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银行借记卡bin号:不可复制的狼性征服:蒙古帝国空前绝后四百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18:37:31
公元13世纪,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西欧诸国卷入了针对穆斯林的十字军东征,在东方,金国与南宋两个当时超级大国正在进行着更加惨烈的中原大战。放眼天下又到了谁主浮沉的时候。就在此时,蒙古在成吉思汗的带领下崛起,上演了从一个草原部落到世界霸主的传奇故事,创造了军事、战争史上东、西方不败的不朽神话!

 

  1219年的农历九月,天气并不算冷,但花剌子模的边境重镇讹答剌城,却仿佛笼罩在冲天的寒气之中!城头上的守将亦纳勒术,正神情木然地向前方眺望。透过他深蓝色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他的心都在剧烈地颤动!士兵们像雕塑一样伫立在城头,只有不时转动的眼珠才透出一丝生气。

  亦纳勒术的额头突然渗出了汗水,五官在不由自主地轻微抽动。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远方出现了一缕烟尘。隐约传来了马蹄声,渐渐由远及近。随着亦纳勒术不断夸张放大的瞳孔,一大队蒙古骑兵出现在视野当中。转瞬间被马蹄卷起的尘沙遮天蔽日。

  此时的讹答剌城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狼群团团包围。蒙古兵那一张张黄色的脸,变得异常恐怖,饿狼一般的眼神仿佛要把守城的士兵生吞进去。一时间战马的嘶鸣夹杂着蒙古骑士的怒吼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几乎将整个讹答剌城淹没!

  亦纳勒术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蒙古大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把自己的手背放在嘴里狠咬了一口,钻心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如梦方醒的亦纳勒术,当年不可一世的“海儿汗”,如今已后悔不已。他当初屠杀蒙古商队的鲁莽行为,不但给自己和讹答剌城的百姓招来了灭顶之灾,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欧洲也将由此遭受一场血洗!初秋的斡难河畔,草长莺飞,一只神秘的车队正急匆匆地沿着岸边向前行进。车队最前面的一匹白马上端坐着一位英俊少年,他手握配刀紧张地环顾着四周,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辆马车,整个车身都被黑色的轿帘遮得严严实实,显得格外的诡异和神秘!

  忽然间,一只苍鹰迅速从云层下划过,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鸣叫。少年胯下的白马突然变得局促不安,四蹄刨地,似乎准备夺路而逃,少年隐约感到前面有一股杀气袭来。他急忙勒住马头,车队也缓缓地停了下来。

  少年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土坡上有三匹战马,马上端坐三名壮汉,他们手持兵器,目露凶光。为首的一人身资挺拔,气宇不凡,此人用刀头向少年一指,大声喝到:“将你身后轿内的人留下。”少年问道:“你是什么人?”那人轻蔑的一笑,冷冷的答道:“也速该。”

  少年闻听“也速该”三字,顿时大惊失色。在此危急之时,少年身后的一个随从说道:“少主人不必担心,他们只有三个人,我们凭借人多,可以保护车队冲过去。”话音刚落,这名随从便一马当先直扑也速该,与此同时也速该也催动胯下的黑马,直奔车队急驰而来。两马相交的一刹那,只见也速该弯刀一挥,那名随从的头颅随着他刀尖的划过飞出了两、三丈远。腔子里的血顷刻间向空中喷射了两三尺高!

  其他的随从一下都被惊呆了,他们掉转马头拼命地逃命而去,只剩下了少年和那辆被包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这时突然从马车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我看那三人来者不善,你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还是赶快跑吧,不要因我而白白丢掉性命,像我这样的女人多得很,将来再娶一个,让她叫我的名字就是了。”说完一件红色嫁衣从车内抛向了少年,少年接过嫁衣也不多说,含泪掉转马头径自逃命去了。

  也速该策马来到车帐前,用带血的刀尖轻轻地挑起了车帘,车内一个泪眼婆娑的女子正在瑟瑟发抖,她恐怖的眼神和也速该狼一样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她微微颤动发抖的嘴唇说道:“我丈夫是天底下难得的好人,你们却要把他最爱的人从他身边夺走,你们不怕腾格里降罪吗?”也速该笑道:“我才是天下最好的男人,赶走了你的丈夫,再还你一个更好的丈夫。”

  那女子一路上不停地啼哭,《蒙古秘史》这样夸张地记载:“斡难河被震起了波浪,山谷森林被震出了回音。”但是,也速该却不为所动,反而在一旁叫她不要再哭,忘记舍她而去的丈夫,还唱道:

  你所搂抱的人啊,

  已经越过好些山岭;

  你所痛哭的人啊,

  已经渡过好些河川;

  大声痛哭啊,

  千山万岭也无法看见你;

  追寻踪迹啊,

  足迹已灭也无法跟得上;

  别哭了吧。

  草原的夜晚,格外的迷人,缕缕未散的炊烟,充满了诗情画意,也速该借着酒意步入洞房。白天抢来的那个美人正独自坐在床边,眼中仍旧浸满了泪水。在烛光下那女子显得格外迷人,白皙的皮肤,乌黑的秀发,性感的双唇,高耸的酥胸……

  也速该知道这个美人是被迫嫁给自己,有些不情愿。便对她道:“这里的大汗是我叔父,他死后将由我出任新的大汗,你将来就是咱们部落的王后了。”这女子听到“王后”这个词立刻转悲为喜,破涕为笑。

  都说女人善变,但这也变得太快了,白天还哭得山河变色的贞洁烈女,晚上却心甘情愿地投入了敌人的怀抱。其实这也无可厚非,在那个兵荒马乱、战火频仍的年代,女人变成了一种资源,只有强者才可以拥有。当时草原上的女人,仿佛延续了某些雌性动物的择偶法则,就是选择最强势的男人进行交配。所以这个时代的游牧民族抢亲便成为一种习俗。这也许就是最原始的优胜劣败,物竞天择。

  两人年貌相当,自然是干柴烈火,也速该将美人揽入怀中,轻轻地解去了她的衣衫,一寸一寸吻着她白皙而又光滑的玉体……

  一夜风流,几番风雨,翻江倒海,欲死欲仙!

  次日一早,也速该方想起问美女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答道:“诃额仑。”这便是日后大名鼎鼎的月伦夫人。她与也速该的邂逅,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将改变未来整个世界的命运!

  半年之后,诃额仑怀孕了,也许当时谁也不曾想到,诃额仑腹中的孩子,不仅在蒙古草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且是使普天之下皆为之震惊的人物,他便是成吉思汗。正值新婚燕尔,也速该与妻子诃额仑正陷在如胶似漆的无尽甜蜜之中时,也速该却突然接到战报,又要出征了。毕竟这是一个战争频繁的乱世。当时的情形,正如成吉思汗日后教育子孙们所言:“汝等未生之前,有星的天空旋转着,众百姓反了,不进自己的卧内,互相抢掠财物;有草皮的地翻转着,全部百姓反了,不卧自己被儿里,互相攻打。”

  书到此处,有必要介绍下蒙古的起源之谜,关于蒙古的起源一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人说蒙古人是东胡的后裔,还有人说匈奴是他们的祖先,不过还流传着一个更有趣的说法:传说中蒙古的亚当和夏娃是勃儿贴赤那和豁埃马兰勒,这两个人名的汉字意译是“苍色的狼”和“惨白色的鹿”。因此旧译《元朝秘史》记载说:“成吉思汗的根源是:奉上天之命降生的苍色的狼,他的配偶是惨白色的鹿,他们同渡过腾汲思海子(今内蒙古自治区呼伦湖)而来,在斡难河(今鄂嫩河)源头、不儿罕山前立下营盘,生下了巴塔赤罕。”这就是《秘史》所说的成吉思汗的始祖,他们距离成吉思汗整整二十二代。

  这个传说显然是契丹族关于男子乘白马、女子驾青牛在木叶山下生子传说的翻版,反映着以狼和鹿作为崇拜象征的两个部落或氏族生育了蒙古各部落的共同的男祖先。它只是蒙古部落迁到不儿罕山时期的一段记忆。

  意思是说,这是传说中的两个氏族,其中男子所在氏族以狼为图腾,女子所在的氏族以鹿为图腾。“图腾”作为人类最古老的文化之一流传至今,图腾(Totem),原为美洲印第安鄂吉布瓦人的方言词汇,意思是“他的亲族”。图腾崇拜的核心是认为某种动物、植物或无生物和自己的氏族有血缘关系,是本氏族的始祖和亲人,从而将其尊奉为本氏族的标志、象征和保护神。

  蒙古草原,即秦汉以来的漠北、漠南的辽阔草原,自古以来就是我国北方各少数民族活动的历史舞台。匈奴、鲜卑、柔然、突厥、回鹘、契丹、女真等曾先后在这一地区兴起,或先后在这一地区建立过自己的统治。

  公元12世纪中叶,由于新上台的金世宗忙于稳定内部,镇压起义,还要与南宋周旋,对于部落林立的漠北地区,鞭长莫及,无暇过问。于是,蒙古、塔塔儿、乃蛮、克烈、蔑里吉等五大部落各自为政,草原牧场、奴隶、牛羊都变成了互相争夺的对象。一时之间,血族复仇,争霸称雄的战争此伏彼起,整个漠北大草原处于一个纷争不已的混乱年代。

  也速该号称当时蒙古部落的第一勇士,他不能也不愿愧对这一比生命更重要的荣誉,他必须放下儿女私情,去无休止的征服和讨伐。他的敌人是老对手塔塔儿部,虽然他们在同一片草原牧马放羊,但却既无邻里情也无同乡谊,世代相争、形同水火、不共戴天!

  得知要再次出征塔塔儿部,蒙古部群情振奋,似乎塔塔儿部落的财宝、土地、奴隶、牲畜和女人已经唾手可得。

  早春时节,乍暖还寒,塔塔儿部获知也速该率部来攻,急令铁木真和库鲁不花两个勇士率众抵御。两军对阵,也速该一马当先直扑敌阵,铁木真手中挥舞着一根狼牙棒催马来迎。也速该不仅膂力过人,而且手中的长矛神出鬼没。铁木真力大绝伦,手中的狼牙棒有百余斤重,舞动开来,隐隐有风雷之声。二人势均力敌,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铁木真有勇无谋又贪功心切,被狡猾的也速该看破了心思,也速该故意示弱引铁木真露出破绽,铁木真不知是计,恨不得一棍将也速该扫落马下。两人又拆了十几招,铁木真劈头一棒砸向也速该百会穴,就在狼牙棒离头顶不足一尺之时,也速该突然将身一闪,铁木真招式用老,想抽招换式为时已晚。也速该乘机矛交单手,欺身而上,一声断喝,单臂一挥将铁木真走马活擒。

  一旁观战的库鲁不花见铁木真被擒,急忙催马来救。也速该觉得已恶战多时,马上又多了一人,恐难以力敌库鲁不花,于是掉转马头佯装诈败,库鲁不花催马紧追,也速该迅速抽出腰间佩带的弯刀,转身一挥,弯刀刹那间螺旋式飞向库鲁不花的战马。这一招库鲁不花始料不及,咔的一声,一只马蹄被齐刷刷地削了下来,顿时人仰马翻,库鲁不花刚想爬起,也速该的长矛已经抵住了他的咽喉!

  蒙古部众见也速该连擒二将,士气大振,蜂拥而上杀得塔塔儿部落花流水,抢得武器和马匹不计其数,也速该首战告捷便乘胜追击。准备一举将塔塔儿部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以彻底除去这个夙敌。但塔塔儿部又岂肯坐以待毙,束手就擒。他们经过反复商议,派出了塔塔儿部最英勇善战的两位名将,阔湍巴剌合和札里不花前来迎战。

  阔湍巴剌合与札里不花颇有计谋,知道也速该骁勇,不可力敌。于是和也速该展开了游击作战,昼伏夜出,不停疲扰。弄得也速该焦头烂额,不知所攻。正当也速该一筹莫展,无计可施之时,忽传蒙古部首领,也速该的叔叔忽都剌哈病危的消息,他不敢怠慢,立刻下令班师回蒙古。大军行至迭里温盘陀山下,遇见弟弟塔里台斡赤斤前来迎接,塔里台斡赤斤向他道贺。也速该道:“此番出师,未能大获全胜,只擒得两员敌将而回,何贺之有呢?”塔里台斡赤斤道:“哥哥虽未报得大仇,然擒获敌将,已足使之丧胆。且嫂子已经产下一奇子,乃是极大的喜事,怎么不要道贺呢?”也速该闻得诃额仑产下一子不禁大喜过望!

  原来,诃额仑得知也速该班师的消息,也随塔里台斡赤斤一同来迎接,但是行至迭里温盘陀山前,突然腹中一阵剧痛,随即产下一个棱角分明的奇子,其子头角峥嵘,双目炯炯,啼声似狼嚎。更有一件奇事,小孩初出母胎,右手握得甚紧。旁人打开一看,掌中竟握着一块凝血,其色紫赤,宛若猪肝,其坚无比,浑如铁石,光明透澈,很为奇异。众人不知其故,都谓之吉祥之兆。如果从现代的医学角度来解释,这是典型的怪胎!

  也速该看了儿子,不禁大喜!遂即说道:“我此番征讨塔塔儿部,只一仗就擒住了他的大将铁木真。现在就把这小孩取名为铁木真,以作纪念。”铁木真蒙语意为“铁之变化”。也速该的这个儿子“铁木真”,便是未来大名鼎鼎的成吉思汗。虽然学界一直对成吉思汗生年问题争论不休,但经过笔者研究认为成吉思汗生于1162年5月31日。国内史学界也基本上采用这一说法。

  铁木真诞生的年代,正是蒙古草原最为黑暗的年代。由分裂与征战、屠杀与死亡、奸淫与焚烧、掠夺与强占、大义凛然与卑劣无耻、英雄壮举与阴谋诡计所组成的光与暗的镇魂曲响彻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也速该带领家眷回国以后,急忙去看视忽都剌哈汗的病情,忽都剌哈汗此时已生命垂危,见了也速该不觉凄然泪下道:“我要与你诀别了,以后国事可由你主持,百事皆须谨慎,虽然不可畏缩,却也不可鲁莽。”也速该当然不会推辞,又将擒住两员敌将和生了儿子的事情,一一告知后随即退出。忽都剌哈汗当晚便命丧黄泉。

  办完了丧事,也速该正式继位。远近各族由于对他都十分畏惧,完全服从他的命令,塔塔儿部更是不敢轻易来犯,也速该逍遥自在,闲暇时左拥娇妻,又抱小儿,尽情享受着天伦之乐。此后,诃额仑又连生三子,一个名合撒儿,一个名合赤温,一个名铁木格。最后又生一女,取名为铁木仑。也速该嗣位之后,又另纳一妾,生下两个儿子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

  六子之中,铁木真最为聪敏。不仅有苍狼的凶残,更不乏狐狸的狡猾。而且像父亲一样有一副强健的体魄,颇得也速该的喜爱。也速该经常这样教育儿子:“这个世界就是强者的乐园,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优胜劣败、物竞天择、兵争天下、胜者为王是唯一的法则。所以我们苍狼的后代,不是吃人就是被人吃。”

  诃额仑教育子女的方法更加含蓄。她经常对儿子们道:如果男人不处于强势,将来连自己的妻子也无法保护(这方面她很有生活),草原不相信眼泪!

  铁木真就在这样的熏陶下一天天长大,他从此开始讨厌弱者,更准确地说,是讨厌那些同样具有蒙古人血统的弱者,这一思想在此时萌芽,日后则愈发明显地渗透于他的言行举止之中。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逐渐形成了对周围世界的独特认知观,开始用自己的眼睛看,用自己的头脑想这个世界。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铁木真转眼九岁了,他不但熟练地掌握了摔跤、骑马和射箭的各项技能,还经常随同父亲一同去狩猎。铁木真不但拥有游牧民族的粗犷和豪放,他身上还充满了苍狼后代那种噬血的本性!

  眼见儿子日渐成熟,也速该决定提早给铁木真订一门婚事。1171年,正逢秋高气爽,风轻云淡之季,也速该带着铁木真到弘吉剌部斡勒忽讷氏,也就是诃额仑的娘家去看望舅父,同时准备为铁木真物色一位合适的媳妇。

  父子二人离开了怯绿连河下游,树木苍翠的溪谷地区,穿过开满狼毒花的丘陵,行至扯克撤儿和赤忽儿古两山中间时,遇到了弘吉剌氏的德薛禅。“薛禅”蒙语含有“智慧”之意,只有德高望重、才智超人的老者才能获得这一尊称。“德薛禅”即名字叫“德”的智慧老人。

  也速该和德薛禅熟识已久,又聊得颇为投机,便将为儿子择亲之事告知了德薛禅。德薛禅上下打量了一番铁木真道:“我昨日夜有所梦,非常奇异,莫非要应验在你儿子身上?”也速该不解道:“汝何梦哉?”德薛禅道:“我梦见一只猎鹰,带着日月,飞到我手上停住。”也速该闻听连忙道喜:“这神鹰将日月送于你手上,料想是你的福分,可见你后福不浅啊!”

  德薛禅道:“我的后福,看来要全仗你儿子了。”也速该正诧异间,德薛禅对着父子二人唱道:“我们弘吉剌部啊,自古以来美女多。把我的女儿许配给你的儿子吧,让她坐上带篷的车啊,驾着黑骆驼而颠簸,去坐上可汗皇后的宝座!”

  德薛禅又道:“我有个女儿叫孛儿帖,年芳十岁,聪明而美丽,你父子不妨,亲临我家中看看。”也速该也不推辞,来到家中,德薛禅立刻唤爱女出来,孛儿帖虽然年纪还小,但已颇有几分风韵,一看便是个美人坯子。也速该一见大喜,便欣然应允了这门婚事,并留下一匹战马作为聘礼。

  次日,也速该向德薛禅辞行,准备带孛儿帖一同回蒙古,德薛禅爱女心切,对也速该道:“亲家多子多福,而我只有小女一人,何不把令郎留下给小女做个伴。”也速该笑道:“那就有劳亲家多多照看了。”说完便与儿子洒泪而别,铁木真不曾想到,这将是他与父亲的最后一次告别,也是和父亲的最后一面。晚秋时节,寒风刺骨,也速该途经扯克撤儿山的失剌客额列,汉语称做“黄色的野甸”。由于这里临近辽朝的上京临潢府(今辽宁巴林左旗东南波罗城),当地人便起了这个名字。这个黄色的野甸是塔塔儿部主因氏的驻地,也速该仿佛还没有从给儿子定亲的兴奋和喜悦中摆脱出来,又似乎没有把手下败将的塔塔儿部放在眼里。他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的来临!

  也速该单枪匹马,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塔塔儿部主因氏驻地,路过塔塔儿部的帐篷时,看到他们正在摆酒设宴,手扒羊肉的香味几里外都能闻到。也速该正经过间,突然被几个塔塔儿部落的人拦住了马头,也速该下意识地按住了刀柄,但这几个人却是请他赴宴的。原来按照蒙古人的习惯,骑马经过正在进餐者之旁时,要下马,未等主人许可就应一同就餐。主人也不应拒绝,而应以贵宾相待。

  也速该生性豪爽,再加之一路饥渴,见对方热情相邀,便也没多做推辞,而是下马入席,与塔塔儿部的人推杯换盏。但是不曾想到,冤家路窄,举行宴会的正是九年前与也速该作战的氏族。其中有几个年长的人曾经见过也速该,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昔日的仇敌,“因记起了旧日的冤仇,他们偷偷地在也速该的酒里下了毒”。

  酒足饭饱之后也速该起身道谢,然后上马继续赶路,途中突觉肚子隐隐作痛,起初他还以为是偶染风寒,谁知经过三日三夜的奔波,回到家中病情急剧加重,腹中绞痛难忍,几度昏厥。也速该这才猛然醒悟,自己中了塔塔儿部落的暗算。

  也速该急忙召忠实的臣子蒙力克进见,他拉着蒙力克的手道:“你父亲察剌哈老人很忠诚,你也应当像你父亲一样。我儿子铁木真现正在弘吉剌氏的德薛禅家做女婿,我回来的途中被塔塔儿部毒害。你赶快去领回我的儿子,快去!快去!”

  蒙力克完全按照也速该的命令行事,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弘吉剌部,对德薛禅道:“也速该想铁木真,好生心疼,让我来带他回去。”德薛禅道:“亲家若想念自己的儿子,您就将他带回去吧,见面以后快点送回来。”于是蒙力克将铁木真接回不儿罕山营地。但铁木真万万没有想到,父亲为了他的亲事,竟在壮年遭人暗算。当他回到蒙古父亲已去世多时,铁木真抱着父亲的尸体号啕大哭,母亲诃额仑在一旁也已泣不成声。

  诃额仑向铁木真转达了父亲的遗言:长大后一定要替他报仇,扫平塔塔儿,将所有的仇人赶尽杀绝,复仇的火焰深深地埋葬在他幼小的心灵之中!

  也速该死后,铁木真兄妹成了孤儿,那些原来依附他们的族众则借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就在也速该死后的第二年春天,时间仅仅过了几个月,死者尸骨未寒,生者泪痕未干,本族内部就出现了众叛亲离的局面。

  这时,俺巴孩部族渐渐开始兴盛,成了一个大部落,叫做泰赤乌部。也速该在世时他们还服从管辖,等到也速该死后一年,遇上春祭,主持祭祀的是俺巴孩汗的两位可敦(夫人)斡儿伯和莎合台。按照蒙古族的习惯,祭祀之后,祭祀所用的供品要分给所有的同族人,即使没有参加仪式的人也有权获得应有的一份。蒙古人信神敬祖,祭祀祖先对他们来说是件大事,谁如果分不到祭祀的供品,就等于不承认他是蒙古的同族人,等于被开除了族籍。在这次祭祀活动中,铁木真母子因故迟到,俺巴孩汗的二可敦没有分给他们应有的供品。诃额仑认为这是奇耻大辱,忍无可忍,当场就向斡儿伯、莎合台二可敦提出质问:“也速该虽然死了,难道我的儿子们将来就不能长大成人么?大人们的腊肉分了,为什么不分给我们?”

  斡儿伯和莎合台却蛮横地答道:“你们母子遇饭便吃,遇水便饮,祭祀祖先却迟迟不到。难道还要我们邀请你们,非给你们供品不可吗?你们眼里既然没有祖先,何必还要分享祭祖的供品呢?”

  事后,斡儿伯和莎合台宣布:“从今以后,我族人不要理睬诃额仑母子,看他们又有何能?”从此,与诃额仑母子彻底翻脸绝交,并且暗地里笼络也速该族人投奔泰赤乌部。附近各族全部依附于泰赤乌部,也速该的部下也难免受他们的控制,只有察剌合、蒙力克父子还忠心耿耿。这都是由于他们父子和也速该有患难之交,而且蒙力克又是也速该的“托孤之臣”。

  当时哈不勒汗的小儿子脱朵延,是铁木真的叔辈,一直得到也速该的信任和重用,现在也要去投靠泰赤乌部。铁木真近乎哀求地挽留也没留住。察剌哈老人也竭力劝阻。脱朵延却说:“铁木真母子大势已去,水已经干了,石头已经碎了,我还停留在这里做什么?”察剌哈仍然苦苦相劝,却激怒了脱朵延,他摘下长枪,向察剌哈一阵乱刺。察剌哈由于躲闪不及,背上中了一枪,他只得忍痛跑回家中。脱朵延则率众离去。

  铁木真听说察剌哈受了伤,赶忙就去他家里看望伤势。察剌哈忍着疼痛,对铁木真道:“你的父亲刚刚去世不久,家族里的人多半都背叛了,离开了我们。我劝说脱朵延不要离去,被他用枪刺伤。其实就是我死了也并没有什么可惜的,只是放心不下你们孤儿寡母势单力薄,无依无靠,如何能够生存得下去。”话到此时,不禁老泪纵横。

  当铁木真痛哭着把脱朵延出走的消息告诉了母亲,诃额仑气得花容失色,她愤然道:“这帮人欺我太甚!我虽女流,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说完便带着铁木真召集族人,族中还剩下几十人,诃额仑便带着他们追赶叛逃的脱朵延而去。诃额仑亲带部众,手持大旗在后面压队,并叫族人带上武器准备作战。不多时,竟然将脱朵延一行追上。

  诃额仑大喝道:“脱朵延休走!”脱朵延等人急忙转身。只见诃额仑面带杀机,妩媚中显出英武之气,不由得惊慌起来。诃额仑指着脱朵延大声质问:“你是我家的长辈,为什么背叛我们部族而去?我丈夫也速该待你们不薄,我母子原本要靠你扶持,别人叛变倒也罢了,你也叛变,有何颜面见地下的先人!”

  脱朵延哑口无言,只好拨马就走,那些族人也要跟他而去,诃额仑更加愤怒,叫随从递给她一支枪,她策马扬鞭,随后赶上,冲进叛逃的队伍中间,横着长枪,将叛众拦住一半,她一声断喝:“谁要敢再向前迈一步,我立刻让他做枪下之鬼。”那些叛众从未见诃额仑如此气魄,还以为她身怀绝技一直深藏不露,吓得面如土色。

  诃额仑又缓和了一下口气道:“假如你们当叔伯子弟的人还对我有忠心,不愿意向我还手,我就深深地感激你们!你们不要和脱朵延一般见识,你们必须知道瓦片尚有翻身的日子,难道人就没有出头的日子吗?你们如果不记得我死去的丈夫也速该的深情厚谊,也应该同情我们母子几个人。你们只要在这里效劳几年,等到我的儿子们长大成人,他们也能像我那死去的丈夫一样武艺超群,那时他们会知恩必报,冤仇必复。你们当叔伯子弟的人,请仔细想一想,来去由你们自己决定。”

  诃额仑话音未落,只见铁木真扑通跪地,满脸泪痕冲着族人大喊叔叔、伯伯们,求你们不要离开我们。叛众见铁木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情谊也深受感动。他们也相继下马跪倒在地,对诃额仑母子道:“我们愿意以死效力。”随后跟着诃额仑母子回了本部。诃额仑就像草原上的一只高傲的雄鹰,在历史的风浪面前,挺身而出,力挽狂澜!

  回到部落后,诃额仑得到察剌哈老人因伤去世的消息,连忙带着铁木真去奔丧。母子二人又大哭一场,诃额仑对铁木真道:现在遇到什么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以后所有的事情都靠你了。

  此时,铁木真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还未成年,却有成年人也没有的魄力!他有一次因为一条鱼,竟然痛下杀手将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别克帖儿活活射死!是狼性本恶?还是残酷的使他不能容忍别人对自己有丝毫的侵犯?就算是兄弟手足也不肯放过的残忍暴虐的性格,只有天知道。

  诃额仑得知此事,狠狠地教训了铁木真一顿,她把所有的孩子叫到了一起,对他们道:“你们简直是败家子!你铁木真手握凝血而生,就好比是自咬胞衣的合撒儿狗,又好像性情暴烈的山猫、猛豹,恰似一头难以驯服的狮子。你是吃人的蟒蛇和魔王,是自冲其影的猎鹰,是乘风雪而袭之的野狼,是自食其子的狠鹘。你比豺、虎还凶,比灵獒还狠。我刚刚对你们说了,我们影外无友,尾外无缨,泰赤乌兄弟加给我们的苦难够多了,我们报仇雪恨的日子还在后边。你们为什么还要这样自相残害呢?”母亲的一席话使孩子们羞愧难当,于是他们下定决心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团结,壮大自己的实力,为自己的父亲报仇。秋风萧瑟,落叶飘零,天高云淡,孤燕南飞,它从浩瀚的天际独自掠过,无助的眼神洒满了辽阔的草原。此时,远处的一只金眼大雕,迅速地飞过了一个又一个云层,随着它在空中划过的一个漂亮的弧线,几片燕子的羽毛孤零零的飘落。

  刹那间,一匹黑马从地面闪电般地急驰而来,马上少年拉弓搭箭,随着一支羽箭的发出,一只利箭刺穿了大雕的眼睛,它凄厉地哀鸣一声跌落下来。马上的少年快马而至,将已奄奄一息的大雕倒提起来,然后仰望苍穹,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咆哮,这个箭法高超的少年便是铁木真。

  他如今已是羽翼渐丰,再不是几年前的那个没有能力的小孩了。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密林一招手,随即他生龙活虎的五个弟妹,从树林中一齐催马而出,妹妹铁木仑赞道,哥哥好箭法,将来一定能像父亲一样成为我们蒙古的第一勇士。

  别勒古台对铁木真道,猎物打得已经差不多了,我们应该回去了,免得母亲在家担心。铁木真自从射死了别克帖儿,又遭到了母亲的训斥,对另外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别勒古台便十分呵护。诃额仑待别勒古台也是视如己出,别勒古台渐渐地忘记了仇恨,视铁木真如亲哥哥。

  兄弟几人正欲离去,突然对面山上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口哨。顿时周围的山冈上和密林中出现了无数的身影。他们渐渐向铁木真兄弟逼近。泰赤乌人!他们是泰赤乌人!虽然事隔多年,但铁木真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们的死对头。

  为首的一人冲着铁木真冷笑道:“你猜得没错,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们几个小野种还活着。你赶快束手就擒,我就放了你的弟弟妹妹,否则你们谁也别想跑!”

  话音未落,只见别勒古台迅速摘弓,突发冷箭。正中此人咽喉,当即一命呜呼。由于敌首殒命,敌方一阵混乱,乘此时机,铁木真急忙将合赤温、铁木格、铁木仑三个年幼的弟妹,藏在山上的崖缝之中。自己和别勒古台与合撒儿与敌人对峙。泰赤乌部人对别勒古台喊道:“我们不是来抓你的,只是捉拿你们的哥哥铁木真一个人。”铁木真听见他们指名道姓地捉拿自己,不禁心里发慌,又怕弟兄受连累,于是急忙夺路而逃。由于慌不择路“一头钻入了帖儿古捏·温都儿山之林中”。泰赤乌人发现铁木真逃走了,立即跟踪追击,由于山深林密,泰赤乌人找不到入山的道路,于是包围了整片山林。

  铁木真在密林中躲藏了三天三夜,估计泰赤乌人也该走了,便牵着马向林外走去。突然,马鞍滑落在地。铁木真回头一看,发现绑马鞍的扳胸、肚带仍然扣着,他心中诧异,自言自语道:“肚带扣着,鞍子为什么会脱落呢?扳胸扣着,鞍子怎么会脱落呢?莫不是腾格里在阻止我?”于是他整理好马鞍,牵着马又转回到密林中。

  他在密林中又度过了难挨的三天三夜,铁木真心想,这回泰赤乌人总该撤走了吧!于是又牵着马向林外走来。快到密林边缘时,他发现有一块巨大的白色石头堵住了山林的出口,铁木真心想:这么大的石头怎么会滚落下来呢?大概又是腾格里的警告,危险还没有过去?于是他无奈地再次转入密林中。

  铁木真在密林中又躲避了三天三夜,前后被困了九日,只能以一些野生的果实充饥。他再也忍受不住了,自言自语道:“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太没有价值了,还不如出去看看。也许泰赤乌人早就离开了,虽然出去是九死一生,但总比在这里饿死强吧。”

  于是他用腰刀砍断巨石旁的树木,牵着马从巨石和山体的缝隙“滑擦而去”,慢慢地走下山来。忽然他听见一阵急促的口哨声,顿时乱了方寸,慌了手脚,连人带马都跌进早已挖好的陷坑里,顿时被摔得昏了过去,接着四面八方抛下了无数铙钩,把他连人带马都拉了上来,等到铁木真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已被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周围站着的全都是泰赤乌人。

  铁木真长叹一声,只好束手待毙。恰巧当天是立夏,按照泰赤乌部落的惯例,要在斡难河畔举行盛大的宴会,没有急于处死铁木真。而是将他暂时拘押在军营之中。直到太阳落山时,宴会才散。当时,一个瘦弱的士兵看守着铁木真。这个士兵没有见过世面,一见人就脸红、低头、局促不安。蒙语称为“格列不列,可温,古温”,即羞怯之意,是一个“羞怯儿”。铁木真见宴会已散,泰赤乌部的人们回到了各自的营帐,这个羞怯儿又低头不语,昏昏欲睡。铁木真心中暗道:“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想到这里,他举起双手,偷偷地绕到看守士兵的背后,把木枷用力向他头部猛击过去。羞怯儿猝不及防,当场便晕死过去。铁木真绝处逢生。带着木枷一口气跑了几里路程,早已疲乏不堪,便逃入斡难河边的树林中,休息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林子外面有动静,急忙跳入河中,让木枷漂在水面,自己仰卧在水里,只露出一张脸在外面呼吸。

  过了半晌,铁木真听外面没了动静,觉得人已经走了,正欲起身离去,忽听背后有人在叫“铁木真”。他回头望去,这一看他几乎魂飞天外!

  唤他的正是泰赤乌部的锁儿罕,铁木真不由得失声叫道:“哎呀不好,我命休矣!”锁儿罕却对他道:“你不要慌!你出来便是。”铁木真见锁儿罕并没有伤害自己之意,于是便放了心,拖泥带水地爬上岸来。锁儿罕又道:“正因为你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见识,泰赤乌兄弟们才妒害你,你只管小心地藏着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说完就走了。

  铁木真暗想:自己已备感疲惫,不能急奔,倘若再遇到泰赤乌人,恐怕没有第二个锁儿罕了,不如悄悄地跟着他,到他家里,求他设法救我。主意已定,便蹑迹前行。偷偷地跟在锁儿罕身后。锁儿罕才入家门,铁木真便已赶到。锁儿罕一见铁木真,大惊道:“你为何不听我言,无故到此?”铁木真垂泪道:“我现在饥渴难耐,又没有了马,无法尽快逃跑,还请您老人家能够帮助我!”

  锁儿罕正在迟疑之际,突然从屋里走出了两个少年,问道:“这就是铁木真吗?如果雀鸟被鹰鹞追逐,无论是树林,还是草丛,都能让它们躲藏起来,难道我们父子几人,反而不如草木,保护不了一个人吗?阿爹,咱们帮帮他吧。”说完双双跪倒替铁木真向父亲求情,一旁站着的铁木真顿时泪如泉涌。锁儿罕无奈地点了点头,便同意了。他们立刻替铁木真去掉木枷,放入火中烧掉。

  然后将铁木真带到帐篷里,拿出马奶给他喝,拿出麦饼等食物给他吃。铁木真饱餐一顿之后,真诚地感谢了锁儿罕的救命之恩。问了两个少年名字以后,知道大的那个名字叫沈白,小的那个叫赤老温。铁木真道:“我以后如果有出人头地之日,一定要报答您老人家和两位哥哥的大恩大德。”话音未落,忽然有一名少女推门而入,只见她婀娜多姿,娇小玲珑。铁木真对她顿生爱慕之心。锁儿罕忙向铁木真引见道:“这是我的小女儿,名字叫做合答安,你在这是恐怕会被人察觉,不如暂时藏在羊毛车里,叫我的小女儿看守着。如果饥渴了,就和我女儿说,让她为你取些吃的来。”他又转过身去对女儿道:“他如果需要饮食,你就为他拿来。”

  到了夜间,少女为铁木真取来了吃喝的东西,让他填饱肚子,二人年貌相当,你问我答,聊得非常投机。铁木真忽然叹息了一声,道:“真是可惜!真是可惜!”少女问他:“你说的可惜,是指什么?”铁木真道:“可惜我已经订了婚约了。”言下之意,有想娶少女为妻之意,合答安听了,很不好意思,低下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今天夜里想来也没有人会来这里了。你就可以睡在羊毛堆的上面,我为你开着车门,这样就显得凉快多了。”铁木真答应了,看着那位善良美丽的少女慢慢地离去。他躺在羊毛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他身处险境,还有心思想儿女情长,真是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少年铁木真也不例外,后勉抑情肠,方蒙眬睡去。

  约莫睡了三四个时辰,突然听见草原上雄鸡报晓,天快亮了,铁木真一觉醒来,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回想起昨日的惊险遭遇,正觉得自己大难不死,危险已除。忽然见合答安踉跄着跑了进来,对他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有很多人来捉拿你了!赶快用羊毛掩盖住,躲藏起来!”铁木真这两天之内,三次遇险,真可谓险象环生,心惊肉跳!

  失魂落魄的铁木真,恐惧到了极点。他向合答安近乎哭泣地哀求道:“好妹子,你赶快用羊毛把我盖住,不要被那些歹人看见,我心里一慌,连手足都不听使唤了。”合答安手疾眼快,临危不乱。她见铁木真已是魂飞魄散,由于过度害怕而动弹不得,急忙将羊毛乱扯,扯出了一大堆,让铁木真钻入车内,上面用羊毛盖住,然后将车门关好。安排妥当,合答安刚刚离开,外面就已经有一群人冲进来了,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铁木真莫非里就藏在车子里?让我们赶快搜一搜。”话还没有说完,车门已经被他们打开了。

  他们拿着扎枪向羊毛车内一阵乱捅,就在铁木真命悬一线、一发千钧之际。只听合答安一声断喝:“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们穷人家就指望这些羊皮毛过生活,如今却被你们给捅得乱七八糟,我要去告诉首领?”他们一听方住了手脚,转去牲口棚搜查了。由于合答安的临危不惧,机智过人,铁木真再次死里逃生。

  合答安听见外面搜查的人群散去,便迅速扯开羊毛,将还在瑟瑟发抖的铁木真拉了出来,铁木真面如土色,嘴唇不停抽动,一时无法说出话来。一代天骄,竟也有如此落魄之时!

  锁儿罕这时也慢慢地走上了进来,对铁木真道:“好险啊!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说你躲藏在我家里。他们来了好几个人,到处进行搜查,我们父子几人的性命,也险些灰飞烟灭,多亏腾格里保佑。看来你不便在此久留,还是早些寻找你的母亲和兄弟们去吧!”然后吩咐合答安道:“厨房里有煮熟的肥羊羔,和一大碗马奶,你去把它盛在一个皮桶里,拿来给他,作为在路上的干粮。”

  铁木真扑身便拜,锁儿罕道:“你不必多礼,我看你少年智勇,将来定有一番作为,所以才冒险救你。请不要富贵忘我!”铁木真跪着道:“你是我的再生父母,将来若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必当厚报,如有负心,天地不容!”说罢,又拜了数拜。锁儿罕把他扶起来,他又对着赤老温兄弟,屈膝行礼。起身后,向合答安也一屈膝,并说道:“你为我提心吊胆,愁暖防饥,我终身不敢忘你!”合答安连忙避开,铁木真偷眼瞧着,只见合答安桃腮绯红,柳眼含娇,不由得恋恋不舍。真是前生注定的好姻缘。

  锁儿罕送给铁木真一匹草黄色、口白、不生驹的母马,马背上没有备鞍,也没有给铁木真火镰,只给了一张弓,两支箭,然后打发铁木真上路。锁儿罕是一个饱经风霜、富于生活经验的人,他之所以送给铁木真一匹没有鞍子的马,是怕别人认出鞍子的主人,将来招惹是非;之所以不给铁木真打火的火镰,是希望铁木真不要投宿,不要生火做饭,而要日夜兼程,赶快脱离险境;他只给铁木真两支箭,是为了让铁木真用来保护自己,万一遇到险情,足以用来自卫。箭多了反而会惹是生非,眼下最关键的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先逃命要紧。

  铁木真沿着草原上蜿蜒曲折的斡难河,快马加鞭,飞驰前进。幸亏他在途中没有遇到捉拿他的人,当他马不停蹄地回到了自己家原来的住地。旧寨虽存,但却已不见了母亲和弟弟们的踪影。铁木真顿时心里凉了半截,他下马仔细查看了草地上人畜行走的脚印,然后沿着斡难河而下,希望能寻找到家人踪迹。他来到一个名叫乞沐儿合溪的地方。这里留下了一些扎营的痕迹,但营帐却已经迁走了,铁木真空欢喜了一场。

  铁木真继续寻找全家人的下落,沿乞沐儿合溪,经过别迭儿山嘴,直到豁儿出恢孤山时,天色已晚,铁木真仍然没有寻到家人的影子,他此时已经有些绝望了。心中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莫非母亲和弟妹们已被……想到此处铁木真两行热泪顿时夺眶而出。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铁木真寻声望去,说话的正是自己的弟弟铁木格,铁木格像发狂一样踉跄着跑回营帐。帐幕中的诃额伦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因激动过度而语无伦次的铁木格的话语中弄清楚外面发生的一切。她静静地坐着,略略沉默了几秒钟后,口中喃喃自语道:“腾格里保佑!腾格里保佑!”

  帐幕外,熟悉的脚步声再度响起,铁木真走了进来。这时,早已激动得无法自持的铁木格和铁木仑立时扑上前,紧紧的抱住铁木真,一家人劫后重逢,抱头痛哭。涕泪纵横,悲喜交加!

  一家人总算团聚了,为了逃避泰赤乌部人的追杀,铁木真又带着家人继续迁徙,他们来到了不儿罕山前面,有一座山岭叫古连勒古岭的地方,那时有一条河叫桑沽儿河,又有一个青海子,就是草原上的湖泊。那里野生动物很多,其中有一种草原野生动物叫貔貍,体形和老鼠相似,肉味鲜美,是草原上难得的野味。铁木真道:“我们就在这里居住下来吧!一方面这里比我们原来居住的地方还要肥沃,二方面这里地势安全,可以防备敌人的入侵。”诃额仑道:“这里的确肥沃,我们就长居于此吧!”于是便挑选了一块空旷之地,扎起宿营的帐篷,把原来营地里的仆人和马匹,都全部迁移了过来。也速该去世后,遗留下来了八匹好马,铁木真非常喜爱,一直精心喂养,全都养得膘肥体壮,雄健有力。

  平静的生活过了几个月,但是上天似乎就是喜欢和这个多灾多难的家庭开玩笑,一日中午,铁木真像往常一样到马棚喂马,当他刚刚打开马棚的门,便大惊失色,家中最贵重的财产,那八匹马不见了!对于这个几近赤贫的家庭来说,这个损失是毁灭性的。用破产二字来形容,是一点也不过分的。“盗马贼!”铁木真脑海中当即闪过这个为草原牧民所不齿的称谓。

  铁木真有心追赶,却已经没有了马匹,但天无绝人之路,不一会,别勒古台骑着锁儿罕送给铁木真逃命的那匹老母马打猎回来了。铁木真便夺下缰绳,简单将丢失马匹之事告之别勒古台,然后骑上这匹老马,寻着盗马贼留下的踪迹,急追而去!

  但盗马贼马快,逃跑的速度自然非同一般,而铁木真骑的老骒马年老体衰,不胜脚力。因此过了三天三夜铁木真还没有见到盗马贼的影子。第四天晨光曦微之际,他终于发现远处有一群马。

  铁木真迅速催马而至,然而却是空欢喜一场。这群马并不是自家丢失的,只见一少年正在挤马奶,铁木真拱手问道“小兄弟,你可曾看见有八匹马从这里经过?”那个少年回答道:“太阳刚出来的时候,曾有八匹马跑过去了。”铁木真对他说道:“那八匹马是我的父亲留给我的遗产,被别人偷盗去了,因此前来寻找。”那个少年把他注视一会儿,道:“看你面色,似带饥渴,所骑的马,也已困乏,不如少歇,饮点马乳,我伴着你一同追去。如何?”

  铁木真是个义气中人,听少年此言,大喜过望。他也未推辞,爽快地接过装马奶的皮筒,一饮而尽。那位少年也没有回家,就将挤奶的皮桶、皮斗用草盖好,把铁木真骑的马放了。换上两匹快马,然后二人一前一后,手握着缰绳,打马而去。在路途中铁木真方想起问少年的名姓,少年道:我父亲是纳忽伯颜,我的名字叫博尔术,是孛端察儿家族的后代。铁木真道:“孛端察儿是我十代以前的远祖,我和你恰好是同出一族,今天又多亏你的帮助,真不知怎么感激你才好!”博尔术道:“男子汉的危难,谁都是一样,何必区别你我。况且你和我都是来源于同一个宗族,我理应帮助你!”两人途中一路说笑,倒也不嫌寂寞了。

  他们在茫茫的大草原上又寻找了三天,才看见一个部落,外面围着一个圈子,铁木真一眼便认出自家那八匹骏马,此时正在圈内被拴着。铁木真对博尔术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就去把那八匹马牵过来。”博尔术道:“我既然和你一起来了,你为何叫我守在这里?要去,我就和你一起进去。”说话间,便抢在前面,冲了过去,由于盗马贼也是刚刚回来,连日疲劳,都回帐篷休息去了。因此,博尔术很顺利的便将那八匹马一齐放了出来,交给了铁木真。

  铁木真让追回来的那八匹马跑在前面,自己和博尔术断后,他们俩刚刚起程,那边部落里的贼人便追了上来,博尔术对铁木真道:“盗马贼上来了,你赶快把弓箭给我,让我射退他们。”铁木真道:“你到前面去,驱赶着追回来的马跑在前面,我和他们拼杀一场再走!”两人都争强好胜,面临大敌,都不愿退却。

  博尔术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驱赶着马跑在前面。铁木真沉着冷静,手持弓箭等待敌人。他看见后面追上来一位骑着白马的人,手里握着套马竿,大声呼喊着:“不要走!”他的话音未落,铁木真的箭杆,便已搭在弓弦上,顺着风向射出去,立即就把那个人射倒在地。

  紧接着,又有几个盗马贼追了上来,铁木真一看寡不敌众,恐怕自己和博尔术要有危险,便急中生智,将手向后面一挥,虚张声势道:“兄弟们做好准备,莫要让贼人跑了。”故意装成人多势众的样子。这时太阳快要落山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盗马贼担心中了埋伏,便草草地收兵了。

  铁木真见追兵已退,便催马赶上博尔术,他们在草原上又走了三天三夜,终于回到了博尔术的家里。博尔术的父亲纳忽伯颜,当时正在门前望眼欲穿,看见博尔术回来了,不觉老泪纵横道:“我只生了你这一个孩子,为什么遇见了好伙伴,就轻易的便同他去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博尔术无言以对。铁木真急忙下马,拜见了纳忽伯颜,道:“你的儿子真是一位讲义气的人,听说我丢失了马匹,非常同情,所以就来不及告诉你,和我一起追还马匹去了。幸好把马追回来了,我愿意代替他向你老人家请罪!”纳忽伯颜扶起铁木真,道:“你不要介意,我是因为儿子失踪了,着急了好几天,今天见了面,由于高兴,反而产生抱怨,就不禁说了这样的话,请你不要介意!”铁木真道:“你老人家太客气了!我真是愧不敢当!”

  铁木真转身看了看博尔术,对他道:“如果这次不是遇见你,这马如何追得回来?我们俩完全可以分享,你要多少?”博尔术脸色一沉道:“我是看见你遇到危难,才竭尽全力帮助你,难道我是为了贪图你的马吗?我父亲只生了我一个人,家里的所有财产,已经足够我使用了,我如果再要你的马,不就给那些盗马贼完全一样了吗?”博尔术施恩不图报,真不愧为一位忠心仁义的人。铁木真也不好再说什么。博尔术和他手挽着手,一起来到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把原来用草盖着的皮筒,取回了家里。到家以后,他宰杀了一头肥羊羔,烧烤熟以后了,用皮裹好,和皮筒内的马奶,一起送给了铁木真,用做路上食用。

  纳忽伯颜对博尔术道:“你必须送他一段路程。”铁木真连忙道,不敢再劳驾了,纳忽伯颜道:“你们两个人都是年轻人,以后相互照应的机会还很多,永远也不要忘记对方!”纳忽伯颜果然慧眼识人。知道铁木真并非等闲之辈。有朝一日,当他拥有足以打破门第藩篱的力量时,就可以将所有部落人聚合一处,那将是一股何等强大的力量呀!这力量势必无往不利,无坚不摧!

  铁木真告别了纳忽伯颜,和博尔术一起徒步在草原上漫步,相互之间述说着各自的家庭等方面的情况,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走过了几里远的路程。铁木真这时才拦住博尔术,叫他不要再往前走了,两个人临别久久相拥,难舍难分,互祝平安,含泪而别。铁木真的八匹马,失而复得。而且还交了博尔术这个好朋友,真可谓塞翁失马,焉之非福。1184年初夏,又是一个繁花盛开的季节。年轻的铁木真刚刚过完二十岁的生日。弱冠之年的铁木真,开始有了青春的躁动!

  诃额仑觉得铁木真应该到了成亲的年龄了,自从他九岁那年定亲丧父,蒙力克根据也速该的遗嘱,将他从德薛禅家接回部落以后,铁木真一家一直颠沛流离,几经风雨,没有过几天安生的日子。因此,铁木真既不能根据当时的习惯到弘吉剌部去做赘婿,也没有找到一次机会去探望自己的岳父母和未婚妻。

  但艰苦的生活也磨炼出了铁木真钢铁般的意志,如果没有父亲的猝死,他此时很可能已经入赘于德薛禅家,充其量继承弘吉剌这个小部落,在有限的富贵荣华中慢慢终老。

  突然一天,诃额仑对铁木真道:“你的年纪也逐渐大了,你还记得你的父亲在世的时候,为了你的婚姻大事,在回家的途中惨遭人祸,以致后来身亡,留下了我们孤儿寡母,孤苦伶仃,几经磨难,历尽艰辛,到现在也还称得上是安然无恙。现在想来德薛禅亲家,也应在一直惦念着你,你也应该去探望一下他们家。如果他答应举行婚礼,倒也了结了我一桩心事。况且我们家中多了一个妇女,也好给我作个帮手。”

  诃额仑话音未落,一旁站着的别勒古台突然插话道:“我愿同哥哥一同前往。”诃额仑道:“这样也好,路上多个照应。”

  第二天,铁木真弟兄俩,带上了食物,告别了母亲,骑着马,一前一后,起程出发了。行走在美丽的大草原上,青山绿水,空阔无边,蓝天白云,苍茫无际。他们穿行茫茫的草原上,欣赏着秀美的风光,在不知不觉中,走过了一山又一山,跨过了一水又一水。一直朝着弘吉剌部落的方向而去。

  由于弘吉剌部落靠近临潢府一带,受汉族、契丹族影响较深,过着半农半牧的定居生活,不像其他草原部落那样到处游牧。因此德薛禅家不像铁木真家那样经常迁徙,十来年左右一直住在扯克彻儿、赤忽儿忽二山之间的老地方。铁木真根据自己幼年的模糊记忆,与同父异母的弟弟别勒古台沿怯绿河东行,大约过了两三天的时间,没费多大周折就找到德薛禅门前。

  尽管铁木真已经由一个顽皮的孩子长成了一个彪形大汉,德薛禅还是很快认出了自己的女婿。德薛禅见他来了,喜出望外,相互嘘寒问暖之后,便摆设筵宴,德薛禅对铁木真道:“我听说泰赤乌部落里的人曾经对你非常仇视,我一直为你担心。今天能再次相见,真是腾格里的保佑啊!”铁木真就将过去经历的各种磨难,详细地向未来岳父叙述了一遍。德薛禅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看来你从此以后就应当发迹了。”别勒古台又把诃额仑的意思简单地向他讲了讲。德薛禅道:“男女双方都已经长大成人了,今天就可以成婚了。”

  德薛禅叫他的妻子搠坛出来会见女婿。铁木真兄弟连忙站起来向她行礼。搠坛对铁木真道:“好几年没有见面了,长成如此威武的身材了,我感到非常高兴!”她指着别勒古台,对铁木真道:“这是你的弟兄吗?也是一个英俊的少年,真是难得!”两人听到夸奖都扬扬自得。筵席完毕以后就立即安排了铁木真和孛儿帖的婚礼。

  到了晚上的时候,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德薛禅就叫女儿孛儿帖换了服装,到帐篷里和铁木真举行婚礼。婚礼完毕,夫妻俩就共同进入到帐篷里,彼此相互观看,一个是威武雄壮的英雄好汉,显得气度不凡;一个是亭亭玉立的美丽新娘,容貌出众。双方都感到非常满意!铁木真身强体壮,性欲自不必说。孛儿帖还长他一岁,如今已发育的丰乳肥臀。两人一见便如同干柴烈火,一夜之间,几番酣战。直至筋疲力尽才草草罢兵。

  如此“性”福生活一连三日,铁木真担心母亲在家盼望,便打算回家了。德薛禅道:“你既然想家要回家去,我也不好强留你们。只是我的女儿既然成了你的妻子,也应该一齐去拜见你的母亲,这也是当儿媳妇应该尽到的礼节,我明天就送你们起程。”铁木真道:“有兄弟陪伴着我,路上可能没有什么危险,不敢劳动你老人家的大驾!”搠坛道:“我也要送女儿到你家去,也好和亲家母见面。”铁木真劝不住他们,只得听从了岳母的安排。

  第二天早晨,行李已经备办整齐,就起程出发了。德薛禅和铁木真兄弟骑着马在前面带路,搠坛母女俩,乘坐着骡车在后面跟随着。到了克鲁伦河的时候,距离铁木真的家不远了,德薛禅就在这里转身,返回家里去了。搠坛一直把女儿送到了铁木真的家里,见到了诃额仑,免不了又是一番初次见面的礼节,便让孛儿帖拜见丈夫的母亲。诃额仑看见她戴着高帽,穿着红色衣衫,风姿绰约,不逊于当年她年轻貌美之时,心中不禁暗暗高兴。孛儿帖这时不慌不忙,先按照蒙古传统风俗,手里端着羊尾油,对炉灶叩了三个头,把油倒入灶里点燃,这就是行祭灶礼。然后又拜见了诃额仑,跪下一次,叩一次头。诃额仑只谦虚地接受了半个礼。孛儿帖接着又分别拜见了合撒儿等人,向他们各人送了一件衣物作为见面礼。

  铁木真一家经过十来年的苦难,好不容易才迎来了一个喜庆的日子,大家怎能不认真庆祝、欢天喜地,怎能不希望从此吉星高照、时来运转呢!人逢喜事思宾朋。新婚燕尔的铁木真忽然想起了患难中的朋友博尔术。

  铁木真急忙派别勒古台去邀请博尔术,博尔术没过多久便带着厚礼来了,从此便成为铁木真帐下的一员大将。铁木真既有了一个知冷知热、如花似玉的夫人,又多了个忠心耿耿的博尔术,九年的苦难似乎走到了尽头,家道复兴的曙光已从东方地平线升起。

  但是就在当年雨季的一个清晨,百鸟还没有出巢,牛羊还没有出牧,人们还在酣睡,天色苍黄还没有大亮,忽然诃额仑的贴身女仆闯入寝帐,惊叫道:“帐篷外面突然响起阵阵呼喊声,马蹄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铁木真听说帐篷外发生了变故,以为是泰赤乌部又来寻仇了,急忙安排母亲和兄弟们,暂行进行躲避。铁木真又让妻子孛儿帖,与走进帐篷报告情况的老妇人共同乘坐一辆马车,准备携全家一同逃到不儿罕山上去。谁知道他们刚走出帐篷外,敌人已经像潮水般袭来,数量像蜂群和蚂蚁一样数不清。

  铁木真惊慌失措,只得保护着母亲和弱小的妹妹,飞快地往山上逃,他的妻子孛儿帖的车子,也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此般情景,如同三国时的刘备败走长坂坡。

  孛儿帖正在害怕之时,已经被敌人追上来了,只听见有人大声喝道:“车中装载的是什么人?”那位老妇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道:“车内除了我一个人外,其余的都是羊毛。”一个敌人道:“如果是羊毛也就算了。”另一人道:“兄弟们何不下马亲自去看一看?”那个人说话间便下了马,把车门拉开,只见里面除了老年妇女外,还坐着一位年轻的女人,已经被吓得浑身发抖,不禁笑道:“真是好一团柔软的羊毛!”话音未落,便把孛儿帖拖了出去,放在马背上扬长而去。铁木真的祖父,专门抢劫别人的妻子,没想到他子孙的妻子,今天也遭到了别人的抢劫。真是因果相报!

  铁木真还不知道妻子被抢,只带着母亲和兄弟们,藏匿在树林深处,只听风满山遍野,山前山后,呼喊声接连不断,震耳欲聋,地动山摇。等到天色快要暗下来的时候,铁木真才有胆量从树林中探出头来,向四周张望,只见敌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正在从草原的不远处穿行而过。幸亏敌人背对着他,才没有被发现,只听见敌人纷纷叫嚷道:“夺走我们的诃额仑的仇恨,我们至今也没有忘记!可恨的是,铁木真那小子,逃窜进山林中,无法搜查和捉拿他,如今捉住了他的妻子,也算解了我的一半仇恨!”说罢,就纷纷下山去了。可怜的铁木真,如鸟失侣,似兽失群,还要藏头匿脑,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当天晚上,一家人在丛林中住了一夜。第二天,才叫别勒古台,到山前和山后进行打探。经过侦察发现敌人已经全都撤走了,这时铁木真仍没有胆量出来。像惊弓之鸟,心有余悸。他们在那里接连居住了三天,侦察得知敌人的确已经远去了,才与母亲和兄弟们整理行装,下了山。到了山脚下,铁木真顿足捶胸,痛哭着向山神祈祷道:“我家得到神灵的庇护,今天才得以保全性命,以后应当时常来这里祭祀,报答你这位山神的大恩大德!就是我的子子孙孙,也应该坚持祭祀,永远不变。”说到这里,就屈膝下去,向山神跪拜,拜了九次,跪了九次,又把马奶洒在地上,以祭奠山神。

  铁木真已从敌人的对话中得知,敌人是蔑里吉部落来的。铁木真的母亲诃额仑,原来是蔑里吉部落人“客赤列都”的妻子,是被铁木真父亲也速该抢亲掠来了。两个部落因此结仇。这次便纠集大批牧民进行报复,抢走了孛儿帖。

  古语有云: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铁木真杀父之仇未报,蔑里吉人的夺妻之恨又降临到他的头上。它像一个晴天霹雳,使铁木真从甜蜜的生活中惊醒;而不儿罕山前的祷告,则像一篇出征前的誓词。但铁木真当时手下既无兵又缺将,拿什么去报仇呢?铁木真思忖良久,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这便是父亲当年的安答(结义兄弟)汪罕脱里。早在也速该执掌蒙古部大权时,脱里继承了克烈部的汗位。他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对有可能威胁汗权的叔叔和弟弟们大加杀伐。其中有一个叔叔被迫起兵反抗,自称“古儿汗”。“古儿”汉意为“普”,“古儿汗”即众汗之汗,普天下的可汗。结果汪罕脱里被古儿汗打败,只带了一百多人逃入合剌温山隘。为了摆脱困境,他曾向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求援,也速该起兵与古儿汗作战,将古儿汗赶到西夏。然后又召集克烈部流散的百姓,帮助汪罕脱里恢复了统治。汪罕脱里感激也速该的大力援助,便与也速该结为了安答。

  如今铁木真穷途末路,无可奈何,只得去克烈部落汪罕脱里那里搬救兵,请求他帮助解救自己的妻子。铁木真主意已定,当即就与合撒儿和别勒古台两个兄弟,马不停蹄,昼夜兼程,到克烈部落,见了大汗脱里,一边跪拜,一边对汪罕脱里道:“我的妻子已经被蔑里吉部落的人抢去了!”脱里道:“有这样的事情吗?我帮助你去消灭那些仇人,夺回你的妻子。你可以奉我的命令,去通知札木合的兄弟们,他居住在喀尔喀河的上游,你去叫他率领二万兵马,做你的左臂。我这里也率领二万兵马,做你右臂,那样就不用担心蔑里吉不会被消灭,你的妻子不会回来了!”铁木真一听喜出望外,连忙对脱里跪拜叩首,表示感谢!

  铁木真出了脱里的帐篷。对合撒儿道:“札木合也是我的安答。我们这次定能一雪前耻,灭掉蔑里吉部落。”这个札木合是札答兰部的首领。铁木真十一岁时,曾与札木合在斡难河的冰上玩游戏,札木合赠送铁木真一个公扈子髀石,铁木真回赠一个铜灌髀石,于是二人结为安答。根据蒙古族的传统,结为安答后,要同生死,不相弃,要相依为命,“天地与我添气力,男子的冤仇得报”。因此,札木合也有义务帮助铁木真解决危难。

  其实汪罕脱里和札木合之所以乐于帮助铁木真,不仅因为他们有结盟关系,还因为他们都曾做过蔑里吉部的俘虏。这样,蔑里吉部就成为铁木真、脱里、札木合三人的共同敌人。

  合撒儿道:“我愿先去拜访札木合一次,哥哥就不必亲自去了!”说完便立即赶奔札答兰部。铁木真又对别勒古台道:“看来现在这样兴师动众,不达到消灭蔑里吉的目的,我们决不罢休。我的好伙伴还有博尔术,你可以代替我去把他邀请来,给我做一个好帮手!”别勒古台听从了他的吩咐,临走的时候,铁木真告诉了他行走的路线,别勒古台立即就起程去了。

  铁木真返回家中等候着各方面的消息。不到两天的时间,别勒古台已经和博尔术一同回来了,铁木真正在迎接他们;看见合撒儿也赶回来了,他兴奋地对铁木真道:“札木合已经答应发兵,约定汪罕的军队以及我们弟兄的军队,在不儿罕山会合,一齐行动。”铁木真道:“这样说来,必须去通报汪罕。”合撒儿道:“我已经去通报过了。汪罕率领的军队,马上就出发了。”铁木真大喜道:“你的速度这么快!我有这样的好弟兄,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假如能让你的嫂子重新回来,我们夫妻俩应当向你磕头表示感谢!”真是兄弟一条心,家和万事兴。合撒儿道:“哪里有哥哥嫂嫂拜谢弟弟的道理!这话就不要再说了,我们赶快带足粮食和武器,去会合两队大军吧。”

  于是铁木真、合撒儿、别勒古台与博尔术四个人,一同到了不儿罕山下,他们停留了一个晚上。只见草原深处,军旗飘舞,尘土飞扬,密密层层的军队,铺天盖地,自北而来,他们连忙上前迎接,原来是札木合和他的兄弟们,率领着大军,远道兼程而来。两下相见,气氛非常热烈,只有汪罕率领的兵马,却还没有到来。

  过了一日,仍然没有音信。又过一日,还是没有音信。铁木真对此非常焦急,到了第三天,突然得到禀报,有一只大军正偷偷的接近营寨,铁木真和札木合急忙整顿军马,准备迎战。当他们来到营门口,对面黑压压的一片军队已经手持兵器,正在一步一步的向前逼近。随着对方的一步步逼近,铁木真再一次把心提到了咽喉。他的一双猫儿眼,死死地盯着对方,士兵们已把上弦的弓箭对准了敌人,就在一场混战一触即发之际。突然,铁木真将手一扬,大声喝道:不要动手。与此同时,对面的敌人也放下了武器。原来对面的来者正是汪罕脱里和他的军队,铁木真是虚惊了一场!

  札木合拜见了脱里,便叫嚷着道:“我已经与你约定好日期,就应该风雨无阻,你为什么超过了三日的期限?”脱里道:“我遇到了一些麻烦事情,因此才超过了期限,请多加谅解!”札木合道:“这种说法我不依从,咱们说过的话儿,就像宣过誓一样,你误了期限应该受罚!”脱里未作声,但心里很不高兴。铁木真急忙从中调和,才勉强将事件平息。

  当晚,铁木真便与札木合和汪罕脱里召开紧急的军事会议,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札木合道:“蔑里吉部落共有三个家族,分居在各个地方。居住在布拉克草原的首领,叫做脱黑脱阿;居住在斡儿寒河的首领,叫做歹亦儿兀孙;居住在合剌只平原的首领,叫做合阿台答儿马剌。我听说脱黑脱阿,就是客赤列都的哥哥,他为了弟弟的妻子的事产生了怨恨,所以就和铁木真为敌。他们的驻地不兀剌川就在这座不儿罕山背后。从斡难河源头出发,向脱黑脱阿的营地不兀剌川进攻,可以走两条路,一条是绕过不儿罕山,沿赤苦河前进,从东南向西北进攻,直指不兀剌川;另一条是绕道东北,渡过勤勒豁(今俄罗斯希洛克)河突袭。第一条路较近,也不用渡河,但容易被蔑儿乞人发现;第二条路较远,还要过一条河,但蔑里吉人不会想到南部的敌人忽然从东北方向发动进攻。”

  札木合建议道:“我们不如绕道东北而行,进行夜间偷袭,乘着他们毫无防备,打他个措手不及,一举消灭他们。这岂不是一条好计策吗?”铁木真与脱里认为札木合的作战方略是个出奇制胜的好计策,铁木真高兴地道:“我和兄弟们愿去打头阵!”他实在是忙于寻找失去的妻子,急不可待。札木合道:“很好,就这样办!”铁木真和兄弟们率领军队日夜兼程,浩浩荡荡的大军在后面紧紧相随。不到一天的时间,全部军队很快便绕过了不儿罕山,军队砍伐树林制作成木筏,很快便渡过了勤勒豁河。

  脱黑脱阿也是个足智多谋之人,自从抢了孛儿帖之后,他就派出了许多渔夫和猎人作为临时哨兵,及时了解敌人的动向,包括东北方向的勤勒豁河流域他也没有放过。札木合本来企图乘蔑里吉部军队熟睡之机突然袭击不兀剌川,结果当他们的骑兵结筏偷渡勤勒豁河时就被脱黑脱阿的哨兵发现了。这些哨兵日夜兼程向脱黑脱阿报告了敌人要偷袭的消息,脱黑脱阿立即通知了兀洼思氏的首领歹亦儿兀孙,二人率部顺薛凉格河而下,迎着敌人开来的方向,逃入了巴儿忽真之地。敌人从东北来,我也向东北跑,狡猾的脱黑脱阿终于逃脱了。

  当草原的晨风吹散最后一缕雾气的时候,蔑里吉部落人们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令他震慑的一幕:无数的旗帜在空中翻飞飘扬,无数的旗帜下是无数的军队,摆开严整的阵势,宛如横亘天地间的山岳般压迫着对手的心灵与气息。四万蒙古、克烈骑兵的到来,好像一场大祸从天而降。蔑里吉人失去了首领,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只好扶老携幼、拖儿带女顺着薛凉格河连夜逃走。一些还没来得急逃跑的便做了俘虏。

  蒙古与克烈的联军,又乘胜渡过斡儿寒河去捉拿歹亦儿兀孙,谁知道他已经与脱黑脱阿一齐逃走了,只留下了百姓和牲畜,都被两支大军抢夺得精光。部队又攻打到合剌只草原,那里的合阿台答儿马剌刚得到消息,正准备携带家属逃跑,没想到被两支大军拦住,纵使他无比的英勇强悍,也寡不敌众,只好束手就擒。他的家族们就更不必说了,好像牵羊一样,一股脑儿,都被敌军牵了出来。联军得胜,欢呼雀跃,兴高采烈,返回了营地,这时只有铁木真没有到来。

  铁木真此时正快马加鞭地在难民中寻找孛儿帖,仿佛当年的赵子龙寻找失散的嫂子,他驾马狂奔了好几里路,沿途遇到逃奔的牧民,就细心观察寻找。但是看见的大都是些衣衫破烂,光头赤脚的妇女,并没有她那日夜思念,娇美可人的妻子。他心急如焚,万分焦急。在不知不觉中,奔驰了很远的路程,只看见茫茫的草原,满目荒凉,杳无人迹,不禁自言自语道:“莫非是我跑得太快了,把所有逃难的牧民都抛在后面了?这里如此荒凉偏僻,就连鬼也找不出一个来,哪里还有我那位娇美的妻子,不如再返回去寻找一遍,或许她就在那里!”

  想到这里他就勒转马头,返回原路去了。走到薛凉格河的时候,他又遇见了许多逃难的牧民,那里仍然没有他妻子的身影。铁木真坐在马上,感到极度的痛苦和失望,忍不住放声大哭,道:“我亲爱的妻子啊,难道你已经死了吗?我亲爱的孛儿帖啊,你死得好苦哟!”他一边痛哭,一边呼喊,顿时招引来了一个人,走上前来,扯住了他的缰绳,他俯下身子一看,原来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妇女。铁木真道:“你要做什么?”老妇人道:“小主人,你难道都认不出我来了吗?”铁木真擦了擦眼睛,仔细一看,才认出是和妻子一齐被抢走的老妇人,他连忙问道:“我的妻子还在吗?”老妇人道:“刚才是一齐逃出来的,可是被军队和牧民拥挤着,就离散开了。”铁木真跺足捶胸、不知所措,失望地道:“这可如何是好?”老妇人道:“她肯定走不远,应该就在附近的地方。”

  铁木真心急如焚,扔下老妇人独自去寻孛儿帖。他一边打马奔跑,一边面向奔逃的百姓连声不断地高呼“孛儿帖”。孛儿帖果然混杂在逃难的百姓群中,她坐在一辆马车上,听到了铁木真熟悉而焦急的呼喊声。孛儿帖喜出望外,立即跳下车来,向铁木真呼喊的方向猛跑。那天夜里月明星稀,照耀如同白昼,孛儿帖很快就认出了骑在马上的铁木真。她像见了救星一样,边哭边喊,猛扑过去,紧紧拉住马缰。铁木真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妻子,迅速跳下马来,伸开双臂扶住了孛儿帖颤抖的身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久别的夫妻终于在兵荒马乱中重逢了,孛儿帖悲喜交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铁木真一边安慰她,一边派人通知札木合和汪罕脱里:“我要寻找的人,已经找到了。”这时合撒儿等人已经带着几十名随从,前来寻找哥哥,与铁木真相遇途中,非常高兴,便前呼后拥着铁木真朝着营地走去。脱里和札木合在营地里迎接,全军将士热烈庆贺。铁木真对此也感谢不尽。当天大摆筵宴,开怀畅饮,气氛热烈。夜晚来临,他们把那些俘虏来的妇女,无论长相漂亮的,还是长相不漂亮的,都集中起来,先分配给本部落的首领,其余的都分配给两个盟军的首领,可以做妻子的做了妻子,不能做妻子的就做了奴仆。蔑里吉部落的妇女,遭遇这样的命运,也说不清是好运,还是灾难?

  第二天,札木合和脱里共同商议,把抢劫的牲畜和武器等物品,大家平分,铁木真也应该获得一份。此时铁木真却大声道:“汪罕是我的父辈,札木合是我的安答,你们两人因为同情我的遭遇,因此率领军队来为我报仇,所以蔑里吉部落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被消灭了,我的妻子才得以活着回来。两位的大恩大德,我永远铭记在心,怎能够与你们平分财物?”但是札木合不同意铁木真的说法,铁木真无奈,只好选了最少的一份。

  虽然蒙古部落得到的战利品最少,但是他们却有意外的收获。铁木真兄弟在蔑里吉部的营地中捡到一个小男孩,这个男孩年方五岁,戴一顶貂皮帽,穿一双鹿蹄皮靴,披一件鞣鹿羔皮接貂皮衣,名字叫曲出。小孩两眼闪闪发光,活泼可爱,一眼就能看出是一个贵族的骄子。铁木真将他带回家中,送给了诃额仑母亲。诃额仑将他收为养子,这就是以后蒙古著名的将领,四养子之一的曲出。

  札木合与铁木真情投意合,不愿意铁木真离去。札木合经过再三挽留,铁木真盛情难却,便让合撒儿去接诃额仑,只有汪罕脱里,向他们告辞,返回他的领地去了。过了两天,合撒儿等人护送着诃额仑到了军营。从此以后札木合与铁木真的帐篷相连居住,两族人也和睦相处,亲如一家!

  不久铁木真又喜得一子,取名术赤,由于期间孛儿帖被蔑里吉部掠走数日,术赤的血统问题一直被家族所怀疑,但铁木真却似乎并不在意。也许是因为他也是母亲被抢亲之后而生,血统问题一样不是很干净的缘故。

  铁木真与札木合共同居住了一年多的时间。当时正值夏天,茫茫大草原上,草木茂盛,就像翠绿的海洋,无边无际。札木合和铁木真骑马出外闲游,越山越岭,到了最高的峰峦上,两个人并排战马,沉默的伫立良久。在他们的眼前展现出一块地域辽阔之土,左临山,右傍水,风吹草低,牛羊遍地。天上,云随风动,太阳时而躲入云层中,时而露出云缝外,使地上万物时阴时晴。札木合的半张脸正好落在铁木真的眼中,当阳光落在上面的时候,那脸是平和自然的。然而,当其为阴影笼罩时,一股如发自刀锋般的冷戾之气倏然而生,令铁木真不寒而栗。

  札木合扬起鞭子,得意地道:“我看这块朔方大漠的地方,野兽虽然很多,只是没有巨大的传说中的貔貅,如果真的有一头,难道还不会将所有的羊群吃个干净?”他的话语,真是自命不凡。铁木真只好含糊地答应着,装作没有听懂话里的意思。

  回到营地后,他把札木合所说的话,对母亲诃额仑说一遍,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时也不好回答,因此到这里来向母亲请教。”诃额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孛儿帖接话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自己想作貔貅啊。有人曾经说他喜新厌旧,现在我们和他在一起居住了一年多的时间,他可能已经产生了厌倦。听他的话语,难道是想谋害我们?我们不如见机行事,趁着双方的交情还没有断绝的时候,和平地分手,你看这个办法何如?”诃额仑也点头同意,觉得这个办法很好。

  铁木真听从了妻子的建议,次日一早,便去对札木合道:“我的母亲想回去看看过去的营地,我只好听母亲的话,伴随着她回去。”札木合道:“你真的想回去吗,莫非是我对待你不好的原因?”言下之意有些不满。铁木真连忙道:“此话从何处说起?不过是暂时告别,以后完全可以再次相聚!”札木合道:“你想要离去,就去吧!”铁木真走出帐篷,连夜整理行囊,与母亲,妻子和弟弟妹妹们,带领几十个随从,准备绕道返回桑沽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