗人，《宋史·隐逸传》说他“性恬淡好古，弗趋荣利”，“初放游江、淮间，久之，归杭州，结庐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无妻无子，以种梅养鹤为乐，人称“梅妻鹤子”，死后谥为“和靖先生”。

在这首诗中，作者抓住梅花的特征，着力刻画梅品和梅趣。隆冬来临，百花早已凋残，唯有梅花凌寒独开，其娇媚鲜艳占尽了小园风光。月夜水边，梅香浮动，清浅的水面映着稀稀疏疏几枝梅影，其风情神韵，耐人寻味。梅花如此高洁，连寒雀和粉蝶也为其吸引，寒雀想飞下来，也要先偷窥一眼梅花的姿容，粉蝶如若知道梅花的存在也会跨越时节欢欣鼓舞地来寻访。如此美妙的境界，不需要有花天酒地的俗客来凑趣，只要有能低吟的诗人相伴就足够了。

 此诗之妙在于托梅花之形迹，着重写意传神，用侧面烘托的笔法，从各个角度渲染梅花清雅高洁的风骨。其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两宋清雅山园小梅浮动月黄昏”尤其令人称绝，它以疏朗妩媚的画境，写出了梅花敛迹郊野，远离喧嚣，在无限的落寞中展露自己纯洁高雅的神韵，这种神韵其实是诗人幽独清高、孤芳自赏的人格写照。“霜禽”“粉蝶”句，想象奇谲而可爱，新颖别致，情趣盎然。此诗一出，即被后人奉为咏梅的绝唱。

　            　寄黄几复

 选自《黄庭坚诗集注》（中华书局2003年版）。黄庭坚（1045—1105），字鲁直，号山谷道人，江西分宁（今江西修水）人。进士出身，曾任国史编修官，新党执政后一再被贬，死于宜州（广西宜山）。黄几复，名介，字几复，南昌（今江西南昌）人，与黄庭坚少年交游，这时为四会（今属广东）县令。作者当时在德州德平（今山东德平）。

我居北海君南海〔我居北海君南海〕形容两人相距遥远。化用《左传·僖公四年》楚怀王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句意。，寄雁传书谢不能〔寄雁传书谢不能〕形容书信难通。相传大雁南飞至衡山回雁峰而止，黄几复在衡山之南，所以大雁会谢绝传书。。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上句写昔日欢聚，良辰美景欢快之情；下句写江湖相隔，夜雨独坐的凄凉之意。宋神宗熙宁九年黄几复与黄庭坚同科出身，自此次在京城欢聚后，一别就是十年。。

 持家但有四立壁〔四立壁〕即家徒四壁，形容家中贫穷，一无所有。《史记·司马相如列传》：“文君夜奔相如，相如驰归成都，家徒四壁立。”，治病不蕲三折肱〔治病不蕲（ｑí）三折肱（ɡōｎɡ）〕称赞黄几复安于贫困，不从官场世故中求取诀窍。蕲，通“祈”，求。三折肱，《左传·定公十三年》载：“三折肱，知为良医。”宋人常用来比喻阅历丰富，处事圆滑。肱，手臂从肘到腕的部分。。想得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想得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想象黄几复读书头白，闻听猿哭的生活情景。瘴溪，岭南一带发出瘴气的溪水，指广东四会。。

欣赏指要

 这是一首怀念远方友人的诗。写于元丰六年（1083）调监德州监政期间。黄几复是作者年少时的好友，已十年不曾相见。诗中叙述了两人十年别离之苦，回忆了昔日友情，并想象好友身处逆境之情形，表达出深切的思念之情。“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说彼此相隔遥远，连鸿雁都拒绝传书，音信难通。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彼此相聚的时间太短，而漂泊别离的时间太长。桃李、春风，这些春天里才有的美好事物，象征了在一起时的欢乐时光；江湖、夜雨、残灯指漂泊在外的生活。这两句喜与悲之对比强烈，更凸显了相思之深。“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三折肱”，写好友家里虽然只有一座空荡荡的房子，但他能做到“君子固穷”，志存高远；他想象到黄几复如今头发已经斑白，可还在那个猿猴啼哭、四处瘴气的地方苦读，赞扬他学而不倦、为人正直、不肯屈从流俗的高洁品质。

 立意造奇是这首诗的突出特点。如说两人相隔遥远书信难通，他不直接言明，而是说连鸿雁也谢绝传书，新意倍出。这首诗还多处化用典故，力求做到“无一字无来处”，从经传古籍中寻求诗料，在一定程度上给律诗带来厚重古朴的意蕴。

　　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

庭院深深深几许〔庭院深深深几许〕极言庭院之深邃。几许，几多。？杨柳堆烟〔杨柳堆烟〕杨柳繁茂色深，远望如轻烟笼罩。，帘幕无重数〔帘幕无重数〕重重帘幕遮蔽。。玉勒雕鞍游冶处〔玉勒雕鞍游冶处〕玉勒雕鞍，华贵的车马。游冶处，指歌楼妓馆。，楼高不见章台路〔章台路〕汉代长安城有章台街，是歌妓们的居所，此处代指歌妓住处。。雨横风狂三月暮〔雨横（ｈèｎɡ）风狂三月暮〕暮春三月，风雨猖狂。横，凶暴。。门掩黄昏，无计〔无计〕无法。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乱红〕零乱的落花。飞过秋千去。

欣赏指要

 这首词假托女子口吻写春愁和闺怨。上阕写景如画：这深邃紧闭的庭院到底有多深呢？杨柳枝繁叶茂，如笼罩在烟云般的晨雾中，恰似重重帘幕遮住了视线，让庭院显得更加幽深锁闭。而爱人的车马不知又在哪一处歌楼酒肆流连，再高的楼台也无法望到他的踪迹。

下阕抒情如诉：暮春三月，雨横风狂，落花无数，黄昏时候独掩房门，纵然能把黄昏掩在门外，也无法把春天的脚步留住，更抵挡不了春花飘零的命运。人命如花，泪眼相问，花却不语，无数残红被风卷起飞过秋千去。生命，就如这流逝的春天一样，渐渐老去。

 此词在题材上并无新颖之处，但写景抒情婉曲清丽，幽深绵邈，典雅而晓畅。其情思之绵邈，意境之深远，读之令人黯然神伤。

　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选自《乐章集校注》（中华书局1994年版）。八声甘州，唐教坊曲名，后用作词调。又名《潇潇雨》《宴瑶池》。

对潇潇〔潇潇〕紧急的雨声。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凄紧〕霜风来得凄清而急遽，寒气袭人。，关河〔关河〕山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红衰翠减〕花枯叶落。，苒苒物华休〔苒苒物华休〕美好的一切都逐渐凋零了。苒苒，渐渐。物华，美好的风物。休，凋残、消失。。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归思难收〕归乡的情思难以收束。。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感叹自己漂流不定，思乡不能归。何事，为何。淹留，久久停留。？想佳人、妆楼颙望〔想佳人、妆楼颙（ｙóｎɡ）望〕设想自己的心上人还在家里抬头凝望我、思念我。颙望，凝望、长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误几回天际识归舟〕有多少回把远处的归船误认作是自己丈夫的归舟。用谢朓“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诗句。。争知〔争知〕怎知。我、倚阑干处，正恁〔恁（ｎèｎ）〕这样。凝愁〔凝愁〕愁思凝结不散。。

欣赏指要

 此词写清秋思乡之情，通篇贯穿一个“望”字。上阕写登楼凝望所见之景：夜暮时分，骤雨过后，秋色像被洗净了一番。寒风渐紧，山河冷寂，红霞映着小楼。花残叶落，物华将尽，生机不再，唯有无语东流的长江水是永恒的。

下阕写望中所思：故乡在遥不可及处，不忍登上高楼将其凝望，怕缠绵的乡愁一发不可收。不禁扪心自问，多年以来浪迹天涯，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此时，佳人大概也在高楼上盼望着我归来了吧？她又有多少回把别人的归舟当作是我的归舟呢？她是否知道，我此时也正倚在阑干上对着远方翘首以望呢？

 此词景中含情，情由景生，深情哀挚，把羁旅之苦、相思之切糅合在一起，境界阔大，意蕴深婉。另外，此词多用双声叠韵词，双声如“清秋”“冷落”“渺邈”，叠韵如“长江”“无语”“阑干”，以及叠字“潇潇”“苒苒”，都有助于增强声调的抑扬顿挫，更好地表现起伏不平的心态，可谓以声传情，声情并茂。苏东坡说《八声甘州》中佳句“不减唐人高处”。

凤栖梧（伫倚危楼风细细）

     选自《乐章集校注》（中华书局1994年版）。凤栖梧，即《蝶恋花》。此调别名甚多，如《鹊踏枝》《卷珠帘》《黄金缕》等。

伫倚危楼〔伫倚危楼〕久久伫立在高楼上。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此句是“望极天际，黯黯生春愁”倒句。望极，极目远眺。黯黯，黯然销魂。。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会〕理解。凭阑意。拟把疏狂〔疏狂〕狂放散漫。图一醉。对酒当歌〔对酒当歌〕语出曹操《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强乐还无味〔强乐还无味〕勉强为乐却又没有兴致，反用曹操《短歌行》句意：“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衣带渐宽〔衣带渐宽〕形容人日渐消瘦。语出《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欣赏指要

 这是一首把伤春与怀人融于一体的名作。上阕写登楼望远，借景抒情。作者凭楼远眺，和风细细，残照当楼，草色凄迷，春光即将消逝，而词人的黯然神伤之情却无人能领会。

下阕转入怀人。相思之深，即使强颜欢笑饮酒放歌也终觉无味，为所思之人日渐消瘦亦不后悔。末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朴实无华，流露出感人至深的悲情，一个为情所苦、九死未悔的痴人形象跃然纸上。

 本词结构独特，围绕“春愁”，先是借景抒情，继而寄情怀人，最终直抒喷薄的相思之情，感人肺腑，引人入胜，从而赢得了王国维“求之古今人词中，曾不多见”之盛赞。

　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

 选自《东山词》（上海书店1989年影印版《彊邨丛书》）。贺铸（1063—1120），字方回，卫州（今河南汲县）人。早年任右班殿直等武职，后为徐州监钱官，累迁至奉议郎，晚年退居苏州。诗、词、文皆善。词的成就尤高。青玉案，词调名，出自东汉《四愁诗》“美人赠我锦绸缎，何以报之青玉案”，又名《横塘路》《西湖路》等。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凌波，形容美人步履轻盈。语出曹植《洛神赋》“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横塘，地名，在苏州西南。这几句是说作者隔着横塘看见个美人，但只能目送她姗姗离去。。锦瑟华年谁与度〔锦瑟华年谁与度〕锦瑟华年，指美好的青春岁月。语出李商隐《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谁与度，与谁共度。这句是说美人的妙龄芳年会与谁一起度过呢？？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推想美人所居住的地方有月光映照的小桥，花木葱茏的小院，雕花的窗户，朱漆的大门，只有春光陪伴着她。琐窗，刻有连锁形状的窗子。。飞云冉冉〔冉冉〕云朵缓缓移动的样子。蘅皋〔蘅皋〕生长着香草的水边，也就是词人徘徊顾望的地方。暮，彩笔新题断肠句〔彩笔新题断肠句〕据说南朝文人江淹有一支彩笔，所以能写出许多美文。后来在梦中被郭璞讨回这支笔，文思就大不如前了。这里是说美人可望而不可即，只能写下这充满愁怨的诗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风絮〕随风飘扬的柳絮。，梅子黄时雨〔梅子黄时雨〕春夏之交，梅子成熟变黄的时候，正是江南地区连绵多雨时节，故称“黄梅雨”。。

欣赏指要

 这首词写相思不得的惆怅之情。开篇“凌波不过”三句以似真似幻的笔触写所倾心的美人轻盈而来，却又转而绝尘离去，正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似有还无。“锦瑟”句是对心爱之人无限关切的询问：这样美好的年华，谁陪伴你度过方不辜负你的美好呢？实际上也是嗟叹自己与她相逢不相守，有缘而无分。“月桥花院，琐窗朱户”是对其居所的想象，然而毕竟只是想象，至于她住在哪里，却无由知晓，只有春知道。“飞云冉冉”句，暗示作者暂时从纠缠的愁绪中剥离出来，然而仅仅是暂时的，等到再次提笔的时候，写出的依然是百转千回的断肠之句。“试问”句是一个酣畅淋漓的博喻，写愁思如连绵生长的野草，飘拂不停的飞絮，持续不断的梅雨。与李后主“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水龙吟 次韵章质夫杨花词（似花还似非花）

 选自《东坡乐府笺》（商务印书馆1958年版）。水龙吟，词调名。次韵，按照别人的词所用的韵写的相和之作。章质夫，名楶（ｊｉé），字质夫，曾与苏轼同在京城做官，关系甚好。

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也无人惜从教坠〕没有人怜惜，任凭凋落。惜，怜惜。从，任凭。教坠，它凋零飘落。。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柳絮离开树枝落在路旁，看上去仿佛无情，其实有着深厚情意与愁思。无情有思，韩愈《晚春》：“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苏轼反用其意，说杨花虽然飘离枝头，看似无情，实则也有愁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萦，萦绕。困酣娇眼，愁思扰人，令人慵懒得不愿睁眼。此句说，因柳絮而想到细长的柳叶仿佛思妇娇眼。此处用拟人手法，把初生的柳叶比喻成美人娇眼。。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明写柳絮飘飞时起起落落、进退回旋的状态，暗写思妇在梦中追寻夫君，却又被黄莺的鸣叫声惊醒。用金昌绪《春怨》：“打起黄莺儿，莫叫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诗意。。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令人怨恨的不仅仅是那柳絮落尽，更有那花园里的花朵纷纷坠地，难回枝头。恨，遗憾。缀，收拾。。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经过一夜春雨，落花的遗踪又在何处？而那些柳絮也就变成一池散乱的浮萍了。。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欣赏指要

 此词咏杨花，轻灵别致而有情思寄托，是脍炙人口的名篇。暮春之际杨花“抛家傍路”，花无人惜即喻人无人惜，暗示有情人天各一方的事实，情思幽怨缠绵而又空灵蕴藉。“春色”三句，想象奇妙，手法夸诞，巧妙的用三个数字传达出作者的惜花伤春之情。至此，杨花的无所归宿与词人满腔惜春之情水乳交融，将咏物抒情的题旨推向高潮。最末一句谓杨花乃是离人之泪，点明题旨，轻收前文，干净利落而又余味无穷。

渔家傲（天接云涛连晓雾）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天边的云彩如同汹涌的波涛，与清晨的雾气连接成一派迷蒙壮观的景象。天上的星河旋转，无数的星星闪烁，好像千帆竞舞。星河，银河。杜甫《阁夜》：“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仿佛梦魂归帝所〔帝所〕天帝所居之地。《史记·赵简子世家》：“我之帝所甚乐。”。闻天语〔天语〕天帝的话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写诗词也有过惊人的诗句，但空有诗才，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报，回答。路长，隐括屈原《离骚》“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将上下而求索”句。日暮，隐括《离骚》“欲少留此灵琐兮，日忽忽其将暮”句。谩，徒然。。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蓬舟〕轻如蓬草之小舟。吹取三山〔三山〕指传说中海上的蓬莱、方丈、洲三山，代指仙境。去。

欣赏指要

 这首词是李清照南渡之后所作。南宋朝廷苟安一隅，不思收复失地，作者无法报家亡国破之恨，亦不能消除颠沛流离之苦，所向往的理想生活只能在梦中实现。上阕写拂晓时分海天溟濛的壮阔景象，及梦回天上，天帝殷勤相问。

下阕是词人作答，倾诉隐衷，希望能够摆脱困境。整首词想象丰富，意境高远，气象磅礴，以梦游的形式，表达对生存处境的幽怨和对理想境界的想望，是易安词中少有的豪放之作。

　青玉案 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

 选自《稼轩词编年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元夕，元宵节，阴历正月十五夜晚。唐代以来就有观灯的习俗，所以又称灯节。

东风夜放花千树〔花千树〕花灯灿烂，像千树花开。，更吹落，星如雨〔星如雨〕比喻花灯多，群星飞舞如雨从天降。《东京梦华录》“正月十六日”条说，这天晚上，京城各坊巷，“各以竹竿出灯球于半空，远近高低，若飞星然”。。宝马〔宝马〕装饰华丽的车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凤箫〕箫的美称。声动，玉壶光转〔玉壶光转〕指月亮慢慢落下。玉壶，指月亮。，一夜鱼龙舞〔鱼龙舞〕指古代百戏的一种，如耍龙灯之类。。蛾儿雪柳黄金缕〔蛾儿雪柳黄金缕〕蛾儿、雪柳、黄金缕，都是观灯妇女头上戴的装饰品，用彩绸或彩纸制成。这里形容观灯妇女的盛装。，笑语盈盈〔盈盈〕仪态美好的样子。暗香〔暗香〕借指观灯的妇女。古时妇女常熏衣或佩香囊等物。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蓦（ｍò）然〕突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阑珊〕稀落。处。

欣赏指要

这首词描绘了元宵节闹花灯的热闹场面，反衬一个在热闹中孤独、幽冷的“那人”形象。上阕极写灯火之盛，力绘热闹、喧哗之景。写热闹是为下阕写“那人”之孤独作反衬的铺垫。

下阕由景及人，写一群盛装打扮的赏灯女子，然而都不是词人寻找的人。在百转千回苦苦寻索之后，蓦然回首，却发现她就在灯火阑珊的幽暗之处。这一瞬间，有太多人生体验的凝铸和升华，是悲喜交集的领悟与感动。此句被王国维认为是古今成大事业、大学问三种境界中之最后一境。

　咏煤炭

 选自《于谦诗选》（浙江人民出版社1958年版）。于谦（1398—1457），字廷益，钱塘（今浙江杭州）人。明永乐十九年（1421）举进士，历任山西、河南等地巡抚，蒙古瓦剌部队进逼北京，于谦主战，后被处死，谥忠肃公。有《于忠肃公集》。

凿开混沌得乌金〔凿开混沌得乌金〕混沌，天地未开时的原始状态。凿开混沌，借用《庄子·应帝王》“日凿一窍，七日而混沌死”句意。乌金，黑色的金子，指煤炭。，藏蓄阳和〔阳和〕暖和的阳光，这里指煤炭蕴藏的热力。意最深。 爝火燃回春浩浩〔爝（ｊｕé）火燃回春浩浩〕煤炭燃烧给人们带来温暖，犹如春回大地。爝火，火把。，洪炉照破夜沉沉〔洪炉照破夜沉沉〕炉火能够照亮沉沉黑夜。洪炉，大火炉。。

 鼎彝元赖生成力〔鼎彝（ｙí）元赖生成力〕鼎，古代炊具。彝，古代酒器。“鼎彝”本是饮食器具的名称，也用来泛指古代宗庙常用的祭器。封建时代，帝王的宗庙被认为是国之根本，故“鼎彝”也成为朝廷的象征。元，原本。，铁石犹存死后心〔铁石犹存死后心〕谓铁石久埋在地下消融后又变为煤炭，依然造福人类。。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

欣赏指要

 这是一首咏物诗。作者以煤炭自比，托物言志，寓咏怀于咏物之中，表达了为国为民献身的抱负。首联点题，赞煤炭为黑色的金子，藏于深山之中，只待人们将其开掘出来即向人间散发阳和之气。中间两联正面描写煤炭的具体功用，即散发热量和光明。而在煤炭的热量中熔铸出来的鼎彝，将煤炭的雄心也奉献在宗庙祭祀中，寄托了作者献身社稷之心愿。“但愿苍生俱饱暖”，即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之意，是作者为民效力愿望的真诚袒露。整首诗语言质朴明畅，平平道来，略无藻饰，而意象明晰，寄托深远，是诗人自我人格和理想的真实写照

　　圆圆曲

 选自《吴梅村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吴伟业（1609—1671），字骏公，号梅村，太仓（今江苏太仓）人。明末进士，官至左庶子。清初，被迫出任国子监祭酒，三年后，弃官还乡。为清初诗坛重要作家。圆圆，陈圆圆，本姓郁，名沅，字畹芬，明末苏州名妓。明末辽东总兵吴三桂纳之为妾。后吴三桂出镇山海关，李自成攻占北京，陈圆圆被俘。吴三桂大怒，乞降于清，引兵攻陷北京，夺回陈圆圆。后随吴三桂入云南，晚年出家为女道士。

鼎湖〔鼎湖〕传说黄帝曾在荆山铸鼎，鼎成后便乘龙升天而去，因称其地为鼎湖。后来以鼎湖指皇帝的死。这里是说李自成攻占北京，崇祯皇帝自缢于煤山。当日弃人间，破敌〔破敌〕指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击败李自成起义军。收京下玉关。恸哭六军俱缟素〔六军俱缟素〕六军，周朝天子统帅六军，一军有一万二千五百人。泛指朝廷的军队。缟素，白衣，指丧服。，冲冠一怒为红颜〔红颜〕指陈圆圆。。

红颜流落非吾〔吾〕我，吴三桂自称。以下四句以吴三桂口吻为其降清作辩解。恋，逆贼天亡自荒燕〔逆贼天亡自荒燕〕逆贼，对李自成起义军的蔑称。天亡，天意使之灭亡。自，由于。荒燕，沉迷于宴饮作乐。燕，通“宴”。。电扫黄巾定黑山〔黄巾、黑山〕都是东汉末年的农民起义军，代指李自成起义军。，哭罢君亲〔君亲〕指崇祯皇帝和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当时，吴襄已经被李自成起义军所杀。再相见。

 相见初经田窦〔田窦〕西汉的安武侯田蚡和魏其侯窦婴，两家都是外戚。这里指崇祯皇帝的外戚，田贵妃的父亲田宏遇。家，侯门〔侯门〕指田宏遇家。歌舞出如花。许将戚里箜篌伎〔许将戚里箜篌伎〕戚里，汉代长安城中外戚居住的地方，与侯门同义。箜篌伎，弹箜篌的歌妓，指陈圆圆。，等取将军油壁车〔等取将军油壁车〕等，期待。将军，指吴三桂。油壁车，古代女子乘坐的车，因车壁以油涂饰而得名。乐府《苏小小歌》：“我乘油壁车，郎乘青骢马。”。

 家本姑苏浣花里〔浣花里〕唐代妓女薛涛居住的地方，暗指陈圆圆的妓女身份。，圆圆小字姣罗绮〔姣罗绮〕姿态美好，衣着漂亮。。梦向夫差苑〔夫差苑〕春秋末年吴国国君夫差与西施游乐的宫苑。里游，宫娥拥入君王起。

 前身合是采莲人〔前身合是采莲人〕前身，前世。合，应该。采莲人，指西施。，门前一片横塘〔横塘〕在苏州西南，是陈圆圆的家乡。水。横塘双桨去如飞，何处豪家〔豪家〕指外戚豪门田宏遇。强载归？

 此际岂知非薄命，此时只有泪沾衣。熏天意气连宫掖〔熏天意气连宫掖〕熏天意气，指气势威赫。宫掖，后宫嫔妃居住的地方。，明眸皓齿无人惜〔明眸皓齿无人惜〕田贵妃专宠，陈圆圆虽被送入宫中，却没有得到崇祯皇帝的眷顾。。

 夺归永巷闭良家〔夺归永巷闭良家〕陈圆圆从宫中被遣回田家，仍为家妓。永巷，宫中嫔妃居住的地方。，教就新声倾坐客。坐客飞觞〔飞觞〕举杯。觞，酒杯。红日暮，一曲哀弦向谁诉？

 白皙通侯〔白皙通侯〕通侯，汉代列侯中的最高一等，这里指吴三桂。白皙，肤色白净，意谓年轻。最少年，拣取花枝屡回顾。早携娇鸟出樊笼，待得银河几时渡〔早携娇鸟出樊笼，待得银河几时渡〕吴三桂为了早带走陈圆圆，甚至顾不得选择佳期。银河，传说每年的七月七日，牛郎织女才能渡过银河相会。？

 恨杀军书抵死催〔抵死催〕拼命的催促。崇祯皇帝催促吴三桂出兵山海关，抵制清兵。，苦留后约将人误。相约恩深相见难，一朝蚁贼〔蚁贼〕对李自成起义军的蔑称。满长安。

 可怜思妇楼头柳〔思妇楼头柳〕语出王昌龄《闺怨》：“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装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思妇，指陈圆圆。，认作天边粉絮〔粉絮〕杨花，比喻没有从良的妓女。看。遍索绿珠〔绿珠〕西晋石崇之妾，美艳异常，善吹笛。石崇失势，孙秀欲夺绿珠，绿珠坠楼自尽。围内第，强呼绛树〔绛树〕汉末著名舞妓，借指陈圆圆。以上六句写李自成起义军攻占北京，陈圆圆为起义军所得。出雕阑。

 若非壮士〔壮士〕指吴三桂。全师胜，争得蛾眉匹马还？蛾眉马上传呼进，云鬟不整惊魂定。

 蜡炬迎来在战场〔蜡炬迎来在战场〕吴三桂打听到陈圆圆的下落，结五彩楼，列旌旗，箫鼓三十余里，亲自前去迎接。，啼妆〔啼妆〕东汉时，妇女用脂粉抹在眼睛下，犹如啼痕，称为啼妆。满面残红印。专征箫鼓向秦川〔专征箫鼓向秦川〕专征，古代帝王授予诸侯、将帅自行决断征战的军权。箫鼓：军乐。秦川：秦岭以北的地区，古代属秦地，故称秦川。，金牛道〔金牛道〕又称石牛道，即蜀栈道，是古代由陕西入川的重要通道。上车千乘。

 斜谷云深起画楼，散关月落开妆镜〔斜谷云深起画楼，散关月落开妆镜〕斜谷，即褒斜道，因经褒水、斜水两河谷而得名。画楼，指一路上为陈圆圆安排豪华住宅。散关，大散关，今陕西宝鸡西南散岭上。以上说陈圆圆随吴三桂由秦川到汉中。。传来消息满江乡，乌桕红经十度霜〔乌桕红经十度霜〕乌桕，江南常见的落叶乔木，叶子经霜变红。十度霜，指时间过了十年。。

 教曲妓师怜尚在〔怜尚在〕为陈圆圆未在离乱中遭难而高兴。，浣沙〔浣纱〕用西施未入宫前在若耶溪浣纱的典故。女伴忆同行。旧巢共是衔泥燕〔衔泥燕〕比喻地位低微的同伴。，飞上枝头变凤凰。

 长向尊〔尊〕通“樽”。前悲老大，有人夫婿擅〔擅〕占据，享有。侯王。当时只受声名〔声名〕指陈圆圆作妓女时的名声。累，贵戚名豪竞延致〔竞延致〕争相延请招致。。

 一斛珠连万斛愁〔一斛（ｈú）珠连万斛愁〕陈圆圆今日的受宠引起了往后的漂泊。一斛珠，传奇《梅妃传》中，唐玄宗思念梅妃，适逢外国进贡宝珠，遂命赐一斛给梅妃。借用此典，写陈圆圆受到万般宠爱。，关山漂泊腰支细。错怨狂风扬落花〔狂风扬落花〕指陈圆圆在战乱中被俘事。，无边春色〔无边春色〕指后来美好的生活。来天地。

 尝闻倾国与倾城〔倾国与倾城〕指美女。汉武帝时，乐师李延年歌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翻使周郎〔周郎〕周瑜。周瑜的妻室小乔，是东吴的美女。这里借指吴三桂。受重名。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

 全家白骨成灰土〔全家白骨成灰土〕吴三桂全家都被李自成起义军所杀，仅陈圆圆得脱。，一代红妆照汗青〔一代红妆照汗青〕吴三桂因陈圆圆破家叛明，竟然让一代美人留名史册。汗青，史册。。君不见，馆娃〔馆娃〕馆娃宫，在浙江灵岩山顶，夫差为西施所建。初起鸳鸯宿，越女〔越女〕越地女子，指西施。如花看不足。

 香径〔香径〕采香径，即箭径。相传夫差派人在溪旁种植香草，让宫女们泛舟采香。尘生鸟自啼，屧廊〔屧（ｘｉè）廊〕响屧廊，在馆娃宫。西施穿木底鞋在廊上绕行，能发出阵阵响声。屧，古代一种木底鞋。人去苔空绿。换羽移宫〔换羽移宫〕演奏音乐时变换曲调。羽、宫，古代五声音阶中的两个音级。这里语义双关，暗指改换朝代。万里愁，珠歌翠舞古梁州〔珠歌翠舞古梁州〕吴三桂在汉中寻欢作乐，沉湎酒色。梁州，汉中南郑为古梁州所在地，当时吴三桂镇守汉中。。

 为君别唱〔别唱〕另唱。吴宫曲〔吴宫曲〕咏叹吴国盛衰兴亡的歌曲。，汉水〔汉水〕长江的支流，汉水的上游在汉中境内。东南日夜流！

欣赏指要

 《圆圆曲》是一首通过男女爱情写历史兴亡之感的长诗杰作。它以明末陈圆圆与吴三桂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为线索，展现出一幅明清之际历史转折时期的社会画卷。

 全诗规模宏大，个体命运与国家民族的兴亡交织融汇，既塑造出比较具体的人物形象，又反映了当时的重大历史事件。作为一位深具生命感受力的诗人，吴伟业所关心的不仅仅是史实本身，而更多的是史实背后所隐藏的个体命运。对于吴三桂叛明降清这一重大历史事件，诗人措辞隐约闪烁，既带有嘲讽和斥责，又给予他颇多的同情。“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全家白骨成灰土，一代红妆照汗青”，道出了吴三桂的悲剧性处境：作为明朝廷的命官，他受崇祯皇帝之命镇守山海关，而当李自成攻占京城之后，他所依赖和保卫的朝廷已不复存在。外有满清入侵，内有叛军攻占，他腹背受敌，被推到了夹缝之中。在两股同样敌对的势力当中，他必须做出抉择才有可能求得生存的空间；而李自成在这时候偏偏触痛了他的软肋，劫掳了他心爱的女人。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子，吴三桂万不能容忍所爱女子为人强掳这一奇耻大辱；同时，做出与李自成为敌的决定，由此而付出的代价是包括父亲在内的全家的毁灭。而叛明投清的后果，则是永昭史册的千古骂名。吴三桂在历史转折的关头，被推到了多重棘手的艰难抉择当中。在这首诗中，作者并没有对吴三桂做出旗帜鲜明的评价，他只是指出，人处在历史造成的困境中时，是无法做出两全的选择的，柔弱的个体生命无力挣脱历史造成的悲剧命运。

 这首《圆圆曲》包含了诗人自己与其相类似的人生体验，也正因此，全诗意绪迷离凄怆，情感纠结，极富艺术感染力。

又酬傅处士次韵（其二）

 选自《亭林诗集汇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顾炎武（1613—1682），字宁人，江苏昆山人。清初政治思想家，早年曾入复社，明亡后，游鲁、冀诸地，从事抗清复国活动。晚年终老于陕西华阴，世称亭林先生。（其二）

愁听关塞遍吹笳，不见中原有战车〔愁听关塞遍吹笳，不见中原有战车〕只听到边关要塞到处是清军的吹笳声，却看不见中原地区抗清的军事活动。。三户〔三户〕三户指的是楚国的贵族屈、景、昭三大姓。《史记·项羽本纪》：“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也。’”已亡熊绎国〔熊绎国〕指楚国，楚武王名熊绎。，一成犹启少康家〔一成犹启少康家〕一成，古代计量土地的单位，方十里为一成。启，开启、拓开。少康，夏代中兴之君，姓姒，相之子。少康曾以一成之田、一旅（五百人）之众，恢复了夏的统治。这句是说抗清复明的希望并未断绝。。 

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著花〔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著花〕这两句是以苍龙、老树为喻说自己年虽老迈而抗清复明志气不衰。。待得汉庭明诏近，五湖同觅钓鱼槎〔待得汉庭明诏近，五湖同觅钓鱼槎（ｃｈá）〕等到朝廷下达诏令起用我们的时候，复国功成之后再一起隐退江湖吧。诏，封建时代帝王所发布的命令。明诏，圣明的诏书。五湖，太湖及相连的四个小湖。春秋越国大夫范蠡帮助越王勾践复国，而后功成身退，泛游五湖。槎，木筏。。

欣赏指要

 顾炎武是明末著名的抗清义士。抗清失败后，他拒绝入仕，遍游华北各省，考察边塞山川形势，访求各地风土民情。这首诗作于康熙二年（1663），作者51岁，当时在太原认识了著名文人傅山，二人志同道合，相见恨晚，皆有志于为反清复明作斗争。此篇即是与傅山相互唱和之作。当时清兵已控制大部分国土，而内地却没有足够的武装反抗力量，诗人为此而愁苦，但他坚信残存的抗清力量，仍期待为民族复兴做出贡献。

 全诗运用反衬手法，首联以“愁听”和“不见”，写出当时令人忧虑的形势：清朝已统一了中国，抗清的斗争在清军镇压下逐渐沉寂。接下三联，先写清朝必灭，明朝必复的坚定信念；次写自己虽老而斗志弥坚；后写反清复明斗争必胜和自己功成身退的心迹。这三联的抒写与首联形成了强烈的反衬，说明斗争的形势虽然可忧，但有信心将斗争进行到底。前后反衬，更表现了作者爱国精神的可贵和民族气节的坚定不移。

 诗中多处运用典故和比喻。用“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和少康复国的典故，表示反清复明的决心和斗志，用范蠡归隐五湖的典故，表明功成身退的心迹，都很恰切，颇能表现其坚强不屈、光明磊落的气节。“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著花”，用苍龙日暮行雨，老树春深著花，比喻自己“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壮志豪情，不仅对偶工整，而且比喻生动新颖，含意遥深，风格高古，气概豪迈，是千古传诵的名句。

　　蝶恋花 出塞（今古河山无定据）

 选自《纳兰词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纳兰性德（1655—1685），原名正德，字容若，满洲正黄旗人。工诗善词，为清代著名词人。康熙十五年进士，官至一等侍卫，常随从康熙帝巡行。有《饮水词》。

今古河山无定据〔无定据〕无定准。。画角〔画角〕军中号角。声中，牧马〔牧马〕指牧马者，指挥军队的人。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铁马金戈〕战争。，青冢〔青冢〕王昭君墓。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欣赏指要

 这是一篇出塞怀古之作。“今古河山无定据”，起句即言江山多更迭的兴亡之感。“画角”以下写眼前战争的频繁和塞外的荒凉萧索。下阕转入对战争的回顾和反思：无情的战争给这荒凉的塞外留下了无数的幽怨。末句以景语作结，将无限的深情隐含于无言的景物当中。整首词幽隐地表达了对战争的厌恶，风格清新婉丽，不事雕琢，情韵哀婉深长。

　　绮怀（其十五）（几回花下坐吹箫）

 选自《两当轩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黄景仁（1749—1783），字仲则，自号鹿菲子，江苏武进（今江苏常州）人。少年即以诗著名，后为督学之幕客，周游于安徽、江西、湖南等地。一生贫困，诗多愁苦感伤之调。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我多少次坐在花下吹箫，银河红墙对我来说是那样的遥远。银汉，银河。红墙，指女子居所。李商隐《代应》：“本来银汉是红墙，隔得庐家白玉堂。”。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眼前的星辰已不是昨夜的星辰，我为了谁在风露中伫立了整整一夜呢？似此星辰，化用李商隐《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诗句。？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缠绵的情思已尽如抽丝的蚕茧，宛转的心已经像被剥的芭蕉。宛转，委婉曲折。。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三五年，十五年。三五月，农历十五月圆之夜。这两句说，回想起她十五岁时在那月圆之夜的情景，可叹我手中的这杯酒竟已无法消除心中的忧愁。。

欣赏指要

 《绮怀诗》共十六首，以组诗的形式抒写与其表妹的情感故事。此篇为第十五首，专写相思不得的缱绻心伤。首联写相思之深，“遥”字犹能透出忆念的深远；颔联写相思之情状，彻夜难寐，踌躇难耐；颈联写相思不得的伤心，如抽丝之蚕茧，如剥后之芭蕉，比喻精警，感人肺腑；尾联将忆念推移到多年以前的美好时光，对比昔日之美好，更难耐当下之凄凉。通篇意境沉郁悲凉，把恋爱中的人相见不得的纠缠和焦灼入木三分地表达出来，是伤心人的伤心语，情诗中的杰作。

　　桂殿秋（思往事，渡江干）

 选自《曝书亭全集》（中华书局1936年《四部备要》本）。朱彝尊（1629—1709），字锡鬯（ｃｈàｎｇ），浙江秀水（今浙江嘉兴）人。博学工诗又善词，康熙中以布衣举博学鸿儒科，任翰林院检讨。康熙三十一年（1692）罢职归乡，专心著述。有《曝书亭诗文集》。

思往事，渡江干〔江干〕江边。，青蛾低映越山看〔青蛾低映越山看〕青蛾，古代女子用青黛画眉，眉形细长弯曲如蚕蛾的触须，故称青蛾。越山，春秋时属越国一带的山，在今浙江。这句是说，恋人的蛾眉低垂，望去与远处横卧的青山相似。。共眠一舸〔舸（ｇě）〕大船。听秋雨，小簟〔簟（ｄｉàｎ）〕竹席。轻衾各自寒。

欣赏指要

 这首小词写自己与恋人曾经同乘一条船却又不得亲近的苦衷，极其含蓄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深情厚意。“共眠一舸听秋雨，小簟轻衾各自寒”，成为近在咫尺却隔若天涯的恋人“相思相望不相亲”之苦闷的共同写照。况周颐盛赞此词，并因此推朱彝尊为“国朝词人之冠”。

　咏菊（无赖诗魔昏晓侵）

 选自《红楼梦》第三十八回（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年版）。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无赖，无奈。诗魔，佛教把人们有所欲求的念头都说成是魔。白居易《闲吟》：“自从苦学空门法，销尽平生种种心。唯有诗魔降未得，每逢风月一闲吟。”后遂以诗魔来说诗歌创作的冲动。昏晓侵，从早到晚地侵扰。欹，通“倚”。沉音，低声吟咏。。毫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毫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毫端，笔端。蕴秀，蕴藏灵秀。临霜写，对菊吟咏。临，即临摹。霜，非指白纸，乃指代菊。噙，含着。香，花香和墨香。满纸自怜题素怨〔素怨〕秋怨，与下句“秋心”互文。“秋心”两字上下合写，即是“愁”字。，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一从陶令平章后〕一从，自从。陶令，陶渊明。曾做过八十多天彭泽县令，故称陶令。其《饮酒》诗云：“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平章，评说、议论，亦借指吟咏。，千古高风〔高风〕高尚的品格，这里并指陶渊明与菊。说到今。

欣赏指要

 《红楼梦》第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薛蘅芜讽和螃蟹咏”，宝玉、黛玉、探春等七人于秋爽斋结海棠诗社后，史湘云闻之，诗兴大发，吟诗二首和之，又说“明日先罚我个东道，就让我先邀一社可使得？”第二日，湘云邀请贾母、薛姨妈、王夫人、宝玉及众姐妹赏桂花，品茶，吃螃蟹，游玩了一回。待贾母等离去后，湘云取出夜拟的菊花十二题，请众人选题作诗，诗成之后，黛玉“魁夺菊花诗”。她的三首咏菊诗是十二首咏菊诗之冠，而这一首又是三首之冠，被评为第一。“毫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人美、花美、月美、情美、诗美，再加上花香、墨香，集众香众美于两句诗中，构思巧妙，对仗工整，确实是精彩的咏菊诗句。“满纸自怜题素怨”，写出了黛玉平素多愁多病、自怨自艾的情状；“片言谁解诉秋心”，道出了自己满怀情愫无人理解的苦闷。“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把最著名的咏菊诗人陶渊明拉出来，歌咏菊花的亮节高风。相对于黛玉其他诗词作品来说，这首诗较少哀愁凄怨之气，而流露出少有的荡气回肠之音。

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

 选自《王国维文集》（北京燕山出版社1997年版）。王国维（1877—1927），初名国祯，字静安，又字伯隅，号观堂，又号永观，浙江海宁人。光绪二十七年（1901）曾赴日本学物理，因病回国后，开始研究康德、叔本华等哲学，并致力于文学，又研究甲骨、金文及汉简。后在清华大学任教。1927年投昆明湖而死。其词集名《苕华词》，又名《人间词》。

阅〔阅〕经历。尽天涯离别苦。不道〔不道〕不料。归来，零落花如许〔如许〕像这样。。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绿窗〕绿色的纱窗，指女子居所。韦庄《菩萨蛮》：“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春与天俱暮。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朱颜〕青春年少的容颜。李煜《虞美人》：“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辞镜花辞树。

欣赏指要

 王国维是近现代史上在文学、美学、史学、哲学、古文字学、考古学等各方面成就卓著的学术巨子。在词学上，不仅有理论专著《人间词话》，而且创作了大量词作，辑为《人间词》。王国维词语言清新流丽，意蕴哀婉，深情绵邈，诗情与灵智并举，词风直承后主与容若。

 光绪三十一年（1905）春天，长期奔走在外的词人回到家乡海宁。夫人莫氏原本就体弱多病，久别重逢，只见她面色更显憔悴，不禁万分感伤。这首词，或许就是此时而作。“阅尽天涯离别苦”，开篇即直陈久别给人带来的苦楚。离别诚然是痛苦的，在静安眼里，连相逢也是苦楚的：时间无情，荡去了容颜，一分重逢之欢难抵十分久别之苦。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说“一切少男少女皆将如扫烟筒者同归于灰烬”，这正是王国维“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之深意。

苏幕遮（碧云天，黄叶地）

 选自《范文正公诗余》（上海书店1989年影印版《彊邨丛书》）。范仲淹（989—1052），字希文，苏州吴县（今江苏苏州）人。曾任龙图阁直学士为陕西经略安抚副史多年，后任参知政事及邠州、邓州等知州，皆有战功、善政。谥文正公。存词七首。苏幕遮，从西域传来的唐玄宗时教坊曲名。据说是西戎胡人口语“飒磨遮”的音译，意为披在肩上的头巾。又名《云雾敛》。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波上寒烟翠〕碧波秋水之上笼罩着青色的烟霭。。山映斜阳天接水〔山映斜阳天接水〕斜阳映照在山头，远处水天相接。。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芳草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斜阳的尽头。。黯乡魂〔黯乡魂〕心绪沮丧的样子。江淹《别赋》：“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追旅思〔追旅思〕无法排解愁思。旅思，羁旅的愁思。追，纠缠，无法排解。，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只有在梦中回到家乡时才能得到一些慰藉。好梦，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的梦。意思是说无好梦，彻夜难眠。。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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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首词写离愁别恨。上阕写景：天空一片碧蓝，地上黄叶堆积，满目空阔衰飒的秋天景象。秋日的湖面雾霭缭绕、苍翠碧绿。远山沐于斜阳之中，天与水在极远处接连在了一起。芳草兀自生长着，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斜阳的尽头，全然不管伤心人的离愁。

下阕转入抒情：乡愁悠悠，旅思绵绵，黯然神伤，唯有在梦中才暂得解脱。切莫登楼独倚，月圆人不圆，那种凄凉的对比是人所不堪承受的吧。本想借酒消愁，谁想到酒入肠中，竟然又化作了乡愁，“举杯消愁愁更愁”，无处逃避。

 本词写景蕴藉空灵，气象阔大；抒情低回哀婉，又不失沉郁刚劲之气，是历来为人称道的名篇。其中“碧云天，黄叶地”为王实甫《西厢记·长亭送别》一折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