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板只能认2t的硬盘吗:[野史乱弹]细说两晋南北朝——三百年的洒脱与偏执,恬淡与血腥2(整理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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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两晋南北朝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1-15 13:0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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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正始初年(3)
    
  在司马氏方面,虽然暂时表面退让,暗中却也在布置。卢毓的任免风波,最后造成“众论多讼之”的局面,幕后的推手似乎也有司马懿的身影。
  司马家善于用兵,善于审时度势,也善于做小,也善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和力量打击对手,在曹爽亲信主持朝政年间,屡屡出现各种奇怪的谣言,比如,“何邓丁,乱京城!”等等,这些谣言的产生,都是有幕后的策划者和创作者的,那么,谁最有可能是那个幕后的人物呢?不言而喻。
  在利用机会打击对手的同时,司马懿当然也没有忘记在自己可能的范围内,在朝廷的关键部位安插自己的人,他在夏侯玄被任命为西北军区司令的时机,使儿子司马师代夏侯玄为中护军,以蒋济——自己的老哥们——为太尉。除此之外,倾向于司马懿的人还有王昶(魏明帝青龙4年,由司马懿向皇帝推荐,从此称为合作伙伴,其后代都很厉害:儿子王浑灭吴等等)、邓艾(被司马懿从一个普通地方官吏提拔)、高柔、钟会、孙礼、王基、王观(司马懿的从事中郎,后为少府。《三国志王观传》记载:大将军曹爽使材官张达斫家屋材,及诸私用之物,观闻知,皆录夺以没官。少府统三尚方御府内藏玩弄之宝,爽等奢放,多有干求,惮观守法,乃徙为太仆。)卢毓、郭淮、傅嘏等人。对于这些人,司马懿分别采用不同的方法进行拉拢:一是对于和自己同辈或者资历相当的,以谦和之礼争取感情上的亲近。如,高柔、卢毓;二是对于资历稍逊的,或者是中间派人士,制造机会极力拉拢。如,孙礼、傅嘏;三是对于有能力的后辈,大力提拔,使之成为自己的心腹。如,邓艾、钟会等。四是,对于原属于自己阵营的成员,极力推荐到各个得力的位置。如,王昶、王基、王观等人。
  司马懿暗中一刻也并没有闲着。更重要的一点是,虽然,他不是首辅,但是,他是太傅,自己还依然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他要充分利用自己的权力,尽可能多的时间控制军队,熟悉军队。
  而这时,吴国给了他机会。
  正始二年,(公元241年),吴国想趁着魏国新君即位之初进攻魏国。象以往一样,吴国的进攻还是那种抢劫式的。吴主孙权似乎喜欢这种战法,这与当时吴国的综合国力有相当大的关系,当时的吴国人口较少。对于冷兵器时代的国家来说,人口少就意味着兵员少。因此,兵员问题一直是吴大帝孙权十分关心的问题。他听说夷州(今台湾)有民,曾经在太和4年,不顾陆逊、全综等人的反对命令将军卫温、诸葛直率领甲士万人涉海抢掠人口,第二年,二人掳掠了几千野人回来,可是万余训练有素的士兵却也因为感染传染病而死了几千,劳而无功;孙权多年以来还命令地方官搜捕南方境内的五溪蛮以及丹阳(今南京)附近、会稽等地深山密林的土人,(诸葛恪就曾经请求担任丹阳太守,并且做出保证用三年时间搜捕到4万甲士);也就是在正始元年的前一年四月,吴还趁着司马懿平定辽东,大军撤回以后,派遣督军使者羊衟(音:道)击辽东守将,俘人民而去。
  因此,这次吴国发兵对魏国的攻击,其实还是老一套,抢点人口、粮食、财物而已,并没有象蜀国诸葛亮的雄心壮志。对此,吴国零陵太守殷札就向孙权建议:如果每次都不是倾全国之力去进攻,还是象以往那样,轻率出击,用处不大,并且,刚一出动,就撤退,反复这样,不仅人民劳顿,而且也会丧失国威军威。(若不悉军动众,循前轻举,则不足大用,易于屡退,民疲威消,时往力竭,非上策也。)然而,孙权不听。
  他部署:全琮略淮南,决芍陂(quèbēi,又名安丰塘,龙泉陂,今安徽寿县南三十公里处。是由人工修造而成的蓄水塘。);
  诸葛恪攻六安;以上两路,主要还是在合肥北部及附近地区战斗。朱然进围樊城,诸葛瑾攻柤中。(襄阳记曰:柤音如租税之租。柤中在上黄界,去襄阳一百五十里。魏时夷王梅敷兄弟三人,部曲万馀家屯此,分布在中庐宜城西山鄢、沔二谷中,土地平敞,宜桑麻,有水陆良田,沔南之膏腴沃壤,谓之柤中。今湖北宜城附近。)以上两路,在西线,一方面进攻曹魏在西线的战略支点樊城,一方面打击曹魏荆州地区的粮仓——柤中。
  当时驻守东南的曹魏将领就是:征东将军王凌和扬州刺史孙礼。孙礼,我们前头说过了,现在就不多说了。那么,王凌是何许人呢?
  说到吕布杀董卓,读三国的朋友可以说是无人不晓,对于那位足智多谋、义贯长虹的司徒王允,也是无人不知。王凌就是王允的亲侄子。当王允杀掉董卓以后,被董卓部将李傕、郭汜等趁虚攻下长安,满门被杀。当时,王凌和哥哥王晨翻城墙逃归乡里。后来王凌被曹操招为手下。魏文帝曹丕的时候,曹休石亭一战,幸亏王凌殊死血战,才保全了曹休性命。战后,被任命为杨、豫州刺史,成为一方大员。正始初年,王凌又被任命为帝国东南军区总司令。他是一个忠勇过人的魏国重臣。
  这次,王凌率领军区的全部部队,和刺史孙礼一道,与全琮战于芍陂,争夺芍陂的控制权,孙礼的马身多处受伤,双方激战数日,最终全琮被击败,率领部队逃走。诸葛恪也随后退回。东线战事结束。
  而此时的西线战斗还在进行。
  朱然(吕蒙死后即代替吕蒙为东吴西北军区司令,前此与潘璋一起亲擒关羽),是东吴硕果仅存的老将,围樊城甚急。魏荆州刺史胡质以轻兵救樊,勒兵临围,双方交战,互有胜负。
  就在此时,司马懿要求带领大军,前去救援樊城。
  司马懿的建议的确给曹爽出了一个难题:如果曹爽前去,那么,京师将无人坐镇,司马懿就是当然的第一把交椅,刚刚挤出的司马懿的手又会重新伸回朝廷。如果让司马懿去呢?司马懿一定会利用统军的机会,进一步加强自己在军队里的影响力,如果再打退吴军的进攻——因为吴军东线已经退却,西线朱然势不能独存,这一点已经十分明了——将给司马懿的声望进一步加分。
  曹爽看出了司马懿的心思,于是,朝臣开始议论司马懿是否带兵出征的事情。大家都说,您还是不要去了。樊城城池坚固,正好敌人顿兵坚城之下,很快就会退却。
  但是,司马懿决心已定。他避开了从军事上谈是否有出兵的必要,而是从作为臣子应有的责任感上阐述自己的观点,去封别人的口,义正词严地说:现在大敌临境,南方柤中的军民隔在汉水南岸,流离失所,(大臣如果)还安居庙堂之上,(都这样没有责任心)这才是最让我担忧的啊!
  说得曹爽无话可说,只好同意。
  等司马懿大兵一到,朱然就退了,然后,司马懿开始追击,据说大有斩获。有的书上说是俘获或斩杀近万人。司马懿的声望再次提高,增封食邑达到万户,子弟11人都被封侯。
  司马懿实现了初衷。
    
  三十二、声望日隆
    
  尝到了甜头,第二年,司马懿的目光又转向了淮南地区。
  司马懿想在东南地区屯田,就派了自己一手提拔的邓艾(本来默默无闻,偶然的机会向司马懿汇报工作,被司马懿选做太尉府掾属,接着提拔为尚书郎)前往考察。邓艾从陈县(今河南淮阳)、项县(今河南沈丘)一直巡视到寿春。经过考察,邓艾提出了两项重要建议:第一,开凿河渠,兴修水利,以便灌溉农田,提高单位面积产量和疏通漕运。第二,在淮北、淮南实行大规模的军屯。邓艾的建议得到了司马懿的充分肯定,并立即着手实施。开凿广漕渠,将黄河水系与淮河水系连接起来。(具体广漕渠的位置,史书说法有异,《水经注》的记载:“沙水又南与广漕渠合,上承庞官陂,云邓艾所开也。”《读史方舆纪要》陈州·贾侯渠条:“又州南有广漕渠,《水经注》以为邓艾所开。”清时陈州即魏时陈县,地在今淮阳县。但是从《晋书宣帝》记载:开广漕渠的目的是“引河入汴”,这里的汴应当为汴河,东汉时叫汴渠。似应在上游,而不在陈县。)北以淮水为界,自钟离以南,横石以西,至沘水源头之间的四百多里范围的土地上,五里设置一个军屯营。每营六十人,一面屯田,一面戍卫。同时,淮阳、百尺两条河渠也拓宽了,从黄河引水注入淮水和颍水,颍南、颍北修成了许多陂田和淮阳、百尺二个水渠,灌溉农田二万顷,从而使淮南、淮北连成一体。几年之后,从京都到寿春,兵屯相望,鸡犬相闻,并从洛阳可以乘船抵达淮河,进入长江。
  同时,司马懿又把眼睛盯住了驻扎在皖城 (今有安徽怀宁、潜山二说,)的诸葛恪。
  他又摩拳擦掌地要带兵啦!
  魏国朝堂上立即又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辩论。曹爽一派说:诸葛恪驻兵皖城,有坚城粮草,强攻不易。如果我们远程进击,吴国必然来救,那很危险。而司马懿反驳道:吴军所长就是水军,我们现在去进攻他的城池,看他这么应对。如果他要弃城而去,那还算他聪明;冬天水浅,敌人援军的船也到不了城边,如果他们上岸打,是弃其所长,我们也是有胜利把握的。
  正始4年秋九月,司马懿率兵进驻舒。(今安徽舒城县)孙权命令诸葛恪把城中粮草烧掉,弃城带兵逃亡长江以南的柴桑驻扎,(今江西九江)
  司马懿又一次成功了,此次虽然没有斩获敌人,但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把吴军逼到了江南。
  这次,齐王曹芳让司马懿持节检阅部队。
  再这样下去,曹爽的脸还往哪搁啊?军队只知道司马懿了!司马懿的每一次成功无疑都在刺激着曹爽的心灵,也刺激着邓飏、夏侯玄的长史李胜(先是洛阳令、河南尹、接着就是征西将军参谋长,快不?)等人的心,
  就在司马懿第二次带兵,吓退了诸葛恪以后,大家都劝说曹爽也要亲自领兵进攻蜀国,立下功名。
  曹爽,一个从未打过仗的大将军,能行吗?虽然你严谨稳重,但是打仗可不是开玩笑的。但是,即便是我爸爸曹真,也不是天生就会打的吧?人总有个开始嘛。
  那就打。
  曹爽同意了,他决定带领兵马去进攻蜀国,也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让已经14岁的小皇帝看看,让那个66岁的司马懿也看看,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你们的大将军也是有力量的!
  那么,曹爽要为伐蜀做什么准备工作呢?
  
  三十三、曹爽伐蜀(1)
    
  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名望素著的夏侯玄做西北军区司令(都督雍凉诸军事)。前此,夏侯玄是中护军,如果要去做西北,那么,必将把中护军的职位让出来。
  这里,稍微介绍一下曹魏的禁卫军制度,大家也好明白其中的一些端倪。曹魏王朝确立了以领军和护军将军为主体的禁卫武官制度。最高官职分别为领军将军、护军将军,但基本上虚设,一般以资历稍轻的中领军、中护军为首脑,中领军掌管宫城内的禁卫军、中护军掌管宫城外的禁卫军,(对此,现代学者有不同看法,有的以为中领军与中护军的划分内外是指中央军队与地方军队,有的是指中央军内部的宫城内外的,我们采用后者的说法。)在曹魏时代,中领军的地位比中护军稍高,中护军隶属于中领军,但是中护军有一个很厉害的职权,那就是负责军队武官的提拔,等到司马懿家真正控制了朝廷以后,中护军主要负责司马懿家族的安全,地位开始上升并超过中领军,到了晋代,司马师曾经做过中护军,中护军终于脱离中领军而独立成军。曹丕时代,以曹休为领军将军,夏侯尚为中领军;后,朱铄、陈群、卫臻等相继为中领军。明帝时代,夏侯献、薛悌、荀霬、桓范等人担任中领军(或领军将军),从以上来看,中领军几乎全部出于曹氏同乡、姻亲等亲信。中领军管辖:五校尉(屯骑校尉、越骑校尉、步兵校尉、长水校尉、射声校尉,每名校尉领兵大约在千人)、中垒将军、武卫将军三营(典志载:曹魏领军“主五校、中垒、武卫三营”)。中领军、中护军维护以宫殿—宫城为中心的京师安全,尤其保卫皇帝(后期以司马氏权臣为主)为主要职责。
  然而,要让夏侯玄做西北一方大员,就要做出必要的妥协。因为,那里是司马懿的势力范围,司马懿在西北苦心经营多年,要渗透进去,就得做出一定程度的让步——让司马师做中护军。这个让步在当时看来对于曹爽没有什么威胁,中领军中最关键的武卫将军还是曹爽的弟弟曹训掌握着,(大名鼎鼎的许褚就曾是中坚将军,后升为武卫将军!)因为,中央禁军的主力中领军都在曹爽的掌握之中。但是,事实证明,这一当时看来的一步无关紧要的让步,最终要了曹爽的性命。
  曹爽之所以确定进攻蜀国而不是进攻吴国的原因在哪里呢?
  目前我仍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思来想去,只能是:荆州、淮南地区已经是司马懿的势力,并且,即使是在这些方向与吴国交战,那也是狗尾续貂,平白给司马懿加分。倒不如咱另起炉灶,重开张。也许还有更为合理的解释,但是,我不知道。也许,曹爽感到江南水乡,难以大显身手?蜀国自从诸葛亮去世以后,就老实了很多,一直没有主动出击。曹爽以为是个软柿子?难道他没有想想蜀道难的问题?一切我都不得而知。
  总而言之,曹爽决定伐蜀,并且走的是据傥骆道。《三国会要》载:三国时秦蜀之间的通道大致有三谷四道。三谷者,即汉中西北的褒谷、北骆谷、东北子午谷。四道即: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及南栈金牛道。傥骆道,又叫骆谷道,从长安去汉中,自周至向西南要先越骆水,入骆谷。《通典》载:“汉中去长安,取傥骆道,凡652里”,是当时从长安通往汉中的三条古栈道(另两条为子午道,褒斜道)中最近的一条,也是在两者之间的一条山道。这与《三国会要》记载的4条不同。
  走最近的路,也许就在于:曹爽的目的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穿越谷地,兵临汉中!
  
  三十四、曹爽伐蜀(2)
    
  皇家师傅(太傅)司马懿当然不愿意看到曹爽建功立业,予以劝阻,但是,曹爽置之不理。
  正始5年,也就是公元244年的三月,曹魏大将军曹爽西行,抵达了长安(陕西省西安市),集结大军十余万人,(《三国志》上说是7万)跟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的表弟夏侯玄从骆口(陕西省周至县西南)南下,直指汉中郡(陕西省汉中市)。
  此时,诸葛亮已经去世整整10年了。在这10年当中,蜀国执政蒋琬假节,领益州刺史,迁大将军,录尚书事,封安阳亭侯,后升为为大司马,是蜀汉帝国的军政一把手。费祎为尚书令,主要负责政府工作。姜维在曹爽伐蜀的前此一年,迁镇西大将军,领凉州刺史,主要负责帝国西北地区的军事。在诸葛亮刚刚去世的头几年,虽然魏蜀之间没有发生大的战争,但是蜀汉帝国的领导人还继承着诸葛亮的遗志,时时准备着寻找进攻的机会。大将军蒋琬率领大军驻军汉中,任命姜维为军中司马,蒋琬鉴于诸葛亮生前数次出兵陇西无功而返,也曾经设想从汉中沿着汉水上游,顺流而下,进攻魏国的魏兴、上庸等地。但是,从这一路东出,道路也很艰险,如果交战不利,回军很难。同时,蒋琬是个病鸭子,一直在汉中生病。蒋琬一病就是6年。这6年当中,吴国频频骚扰魏国,也频频失利。东吴失利,魏国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原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优势,开始慢慢显示出来了。蜀国大军全部驻军汉中已经不能应付来自陇西的魏军压力。东进、北上都风险太大,于是,蒋琬决定把大军退守绵阳,只留2、3万人马驻守汉中。
  如果魏国发兵从秦岭山谷南下进攻汉中,大军就可以从绵阳向东北增援;如果可能,由姜维带兵出西北,扰动陇西——还走诸葛亮的老路。
  因此,在曹爽10余万大军进攻汉中的时候,其实是十分有利的,极有可能取得成功。不过,曹爽的这次伐蜀和19年以后的钟会伐蜀比较起来,的确也有很多不利因素。
  一是,魏国上层对这次伐蜀意见不统一。司马懿一开始就提出反对,不管他是基于什么样的原因,魏国上层两派就伐蜀的对立,使得这次战役一开始就不可能出现钟会伐蜀的时候那样的东西协同——大造军舰,声言发吴,而其实是进攻蜀国,更为重要的是,曹爽决定走骆谷,就是以出奇不意的速度越过山险,突然出现在汉中平原,司马懿决不愿意看到曹爽打胜仗,伐蜀的风声也许早已传到了蜀国人的耳朵。
  二是,10万大军只走骆谷一路,而不是多路进攻,蜀军容易据险扼守,而如果多路进攻,将使数量有限的蜀军防不胜防,即使设防,也会因为兵力薄弱而容易被击溃。
  三是,从大的层面上,也没有用奇兵。对比钟会伐蜀,不仅在进攻汉中一路就从子午谷、骆谷、斜谷三道并进,而且,在陇西方面,也有邓艾等人的数万兵力牵制姜维。用兵有正有奇。
  四是,不仅这次兵力还不是十分充足,而且,司马懿集团在西北军区的人对于这次战役也并不热心。
  蜀汉帝国驻防汉中郡的边防部队不满三万人。将领们听到魏国大举伐蜀的消息,都大为恐惧,众将都打算坚守汉中城池,不主动离开城池去应战,等待从涪县(四川省绵阳市)来援的救兵。
  汉中郡郡长王平说:“汉中距涪县将近一千里(航空距离二百七十千米),盗匪(曹魏帝国)如果攻陷关城(陕西省宁强县西南阳平关),灾祸便不可测(关城,当地人称张鲁城。后来,钟会攻陷关城,遂长驱直入汉中。王平之言,不幸应验。参考二六三年),应先派军事总监(护军)刘敏,固守兴势(陕西省洋县北),由我担任后卫。如果贼军(曹魏军)分出部队攻击黄金(陕西省洋县东北,城东即子午谷的出口午口),我率一千人亲自迎战。周旋之间,涪县援军当可到达,这是上等策略。”各位将领都感到怀疑,只有军事总监(护军)刘敏跟王平的见解相同。
  两个主将意见一致,统一了思想,就率领部队,进驻兴势(陕西省洋县北),满山遍野,插上旗帜,连绵一百余里。
  闰三月,刘禅(本年三十七岁)派最高统帅(大将军)费祎,率各军出发援救汉中。动身之际,特级国务官(光禄大夫)来敏,前来送行,要求跟费祎下一盘棋。这时,紧急军事文书,从四面八方交集而来,人穿铠甲,马备雕鞍,出动命令已经下达。可是,费祎跟来敏对弈,仍兴趣盎然。来敏说:“我是故意考验你罢了,你真了不起,一定可以退贼(曹魏军)。”——真是作秀!魏晋的人都有作秀的瘾。
  曹魏帝国最高统帅(大将军)曹爽的部队经过了深谷,到达兴势,却被兴势的蜀军挡住去路,不能前进。而关中(陕西省中部)以及氐部落、羌部落转运的粮秣,供应不上,牛马骡驴,很多死亡,无数汉人、胡人,守着牲畜的尸体,在路旁号啕大哭。而这时,蜀汉帝国涪县基地大军跟费祎部众,也抵达前线。
  曹魏军事参议官(参军)杨伟,向曹爽分析战场形势,建议迅速撤退,不然,将被击败。邓飏、李胜跟杨伟在曹爽面前发生争执。杨伟说:“邓飏、李胜,势将败坏国家大事,应该诛杀。”曹爽大不高兴。司马懿也写信给夏侯玄,说:“《春秋》严厉责备的人,都因为爱他太深。从前,武皇帝(曹操)第二次进入汉中(陕西省汉中市),几乎大败,详细情形,你所深知(曹操大败事,参考二一九年三月)。兴势地势,至为凶险,蜀军(蜀汉军)已经先入据守,进攻时敌人不肯应战,后退时敌人已切断归路,一定全军覆没,你如何谢天下?!”司马懿发了狠话。如果曹爽在前线失败的话,司马懿也许在后方就要发动政变,对曹爽问罪!
  夏侯玄恐慌了,把司马懿的威胁告诉了曹爽。
  魏军的前锋是司马懿的老部下雍州刺史郭淮。而作为前锋的郭淮又做什么呢?
  大军被堵于关口前,魏军战斗了吗?应该经过了攻击关口的战斗,但是,作为前锋的郭淮一看事情不妙,“辄拔军出,”后代的史学者在晋朝无法明说,就一个“辄”字,让我们知道了曹爽之所以大军败还的原因。也就是说,司马懿的亲信郭淮看到攻击关口难以攻下,并且风闻费祎增援汉中的部队已经到达了汉中地区,郭淮带领着自己的关中子弟兵未经主帅曹爽和夏侯玄的同意,擅自撤退了!
  五月,曹爽也不得不撤退。
  这时候,费祎率军进驻三岭(沈岭、衙岭、分水岭。三岭皆在陕西省周至县西南)进行阻截,曹爽军争险夺关,步步苦战,仅只得以逃出,部众伤亡惨重。根据《资治通鉴》的记载,此次战役,关中地区因之民穷财尽。
  那么郭淮和司马懿究竟是什么交情呢?
  郭淮在曹丕还是五官中郎将的时候,就是曹丕的手下:门下贼曹(负责缉捕盗贼),而司马懿则是太子中庶子,同为曹丕下属;后来郭淮转为丞相兵曹议令史,又和司马懿一同随着曹操征讨汉中;在明帝时代,司马懿做西北军区司令,郭淮作为雍州刺史,一直是司马懿的直接下属和得力将领。到司马懿诛杀王凌,作为王凌妹夫的郭淮,司马懿本来派人来抓郭淮的妻子去洛阳斩首,郭淮五个儿子叩头流血,要求把妈妈追回来,最后郭淮同意了,数千骑兵飞一样的东去,把自己的老婆追了回来,即便如此,司马懿看在郭淮的面子上也饶了郭淮老婆(王凌之妹)一命。可见,两人既是同事,又是部下,还是一个阵营的人。
  《三国志郭淮传》的写法,叫人感觉是郭淮临危不乱,沉着应对,带领自己的部队率先逃脱,保全了部队。读起来,总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大敌当前,即便是危险,有你这样不经过主帅同意就带领部队逃跑的吗?理应问斩!但是,结果却是那样的出乎意料此战之后,郭淮不但没有受到处分,反而,受到表彰,被授予“持节”。
  为什么?!
  
  三十五、伐蜀之后
    
  魏国的朝堂上一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角逐。
  但是,不管怎么说,曹爽你败了,总是无话可说。追究起失败的责任,曹爽们估计要追到郭淮的头上。但是,就司马懿而言,你出兵蜀国我都不同意,有这样那样的艰险,我以前不是没有说过,就你不听,现在郭淮全师而退,保全了大部分的生力军,你再看看你,不仅失去了很多兵丁,而且战备物资也丧失很多。——郭淮应该是功臣。
  郁闷!
  曹爽在舆论的谴责下,已经无力反击,只好听命于司马懿——表彰郭淮!
  这次失败,曹爽面临了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之所以变得如此巨大,司马懿的功劳应该不小。有来自皇室的,有来自司马懿集团的,有来自民间的。伐蜀的失败,使得曹爽的声望降到了最低点,曹爽也经历了一生中最艰难的阶段。
  司马懿们应该十分开心。
  但是,物极必反。
  本来,曹爽从内心深处对于司马懿是很尊重的。以司马懿的资历,曹爽一直是以对待父辈的礼节对待的。然而,这些年来司马懿步步为营、暗地里的种种手脚使得曹爽真的不爽了!他开始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怎么样?你老想怎么样!我是大将军,你就玩点偷鸡摸狗的把戏,你耐我何!可以说,曹爽伐蜀事件是双方真正决裂的标志。从此以后,两个阵营再无和好的可能。即使伐蜀失败,即使你说的白沫四溅,我不是还是大将军吗!只要现在的齐王不怎么样我,你司马懿也就是说说而已!
  当人一旦执拗起来,就会做出一些非同寻常的举动来。
  曹爽的饮食用具都象皇帝的一样;各方进贡给皇帝的贡品也有很多落在了曹爽家里;宫廷内侍把明帝时期的7、8个宫女送给曹爽;把宫中的33个乐师,舞蹈家送到大将军家做歌舞教师;家里开了一个地下酒吧,专门在里面和何晏等近臣喝酒作乐,并且请东南的孙礼与吴国交易,想买点珍宝(?)。——此事也许可疑。
  就在曹爽展示自己的英雄气概下,司马懿只能在暗中准备。
  但是,曹爽也不是孬种,他除了与何晏等人喝酒以外,也加紧了树立亲信、巩固自己地位的步伐,一刻也并没有闲着。
  正始六年八月,曹爽下令把本属于中护军的中垒中坚营划归中领军曹羲统辖,这是明目张胆地要削弱司马师的兵权,司马懿和曹爽进行了激烈地争吵,但是,无奈,谁叫人家是一把手呢?
  但是,这样毁掉中垒中坚营,也许,捎带着损害了皇室的利益。我们看《三国志,明元郭皇后》,注意到郭太后的堂叔叔郭芝当时是长水校尉,堂兄弟郭建、郭德“俱为镇护将军,皆封列侯,并掌宿卫。”史书上没有记载 郭建、郭德具体是禁卫军的哪个将军,因此,无从查考,但是,我们推测,对于禁军的调整,也许就是把属于郭建、郭德的部队撤销而直接归于曹羲指挥呢?这样就直接影响到了郭太后的利益。
  当时“值三主幼弱,宰辅统政,与夺大事,皆先咨启於太后而后施行。”因此,曹爽对于皇室,也丝毫不敢放松。正始七年,他采纳了何晏等亲信的建议,把皇太后迁出皇宫,居永宁宫。不让皇太后和齐王整天住在一起,影响朝政。
  为何曹爽党族如此讨厌郭太后呢?因郭太后与司马家的关系一向良好,郭太后无子女,很喜爱其侄郭德、郭建,此两人分取司马师、昭之女为妻就可看出两家之亲密关系。司马懿在曹爽当权後积极拉隆郭太后,这给掌控皇帝的曹爽集团极不方便,这年,曹爽就以皇上成年为由(曹芳12岁加冠)请太后迁回本宫,少管闲事。
  曹爽从伐蜀前线回来做的这两件事,是他感到地位受到威胁的一种强有力的反击,也是曹爽与司马懿斗争表面化的象征。
  曹爽的一系列动作,也使得司马懿的脊背发凉。老谋深算的司马懿依然选择了观望。
    
  就在曹魏宫廷嫌隙日深的时候,正始七年,(公元246年),在帝国的东北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毌丘俭灭高句丽。
  这一事件,使得曹爽名正言顺地把亲信毌丘俭提升为假节监豫州诸军事,领豫州刺史,转为镇南将军,把原来司马懿的亲信王昶从那个位置上换了下来。
    
  三十六、攻灭高句丽
    
  大多数的史籍认为高句丽建于公元前37年或公元前1世纪中期。
  据推测,高句丽人在其成立的初期可能是由濊貊人和部分迁移到这一地区的扶余人组成的。“濊貊人”这一词语最初并非指一个确定的民族实体,而仅仅是中原古代史家对出现在东北这一特定地区的一些古代部族的泛指。汉元帝建昭二年(公元前37年)夫余人朱蒙在西汉玄菟郡高句丽县(今辽宁省新宾县境内)建国,故称高句丽。在高句丽建立之初,与扶余长期处于军事对抗中。扶余与中原王朝关系十分友好,为了扼制处于成长期而十分具有侵略性的高句丽政权,中原与扶余在军事上常常协同打击高句丽,相关记录在《三国志》、《汉书》中时有出现。公元53年,高句丽太祖王,将高句丽分散的5个部落设为5个省,实行集权化统制。56年,太祖王吞并东沃沮。后又吞并东濊一部分领土。随后,高句丽又对乐浪郡,玄菟郡和辽东发动攻势。完全摆脱汉朝的控制。高句丽的扩张与集权化,导致了与汉朝的直接武力冲突。汉朝军事压力迫使高句丽迁都到丸都城(吉林省集安市)。
  司马懿对辽东公孙渊的打击以后,分兵把原属于公孙渊的辽东四郡纳入国家的版图,交给了幽州刺史毌丘俭。
  当时的东北地区除了东部鲜卑以外,在今天的吉林中西部等地居住着扶余,吉林北部和黑龙江等地到俄罗斯境内居住着肃慎,高句丽则在辽宁东北部和朝鲜的东北盖马高原一带,而辽东四郡则统治着辽宁南部和今天朝鲜半岛北部地区,在带方(朝鲜沙里院城)、乐浪郡(朝鲜平壤市)还居住着濊貊等其他种族。
  司马懿大军的撤出,使高句丽的国王高位宫感到有机可乘。他多次派兵骚扰魏国边境。
  当时的幽州刺史毌丘俭率领步骑数万进攻高句丽,高句丽国王高位宫率领2万军队和毌丘俭的部队相遇于沸流水上,(个人认为是鸭绿江,有争议),双方在梁口(有人认为是通化县大泉眼镇江口村,有争议,存疑)展开激战,高位宫战败逃走,毌丘俭进入首都丸都,屠城;斩杀及俘虏以数千。高位宫和他的王后,落荒逃走,毌丘俭撤退。不久,毌丘俭发动第二次攻击,派玄菟郡(辽宁省沈阳市)郡长王颀(其孙子是永嘉之乱中大名鼎鼎“飞豹”的王弥)追击,高位宫只好逃向买沟(朝鲜会宁市)。魏军越过沃沮部落(朝鲜东北部)一千余里,到肃慎部落(黑龙江下游一带,现在的俄罗斯境内,符拉迪沃斯托克北)南界,刻石立碑,记载这次远征的功绩,然后班师,斩杀及裹胁八千余人。曹魏帝国政府论功行赏,封侯爵的一百余人。
  经过此次战役,魏国认为高句丽已经完全被打败,所以,命令毌丘俭全师而退。
  需要说明的是,当时的高句丽的地域范围是现在辽宁的东北部和朝鲜的东北部地区。这样说,有的棒子就又会激动起来,以为他们的古国就被我们中国站了,但是,要说的是,当时的辽东四郡的带方(朝鲜沙里院城)、乐浪郡(朝鲜平壤市)可都是中国的领土啊!也就是说,你朝鲜如今的平原地带几乎都是中国的,除了盖马高原的东北部,并且连韩国的北部靠近三八线的地区也是中国的啊!
  也许,我们站在几百年,几十年的视角来看,世界历史的走势也许会因为计策、侥幸、实力改变其走向。但是,当我们从1000年,甚至是2000年,3000年,4000年的视角来看待历史的话,其实,一个民族的发展根基还在于实力——不管这种实力是因为什么办法取得的,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占领多少的区域,实实在在的依靠的是实力!这种实力是一个民族积淀下来的,如果没有实力就被历史所淘汰,无用说什么你现在站的地域大小了!
  因为这样的功绩,毌丘俭被曹爽任命为都督豫州诸军事,把司马懿的亲信王昶排除出去。
  在读这段史书的时候,虽然我们看到曹爽是帝国的第一当家人,但是,似乎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在处处被动应付,他一直在明处,被人裹挟着前进。而一个人总是躲藏在暗处,发生的一切事情似乎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但是似乎又时时刻刻可以看到他的影子,他“静若处子”,但是我还是时不时的被他在黑暗中闪烁的冷冷的目光所震撼,那是一双冷静的,沉着的,阴冷的,犀利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三十七、风暴前夕
    
  时光缓慢地进入正始第8个年头。
  伐蜀的失败,使曹爽恼羞成怒,他做了两件色厉内荏的事情:迁太后,毁中垒中坚营。他想藉此公开和司马懿叫板:我们就这样站在拳击台上,撕破脸皮,就此一搏!
  然而,当曹爽张牙舞爪地站在拳击台上的时候,他发现他一个对手都没有。
  就在这一年的4月,司马懿的老婆张春华去世了。22年以前,当张春华夫人年37岁的时候,司马懿就已经因为张夫人“年老色衰”而说张夫人为可憎的“老物”,从中可以看出司马懿早已经对张夫人没什么感情了。22年后的今天,演员司马懿却对张夫人的死悲痛无比,做出一副好丈夫的模样。在前来吊唁的名士面前,苍老的司马懿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他那副嘴脸在诠释着一个负责任的丈夫应该显示的礼仪。随后,那个悲痛欲绝的老人被晚年丧妻的悲痛击垮了,他生病了!而且这一病就是整整2年!
    
  作为一个异姓大臣,他时刻站在物议的潮头,但是他总能够妥善予以化解,但是,当对面的敌人伸出拳头要和自己较量的时候,他清楚地知道站出来就是送死!没有人能够阻挡那个志得意满的人,只有忍耐,忍耐,寻找对方的破绽。虽然我地位崇高,我名镇四海,但是,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儿子的中护军所统领的人马已经寥寥无几,只能暗暗的从民间用重金网络到3000死士,其他再无兵力,可是,那3000死士和彪悍的禁卫军较量起来,那简直就是飞蛾扑火。
  如果有足够的耐心,足够的细心,对方的破绽总会有的,机会总会到来。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不要被他掐死。
  在司马懿生病期间,位高权重的刘放、孙资、卫臻竟然在同一时间同时提出辞呈,离开了朝廷。他们是不是看到了暴风雨即将到来的某些征兆?
  “见微知著,防患未然”。只能是圣人才能做到。
  曹爽的亲信,司农桓范对曹爽兄弟说:你们兄弟两个不可以一起出城,一旦有人把城门关闭,城内没有统兵大将,谁能把你们放进城中呢?曹爽充满自信地说:谁敢!
  而此时的齐王曹芳也许知道外面斗争的激烈,他选择了熟视无睹。反正你们哪家胜利都对我无所谓,我现在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玩。曹芳的举动也许很出格,但是史料没有过多的记载。何晏上书说:皇帝您以后在宫内游玩的时候,还是跟从大臣,有大臣陪伴,不时地讲论经书,探讨理论,这才是正道啊。但是,皇帝一概不听。
  当何晏等人还在为小皇帝的荒唐举动操心的时候,就在这一年(正始9年)的下半年,一些征兆似乎从各个方面显现出来了。这种宁静和诡异,即使是何晏也心怀畏惧,作五言诗《言志》透露出了这种恐惧:“鸿鹄比翼游,群飞戏太清。常畏大网罗,忧祸一旦并。岂若集五湖,从流唼浮萍。永宁旷中怀,何为怵惕惊。”(《世说新语·规笺》注引《名士传》)
  当时的著名算术大师管辂,精于占卜,十二月二十八日,管辂前往晋见何晏,何晏跟他谈论《易经》,当时,邓飏在座,对管辂说:“你自认为了解《易经》,可是谈话内容,并没有涉及到《易经》的精义,是什么缘故?”管辂说:“真正了解《易经》的,绝不轻易谈论《易经》。”何晏含笑赞扬说:“先生真是要言不烦!”问管辂说:“请你替我占卜一卦,看我能不能升到三公官位?”又说:“一连做了同样的梦,梦见苍蝇数十只,聚集在鼻子上,赶也赶不走,不知是什么意义?”管辂说:“先生现在地位高贵、权势尊重,可人民感念你恩德的,少之又少,畏惧你权势的,却多之又多,这不是小心求福的道路。至于那个奇异的梦,在相书上,鼻子被称为‘天中之山’,俗话说:‘居高位而没有危险,才可以长久保持富贵。’苍蝇是一种肮脏的东西,而竟聚集在鼻子之上。居高位而太凌厉,一定跌倒;做事轻率粗心,一定覆亡;不可以不三思!但愿阁下舍弃你膨胀的一面,补充你欠缺的一面;不合道理,不合礼义的事,不要去做;三公自会得到,苍蝇也自会飞散。”邓飏说:“这不过是老生常谈。”管辂反唇相讥说:“老生常看到不生的人,常谈的人常看到不能谈的人。”管辂回到馆舍,把情况给自己的舅舅说了一下,舅舅把管辂熊了一通,对那么大的官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谁知道管辂更绝,对舅舅说,我是和死人在说话,我有什么好怕的!
  因为清河国(山东省临清市)跟平原国(山东省平原县)发生边界纠纷,当时的冀州刺史孙礼,要求找出曹叡封平原王时的地图作为标准,司马懿支持,而曹爽反对,就因为这个事情曹爽和孙礼翻脸,彻底把孙礼推到司马懿的怀抱。当孙礼被任命为并州刺史晋见司马懿的时候,一脸怒容。司马懿问:“你是嫌并州太小?还是对分界的事不平?”孙礼说:“您说话怎么这样离谱?我虽然没有才能,岂会为官位的事和从前的事烦恼。我认为先生可比伊尹、姜子牙(吕尚),辅佐帝国皇家,上报先帝托孤,下建万世勋业。而今国家已陷危境,人心激动,这才是我不高兴的原因。”不禁涕泪交流。司马懿说:“不要这样,忍耐别人忍受不了的事!”
  司马懿已经抱病一年多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司马懿杜门不出,朝政的事情一点都不干预,好像在帝国的政坛上消失了。即使象孙礼这样也被司马懿瞒过,也担心时局的走向,不知道太傅到底是怎么了?逼得司马懿只好对他直说:“忍常人所不能忍。”
  朝堂之上似乎已经遍布曹爽的人。
  在曹爽看来,即便是偏向司马懿的蒋济虽然身居太尉,但也不过是尸居余气,虽然还时不时地对何晏的改革上书提出点不同的意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尽管如此,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曹爽还是不敢前去司马懿家探病的。眼见为实。曹爽也对司马懿的病感到疑惑。
  就在248年的年底,他派李胜前去司马懿家探病。如果司马懿拒之不纳,那就肯定有诈;如果他引入相见,你李胜要看清楚他到底病的怎样?真病假病?
  实践证明,李胜远远不是司马懿的对手,李胜应该改名为李不胜。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认为自己是个笨蛋,几乎所有的人都对于自己的智力水平有相当的认可,而只有在一些关键时刻,才能分辨出人的真实水平。
  司马懿具有装病的光荣历史,多少年以前,此人就曾经装病拒绝曹操的宣召。可谓是装病的行家里手,兼自学成才的实力派演艺家。李胜哪是司马懿的对手?
  《魏末传》对李胜拜见司马懿经过进行了栩栩如生的描写:
  司马懿见客,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叫两个奴婢在身边侍侯,在奴婢的服侍下拿衣服,手也拿不稳,衣服也落到地下;在客人面前对着奴婢指指嘴,意思是想吃点,奴婢侍候着老司马吃粥,吃着吃着粥从嘴唇边流下,胸前弄得一塌糊涂。
  李胜心中那个阴沉强悍的敌人,突然之间变成了眼前这个可怜的老人;曾经叱咤风云的帝国军神,如今竟然如此苍老不堪。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陡然撞击着李胜的心灵。
  李胜哭了,我想,此刻李胜的眼泪是真心的。晋代的人在写这段历史的时候,目的是为了渲染司马懿伪装的技术,但是,也从另一个侧面,叫我们看到,其实,曹爽集团的很多人都是些正人君子,即使不是,起码也还是性情中人,绝不是冷血动物。(这方面的例子还很多,我们以后还会一一举出。)在他们的心中,和司马懿之争仅仅是权位之争,根本没有对司马懿们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李胜对司马懿哭着说:“现在皇帝年龄还小,帝国天下还全仰仗您掌舵。可是大家都说您过去的旧病复发,没有想到您贵体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啊!”
  司马懿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徐徐说道:“年龄大了,旧病复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您被派到并州,那里有胡人,您还是要好好做,以后咱们恐怕也见不着了啊!哎,可叹啊!”
  李胜说:“太傅,我是被任命到我家,是本州,不是并州啊。”
  司马懿又糊涂了。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 “你要到并州,好好干啊!”
  李胜又把自己被任命为荆州刺史,不是并州刺史说了一遍。
  司马懿似乎回过神来,说:“我老了,脑子不够用,听不懂你的话。如今你还乡,升为本州刺史,好啊。今天要和你分别,自己看看自己的身体,估计咱爷俩永远也见不到了啊。以后我的儿子司马师、司马昭就托付给你了,你们要结成朋友,以后多照护他们哥俩,可不能不管不顾啊,这也是我这个老人对你的最后托付了啊。”
  说着说着,司马懿老泪纵横,悲不能言。说得李胜也是唏嘘长叹,悲从中来。
  等李胜出来见到曹爽,把经过的所有细节都给曹爽一一做了汇报,又对着曹爽等人流着眼泪说:“太傅的病看起来是无力回天了,想起来真的叫人难过。”李胜的话,使曹爽一直绷紧着的神经很快松弛下来。过去,桓范曾经建议我曹家弟兄们不能一起出门,前一段坚持的很好,没有出现任何漏洞,现在,司马懿就要死了,司马师、司马昭兄弟没兵没权的,还至于那么紧张吗?
  大家听到了李胜的话,一块石头终于落下来了。
  快过年了,今年的新年,大家应该能过得舒舒服服了吧。曹魏的江山大约能够安生下来了吧。
  但是,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寂静只有老谋深算的孙资、刘放、卫臻准确的捕捉到了,除了他们以外,还有那被后世作为魏晋文化符号的竹林七贤,也准确地捕捉到了一点蛛丝马迹,远远地避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远远地在嵇康的别墅——云台山百家岩幽静的竹林悠然地做着竹林之游。
    
  三十八、竹林之游
    
  人们难以想象,在那个充满了杀戮和阴谋的时代,有这么一群高雅恬淡、率真洒脱的人物,他们创造了美轮美奂的书法、文学、音乐、绘画,更为重要的是带给我们一种神奇的精神,千载年以来让我们无尽神往。
  就在高平陵之变的前一两年,他们聚集在嵇康在山阳的山间别墅,饮酒啸歌,谈玄论道,躲避着即将来到的风暴。我不知道嵇康为什么选择了在山阳安家。也许是为了追寻汉献帝的足迹,也许是为了能够见到附近苏门山上得道高人孙登、王烈,也许是自己的好友向秀、山涛的邀请,也许是那风景绝美的云台山吸引了他的目光。
  嵇康,字叔夜,谯郡铚县(今安徽濉溪)人。据史书记载,嵇康身高将近2米,面貌英俊,不事修饰,是一个伟岸的大丈夫。《世说新语·容止》记载,山涛曾经赞叹嵇康说:“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有人见到王戎,称赞嵇延祖(嵇绍,嵇康之子):卓卓如野鹤之在鸡群。王戎不屑一顾地说:“那是你没有见到他的父亲长的模样罢了。
  嵇康喜好老庄,擅长音乐,注重养生,质性恬淡,神交者只有阮籍和山涛二人,和他一起玩的还有向秀、刘伶、阮籍的侄子阮咸、王戎,号称竹林七贤。王戎说和嵇康一起20多年从未见到过他脸上有高兴或者发怒的神色。嵇康幼年丧父,成年后娶长乐亭主曹璺(一说为曹操孙女,沛王曹林之女;一说为曹林之孙女)为妻,任郎中。曹林是曹操的杜夫人所生,而何晏知其金乡公主也是杜夫人所生,何晏也就是嵇康的姑父或者姑爷。因为何晏的关系、自身的才能、宗室的地位,嵇康被任命为中散大夫。
  就在正始8年5月司马懿称病不朝以后,嵇康就明显地感到了朝政的危险,他在第二年就放弃了官位,离开洛阳,来到了200里外的山阳寓居。
  嵇康爱竹,在自己的寓所周围遍置竹子,从此,竹子成为了历代文人高尚纯洁,不畏强暴的象征。他喜欢打铁,也擅长书法、绘画,草书写的非常之好,唐张彦远《书法会要》将嵇康的草书评为第二,要知道王羲之的草书,才被评为第八(同时,张彦远把王羲之的真书、行书评为第一)。他还通晓音律,尤其喜爱弹琴,作《长清》、《短清》、《长侧》、《短侧》四曲,被称为“嵇氏四弄”,与蔡邕创作的“蔡氏五弄”合称“九弄”,是我国古代一组著名琴曲。隋炀帝时期,曾把弹奏“九弄”作为科举取士的条件之一。
  绝对是一个不世出的通才,玉人。虽然如此,嵇康曾在山中遇见高人孙登,两人一起游玩,孙登却什么话也不说,直到嵇康临别的时候,孙登才说一句直至人心的话:“您性格刚烈,而又有过人之才,在这个世上能逃脱的了吗?(性烈而才隽,其能免乎!)”后来,嵇康又遇到了隐士王烈,在山中,王烈曾经找到了如膏状的石髓,就自己吃了一半,余下的另一半给嵇康吃,可是,等到嵇康拿到手中,那糊状的石髓却变成了一块硬硬的石头;在山中的石室中见到一卷素书,连忙喊嵇康去取,又看不到了。于是,王烈叹息道:“叔夜虽然志趣不同凡响,但是,却总是不能飞黄腾达,这是命啊!”
  同时敏锐地觉察出不安的还有阮籍和山涛。
  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父亲阮瑀是魏丞相掾,知名于世。《晋书》记载:“籍容貌瑰杰,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性不羁,而喜怒不形于色。或闭户视书,累月不出;或登临山水,经日忘归。博览群籍,尤好《庄》《老》。嗜酒能啸,善弹琴。当其得意,忽忘形骸。时人多谓之痴,惟族兄文业每叹服之,以为胜己,由是咸共称异。”阮籍曾经和叔父去拜见兖州刺史王昶(就是司马懿推荐的那个),终日相对不开口说一句话,王昶以为阮籍深不可测,自己难以把握住这个人。蒋济做太尉以后,要把阮籍招为下属,阮籍婉言谢绝,惹得蒋济大怒,只好就职,但是过不久,就请了长期病假回家。等曹爽辅政的时候,曹爽也慕名想把阮籍召为参军。阮籍又以生病加以拒绝,来到了山阳。阮籍也曾经在苏门山找寻孙登,和孙登探讨哲学方面的问题,孙登还是不发一言,于是阮籍长啸一声离去,(阮籍非常擅长长啸,也就是吹口哨,那时候,是名士风度的一种标志。)等到阮籍下到山的半腰,他突然听到孙登在山上那天籁般的长啸,宛若鸾凤之音,令他神迷,回家以后,就写了著名的《大人先生传》。
  竹林七贤中年龄最大的是山涛,也是后来做官做的最大的一位。据《世说新语》载:山涛之父山曜(宛句令)的姑姑山氏夫人为魏粟邑令张汪之妻。山氏夫人的女儿张春华为司马懿的正室夫人,后尊为晋宣穆皇后,是司马师、司马昭的亲生母亲。山涛的堂姑奶是司马懿的岳母,也就是司马师的姥姥,张春华是山涛的表姑,山涛和司马师、司马昭论起来是远门的表兄弟。王戎曾称涛为“璞玉浑金,人莫知其器。”
  听到司马懿称病的消息时,山涛还是一个州里的从事,晚上和石鉴(以后位之司空,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睡在一起,山涛夜里起床就用脚踢起石鉴,说:“今天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呼呼大睡啊!你难道看不出太傅称病的意思吗?”鉴曰:“按规定,如果宰相三次不参加朝会的话,皇帝下一道命令,就勒令退休回家了,你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山涛说:“嘿!你老石别在马蹄间找抽了吧!”立马弃官而去。
  竹林七贤的向秀,字子期,从小就和嵇康、吕安关系很好,向秀曾经注释《庄子》,嵇康说,这样的书还需要注释吗?弄不好反而弄得僵滞。后来向秀完成了,给嵇康看,嵇康感觉向秀的注解使《庄子》的玄理更美妙了。他以“无”为“万物之总名”,认为万物都是“自生”、“自化”的,不存在“生生者”或“化化者”。同时,强调合“自然”与“名教”为一的思想。后人在研究魏晋玄学乃至整个老庄哲学的时候,都非常重视向秀的思想。在嵇康、吕安被杀以后,向秀不得不出仕做官,但是,他时时刻刻怀念那两个死去的好朋友和曾经在一起生活的日子,终于写下了那篇著名的,悲愤伤感的《思旧赋》,那情辞深切、蕴藉含蓄意境,读来令人扼腕叹息,余味悠远,成为了哀悼逝者的千古名作。
  酒仙刘伶的传说和故事就更多了。刘伶至多1米45,相貌丑陋,但是性格开朗豁达,经常坐个鹿车,放一壶酒,车后面装个锄头,对跟着的从人说,喝死了,就把我随地埋了!有一次,他妻子涕泗纵横地劝他说:你酒喝得太多了,这不是养生之道,请你一定要戒了吧!刘伶回答说:好呀!可是靠我自己的力量是没法戒酒的,必须在神明前发誓,才能戒得掉。就烦你准备酒肉祭神吧。他的妻子信以为真,就拿来了酒肉,于是,刘伶把酒肉供在神桌前,跪下来祝告说:“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说完,取过酒肉,结果又喝得大醉。刘伶喝醉了,有时候就裸身在屋里,客人进屋找他,说他不像话,他却回答: 天地是我的房屋,室内是我的衣裤,你们为什麼要钻进我的裤裆裏来?
  哈哈……
  刘伶还喜好独自旅游,据《峄县志》记载,他曾到鲁南一带游历,因酣醉而死,死后便葬在今峄城东北刘耀村(地属枣庄市市中区西王庄乡)。《峄县志·古迹考》载:“晋建威参军刘伶墓,县东北二十里。”
  阮籍的之子阮咸,字仲荣。性格通达不拘于常理。放诞不拘礼法。阮咸的母亲去世,阮咸服丧,和来家吊唁的姑姑家的一个鲜卑婢女私通。开始姑母答应将此婢女留下给阮咸,但离开时又私自把她带走了。当时阮咸正在会客,听到后立马借了客人的驴子去追。追上后还穿著丧服和婢女共骑一头驴子回来,说:“人种不可失”。阮孚就是阮咸与此婢的儿子。
  阮咸曾经和族人一起喝酒,人家喝酒都是用酒杯,但一看到阮咸来了,都换成了大盆子,把大盆子放在中间,大家一起喝,喝着喝着,一群猪也闻到了酒香,也挪到盆子边来寻酒喝,阮咸和猪群一起在盆子边共饮。呵呵……阮咸还善弹琵琶,精通音律,他改造了从龟玆传入的曲项琵琶为直项琵琶,后世亦称为阮咸,简称阮。
  最小的王戎,也和山涛一样后来做的官做的最大。不过我感觉在竹林七贤中,最叫我难受的就是王戎,虽然山涛后来也官场习气严重,但山涛毕竟是大哥,还很厚道,而王戎就不同了,做官以后,尤其是做了大官以后毛病太多。王戎小的时候就很聪明,一次,王戎和一群孩子在路上看到一颗结满李子的李树,其他孩子都争着爬树摘李子,王戎却说,路边的李树如果结的是好李子,肯定都叫人摘光了,这树上结肯定是苦李子。结果真实这样。阮籍和王戎认识是因为阮籍和王戎的爸爸王浑(此王浑不是王昶之子的那个王浑)是同事,一见之下,两人就成了忘年之交。从小王戎神采奕奕,目光炯炯,据说可以直视太阳眼也不花。王戎后来与世沉浮,但是还是怀念曾经的竹林之游,每当路过酒店,就叹息说,虽然现在和酒店咫尺,但是也远的象隔着天涯!
  后来的王戎再也没有竹林中的清逸之气了,虽然还是喜欢独自出游,但却成了守财奴,自家的李树(又是李树)好吃,就拿出去卖,——想想一个位居司徒的人这样是什么概念,但是又害怕被人家吃了李子留种,就卖以前把每颗李子的核钻钻;虽然很有钱,但是从来不知道享受,吃穿都很差;女儿借他点钱,没有还,回娘家,王戎的老脸就不高兴,女儿赶紧回家还钱,老爸才又高兴起来。王戎的侄子成婚,王戎只送了他一件单衣,完婚后却又要了回来。《世说新语·惑溺》记载:王戎之妻常以“卿”称呼王戎(按礼,妇人应以“君”称其夫,“卿”乃是夫对妻的称呼)。王戎说:“妇人卿婿,于礼为不敬,后勿复尔。”其妻说:“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成语“卿卿我我”即出于此。
  个人认为,竹林七贤其实根本不应该把王戎算进来,——不仅因为他是个小屁孩,倒是应该把吕安算进来才对啊。
    
  三十九、高平陵之变(1)
    
  暂时离开那些追求至真本性的人们,让我们把眼光回到那笼罩着诡异气氛的洛阳。
  高平陵在哪里呢?据《水经注》记载:“又来儒之水出于半石之山,西南流径斌轮城北。昔魏文帝猎于此山,虎超乘舆,孙礼拔剑投虎于是山,山在洛阳南,山阿有魏明帝高平陵”。据《洛阳县志》说“魏明帝曹睿,高平陵,在茹店东二里许霸陵山下”,即在今汝阳县茹店村东南霸陵山下。地面有夯土冢,高约15米。《洛阳历史》记:“魏明帝高平陵,即曹魏第二代皇帝,曹丕长子的陵墓,在偃师市寇店乡一带。”孙盛《魏世谱》记载:“高平陵在洛水南大石山,去洛城九十里。”众说纷纭,但现在较多的说法是,高平陵在洛阳伊川吕店乡梁沟万安山。
  249年的春,正月,甲午日(初六),新年刚过,皇帝曹芳为埋葬在高平陵的干爸曹睿扫墓,大将军曹爽与弟弟中领军曹羲、武卫将军曹训、散骑常侍曹彦都跟着皇帝一起出城。也许大家的心情很好,司马懿快死了,帝国的政治从未象今天这样稳定,虽然是扫墓,但是大家一定把他当成了春游,闷在城里一冬的人们终于可以出来透透气了。
  当“踏青”的人群渐行渐远,最后终于看不到身影的时候,洛阳各个城门将校接到了郭太后的命令,要求关闭洛阳城的各个城门。传达命令的是司马懿的手下。中护军司马师和叔叔司马孚一身戎装,带领自己的手下兵丁和3000多名民间黑社会打手,司马师先屯驻司马门(皇宫外门)以皇太后的命令占据了皇家的武器库,分发武器,把手下全副武装起来。
    
  紧接着,司马懿坐车从家里出来,带着人去武库。经过曹爽家,人多路窄,司马懿的车子停下来了,外面的喧哗使得曹爽的妻子刘氏很担心,对曹爽警卫部队司令严世说,现在大将军在外面,城内却兵起了,怎么办?严世说没事。就登上楼,看到坐在车上的司马懿,张弓搭箭就要射杀司马懿,身边的另一位将领孙谦却说,事情还不知道结果如何呢?(事未可知。似乎也可以理解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在严世的旁边多次拉着严世的胳膊,阻止他把箭射出。
  来到皇宫前,看到司马师手下队伍严整,司马懿不禁又平添了一丝必胜的信心,脱口称赞司马师说:这孩子竟然还可以啊!
  包围了皇宫的司马懿,等于先控制住了皇太后。于是,司马懿开始向皇太后上奏要求废除曹爽兄弟。
  早对曹爽兄弟不满的郭太后,况且自己最为倚重的两个侄子也都和司马懿家是亲家,对司马懿自然是有求必应。
  有了皇太后的命令,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紧接着,皇太后命令:废除曹爽兄弟,命令司徒高柔,拿着节杖,占据曹爽的军营;让曹爽的死对头,现在司马懿心腹的太仆(交通部长)王观代理中领军,占据曹羲的中领军的大营。
  虽然高柔是个公平正直的人,也虽然有皇太后的诏书,但是司马懿还是不放心,毕竟高柔不全算是自己一党,但是公平正直的人也有公平正直的缺点,那就是这种人喜欢别人称赞自己公平正直。于是,司马懿对高柔既是鼓励,又是称赞地说道:您今天将是汉朝的周勃了。——周勃在吕太后死后,与陈平一起诛杀了吕氏家族,重新安定了汉朝的天下。马懿此时把高柔比作周勃,使高柔不禁心头一热,顿感自己目前所作的事情是多么的伟大,成功以后的褒赏也非同小可。而他恰恰忽略了问题的关键点:眼前的司马懿是陈平吗?
  本来司马懿对桓范很看好,想以太后的命令任命他为中领军,掌握曹羲的军队,桓范也在犹豫,他儿子对他说,皇帝在城外,还是出城的好!于是,身为大司农(农业部长)桓范假借皇太后的命令,骗过城门,投奔曹爽。听说桓范出了城门,司马懿说:“曹爽的智囊逃了啊。”蒋济说:“曹爽和桓范其实内心比较疏远,曹爽的智力又赶不上桓范的。曹爽就象是匹劣马还会留恋客栈里那点常吃的豌豆,一定不会听他的。”(此处《晋书》与《三国志》等处的记载不同,说话的人物与内容对调。) 
  于是司马懿让暂代中领军的就由农业部长临时改为了交通部长了——哎,实在是留在家里的官太少了。
  奔出城的还有曹爽的司马鲁芝、主簿杨综,听到政变,他们率领手下曹爽的亲信骑兵,武力打开了洛阳津门(洛阳南城西头第一门),投奔曹爽。准备投奔曹爽的时候,鲁芝劝同是曹爽参军的辛敞(辛毘的儿子)一同出城。辛敞和自己的姐姐辛宪英商量去还是不去,辛宪英说:“司马懿此举,不过以诛曹爽罢了,不会颠覆社稷。”辛敞接着问:“那司马懿能不能成功呢?”辛宪英说:“肯定能成功,曹爽根本就不是司马懿的对手。”辛敞问:“那我还是不出城吧?”辛宪英说:“怎么能不出城呢?你是曹爽的下属,忠于职守是做人最重要的。即使是路人有难,还要帮助呢,何况是自己的上司呢?随大流嘛,(也没有性命之忧)”辛敞就和大家一起出城了。事后的结果全部如辛宪英所料。
  在城内安排妥当(城内由司马孚、司马师占据司马门,司马昭环卫两宫)以后,司马懿本人拉着太尉蒋济带领部队进驻城外的洛河桥,阻止曹爽回城。
  在军中,司马懿上书曹魏帝曹芳,弹劾曹爽的罪行,说:“我从前自辽东回军,先帝让陛下、秦王曹询和我同登御床,用手握着我的手臂,对身后之事,深感忧虑,当时,我就报告说:‘太祖曹操、高祖曹丕也曾经把后事托付给我(曹操啥时候托付你后事了?欺负曹睿也欺负小皇帝历史学的不好?)。陛下都亲眼看到,请不要悲愁。万一有不如意的事,我以死完成旨意。’而今,曹爽背弃先帝遗命(有事实吗?),败坏国家典章,对内自比皇帝,对外专制独裁;破坏军事体制,控制所有的禁卫部队;文武百官中重要职位,都任命他的亲信担任;宫廷中的皇家卫士,也全部换成他的私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不但如此,曹爽又用禁宫侍从(黄门)张当,当宫廷总监(都监),监视陛下,挑拨陛下母子感情(指曹芳及郭太后),离间骨肉,天下动荡,人心恐惧。陛下等于暂时借用宝座,岂能保持久安?这不是先帝命陛下跟我到御床上接受遗命的本意!我虽年老力衰,岂敢忘记从前誓言。太尉蒋济等一致认为:曹爽心目之中,已无君王;曹家兄弟,不适合再统御禁卫部队,已经奏报皇太后(永宁宫)批准,命我负责执行。我已下令主管官员及禁宫侍从署总管(黄门令):免除曹爽、曹羲、曹训的官职,剥夺他们的军权,各以侯爵身份,返回家宅。不准继续在政府逗留,阻挠御驾返宫。胆敢阻挠御驾返宫,便交付军法处分。我已经率军进驻洛水浮桥,监视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奏章送到曹爽手里,犹如晴天霹雳。
  明媚的春光陡然暗淡下来,这是什么事儿啊!
  司马懿不是快死了吗!
  李胜啊李胜,你这个混蛋!
  即使是朝南方上任的李胜狠吐唾沫也无济于事。
  为什么不把那个郭太后也弄上一起出来扫墓呢?——哎,还不是看着她别扭,总是碍手碍脚的。谁知道您竟然能发挥这样大的能量,司马懿所有的行动都打着你的旗号!
  城内我的军队呢?难道就这么完了?
  怎么就没想着多带点军队出来呢?现在可好,不仅是力量不足打不回去,而且,还得防备司马懿把皇帝给抢走了!
  弟兄们的玩心也太大了一点吧,只要留一个在城内也好啊!!!
  
  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一片混乱,手里拿着司马懿的奏折,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敢转呈曹魏帝曹芳。
  还是先在伊水之南露宿吧。本来出来没打算在郊外过夜,玩篝火晚会啊,现在只有委屈一下皇帝了。
  初春的夜里很冷,随行的军队砍伐树木,构筑“鹿角”阵地,同事,征调附近进行屯垦的武装部队数千人,担任警卫。 四十、高平陵之变(2)  
    
  那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城外的人们都处于焦灼之中。人们都在反复权衡着利弊,曹爽更是这样。平时爱放大言的他,再也笑不出来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桓范说,还耽误什么功夫啊!皇帝的车驾从洛阳到许昌不过半宿,然后发四方兵勤王。但是,曹爽犹豫不决。
  还是先派人探听到司马懿真实的意图吧。——又有人这样建议。
  曹爽同意了,摸清对手的真实想法当然是最关键的啊。
  于是,曹爽派遣侍中许允(桓范朋友)、尚书陈泰(陈群之子)和司马懿接触,司马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司马懿对他们说:只要曹爽回来,只是免官而已。许允、陈泰向曹爽如实汇报了情况。
  桓范着急了,对曹爽兄弟说:“这事再也明白不过了的!你们平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啊!象你们兄弟这样的地位,想做一个贫贱的人还能吗!!一个平头百姓如果绑架了一个人,还想求活,你们和皇帝在一起,发布命令于天下,谁能不响应呢!!”
  曹爽曹羲两兄弟就是不说话。
  桓范嘴皮子都磨破了:“你曹羲的中领军其他的军营在郊区,洛阳的屯田士兵也在城外,你都能把他们招来,今天去许昌,许昌也有武器库,足以能够把士兵们武装起来。所担忧的是军粮,但是,我提前都已经想到了,我身上带着大司农的印章!”
  可是,曹爽还是下不了决心。
    
  司马懿就像是曹爽肚子里的蛔虫,准确把握着曹爽的心理变化,他一刻也没闲着。
  就在当天的深夜,司马懿还接二连三地派来使者,先是侍中高阳、后是曹爽信任的校尉尹大目,大家一直信誓旦旦地对曹爽说,太傅说了,没事的,只要安生回洛阳,只是罢官而已。
  同时,司马懿指着洛河发誓,如果食言,如何如何。太尉蒋济也写信,表示司马懿的意思仅仅就是罢免你,你把权交出来,就没事了,司马懿还发了誓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但是,曹爽还是拿不定主意。就连皇帝曹芳都替他着急,撂下一句话:您还是赶快想出个解决办法,总不能老这样拖着吧,什么办法都成,我听你的!
  一直拖到后半夜,曹爽终于下定了决心,抽出佩刀,——不是象大将军一样的振臂一呼——而是把刀扔到了地上,说:“我也不过就是做个有钱的老头而已!”
  听了这话,桓范老头哭了以来,哭着说着:“曹真啊曹真,你是多好的一个人!竟然生出你们这样的兄弟,真是一对蠢猪蠢狗!没曾想,今天我桓范家竟然因为你们这样的猪狗而全家被诛杀啊!!!”——使我想到了项羽的范增,对于一个优秀的知识分子而言,选择一个明主太重要了。如果你说的是正确的,但是一个平庸的主子却不明白,不接受,而且,当这种决定还关乎你自己的身家性命的时候,你该是多么无奈,痛心啊!
  当曹爽交出大将军大印的时候,曹爽的主薄也说:你身边有皇帝,有兵权,现在你却把这东西交出去,是要到东市被问斩啊!
  有些时候,人总是会犯以己推人的错误——我都没有想到要杀你,也就是打压你,只要你不和我争权就行了,你也不至于怎么样我吧,我把老大的位置让给你,我老二也不做,总成吧?——以己推人有时候是正确的,但是大多数则并非如此,有些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和境界,甚至比人与狗之间的差别还要大。
  曹爽派遣许允、陈泰给司马懿回话,承认错误,并把司马懿给皇帝的奏折上报给皇帝曹芳,曹爽要求皇帝曹芳把自己兄弟免去官职,然后,护卫着皇帝曹芳回到洛阳,曹爽兄弟以侯爷的身份回到自己的家里。
  就这样,司马懿不费一兵一卒,轻松把曹爽拿下。
  而此时的曹爽,还幻想着能够平安的渡过一生。回到家的曹爽立刻被监视起来,司马懿从洛阳地区找了800名农民(亏你想得出),围着曹爽的宅邸,在四角建造了四个高楼往曹爽宅邸里瞭望,曹爽郁闷,拿着弹弓到到后园要打鸟,楼上的人就大叫:“故大将军往东南去了!”曹爽又是发愁,又是郁闷,到自己的听事堂上和弟兄们商量怎么办,商量的结果是,给司马懿写信,就说府中被围,里面什么吃的也都没有了,也是探探司马懿的真实意思——是不是想要我们的命。
  司马懿接到信以后,故作大惊,马上回信说,不知道府里这么匮乏,马上命令送去100斛大米,以及大豆、干肉、豆豉等物品。
  曹爽兄弟接到这些东西,又高兴起来,——看来人家司马懿不是想饿死我们啊,还是要我们活呢!
    
  四十一、高平陵之变(3)
    
  仅仅4天以后,戊戌日,司马懿不想再和曹爽们玩了。
  于是,司马懿的摇尾系统奏称:“禁宫侍从(黄门)张当,私自挑选宫中美女,献给曹爽,可能有奸诈阴谋。”朝廷立即逮捕了张当,交付司法部(廷尉)调查审讯。司马懿让与何晏有不共戴天之仇、对曹爽恨之入骨的卢毓当司隶校尉,主持审理,卢毓深知仅凭“挑选宫中美女”的罪是杀不了曹爽的,于是,很快的,张当就供认了曹爽要谋反的大罪!
  张当在口供中承认:“曹爽跟政务署执行官何晏、邓飏、丁谧,京畿总卫戍司令(司隶校尉)毕轨、荆州(湖北省北部)州长(刺史)李胜等,阴谋叛变,准备在三月中旬发动。”在此之前,大司农桓范也因他说出城门时候,说的那句“太傅谋反”,根据“诬人谋反应反坐所诬之罪”也被送入监狱。
  由于谋反是诛灭三族大罪,需要朝廷重臣召开“廷议”,集体讨论通过,作出下列结论:春秋之义,“君亲无将,将而必诛。”爽以支属,世蒙殊宠,受先帝握手遗诏,托以天下,而包藏祸心,蔑弃顾命,乃与晏、扬、当等图谋神器,范党同罪人,皆为大逆不道,按律诛灭三族。于是,逮捕曹爽、曹羲、曹训、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桓范。
  朝臣上书皇帝,弹劾他们“大逆不道”,跟张当同时斩首,并屠杀三族。
  这时,蒋济因为曾经信誓旦旦地保证曹爽无事,就对司马懿说了一句:曹真的大功劳也不能忘记啊,怎能叫曹真死后没有人扫墓呢?但是,司马懿以“国法不可废”为由,断然拒绝。
  《魏氏春秋》记载:司马懿最初命何晏主持这个巨案,何晏对昔日同党,穷追猛查,希望获得宽恕。司马懿告诉他,要屠杀八族。何晏呈报丁谧七人的时候,司马懿深沉地对他说:“还差一家。”何晏恐惧地说:“难道还有我吗?”司马懿说:“恭喜你,你答对了。”就又逮捕了何晏。《魏氏春秋》的记载,虽然极富于戏剧化,但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如果,张当案是何晏主持审理的,那么,张当开始就不可能供词会牵扯到何晏;仅凭司马懿深沉的一句话而没有相关的“证据”,就把当朝的名人总理何晏杀掉,那是不可想象的,司马懿也不会那样做。《三国志》明明记载:“爽等见收,太傅司马宣王使毓行司隶校尉,治其狱。”而且根据常识,也不可能叫何晏去审理,那为什么《魏氏春秋》要这样呢?也许是晋代的写书人实在是找不出何晏还有什么能被嘲笑的短处了吧!也许。
  本来这一案件就是一场冤案,说曹爽会反叛本身就是污蔑,审理本就是走走形式,但,不管怎么说形式还是要的,因此,《资治通鉴》上记载,一开始,张当的“供词”说谋反就涉及到了何晏等人,从情理上讲,才说得通。而《魏氏春秋》的描写,不过是为了进一步诋毁何晏的形象,把何晏描写得叫人不齿。
  对于曹爽及其亲信一族,司马懿可以说是斩尽杀绝,连嫁出去的姑娘也要追回来被诛杀。
  但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感天动地的夏侯令女。
  曹爽堂弟曹文叔的妻子夏侯令女,早就守寡,膝下又没有子女。老爹夏侯文宁想让她再嫁,夏侯令女用刀割掉自己两只耳朵,表明拒绝的决心。平常,夏侯令女依靠曹爽生活,曹爽死后,她家人上书声称:要跟曹爽家断绝姻亲关系,把夏侯令女强迫迎接回娘家,要她再嫁;夏侯令女暗中进入寝室,以被子蒙着头,用刀割下自己的鼻子,血染被褥;家人惊骇怜惜,对她说:“人生在世像一粒轻尘落到微弱的小草上,何必自己这么苛待自己?而且,你丈夫家已经被全部屠灭,一个人都没有留下,你又为谁守节?”夏侯令女说:“有爱的人,不因对方的盛衰而改变态度;有义的人,不因对方的存亡而改变心意。曹家鼎盛时,我还要守节,今天衰亡,我怎忍心抛弃?这种禽兽行径,我不能做。”司马懿听到这件事情,顿起敬意,就任凭她领养孩子,作曹家的后代。
  而对于一般的曹爽的下级官吏,一般是要被免官。但是,对于比较有名气的,司马懿则采取了拉拢的策略,树立自己崇尚礼教的形象。比如,对于鲁芝和杨综,司马懿就说:“人各为其主,赦免他们。”不久,任命鲁芝当总监察官(御史中丞),杨综当政务署助理(尚书郎)。对于曹爽一派的其他人则剥夺实权,比如,名气很大、但这次又没有办法牵连上的夏侯玄,则把他从西北军区司令的位置上拿下来,安排到朝中做个闲差事——大鸿泸(外交部长)。对于有可能同情曹爽的地方实力派,司马懿则采用了拉拢的策略,比如,对于王凌,则升为太尉。
  诛杀曹爽以后,司马懿把重视名教提高到执政基础的地位,一些否定儒家思想的言论被封杀,一些正始时代的名士被禁锢。刘晔的儿子选部郎刘陶,被邓飏称赞可比伊尹、姜子牙。刘陶曾经对傅玄说:“孔丘算不上是什么圣人!智慧之士,面对一群愚劣,就跟手掌里玩一团泥一样,能把大家玩得团团转。孔丘竟不能控制天下,圣他妈圣!”傅玄不回答,只说:“天下之事,变化无常,今天这番议论,充分显示出你并没有给自己留余地!”高平陵之变以后,刘陶被夺官——和他老爸一样,就是多话。
  事变以后,管辂的舅父问管辂说:“你怎么看出何晏、邓飏的结局?”管辂说:“邓飏走路的姿势,肌肉松懈,包不住骨骼;不管起立、落座,或斜靠卧榻,都像一摊软泥,仿佛没有手脚,相书上称之为‘鬼躁’。何晏看人的时候,不敢正眼直视,眼睛乱动,魂不守舍,面无血色,浮着一层霉气,好像一棵枯树,相书上称之为‘鬼幽’,二者都不是有福的面貌。”  
  杀了8天的人,到正月十八日,司马懿觉得该杀的都杀了,为了避免人人自危,开始大赦天下,安定人心。
    
  四十二、政变以后
    
  同年二月,皇帝曹芳任命司马懿为丞相,增繁昌、鄢陵、新汲、父城为其封邑,前后其计八县,食邑二万户,特许奏事不名。司马懿固辞丞相之职不受。十二月,诏命加九锡之礼,朝会不拜,又固辞九锡。嘉平二年(250年)春,魏帝命司马懿在洛阳立庙,并可以任命左右长史,掾属员额达10人,每年可以向朝廷推荐2名掾属做御史和秀才,等并封两个儿子司马彤、司马伦为侯。
  以高平陵为界限,我们发现在此之前,司马懿对于朝廷的封赏,一般是避实就虚,以免树大招风,引起猜忌;在此以后,就开始避虚就实,什么丞相、相国等,一概不要,而实实在在的封地、对儿子们的封侯,还是照单全收的,为的是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实力。
  事变以后,司马懿又“病”了,目的是借故不上朝——呆在家里多安全啊。朝廷上的事情,有自己的摇尾系统负责处理。
  他自己在家养病,从来不去朝廷,——那里也许有危险。史书记载,每遇大事,天子亲自到他府中去征询意见,这一点,被自己的两个儿子继承,晋王府成了决定天下大事的场所。现在有人在争论司马懿到底是忠心还是不忠,有人说司马懿是忠于曹魏的,理由是终司马懿一生没有称帝。我说,当其称病不上朝,自外于朝廷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背叛了。
  高平陵之变后4个月不到,太尉蒋济就去世了。此君的确是个既想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主,总是把人给出卖了,然后还装作无辜的样子,去自我谴责。有一次,司马懿曾经问蒋济:王凌怎么样?蒋济回答说,王凌是能文能武,儿子王广又胜过王凌。回头又后悔说:我说的这话是能灭人全家的啊!可见,你是知道司马懿的为人的。现在据说,此人的死,也是因为曾经给曹爽写信保证无性命之忧,结果,还是没有保住曹爽的命,所以,感到内疚而死。难道你真的相信司马懿说过的话吗?以你的聪明,应该知道象曹爽这样身份的人,能不能保住性命。如今做出一副内疚的模样——真可恶!
  正始年间走到10年头上,因为曹爽的被杀而结束了。正始10年改为嘉平元年。改年号,意味着与民更始,和过去划清界限。
  朝堂上也的确出现了大的变化,过去曹爽的门生故吏一概被免职,司马懿的亲信把持了朝廷的各个要职。以西北军区为例。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的夏侯玄被调到中央,提拔司马懿的亲信雍州刺史郭淮为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提拔司马懿的亲信陈群之子陈泰为雍州刺史(陈泰和许允一起劝说曹爽放弃努力,所以司马懿一直把两个人看做是有功之臣),讨蜀护军夏侯霸逃奔蜀国以后,任命徐质为讨蜀护军,任命邓艾为南安太守。
  除了人事安排以外,司马懿还广泛地向大臣征求治国的意见,比如,王昶就上书陈述应该改革的五件事:第一是崇道笃学,抑绝浮华,让学子们进入太学学习;第二,用考试来选拔人才,把考试作为准绳,改变过去仅仅凭借感觉来判断一个人的优劣;第三,要让当官的在一个地方时间相对长一点,有治绩就增位赐爵;第四,要约束当官的不能做买卖,和老百姓争利;第五,杜绝侈靡,崇尚节俭,上下尊卑要有差别,储谷畜帛,使民风归于朴实,等等。
  夏侯玄也积极上书进言说:第一,在选官用人,要收归政府,至于对人的道德评价,则由乡闾评价;第二,去除冗官,把郡州县三级改为郡县两级;第三,改变服制,归于朴素等。
  尘埃落定,让我们回过头来,再审视一下被司马懿所杀的那些人们真的一无是处吗?
  曹爽三兄弟就不用说了。
  先说说何晏。今天的南阳市人,毫无疑问,他是魏晋玄学的开山鼻祖,第一次敢于撕破儒教神秘的面纱,打破压抑人性的种种约束。他把道家和儒家融合起来,强调一切出于自然本色,不拘泥于形式,不束缚自己的灵魂,和谐地对待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何晏在《道论》上说:“有之为有,恃‘无’以生;事而为事,由无以成”。 什么是“道”?道可道,非常道。 在何晏看来,道就是一个字——“无”。 天地万物是“有所有”,而“道”则是“无所有”,无语、无名、无形、无声是“道之全”。
  在我们的印象中,似乎何晏就是一个与王衍一样空谈误国的人,其实并非如此。何晏当政中并非无所作为。作为一代大师,魏明帝死后的谥号也是由何晏主持选定的(《北堂书钞》:“何晏《魏明帝议谥表》云:‘案外内群僚议,宜曰明’。余所执难,各不同。……今称‘明’者可谓众矣。”);在司马懿的主持下写了《论语集解》、《孝经注》等书;《三国志·傅咸传》载傅咸称赞何晏:“正始中,任何晏以选举,内外之众职各得其才,粲然之美,于斯可观。”正始后期,何晏也曾经苦口婆心的劝谏齐王曹芳不要太贪玩了。并且,何晏是宽厚的,当管辂对他说出那么冒犯的话,他也只是呵呵一笑了之。聪明的他也感到了莫名的恐惧,但是,就象已经站在了高峰之巅,再无下山的道路了。魏明帝所罢斥的浮华之徒,何晏并不在其中。何晏的被杀,也是因为身份与曹魏皇族太近,更是因为自己的名气太大了吧!不杀他,不足以使天下的名士们为司马懿家服务——以后的实践证明,司马家每杀一个名士,就会有无数担心被杀的名士出山为司马家服务!
  丁谧,邓飏两人差不多,都是作威作福,任人唯亲,声名狼藉,不过是丁谧更自负,邓飏更贪财而已。把太后迁到永宁宫就是丁谧的主意,因此,司马懿最恨他。
  毕轨,与曹爽交好,给曹爽的意见大多都被接纳。曹爽本来谦虚谨慎,毕轨等人要曹爽排斥司马懿,从而曹爽与司马懿产生嫌隙,那是司马懿的必杀之人。
  李胜呢,最先提出要曹爽进行伐蜀战争,并且在曹爽伐蜀的时候,还把司马懿的宝贝二儿子司马昭也任命为征蜀将军,作为夏侯玄的副手,给弄到伐蜀一线,明明是弄了个人质嘛。因此,司马懿对李胜也是恨之入骨。
  至于说桓范,本来司马懿给予厚望,以老头子的资历和声望,叫他出山暂代中领军,也好暂时叫人心服,谁知道这人不识抬举,竟然逃到曹爽阵营,并积极给曹爽出主意,让司马懿失望之余,必欲杀之而后快!
  读过全部的史书,这些正始名士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就是:浮华、无所作为、空言、贪财,……等等,对于这些名士评价最多的莫过于傅瑕了,一个敌对阵营里的人的评价可以当真吗?如今我们无法看到何晏对傅瑕的评价,如果曹爽一派胜利的话,估计史书也会给我们显示“大家”对傅瑕们的评价也不会高的吧?
  放开傅瑕充满恶意的评价,历史还是能给我们些许的真实。比如,那个司马懿忘不了的那个夏侯玄,也是值得我们记住的人。夏侯玄不仅容貌俊美,(《世说新语》称其为“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而且,温文尔雅,名气很大,以“雅量”闻名于世。《世说新语》记载,“夏侯太初尝倚柱作书,时大雨,霹雳破所倚柱,衣服焦然,神色无变,书亦如故。宾客左右,皆跌荡不得住。”靠着柱子写字,柱子被雷劈,衣服都烧焦了,夏侯玄依然神色不变,仍旧写字。
  夏侯玄是正直的,这一点司马懿不会不知道。在夏侯玄做中护军的时候,“拔用武官,参戟牙门,无非俊杰,多牧州典郡。立法垂教,于今皆为后式。”(《世说新语》)中护军是个肥差,是军中的组织人事部门,与夏侯玄形成明显反差的是那个小丑蒋济。蒋济做中护军时,就有谣言“欲求牙门,当得千匹;百人督,五百匹”。司马懿和蒋济有私交,问蒋济是否属实,蒋济哑口无言,只好开玩笑说:“咱到集市上买东西,少一分钱也是不行的呀!”(《魏略》)
  但是司马懿并不看重这些,何晏就是个例子,名气再大,再正直,我照样杀。
  于是,司马懿我心腹雍州刺史郭淮任命为西北军区司令,把夏侯玄从掌握曹魏西线军政大权的征西将军(二品)调入朝中任大鸿胪(三品,九卿之一),这就是司马懿的激将之法,不仅夺你军权,而且把你降级使用,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逼着你反!如果你能逃亡蜀国,那更好,即便有千般理由,一个叛国者在自己的国家也是遗臭万年的,而且你走了,乐得我清净。
  然而,夏侯玄却坦荡地选择了面对,哪怕洛阳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
  他还是轻轻地放下军权,不顾堂叔夏侯霸投降蜀国的劝说,对夏侯霸说:“我怎么能为了苟活在这世上,就投降敌人呢?”毅然回到了洛阳——他没有背叛,也没有反抗,也许在他走回洛阳的时候,也曾把希望寄托在司马懿的仁慈上,两家毕竟是结过亲的啊!(我们说过,夏侯玄的妹妹夏侯徽嫁给司马师,后被司马师杀死);
  夏侯玄回到了洛阳。
  他和何晏等人还不一样,他就象一个殉道者虽然知道回去的路很难走,但是他还有一丝的希望,希望曹魏帝国还能够一路走好……
    
  四十三、最后三年
    
  如果司马懿在高平陵之变以前死去呢?或者即使是高平陵之变以后就死去呢?还会不会有晋朝?
  一切假设都是没有意义的。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如今为司马懿翻案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没一个人敢说司马懿是周公,他身处周公之位,所行悖逆之事,虽然身前并未篡位,但,他决不是周公。
  司马懿最后的三年发生的事情,大约可以归结为三句话:
  一守,二攻,三擒。
  一守。
  嘉平元年(公元249年)的秋天,蜀汉卫将军姜维(汉文帝时创设,二品,掌管京城防卫)进攻雍州。
  姜维是在诸葛亮蜀汉建兴六年、魏明帝太和二年(公元228年)第一次北伐的时候,投降蜀国的,为诸葛亮十分赏识。诸葛亮死后成为蜀汉军事上的第二号人物。维一直认为自己熟悉陇西羌胡的习性,可以诱使西方的羌胡作为自己的羽翼,这样,关中以西的陇西就可以掌握在手,然后再瞧准机会东出关中。
  但是,作为第一号人物的费祎(此时蒋琬已经于蜀汉延熙九年、曹魏正始六年、公元245年去世)却说:你我比诸葛亮丞相的才能差远了,诸葛丞相还不能统一华夏,何况你我?还不如休养生息,保境安民,如果将来有更有才能的人,我们就把这殷实的家业交给他,不是很好吗?不必孤注一掷,把帝国的生死存亡寄托于一战上啊!
  姜维没办法,谁让人说了算呢?
  每次出兵,费祎也就给姜维万把人马,管什么用啊!
  这次也是如此。
  姜维绕过北面的祁山要塞,而是向西进行了更大的迂回,来到了陇上的依傍麹山(今甘肃岷县东百里)筑两城。派牙门将句安、李歆等人驻守,并联合羌胡人进攻附近各郡。魏军以征西将军郭淮与雍州刺史陈泰统兵抵御。郭淮采取围城打援策略,命陈泰率领讨蜀护军徐质、南安太守邓艾进围麹城(今甘肃岷县东南),切断交通及水源,麹城蜀军困窘不堪。姜维被迫领兵救援,进至牛头山(甘肃岷县东南,洮河南岸),为陈泰军阻挡。陈泰告诉郭淮,让郭淮绕到姜维背后企图切断姜维归路,姜维听说郭淮率军进逼洮水,企图切断自己的退路,便迅速率军撤回。而句安、李歆等人因孤立无援,最终投降魏国。郭淮又西击叛降蜀国的羌人各部,邓艾说,姜维还没走远,还是分点兵留守吧,于是,郭淮就留下邓艾屯白水(今甘肃白龙江)北岸,以防蜀军反攻。果然,姜维并没走远,三天以后又回来了,他令廖化驻军白水南岸牵制邓艾,自率重兵奔袭洮城(今甘肃临潭西南)。但邓艾说,敌人人多势众,却不强渡白水,那是要东袭洮城啊。于当夜抢占洮城,姜维只得撤军退走。
  可以说还是小打小闹。姜维并没有捞到多少便宜。
    
  二攻。
  说到攻,得先说说进攻的理由。
  孙权太子孙登,于吴赤乌4年(公元241)去世。第二年,孙权立王夫人所生的儿子孙和为太子。孙和当上太子以后,地位也不稳固,开始主要来自同母弟弟孙霸的挑战,孙霸联系广泛,共同诋毁孙和,但是朝中重臣如陆逊等还是倾向于太子一边,后来,孙权对孙霸的所作所为有所察觉,也开始厌恶孙霸。
  孙权宠爱的步夫人给孙权生了两个女儿,大的叫孙鲁班,号称孙大虎;小的叫孙鲁育,号称孙小虎。周瑜死后,孙权把孙鲁班嫁给了周瑜的儿子周循,可是好景不长,风度翩翩的周循很快死去了。到公元229年,孙权将她嫁给了“卫将军兼左护军兼徐州牧”的全琮。因为嫁给了全琮,孙鲁班在史书上又有了一个“全公主”的名字。史书上没有记载确切的原因,说这个全公主和王夫人是因为什么而相互有过节。大概是全公主以为王夫人抢了自己母亲的地位?还是另有隐情呢?不得而知,大概也只是女人之间的芝麻小事吧。全公主当然不愿意看到王夫人的儿子孙和当上将来的皇帝,就经常到老爸孙权面前说太子孙和和王夫人的坏话。
  孙权在爱女的谗言下,首先疏远了王夫人,王夫人被疏远以后,立即就有人填补被宠爱的空——生了孙亮的潘夫人。
  看到日渐受到宠爱的潘夫人和同样受到孙权宠爱的少子孙亮,全公主立马让自己婆家哥哥全尚的女儿嫁给孙亮。同时,全公主在第二任丈夫全综死后,又和孙权的亲信侍中孙峻勾搭成奸,利用孙峻也来影响孙权。
  经过全公主的不懈努力,晚年昏庸无道、果于杀伐的孙权终于在魏嘉平二年(公元250年)的秋天,废掉太子孙和,赐死孙霸,立孙亮为太子,并杀掉所有敢于劝谏的大臣,包括朱据(孙权的另一个女人孙小虎的丈夫,他宁可让自己的小女儿做寡妇,也要做这件事,可见他的决心有多大——毋宁说是糊涂有多深)。——简直和汉景帝之所以立刘彻为太子如出一辙!
  吴国境内顿时杀气腾腾。
  这时候,魏国征南将军王昶上言:“孙权流放良臣,適庶分争,可乘衅击吴。”朝廷听从了,派遣新城(湖北省房县)太守州泰袭巫县(巫山)和秭归(秭归),荆州(治所河南新野)刺史王基向夷陵(今湖北宜昌东南),王昶向江陵(今湖北荆州市)。王昶王昶用竹子编成绳索做成桥梁,越过水淹地区(东吴帝国决开沮水、漳水河堤,引水淹没江陵北方广大土地,阻挠曹魏帝国攻击)。吴国大将施绩,连夜逃回江陵。王昶打算把东吴军引到平地上决战,先命五支部队顺着大路,向北撤退,使东吴军见猎心喜;又把所俘虏的铠甲、马匹,在江陵四周展览,希望激起东吴军的愤怒;设下埋伏。施绩果然追击,王昶迎战,大破东吴军,阵斩东吴将领钟离茂和许旻。
  以前,我们很少看到魏国主动来进攻吴国,这应该是很少的一次吧,也是魏国不怕两面作战、实力增强的一个标志。
  吴国失败了。这次失败也促使晚年的孙权只求自保了,他不仅命令西北军区的江陵等地挖河水淹平地,以阻挡魏军;也就是在这一年的下半年,孙权还征集了十万人的工兵,在堂邑(江苏省六合县)破坏涂水(滁河)堤防,淹没北方通往江南(长江以南)所有道路。
    
  而就是孙权的这个决定,又引发出了司马懿临终前做的第三件事情——擒。
  
  四十四、司马懿之死
    
  曹魏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驻东南军区司令王淩,在得到东吴帝国利用涂水(滁河)淹没南下通道消息后,就请求中央给出发兵虎符,允许发兵攻击吴国,但是皇帝(事实上是司马懿)下诏不准。前此司马懿你允许王昶发兵进攻吴国,同意王昶发兵的理由到现在并没有消失,王凌向来和你司马懿的哥哥司马朗、死去的贾逵关系很好,对你司马懿一向是象哥哥一样,但是这次司马懿你为什么又不同意王凌发兵呢?
  那是因为,司马懿得到了一个消息。
  高平陵之变以后,王凌强烈地意识到曹魏已经快要成为司马氏的天下了,小皇帝事事还要到司马懿家里请教!
  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呢?在王凌看来,司马懿之心也是路人皆知的,要要保住曹魏的天下,就必须除掉司马懿,然后立长君!
  王凌把目光转到了在自己外甥兖州刺史令狐愚治下的楚王曹彪。
  曹彪,字硃虎。建安二十一年(216年),封寿春侯。黄初二年(221年),进爵,徙封汝阳公。三年,封弋阳王。其年徙封吴王。五年,改封寿春县。七年,徙封白马。太和五年冬,朝京都。六年,改封楚。看看曹彪被改封来改封去,就知道了曹丕是怎么折磨自己的兄弟们的了。几乎每年都要改封,曹彪在曹丕时代,几乎都是奔走在路上,那时候要动身路上是多么难啊!
  重温一下曹植写的《赠白马王彪》吧。
  其六
    心悲动我神,弃置莫复陈。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
    恩爱苟不亏,在远分日亲。何必同衾帱,然后展殷勤。
    忧思成疾疢,无乃儿女仁。仓卒骨肉情,能不怀苦辛?
  
  而如今的曹彪已经57岁了,完全符合王凌的条件。
  王淩跟令狐愚秘密讨论,认为曹魏帝曹芳暗弱,而又受到强梁大臣(指司马懿)控制;听说楚王曹彪(曹操的儿子)智勇双全,打算拥戴他当皇帝,在许昌(河南省许昌市东)另建中央政府。
  249年九月,令狐愚派他的部将张式,前往曹彪的所在白马城(河南省滑县东),向曹彪报告。王淩又派随从(舍人)劳精前往首都洛阳,告诉儿子王广,王广反对,说:“凡是发动一件大事,一定要顺应民心。曹爽因为骄傲奢侈,激起反感;何晏只会表面功夫,没有做事能力;丁谧、毕轨、桓范、邓飏,虽然有很高名望,但都热心追求名利,不断变更制度,屡次修改法令,口号虽然好听,却不切实际;人民习惯于旧有秩序,遂变得无所适从。纵令他们势力充塞四海,名声震动天下,一旦同时诛杀,全国知名之士,歼灭了一半,但社会安定,没有人哀悼,因为他们失去民心。现在,司马懿心里想的什么,虽然难以预料,但是直到今天为止,并没有叛逆的迹象,反而选拔贤能人才,擢升能力比他更强的官员(指蒋济、高柔、孙礼、陈泰、郭淮、邓艾等),整理旧有法令,满足人民盼望。曹爽所做的坏事,司马懿都一一革除。从早到晚,兢兢业业,把人民利益放到第一位。而且,父子兄弟,都手握军权,不容易灭亡。”王淩拒不采纳。
  同年十一月,令狐愚再派张式晋见曹彪,还没有回来,而令狐愚患病逝世。第二年,王凌看到北斗七星里出现了一颗星星,就说:这预示着应当有突然间富贵的人。另外,《魏略》记载:王凌知道东平一个农民浩详懂得星象,浩详知道王凌有别的想法,就迎合王凌,不说吴国即将有国王死去,而是说淮南和吴国在上应天象方面都属于一个地区,淮南应当出现皇帝。
  令狐愚当兖州州长时,延聘山阳郡(山东省金乡县西北昌邑镇)人单固当州政府行政官(别驾),和人事官(治中)杨康,同时是令狐愚的心腹亲信。令狐愚逝世后,杨康接受司徒高柔的延聘,杨康到首都洛阳后,就把令狐愚和王凌的密谋告诉了高柔,高柔报告给了司马懿。
  司马懿知道以后,不动声色,暗中加强了防备,并任命了新的兖州刺史黄华。到这一年,王淩派将军杨弘把他的兵变计划,告诉黄华。
  黄华、杨弘联名向司马懿告密。司马懿反应迅速,一面亲率大军乘船舰南下讨伐,一面用皇帝名义,下诏赦免王淩一时的错误。(又是赦免!!!)又私人写信给王淩,解释安慰,十分恳切(又是恳切的表示!!),用来麻痹王凌,免得狗急跳墙,强行起兵。很快,司马懿的大军已到百尺(河南省沈丘县颍水北岸。跟王淩所在寿春一百九十公里)。王淩大感意外,自知无法抗拒,遂单身乘一小艇,西上亲迎,派秘书王彧晋见司马懿道歉请罪,并缴还所有印信、符节。司马懿大军抵达丘头(河南省沈丘县东南),王淩在小艇上自己捆绑。司马懿代表皇帝下诏,派主任秘书(主簿)替王淩解开绳索。
  王淩认为皇帝已有恩赦命令,而自己跟司马懿又是老友,感到已不再危险。就打算晋见司马懿,被司马懿拒绝。王淩这时才发现不对,向司马懿呼喊:“你写几个字叫我来,我敢不来?为什么还带军队?”司马懿说:“正因为你不是写几个字就能叫来的人。”王淩说:“你欺骗我!”司马懿说:“我宁可欺骗你,不能欺骗国家。”遂派步骑兵六百人,押送王淩前往京师(首都洛阳)。王淩为了试探司马懿对自己如何处理,请求发给自己几个钉棺材的铁钉,司马懿命发给他,王淩这才绝望。干宝《晋纪》说:“王淩走到项县,看见岸上有贾逵庙,王淩大喊说:“贾梁道,我王淩,此心忠于朝廷,只有你神灵知道。”
  五月十日,走到项县(河南省沈丘县),王淩服毒身死(年八十岁)。
  司马懿到了寿春以后,开始采取他惯用的后发制人,穷追猛打的做法,寿春城的王凌老部下张式等纷纷自首。司法官找到单固,问:“令狐愚有没有谋反情事?”单固说:“没有。”但杨康却指出单固参与,司马懿逮捕了单固和他的家属,单固坚持说没有,司马懿命杨康和单固当面对质,单固诟骂杨康:“你这老奴,你既出卖长官(令狐愚),又屠灭我全族,难道你还想活?”杨康最初认为他检举叛逆,一定可以封侯,可后来口供前后矛盾,司马懿遂把杨康一并斩首。临赴刑场,单固怒骂杨康:“老奴才,你早就应该死。如果死后有知,你在阴曹地府,有什么面目见人?!”
  司马懿穷究猛追,深入调查,凡是口供中牵连到的人,全都屠灭三族!!!并挖掘王淩、令狐愚的坟墓,剖开棺材,把尸首拖出来在附近村落暴晒三天,焚烧棺材中殉葬的印信、衣服,再把尸体裸葬。据干宝《晋纪》记载,东平的一个习武的小吏马隆,假装成令狐愚的家人,自己拿钱把令狐愚的尸体重新收殓安葬,并且为令狐愚守孝3年!——此马隆我们以后还会提到。司马懿然后强迫楚王曹彪自杀,下令所有亲王皇族公爵,全体集中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命有关单位严密监视,不准跟外人交往。——这一招真毒辣。
  我们知道蒋济曾经对司马懿说过王凌父子文武双全。《魏氏春秋》记载王凌除了大儿子王广以外,还有弟弟王飞枭、王金虎,都才武过人;《魏末传》记载,王凌的小儿子王明山,最知名,不仅书法无双,而且,武艺高强。当通缉令下达的时候,王明山逃往太原老家,追兵眼看赶到,王明山看到不远处的桑树上落满飞鸟,抬起弓箭一下就射下一只,追兵吓得一哄而散,等到家的时候,王明山饥饿难忍,投奔亲戚家吃饭,被亲戚举报送官,被杀。
  
  处理了王凌事件,(这就是史书上说的寿春第一叛)也许是司马懿感到自身去日无多了,7月28日,他任命自己的弟弟司马孚为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又定下遗书四条: 一、葬於京城东北八十里之首阳山,不坟不树,保持原地形不变。 二、敛以时服,不设明器。这是说下葬时穿平常的衣服,不放器物与之合葬。(怕日後盗墓)。 三、日後终者不得与其合葬。 四、日後子孙不得祭陵。
  8月5日,司马懿去世,年七十三岁。史书记载,司马懿的死是梦见王凌、贾逵向其复仇而发病去世。
  司马懿终于死了,但是,曹操那个“三马共食一槽(曹)”的梦魇,才刚刚开始。
  
  四十五、司马师秉政
    
  司马懿死后,司马家的摇尾系统纷纷向皇帝曹芳建议,应该“父死子继”,由司马师继承司马懿的辅政地位。
  当时的司马师已经因为高平陵有功,而被封为长平乡侯,任命为卫将军,掌握着京师的全部武装力量。曹芳无奈,只得任命司马师为抚军大将军辅政,并主管政府的机要。
  司马师,字子元,是司马懿的大儿子。司马懿一共有九个儿子,大老婆张春华生司马师、司马昭、平原王司马干,伏夫人生汝南文成王司马亮、琅邪武王司马伷、清惠亭侯司马京、扶风武王司马骏,张夫人生梁王司马肜,柏夫人生赵王司马伦。在这九个儿子中,除了司马京早死、司马干荒唐(此人好像精神不多正常,好的时候,就象谦谦君子,和常人无异;可不好的地方就是对于给自己的俸禄、赏赐,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放在外面任凭风吹雨淋,腐败烂掉;自己的几个小老婆死了,也不让埋掉,放在堂上,时时奸尸,等尸体腐烂才让埋。)以外,其他几个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以后我们会一一提到。
  回过头来说司马师。
  高平陵事变,全部是司马懿和司马师两个人一手策划,等到事发的前一夜,司马懿才把计划告诉司马昭。晚上,司马懿派人观察两个儿子,只见司马师好像没什么事似的,呼呼大睡;而司马昭却辗转难眠。
  司马师上台后,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在短时期内平复高平陵事件带来的不利影响,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人员,稳定自己上台后的政局。
  嘉平四年春正月,他被任命为大将军,加侍中,持节、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成为帝国最大的大臣,之后,他在政府中安排了来自各方势力的人员:诸葛诞、毌丘俭、王昶、陈泰、胡遵为地方军区司令;王基、州泰、邓艾、石苞典州郡;卢毓、李丰主抓选举;傅嘏、虞松参计谋,钟会、夏侯玄、王肃、陈本、孟康、赵酆、张缉分别被任命为政府官员,参与朝议。同时,命令百官:举贤才,明少长,恤穷独,理废滞。史书记载:“四海倾注,朝野肃然”。
  也就是这个时候,竹林七贤们有自愿的,有被迫的,出来做事。阮籍在此前高平陵之变以后,就被迫做了司马懿的从事中郎,现在变为司马师的从事中郎;《晋书·山涛传》记载,山涛找司马师求官,司马师说:姜太公也要出山为官吗?就命令司隶举为秀才,任命为郎中。由于政治上的强制,正始以后,竹林中的大部分人先后出山做了官。害怕卷入政治纠纷而又无法远离政治的矛盾,使得阮籍等人表现为一种奇特的“世隐” 或“朝隐”式的生活态度:身在庙堂,心在山林;身任官 职,却遗落世事;他们或“口出玄远;或酣饮纵放,或服食求仙,成为当时特定的社会政治环境下的独特现象,以后他们的事情,还会多次提到。
  同时,司马师也意识到了少数民族尤其是居住在山西境内的匈奴有可能发生的隐患。
  城阳郡(山东省诸城)郡长邓艾上书说:“单于被留在内地,羌夷人失去统御,无论离散或集合,都没有人管理。而今,匈奴人跟尊贵的单于,日益疏远,而各部的威望,却日益加重,对于他们的动向,不可以不特别戒备。听说刘豹(左部)有一部分叛变的部众,最好是利用这个机会,把他们分割为两部,用以削弱他们的实力。右贤王去卑,曾在东汉王朝末年建立功勋,可子孙不争气,遂告衰弱。我们应该封他们一个荣耀的尊号,让他们驻屯雁门郡(山西省代县)。使敌国分裂、盗匪削弱,而且追溯遥远的贡献,加以酬庸,这是安定边疆的长久之计。”又说:“羌胡跟汉人混杂居住的现象,应该澄清。应该逐渐把他们迁出,使他们住在汉人聚集之外的边区。这样才可以崇尚廉耻,禁绝奸邪。”司马师全都采纳。
  可以说在司马师开始执政的一年半时间里 ,曹魏的大局还是基本稳定的。
  而此时的南方吴国,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四十六、孙权之死
    
  就在司马懿去世的那年,东吴的孙权也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刻。
  陆逊的儿子陆抗回建业治病时,他首先对他道歉承认自己过去听信谗言对陆逊不公,为的是抚平江东第一大族的创伤,同时,孙权又想起了被他废为平民的前太子孙和。同年十一月,孙权染病,打算将孙和召回建业。但是孙鲁班公主(全琮妻)和侍中孙峻、中书令孙弘坚决不同意,病中的孙权也显得很无奈,(英雄末路?)只是封孙和为南阳王,让他去了长沙。
  因为,太子孙亮年纪不大,孙权也要考虑辅政大臣的人选。于是,孙峻推荐了大将军诸葛恪。
  诸葛恪,是何许人?
  诸葛瑾的大儿子。据说,诸葛恪小的时候很聪明,老爸诸葛瑾脸比较长,一次,孙权大会群臣,叫人牵一头驴,在驴的脸上题字“诸葛子瑜”,(诸葛瑾的字),诸葛恪要求给笔加两个字,就在下面加“之驴”,举坐都称赞诸葛恪聪明。还有一次,孙权和群臣一起喝酒,轮到诸葛恪给张昭倒酒,张昭喝得脸红了,不想再喝,说:“这不是尊敬老人之道。”孙权说:“你要是能说得他老人家理屈,那他得喝。”于是,诸葛恪就说:“姜太公90岁还与武王一起拿着节钺,带领着军队,也没有听说言老。今天,军旅方面的事情,不让你冲锋在前;喝酒这样的事情,却让你先喝,怎么说不是尊敬老人呢?”张昭没办法,只好喝酒。
  虽然这样,但是,当孙峻提出由诸葛恪做辅政大臣的时候,孙权还是皱起了眉头:诸葛恪?这家伙太刚愎自用了。
  孙峻反过来劝孙权,如今没人比诸葛恪更精明能干。
  孙权心想这话到也不错,陆逊已经去世,其他再也挑不出多合适的人选了。
  于是,就将镇守武昌一带的诸葛恪调回建业。诸葛恪临行时,和他同样驻扎在武昌的上大将军吕岱(三国第一寿星,活到了九十六岁,此时九十一岁)告诫这个年轻人:"你这次回去,凡事要小心,务必十思而后行。"诸葛恪不以为然,还引经据典反驳这位比自己大四十一岁的老人:"古人云三思而后行,孔夫子更是说过思考两遍就可以了。如今您却让我十思,明明是看不起我,说我不行嘛!"这一番话让九十一岁的老前辈无言以对,只好苦笑两声。
  其实,自从孙权在废立太子一事上胡来后,东吴内部危机四伏,吕岱劝诸葛恪小心点并非多余。
  诸葛恪到建业后立即晋见孙权。病榻上的孙权任命他以大将军身份加太子太傅,任命孙弘为少傅,并将所有的政务都交给了诸葛恪,除生杀大事以外可以先斩后奏。
  嘉平四年(公元252年)四月,孙权病逝,享年七十一岁。作为江东的领袖,孙权和曹操刘备齐名,其实年纪小得多。赤壁和夷陵是曹操和刘备生平最大的败仗,就是败在了这个“碧眼儿”的手上,难怪曹操会以“生子当如孙仲谋”来赞叹。
  孙权死后,东吴地位仅次于诸葛恪的孙弘和诸葛恪私人关系恶劣,担心被诸葛恪收拾而密不发丧,反而要伪造孙权的诏书杀诸葛恪。诸葛恪得到孙峻的举报后(后来杀诸葛恪的也是这个孙峻)先下手为强,假装请孙弘商议政务而杀掉孙弘。杀掉孙弘以后,诸葛恪这才将孙权病逝的消息公开,并拥立孙亮为皇帝,尊谥孙权为大皇帝。
    
  与司马师一样,诸葛恪当政后确实也想有些作为。
  他励精图治,精兵简政,轻徭薄赋,撤销了孙权后期设立的间谍机构,免除长期还不上的债务,废除设置在各处的收税关卡,吴国军民都很高兴。以至于诸葛恪一出门,总有人希望一睹他的风采。
  东吴呈现一派新人新政的新气象。
    
  四十七、初次交锋
    
  从嘉平3年(251年)8月开始到正元2年1月,司马师执政了短短3年零5个月的时间,魏吴发生了两次较大规模的战争。
  就在嘉平四年,(公元252年)诸葛恪和司马师,这两个国家两个新上任的执政大臣之间就迫不及待地展开了第一次的对决。
  过去,在巢湖上,孙权曾经构筑了一条东兴(安徽巢县东南)大堤,使得大堤南边的湖面成为一个停泊战舰的良港,后来,大堤逐渐废弃。就在252年的10月,诸葛恪带领军民来到东兴,开始重新整治东兴大堤,并且在大堤的两头,各修建了一个军事据点,每个据点驻扎了1000人马,分别由将军全端(东吴名将全琮之从子)和都尉留略(吴将留赞之子)镇守。
  东吴的这一系列举动,对于魏国的将领而言,无疑是一种挑衅。
  魏国的征南大将军王昶、镇南将军毌丘俭、镇东将军诸葛诞、征东将军胡遵等纷纷上书,提出进攻吴国的方案。司马师征求傅嘏的意见,傅嘏认为,在各项作战计划中,只有扩大武装屯垦,比较好,应该下令王昶、胡遵等,选择险要地区,筹备设施,命令部队,同时进驻,夺取敌人肥沃土壤,强迫他们退到贫瘠地区,这样以来,我们的部队在前线都可以吃到自己种的粮食,不用后方的运输,而且,还加大了战略纵深,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急于去打击敌人,而是要把部队向边境线推进,把屯田的范围扩大到前线。从而达到“敌人安逸,使他疲劳;敌人温饱,使他饥寒”(《孙子兵法》)的目的。
  但是,这不是一个能够立竿见影的意见,司马师没有接受,而是接受了前线将领们的意见。
  11月,司马师下令三道伐吴。征南大将军王昶(治所在河南南阳新野县)攻击南郡(湖北省江陵县);镇南将军毌丘俭(治所在河南省正阳县东北)攻击武昌;征东将军胡遵、镇东将军诸葛诞(时二人皆在寿春)率军七万攻击东兴,胡遵、诸葛诞下令各军搭建浮桥,连接濡须水两岸,在堤上扎营布阵,向东西两城分别攻击;城高墙厚,一时不能攻取。
  12月19日,东吴诸葛恪率军四万,昼夜兼程赴援东兴。诸葛恪命冠军将军丁奉,率吕据、留赞、唐咨担任前锋,沿山西上。丁奉对各将领说:“我们的行动太过缓慢,如果敌人占领有利地形,就很难对抗,现在,让我先行!”丁奉率领直属部队三千人,强行向前挺进。当时,正逢北风,丁奉张帆鼓浪,只用两天,便到东关(安徽省含山县西南),立刻进驻徐塘(东关东)。天气寒冷,大雪纷飞,千里冰封,一片银白;胡遵、诸葛诞等正在司令部摆设酒筵,欢乐痛饮。丁奉发现曹魏军的警卫部队人数不多,对部下说:“夺取侯爵,领取赏赐,正在今日。”命士卒脱下铠甲,扔掉枪矛,只头戴铁盔,手拿大刀、盾牌,赤身露体,沿着堤防而上。曹魏军远远看见,忍不住放声大笑,没有立即戒备。东吴军遂攀上堤岸,杀声震天,直砍曹魏军前哨各营。
  这时,吕据各军也已抵达,立即投入战场,曹魏军大吃一惊,四散逃走,争先奔向浮桥,浮桥却忽然中断,曹魏军跌落水中;没有跌落水中的,互相践踏,前锋指挥官(前部督)韩综、乐安郡(山东省邹平县东北苑城乡)郡长桓嘉等,全被斩杀,曹魏军死亡数万人。诸葛恪俘获辎重武器,堆积如山,凯旋而归。
  东面失败,曹魏西边的两路也迅速回撤。
  这场战役胜利了,但是,取得这场战役胜利的主要还是因为吴军行动迅速,特别是老将丁奉的奋不顾身,勇猛杀敌。然而,这场战役的影响却是那么深远。
  因为,这场战役对魏吴两国的影响却截然不同。在曹魏方面,司马师主动承担了错误,只是把自己的弟弟司马昭销爵,以示惩罚并没有追究其他一线将领的任何责任。这当然是司马师收买人心之举,但是也确实起到了“人人不仅惭愧,而且高兴”的局面,使得曹魏上层更加团结。而在吴国一方呢,这次胜利的效果却刚好相反,由于有了这次胜利,使得本来就刚愎自用的、自以为天下雄才的诸葛恪头脑发晕,以为曹魏不过如此,产生了轻敌之心,幻想着再来一次更大规模的胜利,实现自己叔父诸葛亮未竟的事业。
  
  四十八、二次交锋
  紧接着,就在嘉平5年(公元253年)的3月,吴国的诸葛恪就又发20万众,第二次向曹魏进攻了。
  与诸葛恪相配合,蜀国的姜维(此时,蜀国第一人费祎已经被曹魏间谍刺死)再也没有费祎的掣肘,也率领数万人马出石营(甘肃省礼县西北),包围曹魏所属的狄道(甘肃省临洮县)。
  有人对诸葛恪建议:如果深入敌境,可能民众会逃散,劳而无功;倒不如包围新城,引诱魏军前来救援,我们围城打援,可以取得大的收获。诸葛恪采纳了这个建议。—— 举如此大兵,你的战略意图是什么?还是象以前那样搞搞抢劫?应该不是。既然不是,那还听信这样的意见?
  司马师问虞松怎么办?虞松回答:今天诸葛恪如果全军而上,乘着锐气,足可以取得战果的;但是他却顿兵于坚城之下,等到他攻不下新城的时候,士兵都疲惫了,这样,他肯定要逃跑,所以说现在我们的将士不敢向前,在今天这样特定的情况下,不能不说对我方还是有利的。至于说姜维,不过是以为我们全力对付吴国,所以他才放心大胆地远来攻击狄道,想因粮于我,如果立即命令关中的全部部队前去救援,姜维会知难而退的。
  于是,曹魏帝国派遣太尉司马孚也率领了20万人马前去迎战诸葛恪;命令关中所有的部队去解狄道之围。
  很明白,在东线的,司马师的策略就是,采取守势,不去救援新城,用新城作为消耗诸葛恪大军的棋子。而在西线,则采取有力措施,迅速展开救援。
  事实证明,这样的决策是完全正确的。
  当时新城的守将是魏国的张特(字子产,魏国涿郡人)。士兵只有3000人。
  以3000对20万。
  这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奇迹。
  张特帅军死死地守着新城。诸葛恪在城外垒砌土山,连着攻了三个多月,竟然没有攻下。最后,等到城池快攻下的千钧一发的关头,张特对吴国人说:我今天不想再打下去了。但是根据魏国法律,如果将领坚守城池超过100天,而救兵不来的话,就是投降,家里的老小也不被连坐;到现在你们已经攻击了90多天了,城中本来有4000士兵,死了一多半,现在剩下不到一半的人还是不想投降,等我回头好好劝劝他们,这是我的印信,给你们做凭证。
  吴国人相信了张特的话,也没有要他的印信,就停止了进攻。张特连夜把城内的居民房屋拆掉,用拆下的木材作出栅栏堵住了城墙的缺口。
  等第二天天一亮,吴国人发现城墙的缺口被堵上了,同时,耳朵里也传来张特的声音:我只有战斗而死,绝不投降!
  把吴国人气个半死。
  气归气,但是,城却还是攻不下。
  这次诸葛恪出兵是在3月,本来已经长驱直入魏国腹地,却听从不知道谁的计策,回军围了新城,围新城的时候是在5月,围到7月,天气暑热,不少吴国兵士得了传染病,拉肚子,最后,诸葛恪看攻不下新城,魏国的救兵也到了,开始退兵。
  这次出兵失利,使诸葛恪的名声大损。
  很快的,吴国孙峻借着众人的怨气,在孙亮的宫中设计将诸葛恪杀死。
    
  四十九、宫中惊变(1)
    
  实践证明,司马师执政之初广纳各方贤才,不过是稳定政局的一种权宜之计罢了。司马氏父子在把握进退节奏上,都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随着时间的推移,司马师冷眼旁观着被自己推举出来的每个人的表现。
  曹芳逐渐长大,虽然还是那么贪玩,但是越来越象一个成年人,叫司马师浑身不自在,司马师的眼光紧紧地盯牢和皇帝曹芳接触的每一个人。
  有一段时候了,中书令李丰和曹芳常常单独密谈。虽然司马师在宫中安插了不少眼线,但也探听不出皇帝曹芳和李丰究竟说了些什么。
  “好话不背人,背人无好话。”在司马师看来,曹芳和李丰一定在密谋些什么。
  李丰,字安国,原来是魏明帝东宫时的文学侍读,名气很大,甚至当时的吴国都知道。魏明帝死后,因为当权者以为他名过其实,就把他安排到郭太后那个永宁宫做太仆,不掌实权,但朝位却在司隶校尉、河南尹之上。李丰在司马懿、曹爽执政时任尚书仆射,尚书仆射虽然是执政官,但在曹爽专权时连尚书令司马孚都不掌权,尚书仆射当然也成为闲职。他经常称病,当时规定病休百日解职,他总是不到百日就暂时任职几天,然后再病休。人们评价:“曹爽之势热如汤,太傅父子冷如浆,李丰兄弟如游光。”
  李丰不是一个勇敢的人,《魏略》称:“及宣王奏诛爽,住车阙下,与丰相闻,丰怖,遽气索,足委地不能起。”,所以,李丰在两大集团中间,两面讨好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司马师一向器重李丰,史称:“中书令李丰虽素为大将军司马景王所亲待,然私心在玄。”司马师执政后,在选任中书令时,任用了李丰。李丰是廉洁的,史料记载,生活只靠工资,皇帝的赏赐全部分给亲友,等到被抄家的时候,家无余财。
  《魏书》记载:李丰被杀的原因是和皇后的父亲张缉商量,拥立夏侯玄为大将军,张缉为车骑将军,后被司马师发现责问李丰而被杀。
  根据史书记载,李丰是当场被司马师所杀,因此,李丰密谋如何如何,其实都是司马师罗织大狱以后诸人的“供词”,而这样的“供词”真实性又有多少,实在是一个大大的问号——因为,接着我们就会说到夏侯玄的“供词”是怎么产生的了。
  所以,今天,我们也许可以说,这件惊天动地并引发了以后很多事情的案件,起因也许并不复杂,也许“供词”中所说密谋废黜司马师的举动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欲加之罪,也许事情的源头本来就只是因为一件偶然的小事——那就是,你李丰伤了我司马师的心了,我对你那么信任,把你从一个闲差弄称中书令,本指望你监督皇帝来着,你倒好,反过来和皇帝说的什么话,却不对我讲清楚!你反了你!。
  司马师绝对是一个刚狠的人,如今的他,不仅需要你忠于我,而且需要你所忠于的人只有我——如果不,那你就得死!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那么的突然。
  正元元年(254年)的二月,司马师把李丰叫到自己的大将军府,问李丰:你和皇帝曹芳说了些什么话?
  ——和皇帝说什么话,你也管得着吗?说晚上皇帝临幸几个女人,你也眼馋?——知道你生理有问题,但也不至于这样变态吧?
  其实,在司马师把李丰招进大将军府的时候,就没有打算让他出去,司马师要在皇帝身边安插一个能够随时向自己汇报小皇帝动向的人,而不是一个既讨好我,又讨好皇帝的李丰,更何况从种种迹象表明,李丰更偏向皇帝。
  李丰究竟回答了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估计也就是说,和皇帝没说什么啊,就是聊聊天,说说宫内宫外的事情,天气、女人、游戏……什么的。
  司马师当然不满意,继续逼问。
  《魏氏春秋》记载:李丰正色说:你司马师父子心怀狡诈,企图倾覆社稷,只是我太笨,没能把你们擒杀呀!
  等李丰说完,司马师命武士用刀劈李丰腰,当场将其杀掉。
  把李丰当场杀掉,等于没有了活口,往后的审理怎么进行下去呢?
  司马师就是司马师。
  在他看来,没有了活口更好办,供词更能制造得顺畅。反正没有人敢对自己怎么样,而我想怎么样就得怎么样!
  性无能的司马师具有常人不具备的强忍,只要叫他稍微猜忌到你不忠诚,你就完了;从李丰的被杀,我们也能深刻地感受到,当时政治气氛的肃杀,也能慢慢理解了阮籍等人的苦闷、悲伤;也更切身体会到司马师的狂暴——一个中书令,说杀就杀,杀了以后,再罗织罪名!
  难怪曹芳在听说李丰被突然杀掉以后,十分恼火,连连叫嚷着要去找司马师问个清楚——从这一点上来看,皇帝和李丰也不一定就有要谋杀司马师的图谋,不然,小皇帝先就理亏了,也不至于这样。(仅仅是推测)
  对司马师来说,你李丰和皇帝密谈也不行,任何人的任何行动都要在我的视线里,否则,你就得死!
  也许,李丰的死只是一个偶然事件,但是,司马师很快地利用了这个偶然事件,把它作为去除异己势力、巩固司马氏地位的有利时机。
  得知自己的岳父被杀,贾充立即和自己的老婆、李丰之女李氏离婚,留下李氏生的一双女儿,把李氏送上了漫漫的发配之路。
  
  五十、宫中惊变(2)
    
  也许,李丰的死正是一个铲除隐患、并让每一个大臣都无条件服从于我司马家的契机。
  夜里,李丰的尸体被人从大将军府抬到了廷尉府,廷尉钟毓(太傅钟繇之子,钟会的哥哥。钟繇尝率二子见曹丕,——钟会时年七岁,其兄钟毓年八岁——钟毓见帝惶惧,汗流满面。曹丕问钟毓曰:“你为什么出汗啊?”钟毓回答:“战战惶惶,汗出如浆。”曹丕问钟会:“那你为什么不出汗呢?”钟会回答:“战战栗栗,汗不敢出。”)不敢接受这个案子,他知道这事难缠。
  后来,宫内送出命令让接受,钟毓才接受下来。于是,廷尉府按照司马师的指示,将李丰生前友好的皇后父亲张缉、夏侯玄等人逮捕。
  和专门喜欢构陷他人、充当司马氏的大特务的弟弟钟会稍有不同,哥哥钟毓还有那么一丝为人的良心。
  即便是他,也素来敬仰夏侯玄的为人。
  司马师要求得到的供词是:李丰、张缉等人密谋,杀掉司马师,拥立夏侯玄做大将军、张缉为骠骑将军。
  那么,即便李丰等人确有此谋,与夏侯玄何干!我夏侯玄并不知道啊!
  对于这个冤案,夏侯玄本来就一概不知,而作为名士的他,也决不会自污。
  于是,廷尉钟毓不得不亲自出面。——既然身为司马师的人,就需要昧着良心把这事给办成,要不然自己的性命也难保啊。
  见到钟毓,夏侯玄正色责备道(我们似乎看到身陷囹圄的不是囚徒而是法官,而来审讯他的却是个可怜的囚徒):“你说我应当说什么好?”——夏侯玄多么聪明的人,早已经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你是想让历史去谴责我啊,那你就随便替我写吧!~”——夏侯玄那种无牵无挂的名士风度又展现出来了。
  结案的期限就要到了,钟毓既不想对夏侯玄用刑,但又不能不拖延结案。
  于是,连夜把夏侯玄的口供写出来,——记住下面的字!——“令与事相符,流涕以示玄。”
  流涕以示玄!
  那应该是每一个稍微有良心的人留下的眼泪,是无可奈何的眼泪,是感觉自己卑鄙无耻的眼泪!
  史书记载:夏侯玄看了看别人代替自己制作的供词,只是微微点点头而已!
  那点点头,是无奈,也是无可无不可,是欲哭无泪的苍凉!
  史书也不忘了刻画一个小丑的嘴脸——钟会。
  钟会一直是司马氏阵营的忠实走狗,洛阳城内处处都有他的影子,他就象一条狗一样时时刻刻警觉地探寻着周遭的一切,然后迅速报告给自己的主人。
  他是聪明的,也是猥琐的。
  夏侯玄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此人,今天,夏侯玄入狱了,钟会感到可以好好戏弄戏弄人家了。他嬉皮笑脸地来到正襟危坐的夏侯玄跟前,开始流里流气地说了起来,并且提出要求,想和夏侯玄交朋友!
  高傲的夏侯玄终于忍不住了,但是他仍然是那么有分寸,只是严厉地象教训自己的孩子那样,说道:“钟君,你何苦这样相逼呢!”
  从夏侯玄供词的制作过程来看,我们完全可以大胆地推测:
  李丰、张缉企图杀掉司马师一说,完全就是无中生有,只不过是司马师借此排除异己的一个冤案而已。
  为什么要有这一冤案?
  答案很简单:
  那就是司马师想杀人了。
  ——就这。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1-16 20: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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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一、宫中惊变(3)
    
  司马师想除去的另一个人物是中领军许允。
  许允,字士宗。和在高平陵事变中被处死的桓范是好朋友。许允的妻子很丑,但很聪明,刚结婚的时候,许允不愿意和丑妻在一起,对妻子说:“妇有四德,你有几个?”妻子说:“新妇所缺乏的只有容貌。士有百种优良的品行,君有其几?”许允骄傲地说:“我都具备。”妻子说:“士有百种优良的品行,以德为首,您却好色不好德,怎么说都具备了呢?”许允无言以对,从而开始敬重妻子了。
  照理说,许允对司马氏家族是有功的,在高平陵事变中,许允和陈泰一起劝说曹爽归降司马懿,使得司马懿兵不血刃,就放倒了帝国第一执政,因此,高平陵以后,许允被司马氏任命为“保卫”皇帝的禁军首领——中领军。
  然而,中领军的特殊地位使得和皇帝的接触自然多了起来,这立即引起了司马师的警觉。
  于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一天一大早,在许允的大门口,有一个自称传达皇帝诏书的人,骑着快马,对着门房叫喊一声:“有诏书!”等门房出来看的时候,那人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地上是一卷诏书。门房赶紧拿给许允看,上面写着:“任命夏侯玄为大将军,许允为太尉。”许允赶紧把那“诏书”烧毁。这奇怪的事情,是李丰们干的吗?如果李丰要密谋杀掉司马师,有这样干的吗?既不知道许允的内心想法,又不明白说是什么人给你写的命令,(当然名义上是皇帝了),能这样干吗?那如果是皇帝曹芳呢?皇帝有必要这样干吗?这样平白无故,事前没有预谋的投书,不是形同儿戏吗?
  结论最有可能这样干的,就是司马师本人!
  司马师这样干一举几得:一是,看看你许允对我是不是忠心,得到这个诏书,你是不是第一时间向我报告;二是,如果你向我报告了,上面的计划正好是谋杀我司马师的书面证据;这下可好了,不光是有口供,也有了物证,好说多了,也正好让我拿夏侯玄等人开刀;三是,既然是诏书,那你皇帝曹芳就逃脱不了干系!四是,既然是“谋反”大罪,上面有你的名字,就是你向我举报了,你的小命仍然在我手心掌握,从此,你必须时时刻刻对我效忠。
  然而,许允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封“诏书”烧掉了!使得司马师的一切计划泡汤了。
  我本来让你上台来表演一下,你却不给面子,好,你有种!——不过,现在还不是收拾你的时候,得先把狱中的几个人“快审快结”,“一了百了”!
  
  很快的,廷尉奏报:“丰等谋迫胁至尊,擅诛冢宰,大逆无道,请论如法。”
  很快的,朝廷大臣集体讨论通过。
  很快的,夏侯玄等人被杀。据史书记载:夏侯玄被处死的时候,“颜色不变,举动自若,时年四十六。”
  后世有人说,也许何晏被处死,就因为他曾经评论了司马师只能处理好俗务;后世也有人说,也许夏侯玄被处死,就因为他曾经被何晏评论为能探究世界的大道;——与司马师对比,引起司马师的怀恨。史书记载,司马昭流着眼泪向哥哥司马师请求赦免夏侯玄。司马师说了一句话:你难道忘记了那次赵俨追悼会上的一幕吗?——司空赵俨追悼会上,司马师和司马昭哥俩和群臣先到,夏侯玄后到,群臣们见到夏侯玄到了,全都纷纷站起身来迎接。——这一幕,让司马师记着了!
  虽然,流传下了那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谚语,但是,从司马昭对夏侯玄、对嵇康、对阮籍等人的态度上来看,比起那个阴冷无比的司马师来,要人性了许多。
    
  东晋时袁宏作《名士传》,把自曹魏以来的名士分为三个时期。《名士传》今已不存,《世说 新语·文学》刘孝标注说:袁宏以夏侯太初(玄)、何平叔(晏)、王辅嗣(弼)为正始名士。阮嗣宗(籍)、嵇叔夜(康)、山巨源(涛)、向子期(秀)、刘伯伦(伶)、 阮仲容(咸)、王濬冲(戎)为竹林名士。裴叔则(楷)、乐彦辅(广)、 王夷南(衍)、庆子嵩(敳)、王安期(承)、阮千里(瞻)、卫叔宝(玠)、 谢幼舆(鲲)为中朝名士。其实,除了这三个阶段的名士以外,整个两晋,似乎还应该把东晋时期的名士也算上,叫江左名士吧。正是这些不同寻常的人们,使得那段历史除了阴谋和血腥以外,还给予了我们点滴的温馨和洒脱,使得我们看到了别样的人生,心灵得到丝丝的温暖和慰藉,也使我们神迷于那个时代。
  王弼已经于249年早逝,何晏也于同年被杀,而夏侯玄比他们仅仅多活了5年。
  
  254年,再没有了正始的名士。
  
  五十二、废黜曹芳
    
  司马师一直很好地把握着事件的节奏。
  等到把夏侯玄等人处死以后,他想到了和夏侯玄关系很好的那个中领军许允。如此重要的位置上,绝不允许有首鼠两端的人存在。
  正好镇北将军刘静死了,司马师想到了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大约是因为京城死的人太多了,应该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
  司马师给许允写信,既是勉励,又是爱护,说:“镇北所属地方虽然少事,但是也是一方诸侯,想到你神气十足地回到家乡,成为家乡的最高统帅,这就叫做穿着好衣服在白天里行走啊!”接到司马师的来信,许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司马师放过自己了,许允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不仅和朝廷有关部门商量把自己的旗鼓换成华美的,而且,他本人善于相印章,对于刻工刻的印章,很不满意,多次要求重新刻。
  他再也想不到,这只是司马师废黜曹芳的一个步骤罢了。
  因为许允做过侍中,因为和皇帝还有点私交,在这样的时刻,皇帝身边又走了一个贴心人,曹芳的心情可想而知。曹芳为许允安排了一个很隆重的告别仪式,宴会上,许允感激涕零,歔欷流泪。
  许允前脚走,就有有关部门提出了一个弹劾许允私自盗用公家钱谷的奏章,于是,朝廷派人又把走在路上的许允抓了回来,送交最高法院审判(廷尉),判决结果出来了:死刑改为流放到边疆。在流放的路上,许允又被司马师派来的人杀了。即便这样,司马师还不放心,又派自己的特务头子钟会到许允家中探望,看看许允的两个儿子素质到底高不高,结果看着一般化,就没再斩草除根。
  作为皇后父亲的张缉被处死了,那皇后也自然当不成了。
  三月,司马师废黜了张皇后。四月,立王皇后。
  此时的曹芳,已经23岁了,他虽然意识到司马师咄咄逼人的气焰,但却苦无良策,采取了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他恨郭太后与司马氏家的亲密关系,所以和郭太后的关系搞的也很僵:
  在立王皇后的问题上,郭太后不同意,曹芳很恼火,说:曹家天子从来就是捡自己喜爱的女人立成皇后的,我愿意!
  郭太后的妈妈杜氏去世,郭太后当然很伤心,可是,身为“儿子”的曹芳却不去安慰。
  母子关系的迅速恶化,导致郭太后找了个理由,把曹芳宠爱的两个妃子——一个张美人、一个叫禺婉的(?)诛杀。
  曹芳几乎要疯掉了。
  母子关系彻底破裂。
  
  就在宫廷内部斗争白热化的情况下,曹魏帝国的西方还承受着蜀国姜维的进攻压力。
  司马师决定派遣屯驻在许昌的弟弟司马昭帅军西进,抗击姜维。就在司马昭大军从许昌来到京城洛阳的时候,皇帝在平乐观举行例行的阅兵仪式。曹芳的手下给曹芳献计,利用司马昭上殿拜别的时候,将司马昭诛杀。然后统领司马昭的大军,把司马师杀死!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近乎空想的计划,更是一场赌博。
  等到司马昭进来向皇帝请安的时候,曹芳正在吃栗子(!),身边的优伶唱着:“青头鸡!青头鸡!”
  这是一个发动的暗号。
  但是,曹芳很害怕,一直不敢有所行动。
    
  也许是司马师听到了曹芳计划的蛛丝马迹,也许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等到弟弟司马昭的大军进驻洛阳城的时候,司马师决定废黜皇帝曹芳。
  此时的曹芳真正已经成为了孤家寡人了。
  司马师以郭太后的命令召集群臣商议,大家一致认为,应该废黜曹芳。然后,派遣郭太后的堂叔叔郭芝到宫中要皇帝的印绶。
  当时,郭太后和曹芳正坐在一起,虽然有矛盾,但毕竟是母子,郭太后听说以后,心里很不高兴。郭芝说道:“太后有儿子却教育不到位,现在大将军已经决定了,只能按大将军的要求去做!立彭城王曹据!”
  郭太后说:“我要见见大将军。”
  郭芝说:“大将军哪能随便见的?快取印绶!”
  曹芳就起身离开,也许,他早就不想再坐这个位置了。
  皇帝的印绶被取过来,郭太后放到了自己身边,郭芝马上给司马师汇报,司马师很高兴;接着,把曹芳安排在皇宫的西宫,并把齐王印绶给了曹芳,曹芳拿着齐王印绶,和妈妈郭太后洒泪而别,离开了洛阳。
  然而,在立下一个皇帝的问题上,郭太后和司马师之间出现了分歧。
  司马师原定立彭城王曹据。
  但是,郭太后表示反对。理由是:曹据是曹操的儿子,按照辈分是明帝的叔叔,也就是郭太后的叔叔。叔叔当皇帝,那郭太后何以自处?——女人还是想的精明。
  司马师没办法——郭太后一直拿着那皇帝玉玺不放。
  那你说立谁?
  郭太后说:曹丕的孙子,东海定王曹霖的儿子曹髦。
  司马师想了想,得得,反正曹三,曹四都一样,而且这个曹髦今年才14岁,更好。
  于是,大家都又同意了。
  司马师又问郭太后要玉玺,郭太后还是不给,说:“曹髦,我小的时候见过,我要亲自把印绶交给他!”——还是害怕司马师变卦,呵呵……
    
  旧皇帝去了,新皇帝来了,年号随之改为正元元年。(公元254年)
    
  五十三、毌丘起兵
    
  毌丘俭自辽东踏平高句丽以后,就被任命为左将军,假节监豫州诸军事,并且领豫州刺史,成为曹魏西南地区的最高军事长官。
  毌丘俭是河东闻喜人(今山西闻喜县人),在魏明帝的时候是明帝的亲信,他曾经上书魏明帝劝谏明帝不要大兴宫室,他说,“诚使二贼不灭,士民饥冻,虽崇美公室,犹无益也。”就是说吴蜀不灭,你盖什么宫室啊,没意思。后来,历任荆州刺史和幽州刺史,并踏平了高句丽。到嘉平四年(公元252年),吴国诸葛恪兴起东关战役,身为曹魏镇东将军的诸葛诞惨败于从侄吴国的诸葛恪手下,(《世说新语,品藻》:诸葛瑾弟亮,及从弟诞,并有盛名,各在一国。于时以为“蜀得其龙,吴得其虎,魏得其狗。”诞在魏与夏侯玄齐名;瑾在吴,吴朝服其弘量。)东关战役以后,司马师把原来在豫州的毌丘俭与诸葛诞对调,由毌丘俭负责帝国东南军事;诸葛诞负责帝国西南军事。
  毌丘俭与李丰、夏侯玄等人私交很好。正元元年(公元254年)司马师的大肆杀戮,引起了毌丘俭的不安,思前想后,自己还不是司马家的贴心人,也许很快的,司马师的屠刀就会架到自己的头上。
  说来也奇怪,帝国的东南从王凌算起,一直都处于动荡之中。嘉平三年,(公元251年),太尉王凌“谋反”。嘉平四年,(公元252年),魏吴东关战役,魏国大败。嘉平五年,(公元253年),魏吴新城会战,吴国大败。接着就是正元元年(公元254年),毌丘俭和下属扬州刺史文钦密谋讨伐司马师。
  此时的司马师之心,也是路人皆知的了。不仅随意诛杀不如自己意的大臣,而且,对于皇帝也是随意废黜。曹魏所有的诸侯王都被软禁在邺县,中央军完全掌握在司马氏手里,地方军也遍布司马氏的爪牙,更有无数的眼线充斥在皇宫内外,大街小巷。曹魏王室已经呈现出累卵之危,此时的司马师再也没有爸爸司马懿那种儒道的遮羞布,甚至是赤裸裸的相逼。
  司马师用杀伐之举逼迫曹魏皇室顺从,也是在逼迫天下士人归心于己。
  与王凌的儿子王广不同,身在朝中的毌丘俭之子毌丘甸也显示出对世事的担忧和焦灼,他对老爸写信说:“大人你作为一方诸侯,朝廷目前如此危机,你如果还好像无所事事的话,那真的就要被天下人所责备了!”毌丘甸是在以大义责让自己的父亲。
  这更坚定了毌丘俭推翻司马师统治的决心。
  这里还要顺便交代一下扬州刺史文钦。文钦,这个神秘的人物,在《三国志》《晋书》中均无本传。只在《三国志毌丘俭传》注引《魏书》有比较详细的记载。从那里,我们可以看到文钦的大概情况。
  文钦,字仲若,和曹操同乡,父亲文稷,是曹操时代的骑兵将领,有勇力。文钦本人武艺也很高,但是,文钦性格有缺陷,那就是刚暴无礼,目中无人,不听上司的话,魏明帝曹睿不喜欢他。后来,升为淮南牙门将、庐江太守、鹰扬将军。当时,王凌曾经上奏文钦,不宜镇守边境,要求朝廷把文钦免官治罪。曹爽大约是为了拉拢军方实力派,又因为文钦是同乡,不仅没治文钦的罪,而且还让他继续留任庐江,并且加冠军将军。曹爽被杀以后,司马懿为了安抚文钦,就加封文钦为前将军,后来,代替诸葛诞为扬州刺史。自从曹爽被杀以后,文钦一直因为是曹爽的人而心怀不安,但是和顶头上司诸葛诞不和,所以,没办法合谋,等到诸葛诞和毌丘俭对调以后,就和毌丘俭结谋,推翻司马师。不仅文钦的身世神秘,而且文鸳的弟弟文鸯、二弟文虎都充满了传奇。可惜的是,正史都没有找到本传。更为离奇的是,有人传说,文钦的大女儿文鸳,竟是姜维之妻,大约只是后人的附会吧,据说,文鸳从小与姜维定亲,容貌端庄,英姿飒爽,不仅文辞、书法很好,而且,武艺高强。假如真是如此的话,那自然是一段佳话,但是,从文钦与姜维居住地来说,东西悬隔,怎能从小结亲?因为,没有史料佐证,还难以下结论。而文鸯、文虎也都武艺高强,后面我们还要说。  
  
  正元二年(255年)的正月,毌丘俭、文钦谎称得到了郭太后的手诏,要求讨伐司马师,他们将在淮南屯驻的大小将领都召集到寿春城内(安徽寿县),在城西筑坛,歃血为盟,留下老弱的驻守寿春,其余的5,6万人向西北进到项城附近(河南项城),毌丘俭构筑工事,文钦率领机动部队在外围。同时,向天下发出公告,揭露司马师的罪恶,并分别给诸葛诞、郭淮、吴国等写信,争取支持。——郭淮才死;诸葛诞杀了来使,(要说诸葛诞也是,2年后你又走了一遍今天毌丘俭走过的路,何苦今天要杀毌丘俭的来使呢?)吴国倒是积极来援了。
  司马师广泛征求各方的意见,得到的意见大致都是要深沟高垒,以持重待敌,等到敌人锐气消磨掉以后,再给予歼灭性打击。
  此时的司马师眼睛上出了个肉瘤,刚刚动手术切除,有人认为不可亲自出动,由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司马孚统军,足可应付。但是,首都洛阳市长(河南尹)王肃、政务署执行官(尚书)傅嘏、立法官(中书侍郎)钟会,都劝司马师必须亲征,其中傅嘏吓唬司马师说:“淮南兵团骁勇善战,如果毌丘俭等长驱直入,我们万一有个差错,就会全盘都输。”司马师吓了一身冷汗,跳起来说:“好,我带着病东去!”
  正月五日,司马师任命弟弟司马昭为中央禁军总监(中领军),留在首都洛阳镇守,同时征召东西北三方各州郡驻屯军,在陈郡(河南省淮阳县)、许昌(河南省许昌市东)会师。派遣荆州州长(刺史)王基,担任前锋,统御陪都许昌军区各军。
  而王基却不同意司马师既定的坚壁不战的指导思想,他认为:“毌丘俭本来能够继续挺进,可是却一直停留在项县,肯定是军民并不想叛乱,是毌丘俭等人欺骗威胁才这样的。我们如果不展示威力,收拾民心,却困守不动,给人一种畏惧怯懦的印象,军事上将丧失优势。如果毌丘俭、文钦,大肆裹胁人民入伍,扩大部队;或者我们州郡地方民兵的家属,落到他们之手,我们军心可能离散。……一旦东吴乘势动手,则淮河以南不再是帝国领土。谯郡(安徽省亳州市)、沛国(江苏省沛县)、汝南郡(河南省息县)、颍川郡(河南省许昌市东),都将陷于混乱。我们应火速占据南顿(河南省项城县),坚守南顿,利用充足的粮秣,先声就足以使敌人心怀不安,这是消灭盗匪(毌丘俭等)的重要一步。”经过王基的不断请求,司马师才接受,王基于是帅军进抵石梁河,并进一步占领了南顿。
  在正面战场上,司马师下令加强防御,坚壁不战。但在其他方向,却命令诸葛诞统御豫州部队,从安风(安徽省霍丘县)出军,攻击寿春;命征东将军胡遵,统御青州、徐州部队,前进到谯郡、睢阳(河南省商丘县)之间集结,切断淮南兵团退路;司马师则进屯汝阳(河南省商水县)。
  毌丘俭、文钦进攻则敌人拒不应战,撤退又恐怕受到袭击,不知如何是好。  
  毌丘俭初起事时,派人星夜送信到兖州(州政府设廪丘,山东省郓城县西北),兖州州长邓艾诛杀送信使节。
  司马师让邓艾率一万余人,兼程南下,直到乐嘉城(河南省周口市东南),建立浮桥,引诱毌丘俭。
  毌丘俭企图各个击破,他命文钦帅军迎击邓艾,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邓艾只是司马师的诱饵,目的就是故意露出破绽,让你各个击破呢?当司马师发现毌丘俭部队向邓艾所部移动的时候,司马师暗中率军向邓艾靠拢,从汝阳秘密到乐嘉城,在那里布置了一个大大的口袋。
  《魏氏春秋》记载,文钦突然发现司马师主力,大吃一惊,手足失措。文钦的儿子文鸯,年十八岁,勇力超人,对老爹说:“在他们还没有安定下来之前,可以击破。”于是分为两队,在深夜对司马师大营发动前后夹攻,文鸯率敢死队首先冲入,杀声鼓声,震动天地,司马师大军一片混乱,司马师吓得半死,刚动手术的眼睛,伤口崩裂,眼珠掉了出来,唯恐将士知道,用被子蒙着头,强忍剧痛,牙齿连被子都被咬破了。可是,文钦大军在约定时刻,却没有及时赶到,文鸳见天色已明,只好撤退。
  司马师急令各军迅速追击。
  文鸯率十几个勇士,直冲追军,无人敢当,保护着文钦大军撤退,司马师命左秘书长(左长史)司马班,率8000精锐骑兵紧追不舍。文鸯单枪匹马,反身杀入8000骑兵中,击斩及击伤一百余人,扬长而出,然后再突然杀入,再扬长而出,反复攻击六七次之多,追兵不敢逼近。 有人把此段文鸯单骑退魏兵,比做长坂坡上的无敌将赵云和张飞。嘉靖版《三国演义》有诗:昔日当阳喝断桥,张飞从此显英豪。乐嘉城内应无敌,又见文鸯胆气高。毛本《三国演义》有诗:长坂当年独拒曹,子龙从此显英豪。乐嘉城内争锋处,又见文鸯胆气高。
  《魏末传》记载,此时,随司马师出征的殿中指挥官(殿中人)尹大目(就是那个曹爽十分信任的,高平陵之变中劝说曹爽没事的),知道司马师一只眼珠已经暴出,司马师将不久于人世,想给文钦送信说明情况,就对司马师报告说:“文钦本是您的心腹,只是被毌丘俭引入歧途。他又是天子的同乡(文钦是谯郡人),跟我感情至好,请准许我追上去化解误会,说服他反正,使他再跟你合作。”司马师同意。尹大目单身匹马,穿上铠甲,去追文钦;追到之后,遥遥对话。尹大目想说明白,但是又不能说明白,只说:“您为什么不能多忍耐几天?”可是,文钦理解不了,反而厉声诟骂尹大目说:“你是先帝的家人,不图报恩,反而跟司马师同当叛徒,不顾天理良心,天不饶你!”拔箭张弓,要射尹大目,尹大目只好痛哭说道:“大势已去,你自己多保重!”
  当天,毌丘俭得到文钦败退消息,大为惊骇,六神无主,连夜撤出项县,向东退走,一时之间,全军崩溃,四散逃亡。文钦回到项县,只看到一座空城,打算回寿春,可是,寿春已被诸葛诞攻陷,只好投奔东吴帝国。  
  毌丘俭向北逃亡,逃到慎县(安徽省颍上县北),闰正月二十一日,安风津口(颍上县南淮河渡口)平民张属,发现行踪,击斩毌丘俭,把人头送到京师;曹魏帝国政府封张属侯爵。
  诸葛诞被重新任命为镇东大将军,“仪同三司”(派头跟三公完全一样)、扬州军区司令。
  而这次,与司马懿大肆屠杀王凌反叛人物相反,司马师(主要是随后掌权的司马昭)仅仅屠灭了毌丘俭三族,并杀了毌丘俭同党中10余个重要人物而已。
  就在毌丘俭被杀后的第7天,闰正月二十八日,司马师在许昌逝世,终年48岁。
    
  五十四、子上执政(1)
    
  司马昭,字子上。
  得知哥哥司马师病重的消息,卫将军司马昭只得暂时放下中领军的差事——把监督皇帝的事儿放一放,急急忙忙地来到许昌军中。
  在军中,司马师任命弟弟司马昭为总统诸军,——说不上是一个正式官位,倒象是一个临时想出来的名词一样。而此时,朝廷方面对于司马师的健康也十分关注,司马师病危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中。
  自从废黜曹芳以后,过去一直是盟友的郭太后似乎与司马家也渐渐出现了一丝不快,而新上任的皇帝曹髦虽然年轻,却是那样咄咄逼人,不甘屈服。等司马师去世以后,宫中立刻传来了诏书,要求尚书傅瑕、黄门侍郎钟会带领大部队回到洛阳;而卫将军司马昭驻守在许昌防备寿春方向。显而易见,在这紧要关头,朝廷是想借此收回一直牢牢控制在司马氏一家里的军权。
  傅瑕和钟会经过商量,很快达成一致,并直接通报了司马昭,同时,建议,一边给朝廷写奏表,说明司马昭和大部队一起回洛阳的原因,一边不等朝廷的批准,直接带着部队回到洛阳,驻扎在洛阳城南。
  新登基的高贵乡公曹髦没办法了。再不册封司马昭,就没意思了,只得于二月封司马昭为大将军,录尚书事。
  曹髦从254年到259年短短不到5年中,就经历了寿春二次“叛乱”。一次就是刚刚介绍过的毌丘俭叛乱,导致的结果就是司马师死亡,司马昭上台;另一次就是诸葛诞的叛乱。
  甘露二年(公元256年)5月,也就是毌丘俭败亡后一年多的时间,诸葛诞就接着起兵了。诸葛诞起兵的直接动因就是司马昭迫不及待地要取代曹魏。应该说,司马昭上台以后,再也没有耐心和曹魏皇族们兜圈子了,他也不要做曹魏的忠臣,而是要取而代之。过去哥哥还在的时候,一切都好招呼得过来,一个出征,一个留守,如今只剩下自己,再这样玩下去,自己没那精力,一旦出个差错,那可不是玩的。为了探听地方军阀的口风,司马昭派遣贾充去四处打听,了解地方实力派的真实想法。
  当贾充来到寿春的时候,和诸葛诞谈到国家大事,贾充说:“京都的大臣们都很赞成由司马氏禅代曹魏,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呢?”
  诸葛诞不会拐弯,直来直去地说:“你难道不是贾逵贾豫州的儿子吗?!我们世受魏恩,怎么能把魏国的社稷让给他人呢?如果洛阳有这样的事情,我宁可去死!”说得贾充默默不语。回到洛阳以后,贾充立即向司马昭做了汇报,并且建议:“诸葛诞这是第二次做东南军区司令了,很得众人的心。今天如果把他招到中央,他肯定不来,但是如果他现在反叛的话,为祸反而要小;如果时间长了,等他在那里做大,为祸要大。因此,不如现在就招他进京。”
  于是,司马昭任命诸葛诞为司空,让他进京。
  诸葛诞接到诏书以后,以为是扬州刺史乐綝(名将乐进之子)说了自己的坏话,率领亲兵进入扬州,把乐綝给杀了。据《魏末传》记载,请自己的牙门将置酒饮宴,并且也请牙门将带来的士兵一起喝酒,直把全部的人都灌醉,然后对众人说:“当初刚刚做好一千多人的铠甲兵杖,本来打算为国效力,今天被朝廷征召回洛阳,以后再也用不了兵杖了,想暂时带人拿着你们的兵杖出去玩耍一回,一会就还你们,你们都在这里等着。”诸葛诞素来礼贤下士,自己养了很多游侠刺客,都是武艺高强的人,于是诸葛诞带着这些人,拿着兵杖,走出军营。扬州刺史乐綝赶紧关闭了城门,诸葛诞到南门大声说:“我应当回洛阳,只是带人出来暂时游戏一下,扬州城为什么闭门?”到东门,东门也关闭不开。于是诸葛诞命令自己带的兵爬上城墙,攻破城门,因风放火,焚烧府库,就把乐綝给杀了。
  然后,诸葛诞把儿子诸葛靓送到吴国,请求吴国援军。吴国派遣文钦(一年前,你诸葛诞杀了文钦的来使,还攻下文钦的寿春,而今天文钦却来救你,真是世事难料。两人昔日的冤家,今天能合作好吗?)、唐咨、全端、全怿率兵3万来救寿春。
  司马昭听到诸葛诞反叛的消息以后,请求皇帝御驾亲征。——此时,自己再也分身乏术了,如果自己去了前线,洛阳自己也不放心;可是,如果自己不亲临前线,前线更是不放心。干脆,把皇帝曹髦也带在身边得了。这次,司马昭也没有着急进攻,而是征发了几乎能够征发的全部兵力——26万大军,朝寿春进发。
  而这次的诸葛诞,却也很奇怪,不像上次文钦、毌丘俭那样进攻了,而是牢牢地固守寿春,等待吴国援军。也许在他看来,文钦、毌丘俭的失败就在于盲目冒进,只有等待吴国援军,才好全力进攻。——其实,这已经是死棋了,只是时间长短而已,你想,你一郡之力,怎能抵挡得住全国之力呢?
  诸葛诞的计划全在于吴国能不能也倾全国之兵来救援。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固守寿春就是一步死棋,如果司马昭不是全军而来,诸葛诞还有取胜的机会,但是,如果司马昭全军而来,这固守待援将变成坐以待毙。那么,让我们再看看吴国动员出来多少兵力?
  仅仅3万而已。
  到这一年的8月,第一场仗率先在吴国援军和魏军之间打响了。
    
  五十五、子上执政(2)
    
  既然你诸葛诞困守孤城,那我司马昭只有围定你了。
  司马昭的26万大军,从三个方向朝寿春压来,奇怪的是,诸葛诞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吴国的3万增援部队在司马昭还没有完全围住寿春的时候,抢先进了寿春城,后面还有吴国的其他增援部队呢。
  我寿春城,军粮能吃一年,你司马昭的大军人数众多,但是总有一天你粮食供应不上,你得撤围就食;到时候,吴国的援兵在外,我诸葛诞在内,里应外合,不愁你不败。还有蜀国的姜维一定也会配合……
  6月,司马昭挟持着皇帝曹髦和郭太后进屯项县(河南省沈丘县),司马昭则前进到丘头(河南省沈丘县东南)。司马昭命令王基为镇东将军会同陈骞一起围困寿春。王基此人非同小可,当王凌还是青州刺史的时候,他曾经是王凌的下属,因为他的努力使得王凌在青州名声鹊起,司徒王朗听说王基贤能想要征召,王凌赖着不让王基去,以至于朝廷弹劾王凌;后来王基参与平定毌丘俭的战争,立下战功;此次司马昭选王基担任前敌总指挥,也是看中了王基的才能。而陈骞是前尚书令陈矫的儿子,多次击败姜维在陇右的进攻。同时,司马昭还任命奋武将军石苞(司马家的铁杆,青龙年间贩铁到洛阳,被司马懿看中,从而一步登天,共6个儿子,其中小儿子石崇最为有名)都督兖州刺史州泰(河南南阳人,深受司马懿赏识)、徐州刺史胡质(?《资治通鉴》上写此人参与此战,但考察《三国志本传》记载,本人于嘉平二年就已经去世了。)率领青州、徐州、兖州地方部队担任外围警戒,负责随时击退吴国外来的增援。
  吴国除了先前进城的3万援军以外,此时又派朱异(朱桓之子)率领3万人马进屯寿春西面安丰(安徽省霍丘县),遥为声援。
  此时,司马昭担心吴国军队来势汹汹,要求王基将部队占据险要位置,王基以为,现在已经把寿春合围,士兵们都安全地躲在堡垒后面,如果全部从堡垒里撤出,将前功尽弃,坚决予以拒绝。而此时,州泰在阳渊(安徽省寿县西南)大破东吴朱异兵团,杀伤二千人。
  吴国的大将军孙綝再次征发大兵,(具体数目不知道,但是,我们知道的是,这个孙綝也不是害怕还是怎么的,总是派点兵去送死,然后,再派,不会全军一起上,真是急死人了)推进到镬里(安徽省巢湖市西北),并派朱异帅丁奉、黎斐等5将军去解寿春之围。朱异把辎重粮秣,留在都陆(安徽省寿县南),挺进到黎浆,曹魏石苞、州泰又击破朱异。同时,曹魏泰山郡郡长胡烈用5000奇兵袭击都陆,焚烧朱异所有辎重粮秣。朱异率残兵败将,沿途摘吃树叶投奔孙綝大营。孙綝命朱异再出军死战,朱异因士卒饥饿疲惫,不肯接受命令,孙綝大怒,将朱异斩杀,然后返回建业。
  对此,后来柏杨先生评价这段历史时,这样说:“在兵力相等下,没有不可以解救的重围,内外夹攻,围城军注定腹背受敌。孙綝没有经过磨炼奋斗,便旱地拔葱,继承父兄事业,对内“窝里凶”足足有余,对外真刀真枪,便露出草包原状。他亲带大军北伐,自己不动手,只依靠朱异吃树叶的三万饥饿部队作战,而把自己统率的主力部队聚集在巢湖湖畔,按兵不动,怎么会有这种奇异的谋略?斩朱异之后,主力并没有损失,自己就应该前进。如果自问无力解救寿春,则直指项县,摆出攻击曹魏帝国首都洛阳或陪都许昌的声势,至少还有可能减轻寿春所受的压力,守军突围的成功机会也就相对提高。想不到孙孙綝却一言不发,回头就走。人们对官大、权重、钱多的人,往往有一种信任感;问题是,草包永远是草包,受信任的程度越高,他为自己和为别人所招来的灾难也越大。”
  事到如今,寿春的外救已经没有了。
  可是诸葛诞却听信了司马昭派出的奸细所言:“吴国大兵就要来了,司马昭的部队已经没有吃的了,很快就要去淮北就食去了。”城内开始放心大胆地吃喝,结果,城内就开始缺少粮食了,而吴国的救兵却迟迟不来  
    
  五十六、子上执政(3)
    
  到了这一年的11月,城内的情况变得十分危机,粮食开始缺乏,而吴国的救援却杳无音信。
  这时候,诸葛诞的两个部将蒋班、焦彝对诸葛诞说:“朱异等以大众来救援却被阻挡不能进,孙綝把朱异杀了,自己却退回了江东,表面上是说回去征发部队,实际上看来,他不过是想坐山观虎斗。现在还是趁着大家还团结一心,士卒还能为我所用,我们集中力量,进攻魏军的围堑的一面,突围出去,虽然可能有伤亡,但是肯定能冲出去。”
  蒋班、焦彝的意见是趁着目前士气还很高,突围到吴国去。
  但是,这个意见遭到了现在已经是吴国将领文钦的坚决反对,这个文钦向来自持武艺高强,从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他以为:“吴国肯定是和我们一心一意的,根本不存在坐山观虎斗的问题,理由是:我文钦和吴国的全端等将率领3万吴兵,和你诸葛诞一起守在这座孤城里,是铁了心要和你一起战斗到底的,即使吴国的大将军孙綝要坐观成败,但是,这3万吴军的家属可都是在江东的啊,他们能答应不来救我们吗??更何况,魏国军民都很疲惫了,现在再让他们围困我们一年,他们内部肯定有人要生出异心,叛变的事情肯定就快要发生了。”
  文钦还是着眼于胜利,而蒋班、焦彝则是着眼于小败,突出重围,留下活命。
  因此,双方根本谈不到一起。
  蒋班、焦彝多次劝说诸葛诞,文钦大怒。虽然两个人是自己的心腹,但是诸葛诞不得不顾及吴国将领的感受,同时,诸葛诞因为小事要诛杀蒋班,两个人一合计,干脆投降司马昭得了!
  诸葛诞的心腹大将都投降了,然而,还没等文钦说风凉话,文钦带来的吴国全怿等将也率领自己的部曲越城投降了!
  文钦盘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全怿的两个侄子全辉、全仪和族里人闹矛盾,就带着家属离开建业,投降魏国。魏国的司马昭大喜,将计就计,让钟会假作全辉、全仪寄给全怿的书信,带到城内,上面写着,吴国皇帝恼怒全怿等人不能得到寿春,要杀掉我们全家人,所以,我们才逃到魏国。全怿接到“家信”,信以为真,就越城投降了。
  蒋班、焦彝、全怿等人的投降,使寿春城内的军心开始不稳。
  到了甘露三年正月(257年),文钦看看一直困守在城内也不是个办法,就给诸葛诞建议,突围!据《三国志诸葛诞传》注引《汉晋春秋》记载,当时,文钦说:“蒋班、焦彝以为我们的意见是坚守不突围,所以才越城投降,全端、全怿也率众投降了敌人,现在是敌人不做防备的时候,可以出战突围了。”诸葛诞等都同意。  
  于是,寿春城内的部队悉数出动,全力进攻魏军长围的南边。长围上面的魏军弓弩象雨点一样打下来,诸葛诞的部队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就这样不分昼夜进攻了5、6天,还是冲不上去,只好垂头丧气地又回到城内。
  经过这次惨烈的突围,诸葛诞守军的士气进一步低落,相继投降的人就有几万。文钦对诸葛诞说:投降的人大部分是北方的人,因此,不如把北方人都赶出城,只留下吴国士兵,因为吴国士兵家属都在江南,不可能轻率投降——而且这样也能节约下粮食。——把所有的北方人都送出城?
  诸葛诞的第一感觉就是:那我不就成了光杆司令了吗?你文钦想的倒好,我的人都是北方人,我的人都让你给打发走了,我还算什么呢?况且,你文钦和我过去积怨很深,你想怎样?
  诸葛诞坚决不同意。在毌丘俭事变的时候,诸葛诞杀了毌丘俭的来使,还抢先占领了寿春,文钦对于诸葛诞本来就没多大好感,现在更不和了。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寿春的地盘上,诸葛诞还是说了算的。自己广施恩义,手下有几千可以为自己赴汤蹈火的武林高手。于是,诸葛诞趁文钦来商量军事的时候,就把文钦给杀了。
  文钦的两个儿子一个文鸳,一个文虎,听到父亲被杀,怒火中烧,率领手下兵丁,就要来和诸葛诞拼命,但是,诸葛诞早有准备,二人只好越城投降司马昭。
  城内的这场内讧,使得本来就已经涣散的军心更无一点斗志。到了二月,司马昭骑着大马来到城边,发现城上的诸葛诞部队看到司马昭就象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司马昭大喜,说,是进行总攻的时候了。
  于是,魏军全线总攻。
  诸葛诞带着亲兵想逃,被司马胡奋(胡遵之子,胡奋之女后来嫁给了晋武帝司马炎)所杀。随同诸葛诞的几百义士被逮捕,这几百个人都被押在刑场上,刽子手每杀一人,都先问声降不降,几百人逐一问过,没有一个投降,全部愿意追随诸葛诞去死,一个接着一个被杀。
  ——诸葛诞就是这样的得人心!
  不愧是诸葛亮的堂弟。
  
  诸葛诞之乱终于被平定下去了。之后,司马昭采取了与自己爸爸,哥哥不一样的怀柔策略,对于投降的吴国将领——即使的最后走投无路投降的如唐咨、王祚、文鸯、文虎等都封了官职,对投降的吴国士兵一个不杀,全部安置在附近郡县,对于淮南被诸葛诞胁迫的军民全部赦免。(大家都对司马懿著名的围城而后降者杀和司马懿、司马师在淮南大开杀戒,记忆犹新吧。)司马昭的这种做法,使诸葛诞叛乱的消极影响降低到了最低限度。
  这次平叛把司马昭的威望又提高了一步,这年的五月,曹髦以并州之太原、上党、西河、乐平、新兴、雁门、司州之河东、平阳八郡,地方七百里,封司马昭为晋公,加九锡,进位相国,并且在晋国设置官职。但是,司马昭拒绝了。
  同时,经过这次战争的洗礼,一批忠诚于司马家的年轻将领脱颖而出,他们与曹魏皇帝没有一点感情联系,他们的出身、发迹都来自司马家的关照,理所当然地,他们对司马家感恩戴德,也从心底里希望司马家能够代替曹魏登上皇帝的宝座,这些人很快地被司马昭发现,并派驻到各地掌握着地方的军政大权:
  到甘露4年(258年),司马昭把荆州一分为二,分别安排了二个都督,王基镇守新野,州泰镇守襄阳;任命石苞都督扬州,陈骞都督豫州,钟毓都督徐州,宋钧监青州诸军事。
  
  五十七、曹髦之死
    
  高贵乡公曹髦好学有文才,引王沈(司马懿死党王昶之侄子)、裴秀(从小很聪明,被称为“后进领袖有裴秀”,中国著名的地图家,后曾绘制《禹贡地域图》18篇 )、钟会、王经等数于东堂讲宴属文,称王沈为文籍先生,裴秀为儒林丈人。《魏氏春秋》记载:司马师曾经问钟会,皇帝是什么样的人,钟会回答:“才同陈思,武类太祖”。这应该是很高的评价。另外,曹髦还擅长丹青,他画的《黔娄夫妻图》,被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目其为中品。
  如果曹髦没被郭太后举为皇帝,虽然曹氏逐渐败落,但也应该能够平平安安地渡过一生。但是,不幸的是,曹髦被推举为曹魏的第4任皇帝。身为皇帝的他,自然就有了一份责任和担子。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斗争。
  刚刚上台,曹髦身边就有自己的亲信,司马师突然死亡,使得曹髦看到了一点机会。但是,这个机会瞬间就被傅瑕和钟会化解了,自己拉拢钟会一直没有半点作用,他们竟然明目张胆地违抗圣旨,把军队交给司马昭,一起回到了洛阳。
  也是从这一次,使得司马昭认清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即使郭太后,他也不放心了,谁知道这些主意不是这个老婆子出的呢?因此,在应对诸葛诞叛乱的时候,司马昭不得不将郭太后和皇帝也都带到军中。
  面对诸葛诞的反叛,曹髦内心深处多么想诸葛诞能够胜利,打败司马昭啊!可是,事与愿违,司马昭老谋深算,一步一步地把诸葛诞逼到了死地。曹髦不得不又一次的强颜欢笑,及时地把司马昭曾经驻屯过的地点——丘头,改为武丘,以纪念司马昭的武功。
  得胜回来的司马昭更加肆无忌惮了,环顾国内,再无一个可以和司马昭抗衡的势力了。
  双方又开始了新一轮你来我往的太极推手。虽然司马昭一直再三辞让,但司马昭的摇尾系统开始风言封司马昭为晋王,公开在国中建国!本来从司马师到司马昭,就没有上过一天的朝,(难怪毌丘俭文钦在讨伐司马师的文书上称“师以盛年在职,无疾讬病,坐拥强兵,无有臣礼,朝臣非之,义士讥之,天下所闻,……”)国家大事全部都在大将军家里决定,再由皇帝以诏书的形式颁布。而现在,这个表面尊崇皇帝的形式也不要了,司马家要实实在在的建立一整套和朝廷并行的官员系统!
  曹髦不是不知道,司马家的人遍布朝廷上下,但是他相信不是全部的人都是司马家的死党,也许会有忠义之士。他也做出过努力,他不是不知道王沈、钟会、裴秀等人是司马昭的亲信,但是,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把这些人拉到自己的身边,用共同的爱好拉近彼此的距离。
  曹髦是苦闷的,当时各处都传出井中见到黄龙的祥瑞,曹髦说:龙代表着皇帝,龙应该是飞翔在天的啊,今上不着天,下不在田,困于井中,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并做了《潜龙诗》:
    伤哉龙受困,不能跃深渊。
    上不飞天汉,下不见于田。
    盘踞于井底,鳅鳝舞其前。
    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同然。
    
  高贵乡公在位六年,到260年的时候,已经20岁了,他见皇权逐渐被司马氏操控,气愤至极。曹髦还记得随时随地地拉拢能够拉拢的人士,当司马昭的亲信石苞被升官后,曹髦将他召到宫中,谈了一整天,但是曹髦还是年轻,岂知一个人的心岂是仅仅靠一天的努力能争取到的?司马昭也很紧张,看石苞一直不出来,最后司马昭派人硬是催了出来,立马问石苞说了些什么,石苞如实回答,并说曹髦是非常人啊。估计在与石苞的谈话中,曹髦已经透露出要和司马昭摊牌的意思了。
  接着就到了260年的5月7日那一天。
  曹髦打算召集全体朝臣,彻底和司马昭摊牌,用皇帝的诏书公开废黜司马昭。
  他召见侍中王沉、尚书王经、散骑常侍王业,试图说明缘由,他说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不能坐以待毙受他屈辱,今天要和你们一起讨伐逆臣!”王经说:“昔日鲁昭公无法忍耐季氏,战败后失去国家,被天下取笑。现在权利在司马氏已经很长时间了,朝廷内外的官僚士兵们都可为司马氏肝脑涂地,而不考虑是否叛逆,已经很久了。而且目前缺乏士卫,兵甲不足,陛下依靠什么?一旦如此,只会无法预测祸害,请慎重考虑。”
  高贵乡公从怀中掏出令牌扔在地上,说:“已经决定了。即使战死,何所恨?何况不一定死呢!”
  就进去告诉了太后。趁着皇帝离开身,王沉、王业连忙跑到司马昭住处报信,司马昭赶紧做好了防备。
  高贵乡公回来后,知道消息已经泄露,就带着几百名侍从,击鼓而出,要公开讨伐司马昭。
  司马昭的弟弟屯骑校尉司马伷带着自己的部队在东车门遇到高贵乡公,左右侍从呵令司马伷,于是他的部下撤走了。
  中护军贾充在南阙下与高贵乡公的队伍战斗,高贵乡公用剑,让贾充的手下退下,太子舍人成济问贾充:“行事危急!该怎么办?”贾充说:“司马公养活你们,就是为了今天,今天的事儿,没什么要问的。”另一种版本是,当时,曹髦大呼,让司马昭的手下都放下武器,司马昭的手下习惯性的放下了武器,这时候,贾充对成济兄弟说:“你们以为司马家如果败了,你们还能存在吗?”成济兄弟说:“那怎么办?”贾充说:“养你们就是为了今天!”成济兄弟接着问:“是逮着?还是杀了他?”贾充说:“杀了!”
  成济一下上前用戈刺向高贵乡公,刃穿透了背。
  司马昭得知,大惊,跪在地上说到:“百姓该怎么说我!”太傅司马孚赶过来,趴在高贵乡公腿上大哭,十分悲哀,说道:“陛下被杀,这是我的罪啊。”
  很快,皇太后下了令,称高贵乡公对自己如何如何不好,自己早就想废黜他了,可是大将军司马昭如何如何仁爱,一直不忍把他废黜掉,这孩子还用弓箭遥射我居住的宫殿,箭头就落在了我的脚下;我给大将军说过几十次,要把他给废黜了,估计皇帝本人也听说了,想用毒药把我毒死,可是事情败露了,他就直接要带人杀我并取大将军,幸亏王沈等及时报告,此儿为前锋所害等等。这个郭太后也真为难,总在胡说八道,郭太后要用平民的礼仪埋葬高贵乡公,司马孚上书要求用王礼,太后同意了。
  过了几天,在洛阳西北三十里屈涧埋葬高贵乡公,陪葬品数车。老百姓聚在一起观看,说道:“是前日被杀的天子。”有的掩面哭泣,悲不自胜。
  司马昭问尚书右仆射陈泰(陈群之子)该怎么办?陈泰说:只有杀了贾充,以谢天下才成。司马昭那舍得把自己的心腹贾充给杀了呢?接着问,你再替我想想其次的招。陈泰说:我只能说进于这话的,不知道还有其次的。陈泰可以说在郭淮死后,就任征西将军,都督雍凉诸军事,为司马家,曹魏家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陈泰还是继承了陈家的门风,他扶在高贵乡公的尸体上痛哭流涕,由于悲伤过度,竟然当场哭死了!
  三个在皇帝身边的近臣,两个去给司马昭报信去了,只有王经追随着皇帝。事后,王经被司马昭们处斩,一起被杀的还有王经的母亲,王经母亲说,人谁不死?一直就想着死不得其所,今天这样母子一起被杀,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而王沈则因功被封为安平侯。
  为了掩人耳目,司马昭不得不将凶手成济兄弟诛杀,并灭了他们的家族。在逮捕成济兄弟的时候,成济兄弟爬到楼上,对司马昭、贾充大骂,说了很多恶毒的话,逮捕他们的官军冲不上去,只得在楼下射箭,才把二人射死——成济兄弟,本来想贪图富贵,却落得个家破人亡,骂名千载,又被司马昭象捏蚂蚁一样给掐死了!而在成济未被司马昭下令处死的几天里,忠义的贾充母亲柳氏每次见到惶恐不安到贾充家讨说法的成济,都是破口大骂,然而,老太太始终不知道,幕后的真凶却是自己不忠不孝的儿子贾充!
  不过,富贵险中求。——此时的贾充的脑袋不是也在肩膀上晃上晃下的?谁叫人家以后的剩余价值更大一点呢?!杀了贾充,以后谁还和你司马昭玩呢?
  杀了成济,愿意投靠你司马昭的文化人还都明白你的苦心,不得不如此啊——何况那只是一个武夫呢?
  
  

作者:迅发 回复日期:2010-01-16 20: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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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八、斯时斯人(1)
    
  在这个血雨腥风的时代,本有济世大志的阮籍究竟能做些什么呢?
    
  正始名士被诛杀殆尽,阮籍开始不谈论、不参与世事,整天喝酒并且喝得大醉,以此为常。司马昭的特务钟会经常以求教的姿态,虚心地向阮籍问一些对世事的看法,目的是想找到阮籍的把柄,把阮籍弄倒,可是阮籍经常喝得大醉,钟会问的什么,阮籍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回答了;有一次,司马昭想给儿子司马炎娶阮籍家的女儿——司马昭也是有文化的人,也想和大文化人结亲家,——可是,阮籍知道后,连着酒醉了60天,每天是人事不省,来提亲的使者说不成话,最后只得作罢。
  然而,我们仍能从阮籍的《咏怀诗》中,隐约地看出他内心对世事的彷徨和苦闷。如第十六首写到:
    走兽交横驰,飞鸟相随翔。
    是时鹑火中,日月正相望。
    朔风厉严寒,阴气下微霜。
    羁旅无俦匹,俯仰怀哀伤。
  据何焯说,所谓“是时鹑火,日月相望”,隐指司马师于嘉平六年行废立的时间,断定“此诗正指司马师废齐上下也。”(《义门读书记》),写出了对司马师废黜齐王曹芳的不满和无奈。
  等到司马昭辅政以后,阮籍从容对司马昭说: “我生平曾经到过东平游历,喜欢那里的风土人情。”当时高贵乡公把阮籍任命为散骑常侍,那是皇帝的侍从亲信,阮籍绝不愿意和皇帝走的太近,而司马昭也不愿意看到阮籍被皇帝收买,当然很高兴,当即就任命阮籍为东平相。阮籍骑着小毛驴,来到东平衙门,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衙门周围的墙都给拆了,让里面和外面相互都能够看见,并且,治理当地的法令很简明扼要。在东平待了十来天,又乘驴回来了,司马昭引为大将军从事中郎,经常跟随司马昭左右。执法机关汇报一个杀害母亲的案件,阮籍说:“哎!如果是杀害父亲还说得过去,竟然把自己的母亲也杀了啊!”同座的人都以为阮籍说错话了,司马昭也问道:“杀害父亲,是天下最大的恶行,你却认为可以吗?”阮籍回答:“禽兽只知道母亲而不认识父亲,杀害父亲,那是象禽兽一类的行为。而杀害母亲,那就连禽兽都不如。”阮籍这样一说,大家才心悦诚服。
  和不愿意与曹魏皇室走得太近一样,阮籍同样不愿意和司马昭走的太近。当他听说步兵校尉军营内的厨师会酿酒,储藏有三百斛好酒,就向司马昭请求做步兵校尉,阮籍在步兵校尉任上一待就是8年,因此,后世也称呼阮籍为“阮步兵”。阮籍性格十分孝顺,母亲去世的时候,阮籍正和人下围棋,下围棋的另一方听说阮籍的母亲去世了,就要求停止,但是,阮籍不同意,还是坚持把棋下完。等到下完了那盘棋,阮籍喝了2斗的酒,抬头张嘴号哭一声,随口吐出几升鲜血。等到妈妈入葬的时候,喝了2斗酒,吃了一盘大肉,口里念念叨叨着完了完了,举声一号,又吐血几升,形销骨立。
  裴楷前往吊唁,阮籍披散着头发、盘腿坐着,醉眼迷离,直勾勾地直视着裴楷,有人问裴楷:“按照礼法,凡是吊唁的,主人哭了,客人才施礼而哭。今天阮籍既然不哭,您为什么要哭呢?”裴楷说:“阮籍是礼法以外的人士,所以不在乎礼法,我是俗人,所以要按礼施行。”
  阮籍的眼睛一会能变白,一会能变黑,号称“青白眼”,每每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俗人,就露出了白眼。等到嵇康的哥哥嵇喜来吊唁,阮籍就露出了白眼,嵇喜很不高兴;等嵇康拿着酒,挟着琴来吊唁,阮籍就大喜,青眼才露出来。所以,所谓的礼法之士对阮籍疾之若仇。
  何曾曾经当着司马昭的面质问阮籍,说:你行事不按照礼法,是礼法之贼。阮籍只当什么也没听见。何曾转身对着司马昭说,您以名教治理天下,决不能容忍这样的人存在!应该把这种人流放到边地,不能让他污染华夏!司马昭对何曾说:你看这人都瘦弱成什么样子了,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稍微忍忍这个人吗?
  阮籍与人说话都是“发言玄远”,从来评介一个人的好坏、是非,但是,他的内心是苦闷的,虽然语言不说什么,但是他的诗歌却曲折地诉说着什么,而他的行为却不拘礼教,宣泄着内心的孤独和痛苦。他的《咏怀诗》第三十九首写到: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
    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
    良弓挟鸟号,明甲有精光。
    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
    岂为全躯士,效命争疆场。
    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
    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
  阮籍诗歌中崇尚的“忠”、“义”,与司马氏强调“以孝治天下”正好相反。在魏晋禅代之际, 诗中描写的这位忠臣义士使人很容易联想到丹丘俭、王凌、文钦、诸葛诞等因反抗司马氏而被杀之士。清人陈祚明就说:“此岂咏公孙(疑“诸葛”之误),丘之流邪?”(《采 菽堂古诗选》)曾国藩也明确地指出:“似指王凌、诸葛诞、丘俭之 徒。”(转引黄节《阮步兵咏怀诗注》)
  自己步兵校尉军营里有一个士兵家,有一个女儿长得既聪明又美丽,还没嫁人都死了,阮籍也不认识这个女孩的父亲、兄弟,直接就到人家家里,哭着为人送葬,哭完就走了;邻居家一个美丽的少妇卖酒,阮籍曾经喝醉了,就睡在少妇的旁边,阮籍自己也不避嫌,少妇的丈夫见到了也不以为不正常;经常随着性子独自驾车,不管有没有道路,随便前行,等到走得没有路了,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总是大哭一场,才驾车回来;曾经来到荥阳,登临汉高祖刘邦和项羽交战的地方,叹息道:“当时没有英雄,才使这些小子们成名!”登武牢山,望着洛阳叹息,于是赋《豪杰诗》,有人认为该诗已不存,有人认为上面所录的咏怀诗第39首就是,存疑。
  
  等到打败了诸葛诞以后,曹髦要给司马昭以九锡,经过反复的推让,直到曹奂上台以后的景元四年10月,司马昭才接受了九锡。而为了配合司马昭的推让,公卿大臣们要劝进,这个劝进文却要让阮籍来写,如果写了这个劝进文,那就等于支持司马昭篡位,这与阮籍的思想格格不入,但是不写又不行,阮籍大概又想到了以酒醉推脱,《世说新语》记载,司空郑冲派信使到阮籍那里,而阮籍在袁孝尼家,晚上喝醉酒还没醒。人们把他扶起来后,他提笔就写,丝毫不作修改就给了信使。当时人们认为他是神笔。他写的语言优美,为当时人们所称道。
  可是,又有谁知道写完《劝进表》的阮籍,内心是何等的痛苦!
  阮籍的这篇《劝进表》,引起了后世不少人的非议。叶适说:“今《文选》载蒋济‘劝进表’一篇,乃籍所作。籍忍至此,亦何所不可为。籍著论鄙世俗之士,以为犹虱 处乎裈中。籍委身于司马氏,独非裈中乎?观康尚不屈乎钟会,肯卖魏而附 晋乎?世俗但以迹之近似者取之,概以为‘嵇阮’,我每为之太息也。”(《石林诗话》)
  仅仅过去2个月的景元四年冬天,作为一代风流名士的阮籍,终于在徬徨和苦闷中离开了这个丑恶的世界,终年五十四岁。
  过了很多年以后,王戎还怀念和阮籍一起饮酒的时光。王戎年轻时去阮籍那里,当时刘昶也在。阮籍对王戎说:“正好有两斗好酒,咱们俩一块儿喝了吧。公荣(刘昶的字)就别喝了。”于是两个人就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来,刘公荣一杯也没有喝上,不过三个人一起言谈玩笑,没有觉得有什么差异。后来有人问起这件事,阮籍答道:“比公荣强的人,不能不和他喝一杯;不如公荣的人,也不能不和他喝一杯;只有公荣,可以不和他喝酒。”还有一次,嵇康、阮籍、山涛、刘伶在竹林下畅饮,王戎后到。阮籍说:“俗人又来败坏我们的兴致了!”王戎笑着说:“你们这种人的兴致,别人能败坏的了吗?”多么舒心欢快的点滴记忆啊!难怪,后来王戎作尚书令时,一次经过黄公酒垆,对车上的客人说,从前我和嵇叔夜、阮嗣宗一起在此畅饮,竹林同游,我也忝列其末。自从嵇康早逝,阮籍亡故,我就为世事羁绊,现在酒垆虽近在眼前,往事旧人却象是“邈若山河”了。
  如今,那般妙人也是邈若山河了。
  
  五十九、斯时斯人(2)
    
  史书没有记载嵇康准确的被杀时间,只是说嵇康在景元年间被杀。
  不过,根据后人考证,景元年号只有4年(即260到263年),根据《与山巨源绝交书》所说,山涛于景元二年除吏部郎,并说“前年自河东还,闻……”,则绝交书应当作于景元三年。《绝交书》上说嵇绍“年八岁”,《晋书》载嵇绍“十岁而孤”,自作《绝交书》至嵇康被害间有一年以上,即景元4年被杀,较为合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阮籍和嵇康,这两个风流名士,竟然在同一年死去。——虽然,他们的死是那么的不同,阮籍死的那么悲凉,嵇康死的那么畅快。
  但是,他们的死都使得我们感到那么的沉重,那么动地惊天。
  过去我们已经知道了嵇康容貌之美,美的逼人,就连嵇康上山采药遇到了樵人,都惊以为神人。从官职上说,嵇康并不算什么。中散大夫,《后汉书》载属光禄勋,六百石,没有固定人数,职责是顾问对策,平时没有固定的事务,可以长期不坐班,也不需值班。
  如今,虽然天下还名义上姓曹,但是实际上已经属于司马氏了。摆在嵇康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彻底归隐,另一条是投靠合作。投靠司马氏似乎是一条更好的出路,当年竹林七贤中的山涛、阮籍、王戎都是走的这条路。
  然而,嵇康选择了不合作,而且是坚决地不合作。《魏氏春秋》载:“大将军(司马昭)欲辟康,康既有绝世之言,又从于不善,避之河东,或云避世。及山涛为选曹郎,举康自代,康答书拒绝,因自说不堪流俗而非汤武,大将军而怒焉。”(《三国志·魏志·王粲传》注引)
  嵇康平时以打铁为乐,也以此谋生。司隶校尉钟会很早就想结交嵇康,——过去,自己曾经写的《才性四本论》想让嵇康指点,却害怕当面送给嵇康,竟然隔着墙扔到嵇康的院子里,——如今的钟会已经今非昔比了,自从司马昭平定诸葛诞之乱以后,钟会被人称为司马昭的张良!现在贵为司隶校尉,炙手可热,以此等身份要结交一个中散大夫,不是抬举他了吗?!一天,钟会轻衣肥乘,率众而往。当时,嵇康与向秀正在树荫下锻铁,好像钟会那一大群人就象空气一样。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空气凝结住了,人们大气都不敢出,钟会久久地站在那里,尴尬、羞耻、无奈、愤怒……五味杂陈。等候很久也没有声音,只能听到锻铁的打击声。钟会准备离开,这时,嵇康开口问道:“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也许嵇康知道钟会的特务本相,也极其讨厌他的本性,才有此一问。钟会回答:“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从此两人结下了仇隙。
  时光到了景元二年(公元261年),这一年,山涛从吏部郎的位置上另有任命,山涛也是好意,推荐嵇康来做这个吏部郎。
  此时,有必要再说说这个忠厚人山涛。《世说新语》记载,山涛和嵇康、阮籍一见就情投意合。山涛妻子说:“从前僖负羁的妻子也曾亲自观察过狐偃、赵衰,我也想看看他们,可以吗?”一天,嵇康阮籍来访,山涛妻子劝山涛留他们过夜,给他们准备了酒肉。晚上,她越过墙去观察这两个人,心驰神迷,留连忘返,直到天亮。山涛过来问:“你觉得这二人怎么样?”妻子说:“你的才智情趣比他们差得太远了,只能以你的见识气度和他们交朋友。"山公说:"他们也总认为我的气度胜过他们。”
  到了第二年,嵇康才知道山涛曾经推荐自己做官的事情,虽然,山涛的举荐并没有得到司马昭的认可,可以说是举荐未遂,但是,当嵇康听到后,还是写下了名垂千古的《与山巨源绝交书》,说出了自己不愿为官的7个理由,把山涛推荐自己做官比做厨师羞于一个人做菜,要拉祭师来帮忙一样,使我嵇康也手执屠刀,沾一身腥臊味!(间闻足下迁,惕然不喜;恐足下羞庖人之独割,引尸祝以自助,手荐鸾刀,漫之膻腥。)全面阐述了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把所谓的礼法之士进行了无情的批判和嘲弄,这当然使司马昭大为不满。
  嵇康原本与东平吕巽、吕安兄弟为友。《世说新语》记载,吕安每想念嵇康,即使相距千里,也驾车前往。一次嵇康不在家,嵇康的哥哥嵇喜接待吕安,吕安连门也不进,只在门上写个"鳯"。嵇喜看看还挺高兴。其实,吕安写个"鳯"字是认为嵇喜是"凡鸟"。
  吕安的妻子徐氏被其兄吕巽奸污,吕安原本准备休妻并起诉吕巽。吕巽请嵇康从中劝解,并发誓不会恶人先告状,于是嵇康劝说吕安将这件事平息下来。但是之后吕巽害怕吕安翻悔,于是抢先告吕安不孝。嵇康义不负心,写下了《与吕长悌绝交书》,与吕巽绝交,大义凛然地斥责吕巽的卑鄙无耻,吕安请求嵇康为自己作证,嵇康答应了,因此也被收押。听说嵇康被收押,不少士人也要求和嵇康一起坐牢。
  钟会建议司马昭借此机会把嵇康和吕安杀掉,钟会诬陷嵇康说:“嵇康本来在毌丘俭反叛的时候,想要帮助毌丘俭的,经过山涛的劝说才作罢。并且吕安和嵇康在世上名气很大,但是言论却很放荡,对时代没有利,也妨害教化,应该乘机把他们杀掉。”
  于是, 司马昭亲自下令杀掉嵇康和吕安二人。
  当人们知道这个消息以后,3000太学学生到司马昭那里情愿,要求释放嵇康,并请嵇康作他们的老师。这些要求并没有被司马昭同意。
  临刑前,嵇康的神色象平常一般,从容不迫,他抬头遥望了一下逐渐西去的日影。还没有到行刑的时间,嵇康问哥哥要来平时喜爱的琴,就在刑场上抚了一曲《广陵散》。曲毕,嵇康轻轻把琴放下,叹息一声,说道:“过去袁孝尼曾经想问我学习《广陵散》,我没有舍得教他,《广陵散》从今往后绝了啊!”
  真是千古绝唱啊!
  说完以后,他从容赴死,时年四十岁。
  也许,有些时候,理想需要用死才能诠释,人格需要用死才能塑造。
  据说,嵇康死后,司马昭很后悔。
  《晋书·向秀传》中记载:康既被诛,秀应本郡计入洛。文帝问曰:“闻有箕山之志,何以在此?”秀曰:“以为巢许猖介之士,未达尧心,岂足多慕。”帝甚悦。秀乃自此役。——司马昭在杀了嵇康以后,还要威逼向秀吞下这枚“苦果”:你以前不是要隐居吗,现在怎么不学人去采薇了呢?向秀只得顺其意说:“像巢父和许由这样的人,并不了解尧帝求贤若渴的用心,所以隐居的生活并不值得羡慕。”
  嵇康、向秀、吕安是三个多么情投意合的朋友,一起锻铁,一起看菜园子。如今嵇康、吕安已成故人!向秀经历了大悲大痛,从而大彻大悟。他生前注释了《庄子》,只剩下《秋水》、《至乐》两篇未注解完,后来,向秀的文稿被郭象窃取,(此事见于《世说新语·文学》)自此《庄子》注有了向秀和郭象两个版本。
  后来,当向秀经过嵇康的故居,想起嵇康的音容笑貌,悲从中来,写下了缠绵悱恻、痛入心扉的《思旧赋》:
  将命适于远京兮,遂旋反而北徂。济黄河以泛舟兮,经山阳之旧居。瞻旷野之萧条兮,息余驾乎城隅。践二子之遗迹兮,历穷巷之空庐。叹黍离之愍周兮,悲麦秀于殷墟。惟古昔以怀今兮,心徘徊以踌躇。栋宇存而弗毁兮,形神逝其焉如。昔李斯之受罪兮,叹黄犬而长吟。悼嵇生之永辞兮,顾日影而弹琴。托运遇于领会兮,寄余命于寸阴。听鸣笛之慷慨兮,妙声绝而复寻。停驾言其将迈兮,遂援翰而写心。
  
  千载以下,读之依然是沉重的叹息……
    
  六十、密谋伐蜀(1)
    
  曹芳是曹睿的名义上的儿子,曹髦是曹丕的仇昭仪生的儿子东海定王曹霖的儿子,可以说都是曹丕的直系后裔。
  而曹髦被杀以后,司马昭看中的皇帝人选却是曹操环夫人生的曹宇的儿子曹璜。似乎司马家对于环夫人生的两个儿子都比较友善。曹操的环夫人一共生了三个儿子,老大就是大名鼎鼎的曹冲,老二是彭城王曹据,老三就是曹宇。在曹芳被废的时候,司马师就想把曹据立为皇帝,只是因为论辈分曹据还是郭太后的叔叔,郭太后为了自身的利益,坚决予以反对,并且提出了适当的理由:曹髦是文皇帝的直系子孙,并且聪明,好学;大宗还有继承人,就要先选择大宗的人选。说得头头是道,司马师没有办法,只好答应。
  实践证明,大宗的人都比较牛,他们以为皇位理所应当是他家的,因此,责任心比较重。比如,曹髦竟然用自己的生命去维护皇权,这样的结局确实不好收场。司马昭需要的是平稳的过渡,而不是激烈的斗争。
  假如选择一个文帝曹丕以外的曹氏子弟呢?也就是说,选择一个曹操其他儿子的后代是不是要好一点呢?
  众所周知,曹丕对自己的兄弟们是十分刻薄的,甚至可以说王凌企图立曹彪,其实也可以隐约看出文帝系统和曹操其他儿子系统对皇位的争夺。那么,立这些个对皇位没有任何感情,甚至对我司马昭立他还感恩戴德的旁系子孙,是不是对我更加有利呢?对于他们而言,被立为皇帝,终于离开了近乎禁锢的邺县,等于是捡到了一个天上掉下的大馅饼。即使,以后我取而代之,侥幸当上皇帝的这个人,也不至于象曹芳、曹髦们那样情绪激动吧?
  于是,司马昭打定主意要立文帝系以外的一个人。
  司马昭和曹据、曹宇关系都很好。这次,司马昭要立曹宇的儿子曹璜。郭太后应该努力过。但是,今天,已经不是5年前的时候了。5年前,在立曹髦还是曹据的时候,郭太后努力过,最后胜利了。仅仅过去5年,司马家的势力已经今非昔比,朝中遍布司马家的人,哪有一个人为曹氏说话?大家对于将来要发生的事情都心知肚明,不少还热切地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好弄个开国元勋当当呢。
  司马昭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所有的公卿大臣们说应该立曹璜。郭太后已经老了,也管不了许多了。
  于是,决定下来。有趣的是派到邺县迎接曹璜的是司马昭的长子中领军司马炎。
  在即位以前,司马昭又想了一个歪主意,那就是给曹璜改个名字。曹璜,好像很够味。得改改。理由是:曹璜这个名字不好避讳。那改成什么呢?曹奂。奂与璜。一字之差。璜是黄王,奂是换。时时刻刻提醒你:让你坐这个位置,可不是别的,为的是,让你换位呢!别象曹髦一样想的太多了,弄得大家都不好意思。
  曹奂很识相。真的也很配合。从260到265在位的5年中,唯一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事情,就是,隔三差五的发出诏书,请求给司马昭加九锡,封晋公,封晋王。
  这里简单介绍一下曹魏的封爵制度。自曹魏起正式废除了秦汉以来的二十等爵,实行公侯伯子男五等制度,黄初年间,定爵制为九等:王、公、侯、伯、子、男、县侯、乡侯(最初在乡侯之下还有亭侯,后省)、关内侯。王为皇室宗亲独有;公、侯、伯、子、男五等宗室、功臣都有,均有封地;县侯、乡侯、关内侯为功臣及子弟起家封爵,无封国,食租税。王至男视官一品,县侯视三品,乡侯视四品,亭侯视五品,关内侯视六品。黄初三年始封皇子为王,并封王之庶子为乡公,嗣王之庶子为乡侯,公之庶子为亭伯;黄初五年改封诸王皆为县王,以县为国;明帝太和六年再调整,改封诸侯王,以郡为国。王国置相、都尉(以上五品)、傅、保、友(以上六品)、郎中令、中尉、大农、司马(以上七品)、家令(八品)各一人;公国职员如王国;侯国置相(八品,相当县令)一人以及家令、家丞、傅等家臣。
  因此,当曹魏最后一个皇帝也就是魏元帝曹奂给予司马昭王的封号的时候,其实,已经意味着把祖宗家法背弃了,要把祖业让人了。
  司马昭却一直显得很矜持,再三再四,甚至于十次八次的拒绝接受皇帝给予的恩宠。那是为什么呢?
  司马昭想的是,要立下足以震慑住国人人心的功业,才接受水到渠成的晋王封号,瓜熟蒂落的果子吃起来才香甜。
  什么样的功业?
  灭国。
  于是,在景元三年(公元263年),司马昭狼一样的眼睛投向了时时骚扰边境的西南撮尔小国——蜀国。
    
  六十一、密谋伐蜀(2)
    
  就在嵇康、阮籍死的前后,司马昭密谋着伐蜀事宜。
  在探讨司马昭的伐蜀理由之前,我们且看看,这些年来蜀国究竟干了些什么?
  从234年诸葛亮去世以后,直到238年年底,蒋琬出屯汉中,其间,蒋琬曾经企图从汉中东进,但遭到否决,以后,就任命姜维为司马,“数帅偏师西入”,从西边企图联络羌胡,占领陇西。派给姜维的多是小股部队,基本上是做试探性的攻击,或者借助魏国羌胡叛乱,进行支援性质。比如,《三国志,郭淮传》记载:魏正始元年(240年)“蜀将羌维出陇西。淮遂进军,追至强中,维退,遂讨羌迷当等,按抚柔氐三千馀落,拔徙以实关中。”
  魏国正始初年即从正始元年(公元240年)到正始6年(公元245年),蜀国第一人蒋琬去世,由于蒋琬长期有病,所以,蜀国没有进行大的北伐行动,唯一一次是在公元244年,魏国曹爽派遣10万大军进攻蜀国,姜维和费纬出兵兴势,派王平袭击魏将曹爽,取得汉中保卫战的胜利。但是,遗憾的是,蜀军没能扩大优势,采取进一步的进攻手段,原因在于:蜀国本来就没有打算主动进攻,所以,粮草等根本就没有什么准备,只是被动防御。其间,蜀国主力部队都退守到绵阳。
  这是诸葛亮死后的11年,蜀国基本上是在一个病秧子的领导下度过。
    
  蒋琬死后,费祎执政。从245年到253年8年时间,费祎更是抑制姜维做大的军事进攻,每次仅仅给姜维1万多人马。其间,主要还是利用魏国陇西的羌胡反叛力量,扰乱魏国社会稳定。比如:魏正始8年(247年),也就是曹爽和司马懿关系恶劣、司马懿装病的那一年,姜维率兵出陇西,与魏将郭淮,夏侯霸大战洮西,凉州胡王白虎文,治无戴投降姜维,姜维把他们迁移到蜀国,而其他小种的反叛羌胡却被魏国郭淮击败。到249年魏国高平陵事变以后,夏侯霸逃亡蜀国,成为姜维的一个得力助手。那年的秋天,姜维派句安、李歆在陇西曲山修建了两个城池,被郭淮、陈泰攻下,损失惨重;后又派廖化企图进攻洮水,也被邓艾识破,无功而返。250年,姜维又进攻西平,没有攻下。但受降了一个郭修的人,此人心怀魏国,多次想刺杀刘禅未果,终于在253年刺杀了费祎。——这年的正月费祎被刺杀,这年的夏天,姜维就带领数万人进攻石营,围着了狄道。
  以上是费祎当政的8年中,大致的一些军事行动。
    
  从253年的夏天算起到263年蜀汉灭亡的10年时间,姜维一共进行了6次比较大的西征。
  第一次,就是253年的夏天,姜维率领数万兵出石营,经董亭,围南安,魏雍州刺史陈泰解围至洛门,维粮尽退还。《三国志,姜维传》,这次由于同时有吴国诸葛恪率20万大军进攻魏国,魏国也集结20万兵力迎击,因而西线兵力不足。魏军集中了西线的所有兵力,前往南安的狄道解围,姜维却因粮草不足而撤退,可以说是浪费了一次很好的机会。
  第二次,是第二年的254年,狄道长李简投降蜀国,导致姜维出兵陇西。姜维占领狄道以后,又进而攻下河间、临洮。但是,在交战中,魏国将军徐质斩杀蜀国荡寇将军张嶷,姜维只好把攻下的三个地方的人民迁移入蜀,草草而回。
  第三次,是255年秋天,姜维和夏侯霸不顾张翼的反对,率领数万兵马再次进攻狄道。当时魏国刚刚平定毌丘俭和文钦的叛乱,司马师刚刚死去,魏国征西将军陈泰命令雍州刺史率兵先去狄道,坚守等待陈泰大军一起到了,再和姜维交战,结果王经不听陈泰的话,到狄道以后,王经与姜维战于洮西,结果大败,死伤万余人。当时蜀国张翼建议就此罢手,结果姜维不听,进围狄道。魏国经此大败,高度重视起来,任命邓艾行安西将军,和征西将军陈泰并力抗击姜维,同时,太尉司马孚亲自领兵作为后援。陈泰正确分析了当时的形势,认为,姜维提兵来,利在速战,王经本应当坚守,结果他主动出击,造成失败;而现在呢,姜维胜利了,本来应当不顾狄道,往东进兵,占据栎阳的粮食,然后放兵招纳羌胡,再东向和我争夺关陇,这样眼光就大了,我们都不利了,结果现在他姜维乘着战胜之威却顿兵在坚城之下,等到兵的锐气消磨掉了,粮食也跟不上了,他就退了。于是,陈泰提兵迂回到姜维背后,姜维担心被围,就撤掉了狄道之围,回军,姜维退屯钟提。
  第四次,就是第二年256年,因为上一年的胜利,姜维被封为大将军。到这一年的7月,姜维又率兵出祁山,安西将军邓艾和姜维相距,夜里渡过渭河,沿着山向东移动准备进攻上邽,邓艾在段谷和姜维大战,由于蜀国的胡济军没有按时到达战场,邓艾军大破姜维军,姜维部队死伤惨重。姜维上书要求自贬,刘禅只好把姜维刚刚封的大将军又罢免,以卫将军履行大将军的职责。
  第五次,257年,司马昭兴起了讨伐诸葛诞的战役,关中的部队也调往东部地区。姜维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就率领数万部队,从骆谷(陕西省周至县西南)出击,抵达沈岭(周至县西南)。这时,长城(曹魏帝国沿边所筑的御敌要塞)存粮很多,而守军太少,征西将军、雍凉军区司令长官(都督雍凉诸军事)司马望(司马孚的次子,与司马昭为堂兄弟)和安西将军邓艾,进兵据守。姜维在芒水(周至县南里水谷)扎营,屡次挑战,司马望、邓艾只是坚守不出。双方陷于僵持,一直等到第二年司马昭杀了诸葛诞,姜维才率兵退回成都,又被封为大将军。
    
  原来,从刘备开始,留魏延镇守汉中(陕西省汉中市),沿边谷中的险要关卡都有实力坚强的部队驻防,魏军来攻击时,进都进不来。如果敌人进攻,那就让敌人顿兵于汉中外围的险要关卡之下,等到敌人疲惫,再进行追击包围打击。244年打胜曹爽的兴势(陕西省洋县北)之役,就是这个办法。等到姜维当权,他却异想天开地建议:“分别防守各地险要,只是消极抵抗,不能积极进取。不如诱敌深入,各据点储存粮秣,加强守卫,主力退守汉城、乐城。敌人一旦进入汉中平原,我们各城严密防守,再派出机动部队乘虚攻击,敌人攻城攻不下,郊野抢不到粮食,千里之长的供应线,自然不能长久维持。等他们撤退之日,我们各城同时出击,加上机动部队的力量,这是一个大歼灭战略。”
  刘禅(本年52岁)接受这个建议,命汉中防卫司令胡济撤退到汉寿(四川省广元市西南),监军官(监军)王含据守乐城(陕西省城固县),军事总监(护军)蒋斌据守汉城(陕西省勉县)。
  姜维的建议根本上就是一个不考虑双方实力的糊涂想法,把险要让出去,把敌人引诱进平原,那是要冒你平原诸城被攻破的巨大风险的啊!自己本来有地利之便,反而要放弃掉,真是匪夷所思,最后蜀汉的败亡与此不无关系,其所作所为却实在是把蜀汉帝国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中。
  姜维的最后一次北伐是在蜀汉的景耀五年(262年)。十月,姜维进攻曹魏帝国洮阳(甘肃省临潭县);曹魏帝国征西将军邓艾在侯和(甘肃省卓尼县东北)迎战,击破蜀汉军,姜维退守沓中(甘肃省舟曲县西北。沓,音tà)。
  此时,黄皓欲以阎宇替代姜维,姜维因厌恶黄皓擅权,曾向后主请求诛杀黄皓,但后主没有接受,姜维察觉此举可能惹怒黄皓,为了避祸便避居沓中,屯田避祸,直到钟会,邓艾领大军征蜀,蜀亡。
  分析起来,即使在局部实力较强的时候,姜维统揽全局的能力也比不上他的对手魏国的陈泰,因此抓不住制胜的有利时机,这主要体现在第1、3、5次北伐,这三次都是在魏国东方有事,局部处于不利态势的情况下,姜维扩大不了战果;在具体作战上,姜维总是胜不了自己的死对头邓艾,这主要体现在第4、5、6次北伐和以后的邓艾灭蜀之战中;在战略布局上,又有一种自负的骄傲,认识不到自己小国仅有10万兵的事实——那就要求不仅要注重进攻,而且更重要的还要做好防守工作,——却采取了要诱敌深入。放弃沿边屯守的危险策略,竟不想想一旦敌人进来,攻下你平原中的城市,你汉中不是完了吗?!——只想到自己有能力消灭人家……
  郁闷。
    
  这就是司马昭决定进攻蜀国以前所发生的事情和司马昭面临的形势。
    
  六十二、密谋伐蜀(3)
    
  在这种情况下,司马昭不失时机的抓住了进攻蜀国的机会。
  但是,一直穷于应付来自蜀国和吴国两面夹击的朝臣,大多数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局面。对司马昭主动挑起对蜀国的进攻提出了异议。
  只有钟会支持司马昭的计划。
  钟会的发迹是受到了司马师的赏识。一次,司马师让中书令虞松写一篇上呈皇帝的奏表,虞松交上去几次,司马师都不满意,给打回了几次,弄得虞松很郁闷,可是思来想去又没办法。钟会看到虞松抽愁眉苦脸的,就问是什么原因,虞松把奏表拿给钟会看,钟会读了读虞松写的奏表,只改动了5个字,就说ok了。虞松把改动后的奏表交给司马师,司马师看后大为赞赏,问是谁改的,虞松说是钟会。司马师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人是可以大用的,你可以叫他来见我。
  虞松给钟会说司马师要见他,钟会问虞松司马师是一个什么样的主子。虞松回答,司马师不仅博学,而且明察分毫,对一切事务都融会贯通。钟会就闭门谢绝一切宾客,认真思考了整整10天,然后去见司马师,早上去,一直和司马师谈到深夜,等钟会走后,司马师叹息说道:“真是一个配得上辅佐皇帝级别的人才啊!”毌丘俭叛乱的时候,钟会追随司马师东征,成为司马师的军师。等到司马师突然死去,钟会拒绝了皇帝曹髦的命令,把军队交给了司马昭,为司马昭顺利过渡立下了汗马功劳,钟会的举动立即受到司马昭的信任,随后,钟会坚决拒绝了皇帝升任自己为太仆的拉拢,全身心地投入司马昭的怀抱。诸葛诞叛乱,钟会设下计策,促使吴国将领全怿等人的投降,从此,被人们誉为司马昭的张子房,成为司马昭的得力助手。
  姜维的反复骚扰,虽然象跳蚤叮咬一样使魏国所损不多,但是的确让人感到十分讨厌,司马昭曾经想派刺客刺杀姜维,但被从事中郎荀勖劝阻,促使司马昭下定了讨伐蜀国的决心。但是,反对之声不仅在朝堂上不绝于耳,一直在蜀汉前线的征西将军邓艾也屡屡上疏,表示异议。司马昭派遣大将军府主簿师纂前去监视并督促邓艾,邓艾只得奉命。
  司马昭一口咬定:平定诸葛诞以来,已经过去了6年,吴国地广低湿,确实难打,因此,要打,也得先打蜀国,打下蜀国三年以后,顺流而下,水路并进,就可以一举灭吴。估计蜀国也就10万兵马,除去驻守成都以及四境的防守部队,机动兵力也不过5万人。现在让邓艾等人在西北沓中牵制住姜维,我军主力从东部远程奔袭汉中,一定可以得手。
  说得有点道理,其实,司马昭对于能否一战灭亡蜀国也并非如此有把握。不过,司马昭如此热衷于在境外建功立业还有着更深一层的原因:
  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司马昭内心是多么渴望得到九锡之礼,又是那么羞羞答答地数十次的拒绝就知道了。得到相国和九锡之礼,无疑是迈向禅让的关键一步。早在甘露三年夏五月,司马昭就让曹髦下诏以其为相国,封晋公,食邑八郡,加之九锡,可是又假惺惺地前后九让。到甘露五年四月,司马昭终于不再“礼让”,当上了相国,晋公,加九锡,明摆着要走曹操代汉的老路。
  可是,本来平稳过渡的事态突然间却发生了意外。
  少帝曹髦忍无可忍,于同年五月初七,驱车声讨司马昭,并被成济刺死于南阙。出了刺死皇帝这样的大事,司马昭权衡再三,虽然曹操也得到了九锡,但人家曹操可没把汉献帝刺死,并且曹操平定四海的功业也非自己可比,自己脸皮怎么厚也不好意思为得到九锡,就把皇帝给捅了,那自己以前的反复推让不是显得太假了吗?于是,司马昭只得恋恋不舍地于当月二十一日“固让”相国、晋公、九锡之命,一来平息民愤,二来给自己的脸上多多少少地擦点五彩粉黛,最后,郭太后“诏许之”。
  等到曹奂上台以后,这种“封九锡——固让”的把戏又玩了几次,司马昭还是一直羞答答地不肯上台。主要原因还是:司马昭需要来一次类似平定诸葛诞一样的胜利,只有这样,自己才堂而皇之地拿回来自己曾经当了一个月、屁股还没暖热的相国、九锡之位——即使打不下蜀国,哪怕是占领汉中,或者有一次像模像样的胜利就成!——这就是政治嘛。
  钟会深刻理解了司马昭的意图。
  自然的,钟会被司马昭任命为伐蜀的主力部队总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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