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行k宝手机使用教程:芙蓉镜寓言【明·江东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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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清来寓言序
余以罪废归休敝斋,日惟听诸子诸孙咿唔声。时于竹影柳丝之下,手披载籍,归思吾儒学问事业,渐成何楼,大约为作伪者所坏。清来遣使相慰问,得其《芙蓉镜寓言》,亟展视,自序中「真伪之分」一语,可谓先得我心,而单辞破的。至其分类搜奇,种种韵致,远媲前人,近逾作者,岂惟俗儒门面大话望而昨舌,即近世文长,亦当割席推祭酒。忆丙午闱中,心赏清来卷,年友颜、史两兄特为珍重,拟大物犹掇之也。嗟嗟,使清来蚤售,掇大物,去其满腹不合时宜,恐尘途顛蹶,或无异于子瞻与余,安得仰青云、睹白日,搜致天壤间奇书,不朽千秋?清来足疾虽久,然居常往来尺牍,见其识见议论颇有得,则心喜。武林署中二徐君,每称其颐养晬盎,则益喜。抱疾逃形,或者造化妒才,抑或欲老其材。面壁所得,行且超乘而上,由立言以立德、立功,一点灵光,头头映彻,则兹集又不特不朽而已。
桐城潘汝桢题
芙蓉镜寓言序
偶放舟濲水,即从舟次朗诵清来所镌《芙蓉镜寓言》,固知清来弛骤何、刘,亦雅有元亮心远地偏之致。元亮不为五斗折腰,自若有激而然,而清来则固天韬其艳,任世路波涌云兴,李杜短气,时几令普天之下,草木皆兵,而清来直以与武子同病,晏然深坐壶隐斋中,所谓桃花源尚不知有汉,何论魏晋。或疑造物忌奇,乃令清来不一见其奇,然清来亦复何须见奇?清来正无所不见其奇,妙龄夺袍,早上孝廉船,则奇在暗中摸索;独行胸臆,不习腐头巾,則奇在风流潇洒;偶然有托,遂绝公车想,则奇在风翔千仞;日拥万卷,冥对千秋前,则奇在枕中鸿宝;搔首问天,不畏八风吹,则奇在崤函汤池;上陪玉皇,下领田乞儿,则奇在佛图鸥鸟;痛绝胡奴,可无饥寒患,则奇在仁祖臭味;希着谢屐,间往南山下,则奇在门生舁舆;热肠觑世,时作闻鸡舞,则奇在城西公府。窃诧富贵场中,从来有奇于韩、范、富、欧者,而韩范富欧之奇,清来不受;其辞富贵,之贫贱,又未有奇于沉渊洗耳者,而沉渊冼耳之奇,清来亦不受。盖人所应有,清来未必有;而人所应无,或一切人未必无,而清来则能无。何也?天以不可取不可舍成清来,必不置清来于梦幻泡影之地。故清来之所以入尘出尘者,较之为人他最便,最捷,亦最完。论奇至此,不特浪有浮名者望之却走,即素号为正心诚意之高耆尊宿,又不得不十舍避之。试取寓言读之数过,翻觉击鼓叩钟,启口便错。而是集也,左右逢源,固已骎骎度骅骝前矣。虽谓清来登高座,直指人以正心诚意可;谓清来善指点,并齐治均平,为之一盘托出亦可。湯临川曰:「公所讲是性,某所讲是情。」余更请为一转语:讲性者,空虚;讲情者,真实。清来善讲情者也,此生必无空虚之病。匡山友人但宗皋书於凤来堂
芙蓉镜寓言自序
吁嗟乎,道学家之作伪也,面容岸然,而口阚然。一则曰正心,再則曰诚意,夷考其行,最勿正,最勿诚。则夫正心、诚意云者,不过门面大话而已矣。夫心,灵物也,妙於用虚,寂然而接千古,悄然而通万里。或发为典诰,则规天条地,轹古切今;散为风雅,则郁伊感慨,欣洽惠巧;旁溢为诙谐,则纤巧弄思,滑稽嘲笑。合喙而乃以鸣,喙鸣而乃以合,日新殊致,不必标诚正之名,步步回顾,语语咬着。不佞抱足疾,逃形隐壶,搜致天壤间奇书,晨夕欣赏,每读道学言,则惟恐卧。览子史稗海,辄亹亹不知倦。忽自疑曰:「得无舍苏合而宝蜣丸乎?」冥心寻绎,觉琐事碎词,味冷趣远,一经大儒口珠,满齿嚼蜡,举体粘棘。陆子静称伊川之言若伤我者,又疑伊川言胡与孔孟不类。卓哉,陆子文不在兹乎?尝卧月蕉阴,见鱼跃盎水,蛩吟砌草,始恍然了悟。噫,此真仿之分也。率真,凡蠢动含灵,皆具生机;作伪,纵刻画彝鼎,终是赝物。昔湛甘泉棋布,门人在处问,田舍人目云:「此甘泉体认天理处。」黄才伯诗云:「倦游却忆少年事,笑拥如花歌落梅。」忙下注云:「此欲尽理还之喻。」试问:此心正乎,勿正乎?诚乎,勿诚乎?譬同光孙供奉,峨冠博带,迂行缓步,俨大人先生,识者旁投一生果而立败矣。譬之马加衡扼月题,而马知介倪,閸扼鸷曼,诡衔窃辔,吁嗟乎,几许方寸,堪此矫揉束缚耶?古来善事心者,太上庄漆园逍遥人间世,尘垢秕糠,犹将陶铸尧舜,栩栩然蝶也,蘧蘧然周也;次东方曼倩射覆谐隐,戏万乘若僚友;苏子瞻戏笑怒骂悉成文章,尝著艾子一卷,环譬以附意,蓄愤以斥言;近世徐文长,崎岖多难,光彩烨炜,抑亦才思之神皋也。不佞尚友数君子,赞叹礼拜,吾师乎,吾师乎!纯粹者入矩,踳驳者出规,即微言琐语,充箱照轸。向也尝问津宋儒,支离附会,堕落坑堑中,疑团不破。面壁九年,偕我周旋者,及崖而返,而一点灵光,渊乎其居,漻乎其清,有物采之,而寓言次第成矣。客妄拟笑林,吁嗟乎,此甘言之俳优,世胥溺焉,岂恶影而疾之走?客又以刘义庆世说,千古绝调,李北海有言:「学我者拙,似我者死。」余唯唯否否夫夫也,皆呻吟于裘氏之地者也。夫世说之妙,纳须弥于芥子,机锋似沉,滑稽又冷,寓言镜也。是是因乎是,非非因乎非,既扫理障,又绝绮语,一棒一喝,令人当下了悟,而述者之心苦矣。试作如是观,则格致、诚正之旨,有如此之亲切者哉。时天启丁卯上巳壺公江东伟题
芙蓉镜寓言凡例
一门类悉倣世说,而世说一字不入;何氏语林,间收十之三。
一世说谈锋爽义,脍炙千古;兹集罔取绮语,冀裨风教。然道学家流于迂腐者,则刻意削之矣。
一览廿一史,会心处率为何元朗先得,然纷纭杂沓,并其义趣而失之。兹集披沙见宝,殊快心目。
一每则续以国朝,皆本名公成书,不敢杜撰。
一著书最忌影射时事,臧否人物。不佞一病支离,身世两忘,不过从往籍中拈弄,窃附于二刘先生之后。
一庄言分理学、禅学、玄学三卷,重言分修养、医学二卷,孟浪言合天壤奇事续刻之,以就正大方。

一集 德行 言语 政事 文学
二集 方正 雅量 识鉴 赏誉 品藻 规箴 捷悟 夙惠
三集 豪爽 容止 自新 企羡 伤逝 栖逸 贤媛 术解 巧艺 宠礼 任诞 简傲
四集 排调 轻诋 假谲 黜免 俭啬 汰侈 忿狷 谗险 尤悔 纰漏 惑溺 仇隙

芙蓉镜寓言一集 开化壶公江东伟清来著
德行
严君平修身自保,非其食不食,非其服不服。但卜筮于成都市,与人子言依于孝,与人弟言依于顺,与人臣言依于忠,各因势导之以善。日得百钱,即闭肆下帘,而受《老子》,著书十万余言。/壶公曰:是亦为政。
孔融尝举王修孝廉,以世乱不赴。会郡中有反者,修闻融有难,夜往奔融。贼初发,融谓左右曰:「能冒难来者,惟王修。」言讫,而修至。/壶公曰:有北海,岂无王修?
汉黄霸为封溪令。部人陈廉携酒并猩猩以献。霸问:「是何物?」人未及应,囊中语曰:「斗酒并仆耳。」霸以其物有灵,开囊放之。猩猩悲啼而去。/壶公曰:猩猩政可与语,惜乎放去。
晋朝士皆风流相尚,卞壼独正色立朝,幹实任职。阮孚每谓曰:「卿恒无闲休,尝如含瓦石,不亦劳乎?」壼曰:「诸君竞崇旷达,执鄙吝者,非壼而谁?」/壶公曰:卓哉卞公,众人皆醉我独醒。
齐受禅,召王僧佑为著佐郎,谢病杜门。帝谓其从兄俭曰:「贤从可谓朝隐。」答曰:「臣从非敢妄同高人,直是爱闲耳?」/壶公曰:谁人肯向死前闲?
徐孺子尝事江夏黄公琼。后黄公亡殁,孺子往会葬,无资以自致,赍磨镜具自随,所在取宜,然后得前。/壶公曰:蜀中磨镜客多隐君子,急须着眼。
郭林宗每行宿逆旅,辄躬自洒扫。及明去,后人至,见之曰:「此必郭有道昨宿处也。」/壶公曰:造次必如是。
杜恕著家戒道:「张子台视之似鄙朴人,然其心中不知天地间何者美好。作人如此,自可不富贵,患祸尚何从而来。」/壶公曰:此羲皇上人。
江革少孤贫,嗜书力学,王融、谢朓皆重之。朓尝过侯革,会寒雪甚,革敝絮单席,而学不倦。朓嗟叹良久,为脱所着襦,又手割半毡充卧具而去。/东伟曰:人知公之至孝,那知公之笃学。
裴叔则营新宅甚丽,与兄共游。兄心欲之,而口不言。叔则知其意,便推兄住。/壶公曰:叔则难为兄。
王令明兄鉴,颇好聚敛,广营田业。令明意甚不同,尝谓鉴曰:「尊何用田为?」鉴曰:「无田何由得食?」令明曰:「亦复何须得食?」/壶公曰:令明将之首阳山。
王仆射子恢之,被召为秘书郎。仆射为求奉朝请,语恢之曰:「秘书有限,故有竞;朝请无限,故无竞。吾欲使汝处不竞之地。」太祖嘉而许之。/壶公曰:真是巧宦也,庸人做不得。
赵简子死未葬,中牟入齐。已葬五日,襄子起兵攻围之。未合,而城自坏者十丈。襄子遂击金而退。军吏谏曰:「城自坏,天助我也,何故去之?」襄子曰:「吾闻之叔向日,君子不乘人于利,不迫人于险。」使人治城,城治而后攻之。中牟伏其义,乃请降。/壶公曰:儿子以德服人。
彭城王浟为沧州刺史,徵侍中,士民送别,悲号载道。有老公百许,相率具馔,白曰:「殿下来五载,惟饮此乡水,未尝此乡食。兹行矣,聊献薄蔬,」浟重其意,为食一口。/壶公曰:清矣。
脂习,京兆人。天子西迁,及诣许昌,习常随从,与少府孔融相善。太祖为司空,威德日盛,融书疏倨傲,习常责融。及融被诛,许中百官与融素善者,皆莫敢收恤,习独抚而哭之曰:「文举!卿舍我死,我当复有谁语者?」/壶公曰:北海常得死友,凛凛如生。
余齐民,晋陵人,为邑书吏。父以病亡于家,家人第以病报之,讣未至,民谓人曰:「比者肉痛心烦,有若割截,且时时惶骇,必有异故。」即束装急归,四百里一日至。至则知父死,痛哭绝,久之复苏,问母父所遗言。母曰:「恨不见汝。」民曰:「相见何难!」遂拊膺号叫,一恸而绝。/壶公曰:死孝。
严植之好行阴德,虽暗室未尝怠。尝山行见一病者,问姓名,不能答,载与俱归,为营疗救,六日而死,殓葬之,不知何许人也。/壶公曰:才是阴德。
阮孝绪至孝,尝往钟山听讲。会母病,兄弟欲召之,母曰:「孝绪至性冥通,必当自到。」果心惊而返。/壶公曰:才是至孝。
庾诜博涉经史,而性夷简。尝乘舟,载谷一百五十石。有人寄载三十石。既至,寄者曰:「君三十,我百五十。」诜默不言,恣其取足。
徐陵尝遇疾,其子份烧香涕泣,跪诵孝经,如此者三日夜,陵疾霍然。/壶公曰:其然。
韩麒麟为齐州刺史,在官简刑弛罚。从事刘普庆进说曰:「明公仗节方夏,而无所斩戮,何以示威?」麒麟曰:「刑罚所以止恶,不得已而用之。今民不犯法,刑将安施?若必须断斩以立威者,当借卿立法耳。」普庆惭惧。/壶公曰:趣。
秦穆公亡善马,岐山野人共得而食之,吏欲法之,公曰:「君子不以畜害人。吾闻食马肉,不饮酒伤人。」皆赐酒沃之。后与晋战,三百人争死以报恩。/壶公曰:假之也。三代而下,惟恐其不假。
汉光武爱惜士卒,每欲发一兵,头须悉白。/壶公曰:真。
朱晖、张堪,同是南阳宛人。张于太学见文季,甚重之,把臂语曰:「欲以妻子托朱生。」文季不敢对。张亡后,文季闻其妻子贫困,自往候视,厚赈赡之。文季子撷问曰:「大人不与堪为友,何忽如此?」文季曰:「堪常有知己之言,吾以信于心也。」/壶公曰:真相知。
文季又与同郡陈揖交善。揖早卒,有遗腹子友。及司徒桓虞为南阳太守,召晖子骈为吏,晖辞骈而荐友,虞遂召之。
王义方举明经,魏征见而奇之,欲妻以夫人之侄,义方辞不敢。俄征薨,乃娶之。人问其故,答曰:「初不附宰相,今感知己。」/壶公曰:语有生气。
徐有功与皇甫文备同按狱,文备诬有功纵逆党。久之,文备坐事下狱,有功出之。或曰:「彼尝陷君于死。」对曰:「尔所言私忿,我所守公理,安得以私害公?」
蔡兴宗收葬范义,孝武曰:「卿何敢尔?」兴宗抗言曰:「陛下自杀贼,臣自葬周旋。」李日知官侍中,乞骸骨,诏许之。日知先不谋于家,及治行,妻訾曰:「生产空空,何辞之遽?」日知曰:「仕至此已过吾分。人亦何厌之有?必若厌心,五日可足也。」/壶公曰:凤凰翔于千仞之上。又曰:休官谋于妻子,定不谐矣。
李勉观察江西,人有以父病为蛊求厌者,以木偶署勉名埋之。事发,勉曰:「是其为父,则孝也。」释不治。
周世宗时,中国乏钱,诏毁天下铜佛像以铸钱。尝曰:「吾闻佛说,以身世为幻妄,而以利人为急。使其真身尚在,苟利于世,犹不惜割截,岂惜此铜像哉?」/壶公曰:真佛弟子。
宋珰历官三十年,未尝问家事。惟聚书贻子孙,曰「使不忘本。」
顾润之德玉,尝从俞观光学。观光无子,尝语人曰:「吾昔寝疾,润之侍汤药,情若父子,医为感动,弗忍受金。我老必托之以死。」寻访医吴中,疾革,趣舟归。润之次尹山,而观光卒。润之奉其尸,敛于家,衰绖就位,士人为润之来吊者拜之。明年葬顾氏先人之旁,岁时享祭惟谨。或问:「敛于家,礼与?」润之曰:「吾闻师哭诸寝。」又曰:「生于我乎养,死于我乎殡。非家敛之,其将尸诸草莽乎?生受其训,死而委诸草莽,仁者不为也。」/壶公曰:心葬。
王旦为相时,有货玉带者,旦弟以为佳,呈旦。旦命系之,曰:「还见佳否?」弟曰:「系之安得自见?」旦曰:「自负重,而使观者称好,毋乃劳乎?」亟还之。/壶公曰:今尊官赫奕,大率为人美观。
刘挚儿时,父居正课以书,朝夕不少间。或谓曰:「君止一子,独不可少宽耶?」居正曰:「正以一子,不可纵也。」/壶公曰:极是。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
柳世隆性无他嗜,独嗜坟典。尝启借秘阁书,上为给二千卷。张绪尝问曰:「观君举动,当以清名遗子孙耶?」答曰:「一身之外亦复何须?子孙不才,将为争府;如其才也,且笑我之拙。」/壶公曰:笑我拙者,可耐;贻我巧者,不可耐。
刘道传读程朱书,玩索义理,每忘寝食,虽处暗室,正襟危坐,肃如也。于经史无所论著,曰:「学未至,不敢。」于诗文,则曰:「学未至,不暇。」/壶公曰:只此是至学。
曹彬宋朝名将,勋业之盛,无与为比。尝曰:「吾自为将,杀人多矣。然未尝以私喜怒杀戮一人。」其所居堂室敝坏,子弟请修葺,公曰:「时方大冬,墙壁瓦石之间,百虫所蛰,不可伤其生。」其人心爱物盖如此。/壶公曰:仁民而爱物。
于令仪者,市井人也。长厚不忤物,晚年家颇丰富。一夕,盗入其家,诸子擒之,乃邻子也。令仪曰:「汝素寡过,何苦而为盗耶?」曰:「迫于贫耳。」问其所欲,曰:「得十千,足以衣食。」如其欲与之。既去,呼之,盗大恐。谓曰:「汝家贫,乘夜负十千以归,恐为人诘。」留之至明使去。盗大感愧。
孝宗朝,诏婺州市牛筋五千觔。时李侍郎椿为守,奏:「一牛之筋才四两,今必求此,是欲屠二万牛也。」上悟,为收前诏。/壶公曰: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又曰:真放生。
司马温公曰:「我平居无大过人,但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耳。」/壶公曰:此慎独之学。
朱百年家贫,母以冬月亡衣,并无絮,百年自此不衣绵帛。尝寒时,就孔思远宿,衣悉夹布,饮酒醉眠。思远以卧具覆之,百年初不知。既觉,引去,谓思远曰:「绵定奇温。」因流涕悲切,思远亦为感泣。/壶公曰:冷孝。
傅茂远昭泊然静处,不妄交游。袁司徒每经其户,辄叹曰:「经其户,寂若无人;披其帷,其人斯在。岂得非名贤?」/壶公曰:傅先生得遁之义。
江士清泌性至仁,衣敝多虱,以绵裹置之;食莱不食心,以其有生意也。/壶公曰:一段元气。
韩魏公为相,每见文字有攻人隐恶,必手自封记,不令人见。/壶公曰:千载而下,如见其休休之心。
曹武惠彬下江南,副帅欲屠城,曹力止之,曰:「此已降,不可杀。」曹后梦一神人,告之曰:「汝能全江南一城人,帝命赐汝城中人为汝子孙。」故其后繁盛。/壶公曰:我中山王其庶乎。
王佑不置田宅,曰:「子孙当各念自立,何必田宅?置之徒使争财,为不义耳。」尝以百口保符卿无异志,乃植三槐于第中,谓其子必有任公台者,文正公其子也。/壶公曰:今高大之家,宜植荆棘于第中。
范希文贬饶州,朝廷方治朋党,莫敢相送。王待制独扶病饯于国门,大臣让之曰:「君何自限朋党?」王曰:「范公天下贤者,质何敢望之?若得为范公党人,公之赐质厚矣。」/壶公曰:从古朋党,都是正人吃亏。
胡存斋参政折节下士,宾客至者如家焉,每患阍者不为通。一日苟不出,即悬牌于门曰:「胡存斋在家。」/壶公曰:趣。又曰:清客延不来,俗子挥不去,可奈何?
岳忠武生而有力,未冠,能引弓三百斤,弩八百石。学射于周同,能左右射。同死,朔望必鬻衣,具酒肉,诣同冢奠而泣,引同所赠弓发三矢,乃酹。父知而义之。/壶公曰:真正英雄,断不肯背本。
钱伯全尝纳一女鬟,风姿秀雅,其室劝伯全私之。伯全正色答曰:「我所以置此者,直欲侍巾栉耳。汝乃欲败吾德耶?」即具资嫁之,果是处子。/壶公曰:张乖崖亦有此奇行,难难难!
吴越王归宋,命臣江景房赍图籍以献。景房虑赋重,竟沉之江。太宗大怒,责沁水尉,景房归戒子孙,勿言沉籍事,以重欺罔之罪。然钱氏每亩赋三斗,后减至一斗者,沉籍力也。/东伟曰:沉籍事宋史失记。甚矣,《宋史》之疏也。又曰:伟始迁开化祖。
江万里谢政家居,闻襄楚已破,曰:「吾虽不在位,当与国为存亡。」举家赴池水死,可谓烈矣。/东伟曰:今谢政者,与君了不相干。又曰:文忠公墓在开化。
苏长公轼,卜居阳羡,以五百缗买一宅。格入居,偶夜行,闻老妇哭极哀。公问妪何为哀伤如是,妪言旧居相传百年,一旦诀别,所以泣也。问其居所在,正五百缗买者。即取屋券焚之,不索其值。/壶公曰:此段奇行,朱夫子以为何如?
夏忠靖夜阅文书,抚案太息,笔欲下而止者再。夫人问之,公曰:「吾适所批者,岁终大辟奏也。笔一下,死生决矣。是以惨阻,笔不忍下。」
韩雍巡抚江西,经壺和,念陈芳洲为举主,躬祭墓下,流涕不已,曰:「士为知己死,何能报也!」/壶公曰:弯羿之弓者,是何心肠。
薛文清曰:「某二十年治一怒字,尚不能消磨,方见克己之难。」/壶公曰:克怒字须用恕字。
杨士奇妇家有坏冢,世远无遗骸。术家谓葬此后必贵,欲以赠公,公曰:「幽明一理,攘人之室而居之,其得者、失者皆能安乎?」/壶公曰:今士夫有强葬者,噫!
冯俊为举子时,得伪银,悉投于河,曰:「毋陷后人。」/壶公曰:今士夫有烧茅者。
李子奇游维扬,有囚窘于纳赎,李欲周之。其友笑曰:「扬州罚赎之家数万,虽罄家难遍也。」李曰:「不然,吾及耳目中人耳,安问其他?」/壶公曰:此亦小惠耳,其意则佳。
潘司空礼归田,贫甚。盗夜掠之,有粟数升、一敝裘耳。盗惊叹,叩头曰:「使在官皆若公,我辈安能乱?」/壶公曰:盗语真道学。
罗栗斋训子曰:「富贵非一家物,须要看得破。」/壶公曰:只因看作一家物,把自己坏了,又把世界坏了。
梁俭庵曰:「秀才读书不要钱,是分内事,不可向人说,况欲骄人乎?」/壶公曰:今人要钱,便明向人说了,钱多又骄人。
陈白沙丧母,服阕,绝不衣锦绣,曰:「昔为亲娱耳。」
尚书杨翥,德冠一时。邻家构舍,其桷溜坠其庭,公不问,曰:「晴日多,雨日少也。」又或侵其址,公曰:「再过些儿不妨。」/壶公曰:难。
张宁晚年无子,祷于家庙,曰:「宁何阴祸,至辱先人?」傍一妾遽云:「误我辈阴骘耳。」公即日嫁者数人。/壶公曰:王处仲能之。又曰:贵官多娶小艾,不知小艾可虚拘乎?误人犹可,适自误耳。
庐陵孙鼎,督学南畿。每阅诸生试卷,虽盛暑或灯下,亦必衣冠,焚香朗诵,而去取之。侍者请先生解衣,曰:「士子一生功名发轫于此,此时岂无神明在上,与各家祖宗之灵森列左右?小子岂敢不敬?」/壶公曰:发此念头,定不愦愦。
蒋性中为给事,归甚清介。尝驾小舟入城,遇潮落,船不得进。二仆牵挽,蒋自刺船,大为他舟窘辱。二仆厉声曰:「此是蒋给事,尔无横也!」蒋叱家人曰:「休哄人,此处安得有蒋给事?」/壶公曰:今给事吓人,不必哄人。
张简肃为郎中,有屠人告衙隶易公银者。官诘之日;「焉知非张衙银乎?」屠叩首曰:「张衙惟有俸银。」/壶公曰:今一切捐俸,衙有何银?
有以书画求文徵仲鉴定者,虽赝物,必曰真迹。人问其故,先生曰:「凡买书画者,必有余之家。此人贫而卖物,待此举火。吾一言阻之,举家受困矣。」/壶公曰:待贼辈有礼。
华学士察尝言:「吾门有五不欺:一不敢欺天,二不敢欺君,三不敢欺亲,四不敢欺友,五不敢欺民。」/壶公曰:只「毋自欺」尽之。
杨椒山先生在狱,有吏应生者,颇为周旋。尚书屡禁之,勿为动,又欲自上章申救。先生曰:「藏予血三年而碧者,地下必有以报应生。」/壶公曰:应生隐于吏者也,具猾吏之胆,而善用之。
金陵史忠,人呼为史痴。女笄当嫁,婿贫不能具礼,史诡携观灯,同妻送至婿家,取笑而别。/壶公曰:趣。千古嫁女第一法,大讨便宜。
徐涟司训沔阳,性方正,年逾六十,无子。同寅劝其纳宠,涟曰:「尝读内经,女子七七而天癸绝。吾妻今年四十七矣,姑俟后岁议之。」众大笑其迂。明年果得一子,名文沔,弱冠登第,任勋部郎。/壶公曰:南涧先生,古有道君子。兹姑举其一耳。
汪令德以子贵封给谏,清真淡泊,诗酒自娱。邦大夫虚心请教,卒无一字关说外事。凡席间遇人谈两造及涉闺阁,辄踖踧不安,必更端以乱之。虽出天性,得之学问者深也。/壶公曰:宪庵先生真品,特拈出为封公则。又曰:先生博奥,识奇字。倏归道山,伟失明师矣!

言语
周公旦曰:「吾不如者,吾不与处,累我者也;与我齐者,吾不与处,无益我者也;惟贤者必与贤于己者处。」/壶公曰:亲亲而下则尊贤。又曰:今人相处,大抵累我者多。
管仲复于桓公曰:「无翼而飞者声也,无根而固者情也,无方而富者生也。公亦固情谨声,以严尊生,此谓道之荣。」公退,再拜,请若此言。/壶公曰:此语精粹无霸气。
齐桓公谓尹文曰:「人君之事何如?」对曰:「人君之事,无为而能容下。夫事寡易从,法省易因,故民不以政获罪也。大道容众,大德容下,圣人寡为而天下理。」/壶公曰:此得之《广成子》。
温人之周,周不纳。客即对曰:「主人也。」问其庵,而不知也。吏因囚之。君使人问之,曰:「予非周人,而自谓非客何也?」对曰:「臣少而诵诗,诗日,「普天之下,莫非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周君天下,则我天下之臣,而又为客哉?故曰「主人」。」君乃使吏出之。/壶公曰:理正。
庄周病剧,弟子对之泣。应曰:「我今死,则谁先?更百年生,则谁后?必不得免,何贪于须臾?」/壶公曰:此语极玄,可蔽一部南华。
子墨子见齐大王曰:「今有刀于此,试之人头,倅然断之,可谓利乎?」大王曰:「利。」子墨子曰:「多试之人头真,倅然断之,可谓利乎?」大王曰:「利。」子墨子曰:「刀则利矣,孰将受其不祥?」大王曰:「刀受其利,试者受其不祥。」子墨子曰:「并国覆军,贼杀百姓,孰将受其不祥?」大王俯仰而思之,曰:「我受其不祥。」/壶公曰:妙于解纷。又曰:富郑公尝以此语契丹。
公仪休为相,客有遗相鱼者,相不受。客曰:「闻君嗜鱼,故遗君鱼,何不受?」相曰:「以嗜鱼,故不受也。今为相能自给鱼,今受鱼而免相,谁复给我鱼者?」/壶公曰:所欲尤甚于鱼者。
扁鹊曰:「人之所病,病疾多;医之所病,病道少。故病有六不治: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壶公曰:人病病浅,医病病深。予尝严庸医杀人之律,及观医者率自杀,则杀人误也,非故也,尚可原事。
张湛矜严好礼,动止有则,对妻子若严宾。人或谓湛饰诈,湛曰:「吾诚诈也。人皆诈恶,吾独诈善,不亦可乎?」/壶公曰:恶可诈,善断不可诈。与其诈善,毋宁诈恶。
李固忤梁冀见诛,郭亮诣阴上书,求收固尸。不许,因守丧不去。亭长呵之,亮曰:「义愤所发,何惜一死?」亭长叹曰:「居非命之世,天高不敢不局,地厚不敢不蹐。耳目适宜视听,口不可妄言也。」/壶公曰:亭长盖有道者,亦得遁之义。
景公病疽在背,高子、国子请。公曰:「职当抚疡。」高子进而抚疡。公曰:「热乎?」曰:「热。」「热何如?」曰:「如火。」「其色何如?」曰:「如未熟李。」「大小何如?」曰:「如豆。」「堕者何如?」曰:「如履办。」二子者出。晏子请见。公曰:「寡人有病不能胜衣冠以出见夫子,夫子其辱视寡人乎?」晏子入,请抚疡。公曰:「其热何如?」曰:「如日。」「其色何如?」曰:「如苍玉。」「大小何如?」曰:「如璧。」「其堕者何如?」曰:「如珪。」晏子出。公曰:「吾不见君子,不知野人之拙也。」/壶公曰:即如珪璧,殆哉岌岌乎!又曰:齐景弥留之时,君臣相悦如此。
景公问晏子曰:「天下有极大乎?」晏子对曰:「有。足游浮云,背凌苍天,尾偃天间,跃啄北海,颈尾咳于天地乎,然而漻漻不知六翮之所在。」公曰:「天下有极细乎?」晏子对曰:「有。东海有蛊,巢于蟁睫,再乳再飞,而蟁不为惊。臣婴不知其名,而东海渔者命曰焦冥。」/壶公曰:宋玉语本此。
吕布与刘玄德隙。一日,使袁涣作书詈备,涣不许,强之。涣益坚,布大怒,以兵胁曰:「不为且死。」应曰:「涣闻惟德可以辱人,不闻以詈。彼君子耶,不耻将军之言;诚小人耶,将为将军复。且涣他日事刘将军,亦犹今日事将军也。如一旦去此,复骂将军可乎?」布乃止。/壶公曰:涣有劲骨,布奈何?
或问卢钦曰:「徐公邈,当武帝时,人以为通。自凉州还京,人以为介。何也?」钦曰:「往者毛孝先、崔季珪等用事,贵清素之士,于是事皆变易,车服以求名高,而徐公不改其故,人故以为通。比来天下奢靡,转相倣效,而徐公雅尚自若,不与偕同。故前日之通,乃今日之介也。是世人无常,而徐公有常也。」/壶公曰:卢钦只眼。
杜武库在镇时,数饷遗洛中贵要。或问其故,答曰:「吾但虞为害,不求福也。」/壶公曰:危语。
宗预使吴,吴王问曰:「蜀增白帝之险何也?」预对曰:「东益巴丘之戍,西增白帝之险,俱事势宜然,无足问也。」权大笑。/壶公曰:庄语。
或谓秦宓曰:「足下自比巢、许、四皓,何故扬文藻见环颖乎?」宓答曰:「仆文不能尽言,言不能尽意,何文藻之有扬?夫虎生而文炳,凤生而五色,岂以文彩自饰画哉?天性自然。」/壶公曰:言有大而非夸,此类是也。
张裔为丞相长史,适北诣亮咨事,送者数百,车乘盈路。裔还,书所亲曰:「近者涉道,昼夜接宾,不得宁息。人自敬丞相长史,男子张君嗣附之,疲倦欲死。」/壶公曰:名人名言。今人止知丞相长史,更不知何物附之,直须削籍追夺,才现本来面目。
杨戏素性简脱,蒋琬与言,戏常不答。或曰:「戏慢上不乃甚乎?」琬曰:「戏欲赞吾是耶,则非其本心;欲反吾言,恐彰吾失;默然不答,是戏之快也,何为慢?」/壶公曰:一认是慢,一认是快,此魔佛之分。又曰:看杨君讳,应是快人。
杜弼精玄理,初侍魏帝,帝问佛性法性同异,弼曰:「正是一理。」帝曰:「说者谓法性宽,佛性狭,如何?」弼曰:「在宽成宽,在狭成狭。若论性体,非狭非宽。」帝又曰:「既言成宽成狭,何得非狭非宽?」弼曰:「若定是宽,便不能成狭;若定是狭,便不能成宽。以非宽非狭所成,虽异能成恒一。」帝称善。/壶公曰:戏论。
杜弼尝与邢邵论名理,邵谓:「人死还生,恐是蛇足。」弼曰:「物之未生,本亦无也;无而能有,不以为异,因前生后,何独致疑?」邵云:「季札言无不之,亦言散尽若复聚而为物,不得言无不之。」弼曰:「形坠魂游,往而非尽。由其尚有,故无不之;若也全无,之将焉适?」邵云:「神之在人,犹光之在烛,烛尽则光穷,人死则神灭。」弼日,「烛则因质生光,质大光亦大;人则神不系形,形小神不小。故仲尼之知,必不短于长狄;孟德之雄,乃远奇于崔琰。」/壶公曰:果精玄理,
晁文元公云:「学世间法,致人伦钦服者,其道浅;人伦不知者,其道深。学出世间法,致鬼神钦服者,其道浅;鬼神不知者,其道深。」/壶公曰:绝顶语。
郭淮黄初元年奉使贺文帝践祚而稽留,帝正色责之曰:「昔禹会诸侯于涂山,防风氏后至,便行大戳。今普天同庆,而卿最迟留,何也?」淮曰:「臣闻五帝先教,导民以德;夏后政衰,始用刑辟。今臣遭唐虞之世,是以知免防风氏之诛。」帝说之,擢雍州刺史。/壶公曰:几不免虎口。
司马景王东征取上党,李喜以为从事中郎。因问喜曰:「昔先公辟君不就,今孤召君,何以来?」喜对曰:「先公以礼见待,故得以礼进退;明公以法见绳,喜畏法而至耳。」/壶公曰:直是怕他。
傅成曰:「酒色杀人甚于作直。人坐酒色死不侮,畏以直致祸,此由心不直,正欲以苟且为明哲耳。自古以直致祸,当自矫枉不忠,欲以亢厉为声,安有悾悾为忠,益而当见疾乎?」/壶公曰:人不可以苟死。又曰:苟死者即苟生者。
张华问李密:「诸葛孔明言教何碎?」密曰:「昔舜、禹、皋相与语,故得简大雅诰。孔明与凡人言,无己敌者,是以碎耳。」/壶公曰:罚二十以上皆亲览,亦以无己敌者乎?
嵇康从孙登游,将别,曰:「先生竟无言乎?」登曰:「子知火乎?火生而有光,而不用其光。」/壶公曰:中散好炼,日对火而不识火。
王韶之家贫嗜学,尝绝粮三日而不辍卷。家人诮之曰:「穷如此,何不耕?」韶之曰:「我尝自耕耳。」/壶公曰:谢太傅云:「我尝自教儿。」
崔昭明尝言:「人生一身之外,亦复何须?子孙若不才,我聚彼散;若能自立,又何如一经?」
何尚之在选日,有人求为吏部郎。尚之叹曰:「比敝俗也。官当图人,人安得图官?」时颜延之在坐,笑曰:「我闻古者官人以才,今官人以势。彼势之所求,又何疑焉?」当时以为名言。/壶公曰:官图人,此盛世之风。
谢孺子特善声律,与王车骑张宴铜台。孺子吹笙,王自起舞。既而叹曰:「真使人飘飘有伊洛间意。」/壶公曰:风流蕴籍,如在目前。
潘师正居嵩山逍遥谷。高祖召问所须,师正对曰:「臣所须者,茂松清泉,山中不乏。」/壶公曰:是真山人。
田游岩频召不出。高宗幸嵩山,亲至其门。游岩野服出拜,仪止谨朴。帝问:「先生比佳否?」游岩对曰:「臣所谓泉石膏肓,烟霞痼疾。」
天后尝召徐有功责之曰:「公比断狱多失出,何耶?」有功答曰:「失出,臣小过;好生,陛下大德。」/壶公曰:在天后时尤难。
王侍中份,尝因侍晏,高祖问群臣:「朕为有为无?」侍中答曰:「陛下应万物,为有;体至理,为无。」/壶公曰:问奇,答殊平平。
李谐至南,梁武与之游。历至放生处,帝问曰:「彼国亦放生否?」谐答曰:「不取,亦不放。」帝大惭。/壶公曰:放生是杀机,不取是生机。
贾思伯至性谦和,遇士大夫,虽在街道,停车下马,接诱恂恂,曾无倦色。客曰:「公今贵重,宁能不骄?」思伯曰:「衰至便骄,何常之有?」/壶公曰:骄至必衰。
温太真问郭文举:「饥则思食,壮则思室,自然之性。先生安独无情乎?」文举答曰:「思由忆生,不忆故无情。」/壶公曰:笃论。
王安期去官,东渡江,道路梗涩,人怀危惧。王每遇艰险,处之夷然,虽家人,不见其忧喜之色。即至下邳,登山北望,叹曰:「人言愁,我始欲愁。」谢太傅曰:「当尔时,觉形神俱往。」/壶公曰:情景如画。
桓南郡问谢夫人:「太傅在东山二十馀年,遂复不终。其理云何?」夫人答曰:「亡叔先正以无用为心,隐显为优劣,始末正当动静之异耳。」/壶公曰:隽语。
殷仲文劝宋武帝畜伎,帝曰:「我不解声。」仲文曰:「但畜自解。」帝曰:「畏解,故不畜。」/壶公曰:畜者政未必解。
戴仲若春日携双柑斗酒,人问何之,答曰:「往听黄鹂声。此俗耳砭灸,诗肠鼓吹。」/壶公曰:趣。
宋世祖尝赐谢中书庄宝剑,谢以与鲁豫州送别。后鲁作逆,世祖尝因晏集问剑所在,谢曰:「昔与鲁爽别,窃为陛下杜邮之赐。」世祖大悦。/壶公曰:与逆贼作缘,幸而免。
萧大圜曰:「面修原而带流水,倚郊甸而枕平皋,蜗舍丛林,环堵幽薄,近瞻烟雾,远睇风云。披良书,采至赜,歌篡篡,唱乌鸟。有朋自远,扬搉古今,田畯相过,剧谭稼穑。乐不可支,斯亦足矣。」/壶公曰:似壶公近况。
欧阳纥反广州,徐俭奉敕往谕,纥拘留不遣。一日,纥见俭,俭从容谓曰:「俭之性命,虽在将军,将军成败,不在于俭。」纥味其言,遣之。/壶公曰:说理通,鳄鱼可化。
李士谦家富好施。或谓谦曰:「子多阴德。」谦曰:「所谓阴德,譬犹耳鸣,惟己独闻,人无知者。今我所作,皆子所知,何阴之有?」/壶公曰:拈出阴字。
士谦尝论轮回之旨,谓鲧为黄熊,杜宇为鶗鴂,裒君为龙,牛哀为兽,君子为鹄,小人为猿,彭生为豕,如意为犬,黄母为鼋,宣武为龟,邓艾为牛,徐伯为鱼,铃下为乌,书生为蛇,羊祜前身李家之子。此皆佛家变受异形之谓,其说甚辨。客曰:「岂有松柏后身化为樗栎?」士谦曰:「变化者,皆由心造,木岂有心乎?」客不能对。
唐高宗御武成殿,问兵家何为三阵。员半千进曰:「古以星宿孤虚为天阵,山川向背为地阵,编伍弥缝为人阵。臣谓不然。夫师以义出,沛若时雨,顺天时,是天阵也;足食约费,且战且耕,占地利,是地阵也;举三军士,如子弟从父兄,得人和,是人阵也。」帝曰:「然。」/壶公曰:此汤武节制之师。
韩琬为御史,上疏规切时政,末云:「乱绳已结,急引之则不解。今刻薄吏能结者也,举劾吏能引者也,而解者未见其人。」/壶公曰:千古一律。
武后语魏元忠曰:「卿屡负谤铄,何耶?」对曰:「臣犹鹿也,罗织之吏如猎者,苟须臣肉为之羹耳。臣则何事?」/壶公曰:真可怜。
肃宗问李勉曰:「众谓卢杞奸邪,朕殊不识。」勉对曰:「惟天下皆知,而陛下独不知,此所以为奸邪也。」/壶公曰:陛下独不知,哀哉!
卢坦始仕,为河南尉。时杜黄裳为尹,召坦谕曰:「某巨室子与恶人游破产,盍察之。」坦曰:「凡居官廉,虽大臣无厚蓄。其能积财者,必剥下致之。如子孙善守,是天富不道之家,不若恣其不道以归于人也。」黄裳惊异其语。/壶公曰:请循其本。又曰:大臣厚蓄,原为恶人作计。
柳玭曰:「余幼闻先公仆射言,处世以恭默为本、畏怯为务。肥家以忍顺,保交以简恭,广记如不及,求名如傥来,涖官则洁己省事,而后可以言家法。家法备,然后可以言养人。」/直不近祸,廉不沽名,忧与祸不偕,洁与富不并。
董生有云:「帛者在门,贺者在闾。」言忧勤则恐惧,恐惧则福至。又曰:「贺者在门,吊者在闾。」言受福则骄奢,骄奢则祸至。故世族远长与命位丰约,不假问龟筮星数,在处心行事而已。
今世人盛言宿业报应,曾不思视履考祥。夫名门右族,莫不由祖考忠孝勤俭以成立之,莫不由子孙顽率奢傲以覆坠之。成立之难如升天,覆坠之易如燎毛。
夫人德行、文学为根株,正直刚毅为柯叶,有根无叶,或可俟时;有叶无根,膏雨所不能活也。至于孝慈、友悌、忠信、笃敬,乃食之醯酱,可一日无哉!/
壶公曰:上五则柳玭家训,撮其最警策语。
建中初,河朔用兵,赋无所出。杜佑以为救弊莫若省用,省用莫若省官。/壶公曰:省用省官是真经济。
王叔文不喜崔群,欲逐之。群往见叔文曰:「事固有不可知者。」叔文曰:「奈何?」群曰:「去年李实伐恩恃权,震赫中外,君此时逡巡路傍,江南一吏耳。今君又处实之势,宁不思路傍亦复有如君者伺其间乎?」叔文悚然。/壶公曰:区区权势,若寒暑风雨之序。小儿认真,虽唤不醒。
司马光尝言:「吾为资治通鉴,人多欲求观。然读未终一纸,已欠伸思睡。能阅之终篇者,独一王胜之耳。」/壶公曰:王胜之耐繁。
范纯仁尝教人曰:「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壶公曰:名言,名言!
神宗时忧旱,尝召韩维入对。维曰:「陛下忧旱而避殿损膳,特举行故事耳,何足动天?当痛自刻责,广求直言。」上感悟,即令草诏。其略曰:「意者,听纳不得于理与?讼狱非其情与?赋敛失其节与?忠言谠论郁于上闻,而谗谄壅蔽以成其私与?」诏出,人情大悦,是日雨。/壶公曰:全以精诚感动天人。陆宣公奏疏,率得此意。
刘奉世尝云:「家世惟知事君,求不愧士大夫公论。得失常理也,譬如酷暑加人,虽善摄生者,不能无病。正须安以处之。」/壶公曰:妙。
卢秉尝谒蒋堂,坐池亭。堂曰:「亭沼初可,恨林木未就。」秉曰:「亭沼如爵位,时或有之;林木非培植,根株弗成,大似士大夫立名节。」堂赏味其言。/壶公曰:务华者,必拨其根。
赵鼎再相,或议其无所建明。鼎闻之,曰:「今日之事,如人患羸,当静以养之。若复加攻砭,必伤元气。」/壶公曰:今值弥留之时,偏用劫剂。
岳飞尝云:「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壶公曰:何消讲学,只此两语,是治平之本。说性命、说韬略者,愧死。
赵方为青阳令,谓其守史弥远曰:「催科不扰,是催科中抚字;刑罚不苛,是刑罚中教化。」时以为名言。
陈仲微尝言:「禄饵可以钓天下之中才,而不可啖尝天下之豪杰;名航可以载天下之偎士,而不可陆沉天下之英雄。」/壶公曰:显名厚实,能解脱者,鲜矣!
辽主尝问萧韩家奴曰:「卿居外有异闻乎?」对曰:「臣无他闻。向典栗园,惟知炒栗,小者热,则大者必生;大者熟,则小者必焦。使大小均熟,始为尽美。」盖借栗以讽治也。帝为笑。/壶公曰:栗谏。
董师中云:「宰相不必亲细务,但在一心正,两目明。」/壶公曰:二语够了。
王恂为太子伴读。太子尝问以心之所守,恂对曰:「许衡有言:人心如印板。板本不差,虽摹千万纸,皆不差。若本一差,千万纸无不差矣。」太子深然之。/壶公曰:此正心之说,却说得活动。
范忠宣云:「我生平所学,惟忠恕二字,一生用不尽。」/壶公曰:曾子之学,谭何容易!
又云:「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己则昏。」
范文正尝言:「史称诸葛亮能用度外人。用人者,莫不欲尽天下之才,常患己之好恶而不自知也。能用度外人,然后能周大事。」/壶公曰:千得一失,其马谡乎!
宋太宗诏访天下高年。前参军麻希梦年九十余,诣阙下。延见便殿,赐坐,询及人间利害,对从容,尤详。他日访以养生之理,对曰:臣无他术,惟寡情欲,节声色,薄滋味,故得至此。」/壶公曰:从月令得来。又曰:薄滋味最难。今人八关斋,于养生得力。
骆隐士尝言:「修养之士,当书月令,常置座右。夏至宜节嗜欲,冬至至宜禁嗜欲。且嗜欲四时皆损人,但冬夏二至,阴阳争之时大损人耳。」
江南朱真,每语人曰:「世皆云不欺神明,此非天地百神,但不欺心,即不欺神明也。」
真宗召陈抟至京师。士大夫多求其言,抟曰:「优游之所勿久恋,得意之所勿再往。」/壶公曰:驽马恋栈,千古一律。
范文正尝问琴理于崔遵度。崔曰:「清丽而静,和润而远,琴书是也。」/壶公曰:得琴书三昧。
宋景文言:「为文是静中一业。」/壶公曰:极是。
邵康节尝言:「善人固可亲,未能知,不可急合;恶人固可疏,未能远,不可急去。」/壶公曰:邵子甚圆,大而化之,无可无不可。
欧阳公尝问一僧曰:「古之高僧,有去来翛然者,何今世之鲜也?」僧曰:「古人念念在定慧,临终安得而乱?今人念念在散乱,临终安得而定?」公深然之。/壶公曰:曾子易箦,季路结缨,岂临时做得?
司马温公曰:「登山有道,徐行则不困,措足于实地则不危。」/壶公曰:入世之诀。
程正叔语其兄明道曰:「吾兄弟近日说话太多。」明道曰:「使见吕晦叔,则不得不少;见司马君实,则不得不多。」/壶公曰:多少从人起见,久执其中。
东坡谓晨饮为浇书,李黄门谓午睡为摊饭。/壶公曰:快语。
周辉曰:「生而富贵,穷奢极欲,无功无德,而享官爵,又求长寿,当如贫贱者何?若又使之永年,为造物者无乃太不均乎?履富贵者,其可不思持之以德?」/壶公曰:噫,知德者鲜矣!
元丰末,文潞公年几八十矣。神宗见其康强,问:「卿摄生亦有道乎?」潞公对:「无他,臣但能任意自适,不以外物伤和气,不敢作过当事,酌中恰好即止。」上以为名言。
宗杲论禅云:「譬如人载一车兵器,弄了一件,又取出一件来弄,便不是杀人手段。我则只有寸铁,便可杀人。」朱晦庵深喜其说。/壶公曰:寸铁杀人,陆子静、王伯安之学。
朝廷一有计较利害之心,便非王道。士大夫一有计较利害之心,便非真儒。
郭仲晦曰:「处事当以易简。简以制繁,易以制难,便不费力。乾坤之大,所以使万物由其宰制者。不过此二字,况于人乎?且以用兵言之,韩信多多益善,只是一简字;狄青夜半破昆仑关,只是一易字。」/壶公曰:称淮阴曰「简」、武襄曰「易」,是创论。
杨伯子言:「士大夫清廉,便是七分人了。」盖公忠仁明,皆自此生。/壶公曰:不清不廉,便没半分人了。
苏子瞻云:「吾酒后乘兴作数千字,觉气拂拂从十指出。」/壶公曰:长公精神如在。
古语云:「斛满人概之,人满神概之。」/壶公曰:此绝顶语,处盛者毋为神所概。又曰:雕龙绣虎之才,神应概之。
蔡西山云:「为善得祸,乃是为善未熟;为恶得福,乃是为恶未深。人事尽处,方是天理。」/壶公曰:一事一时,定不得祸福。
张无垢云:「贪冒之士,如落秽溷汙渠中,如何使人敢近?廉正之士,如竹间清风,露气洒洒袭人,观者已觉心目顿快,况处其间哉!」/壶公曰:恁地透彻。
黄鲁直云:「士大夫三日不读书,则礼义不交于胸中,便觉面貌可憎,语言无味。」/壶公曰:快语,乃玄。
吴定翁尝曰:「士无求用于世,惟求无愧于世。」/壶公曰:此君子为己之学。
孛术鲁翀在翰林日,尝进讲。罢,上顾问曰:「三教何者为优?」鲁翀对曰:「释如黄金,道如白璧,儒如五谷。」上曰:「若尔,则儒为贱耶?」鲁翀曰:「黄金白璧,无亦何妨?五谷于世,其可一日阙哉?」上大悦。/壶公曰:是。
李德裕对武宗曰:「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藤萝,非附他物,不能自起。故正人一心事君,而邪人竞为朋党。」此数语,尽君子、小人之情状矣。/壶公曰:只数语了了,觉朋党论之烦。
周墀入相,问于韦澳,曰:「愿相公无权。」墀愕然不知所谓,澳曰:「官赏刑罚,与天下共其可否,勿以己之爱憎喜怒移之,天下自理,何权之有?」/壶公曰:政要相公揽权。
善处权者,常不忘避;善处利者,常不忘予;善处小人者,常不忘密。/壶公曰:老于涉世。
张文成为徐有功赞曰:「蹑虎尾而莫惊,触龙鳞而不惧,凤峙鸱枭之内,直以全身;豹变豺狼之间,忠能远害。」/壶公曰:徐君幸而免,天也。果真能入火不热,入水不濡乎?险矣!
张忠定曰:「事君者廉不言贫,勤不言苦,忠不言己效,公不言己能,斯可以事君矣。」/壶公曰:只「不言」,多少意思。
小人百巧,一拙即败;君子百正,一邪即败。
善谄者必善骄,能趋者必能背。何者?其机括一也。明智之士,见人之谄者而知其必骄;见人之趋者,而知其必背,故内不失己,外不失人。暗者反是。/壶公曰:自是风波之感。
人臣名位平常,其时必治朝,其人必君子;声势烜赫,其时必末造,其人必权奸。/壶公曰:当末造,则为鬼谷、鹿门,跳出阴阳之外。
江公望谓吴师礼曰:「子异日得志,当如何?」曰:「但为人作丰年耳。」/壶公曰:隽语,令人可想。
王荆公尝问张文定:「孔子去世百年生孟子,自后绝无人,何也?」文定言:「岂无?只有过孔子者。」公问:「是谁?」文定言:「江西马大师,汾阳无业,雪峰严头,丹霞云门是也。」公问:「何谓?」文定曰:「儒门淡薄,收拾不住耳。」荆公欣然叹服。后举似张天觉,天觉抚几,叹以为佳。
范蜀公不信佛,苏公尝求其所以不信之故。范云:「平生事非目见即不信。」苏曰:「公亦安能然哉?设公有疾,令医切脉,医曰寒,则服热药;曰热,则服寒药。公何尝见脉而后信之?」/壶公曰:苏理爽透。
元明善尝副一蒙古出使交趾,濒还,国王赆以兼金。蒙古受之,明善不受。国王曰:「彼使臣已受矣,公何固辞?」明善曰:「彼所以受者,安小国之心;我所以不受者,全大国之体。」
天下惟有二事着手不得:以外廷攻宦官,其势不入,必有入之者而后可行,譬捕黄羊必用夜猴;以中国攻夷狄,其势不出,必有出之者而后可行,譬逐狡兔必用韩卢。故能诛宦官者,必宦官之党;能攻夷狄者,必夷狄之邻:此形便也。宋申锡、崔彻智不及此,其败宜矣,况李训、郑注之奸乎?/壶公曰:古有是语,今做不得。
明肃临朝,范文正公以上寿会宁,抗疏外补。太后既逝,言者多追诋旧事,仲淹乃言于帝曰:「太后受遗先帝,调护陛下十馀年,今宜掩其小故,以全大德。」帝曰:「此亦朕所不忍闻也。」乃下诏戒饬中外,毋得辄言垂帘时事。/壶公曰:一言兴邦。
范景仁疏请建储,累上不报,执政谕之曰:「今间言已入,为之甚难。」镇曰:「事当论其是非,不当论其难易。诸公谓今日难于前日,安知异日不难于今日乎?」/壶公曰:畏难苟安,千古一律。
新法之行,长吏苦于牵迫,多至投劾。康节门人故友,或贻书访之。答曰:「此贤者所当尽力之时。新法固严,能宽一分,则民受一分之赐矣。」大哉,仁人之言,非兼万物,洞悉当世之宜,不能为也。可谓通儒矣。/壶公曰:此邵子经世之学。
吕大防、范纯仁当国,欲为调停之方,以兼用熙丰之党。刘巗叟驳之曰:「自古君子、小人,无参用之理。圣人但云:君子在内、小人在外则泰,君子在外、小人在内则否。若君子小人并进,则危亡之基也。」巗叟此论,乃正大公平之理,圣人所不易者。不知吕、范二贤,身任天下之重,胡为有此模稜之见也?此名一出,而后之巧于处世者,阴借其言以为牢笼之具,而天下之事遂至大坏而不可救矣。/壶公曰:才调停,小人便占胜场。
梁焘作相,一以引援人才为务。尝作荐士录,具载姓名。或曰:「公所植桃李,乘时而发,但不向人开耳。」/壶公曰:那个肯向人开?
赵鼎为相,遇户部进钱入宫,召至相府切责之。翌日,问帝曰:「某人献钱耶?」帝曰:「朕求之也。」鼎曰:「其人不当献,陛下不当求。」遂出其人于远郡。/壶公曰:真宰相。
元世祖崇信佛法,厘正道教,诏枢密副使张易参校道书,言惟道德经为老子所著,馀皆后人伪撰,悉焚毁之。此世间一大快也。/壶公曰:参同契几付祝融。
耶律楚材尝言:「兴一利,不若除一害;兴一事,不若减一事。」时以为名言,可为好功喜事之戒。
有言佛教可治天下者,英宗以问拜住。拜住对曰:「清净寂灭,自治可也。若治天下,舍仁义,则纲常乱矣。」/壶公曰:「自治」二字,得佛教之髓。
揭傒斯之论储材曰:「养之于誉望未隆之先,用之于周密世务之后,此用人之要法也。」
太祖微行至某寺,见一僧治爨,问曰:「尔僧耶?有度牒否?」答曰:「真和尚不用度牒,真皇帝不用玉玺。」/壶公曰:这和尚早知有西洋之役。
国初梁孟敬应聘修元史。成,遂乞骸骨,日与二三野老婆娑丘樊。野老曰:「我辈脱战征之苦,享太平之福,何以祝吾君?」孟敬举手曰:「愿吾君恭己九重,存心四海,扩天理而遏人欲,进君子而退小人。」野老曰:「愈于华封三祝。」/壶公曰:愈于格致诚正。
白昂成进士,谒胡文忠公,问处世之要。公答曰:「多栽桃李,少种荆棘。」/壶公曰:树荆棘者,长必刺人。
仁宗尝问院判蒋用文保和之要,对曰:「在养正气。正气完,邪气无从而入。」又问:「卿医效迟速何如?」对曰:「善治疾者必固本,急之恐伤其本,圣人所以戒欲速也。」识者知用文以医谏。
孝宗朝有上言山西石胆子益寿者,命中官采求,经年不得。时王维为宪使,中官曰:「其物载书中,云何无也?」王曰:「凤凰麒麟,古书所载,今果有乎?」/壶公曰:有识有胆。
夏寅尝语人曰:「君子有三惜,此生不学,一可惜也;此日闲过,二可惜也;此身一败,三可惜也。」/壶公曰:予常拈以醒世。
谢文庄尝云:「愿为真士夫,不愿为假道学。」/壶公曰:不是假道学,便是真士夫。
豫章张洪阳曰:「贫莫夸俭,富莫夸廉,居势要莫谈无宦情,处山林莫谈负经济。」/壶公曰:勘破世情。
或言有善读书不善做官者,张悦笑曰:「此不善读书耳,岂有遵书本行而误者耶?」/壶公曰:那个肯遵书本行?
弘治间,云南昼晦五日,朝命考察云贵官员。林见素疏:「灾之由,系朝廷,不在云贵;在大臣,不在小臣。」/壶公曰:顶门一针。
或问:「今居大位、享大福者,未必有学问;有学问者,多贫贱无福,何也?」沈鉴曰:「有学问便是福,何须富贵?」/壶公曰:富贵者,那得有学问,那得有清福?
赵大周在京师,何吉阳问曰:「大周近来何故全不讲学?」大周曰:「不讲。」吉阳又问曰:「若不讲,何所成就?」大周应曰:「不讲,就是我成就处。」/壶公曰:不讲,是大周成就人处,亦人成就大周处。
杨文襄尝言:「今日务在省事,不在多事;在守法,不在变法;在安静,不在纷扰;在宽简,不在烦苛。」/壶公曰:是保泰之术,是救时之方。
王阳明中会试,同舍有以不第为耻者,阻明慰之曰:「世以不得第为耻,吾以不得第动心为耻。」/壶公曰:或问不动心有道乎?曰:只是无耻。
刘忠宣语后进曰:「居官以正己为先。所谓正己,不但当戒利,亦当戒名。」/壶公曰:三代而下,惟恐不好名。
御史王相被中官搆下狱,朱裳抗疏曰:「朝廷设御史,如齐民畜猫捕鼠。猫鼠相持,主人其可助鼠耶?」/壶公曰:可怜。
杨文襄总制全陕,每谕诸将曰:「无事当如有事时提防,有事还如无事时镇静。」/壶公曰:能提防,自镇静。
李于鳞曰:「不朽者文,不晦者心。」/壶公曰:于鳞止二语可传。
林景暘好周贫乏,每曰:「与其为无益以求冥福,不若为有益以济生人。」/壶公曰:余见放生者,皆惯杀人者也。
张洪阳相公见玉茗堂四部,谓汤义仍曰:「君有如此妙才,何不讲学?」汤曰:「此正吾讲学。公所讲是性,吾所讲是情。」/壶公曰:吾所讲是真情,公所讲是伪性。又曰:曰性曰命,实未梦见在。
但陶村曰:「以文章维持世运,犹之以丽姬当家督,虽妖冶可人,必无反邪归正之力;以武勇撑持世界,犹之以力士司应门,虽应对至戆,却有御侮防患之功。」/壶公曰:当乱定之后,宜止戈;值文盛之时,宜讲武。
文盛是末世事,禅盛是末世事,理学盛亦是末世事。/壶公曰:吾为此惧。
最害事是「小丑」二字,若早以大敌临之,靡不济矣。最误事是「太平」二字,若早以危亡处之,何致如是?/壶公曰:唤醒渴睡汉。
山人以口坏天下事,文人以舌坏天下事,美妇人以面坏天下事,达官大人以手坏天下事。/壶公曰:都是心坏事。
人生惟悭字难破。悭于用财,富翁不肯济人;悭于好学,秀才不肯苦心;悭于使胆,重臣不肯任事;悭于割爱,大将不肯舍身;悭于励精,圣主不肯视朝。
以县官奉按院者,奉父母必为孝子;以县官畏按院者,畏君父必为忠臣。/壶公曰:妙。
富贵人不知贫贱人痛痒,固是一过;贫贱人必求富贵人知痛痒,亦是一过。/壶公曰:耐贫贱易,耐富贵难。
读书是极乐世界,作官是忍辱法门。作高官如登峰,下有无底之谷;作卑官如坠渊,上有壁立之崖。
不得不杀物者,圣人不杀人之权教也。忍于杀人,而不忍于杀物,世人放生之颠倒也。辽阳以东,死尸积野,赤血成川,天地间已无复有生意矣,一纸戒杀生文,如何补得来?/壶公曰:语自可伤。
唐人英雄作用,掩于王杨卢骆;宋人英雄作用,掩于濂、洛、关、闽;大明英雄作用,掩于王、唐、瞿、薛。/壶公曰:真英雄语。
王安石若不执拗,江陵相公在朝,或可当奴酋一面。以常格招豪杰,豪杰必不出;以常调用豪杰,豪杰必不显。/壶公曰:草泽之中,岂曰无人?
灭辽必借金,灭金必借蒙古。但不合为金灭辽,为蒙古灭金。则是宋人自倒其柄。/壶公曰:自倒其柄,是宋人病根,从无人拈出。
谢灵运愿入社,正变心杂之一机,可惜远公错过;王荆公三及门,正变执拗之一机,可惜周茂叔错过;苏子瞻谏免役,正善用新法之一机,可惜司马君实错过。/壶公曰:其机如此,而不克迎机以解,亦盛德之累。
诸生穷窗点窜文字,老儒书肆增减文字,主司锁闱去取文字,是人间大不平事。/壶公曰:可为痛哭。又曰:右十四则,但陶村先生驴背语。

政事
介子推行年十五而相荆,孔子闻之,使人往视。还曰:「廊下有二十五俊士,堂上有二十五老人。」仲尼曰:「合二十五人之智,智于阳武;并二十五人之力,力于彭祖。以治天下,其固免矣。」/壶公曰:少年肯师老人,是从政第一义。
董安于治晋阳,问政于蹇老,蹇老曰:「忠,信,敢。」安于曰:「安忠乎?」曰:「忠于主。」「安信乎?」曰:「信于令。」「安敢乎?」曰:「敢于不善人。」安于曰:「守此三者,足矣。」
西门豹为邺令,到日,会长老,问民疾苦。长老曰:「苦为河伯娶妇。」豹问:「云何?」对曰:「邺三老、廷掾岁賦民钱数百万,用二三十万为河伯娶妇,而与祝巫共分其余钱。每及时,巫行视人家女好者,云是当为河伯妇,即洗沐之,衣以绮縠,卜日浮女于河,浮数十里乃没。」豹曰:「第至此时,幸告我,我亦往送。」至日,豹会河上,观者数千人。其巫,老女子也。女弟子十人许,立大巫后。豹曰:「呼河伯妇来。」既见,顾谓三老、巫祝、廷掾曰:「是女不佳,幸大巫妪为先报河伯,得更求好女,异日送之。」即使吏卒共抱大巫妪,投之河。有顷,曰:「何不还报?」令弟子趣之,乃投弟子一人河中。又有顷曰:「何不还报?」乃又投一弟子河中。凡三投弟子。豹曰:「是皆女子,想不能白事。烦三老为入白之。」乃又投三老河中。时旁观者,皆惊恐惶怖甚。豹顾曰:「久待不还报,奈何?」将复使廷掾豪长者一人更趣之。于是廷掾豪长者共叩头,头且破,血流池奭,豹乃曰:「何河伯留客之久?姑且去俟之。」邺俗之害始革。/壶公曰:执柯伐柯,奇绝快绝。又曰:惜乎廷掾豪长者不曾投却。
延笃为京兆尹,时皇子有疾,下郡县出珍药。而大将军梁冀,因遣客赍书,并货牛黄。笃发书收客曰:「大将军椒房贵客,岂当使客千里求利?」径杀之。冀惭而不敢言,笃遂谢病而去。/壶公曰:何不怕大将军?
寿春县人苟泰,有三岁子,遇乱失亡,数年莫知所在。复乃见之同县赵奉伯家,泰求不许,告之郡邑。奉、泰各言己子,并有邻证,郡邑不能断。李崇时为江西督,请鞫之。乃取二父与儿分禁三处,故久不问。忽一日,密遣人分告二父曰:「君儿遇患,某刻暴死。」泰闻即号跳痛哭,奉伯咨嗟而已。崇即以儿还泰。/壶公曰:趣。得其情矣。
彭城王浟,神武第五子,尝为沧州刺史。介洁绝尘,民间幽隐纤微,必洞沃。县主簿张达诣州,夜投旅舍,食鸡羹,旦入谒。浟谓曰:「食鸡羹,何不还直也?」达惶恐谢。/壶公曰:察见渊鱼。
顾宪之尝为建康令。有盗牛者,主既认之,盗亦称己牛。宪之曰:「无多言,吾得之矣。」令纵牛任其所之,牛径奔本主,盗遂伏辜。/壶公曰:牛为政。
沈瑀为建德令,教民种桑十五株,柿及梨、栗四株,而女丁则半之。里中自是桑麻相望,遂成乐土。/壶公曰:贤于河阳花矣。
王丞相善于因事。初过江,帑藏空竭,唯有练数千端。丞相与朝贤共制练布单衣,一时士人翕然兢服,练遂涌贵。主者卖之,端至一金。/壶公曰:救时之相。
段文昌为剑南荆南节度使。州旱,文昌祷即雨,或雨久,遇文昌出游必霁。民为之谣曰:「旱不苦,祷即雨;雨不愁,公出游。」/壶公曰:何以动天?
王屿以祷祠见宠,肃宗时,位平章。带尝不豫,用屿言,遣女巫乘传分祷天下名山大川,巫皆盛饰,中人护之,所至恣横,赂遗狼藉。有一巫,美而蛊,以恶少年数十自随,尤憸狡不法。驰入黄州,刺史左震晨至馆请事,门鐍不启。震怒,破鐍入,取巫立斩庭下,因悉诛所从恶少,籍其赃馀十万。中人还以闻,帝亦不罪。/壶公曰:雄略似西门先生,而此较难。
诸葛诞为吏部郎,人有所属托,显其言而亟用之,后有当不,则公议其得失,以为褒贬。自是群僚莫不慎其所举。/壶公曰:铨曹一法。
荀令君举士不以一揆,戏志才、郭嘉有负俗之累,杜畿简傲少文,皆以智策举之,终各显名。
李悝为魏文侯上地之守,而欲人之善射也,乃下令曰:「人之有狐疑之讼者,令之射的,中之者胜,不中者负。」令下而人皆疾习射,日夜不休。及与秦人战,大败之。/壶公曰:巧于使民。
西门豹为邺令,清克洁慤,秋毫之端,无私利也。而甚简左右,左右因相与比周而恶之。居期年,上计,君收其玺。豹自请曰:「臣昔者不知所以治邺,今臣得矣。愿请玺以治邺,不当,请伏斧锧之罪。」文侯不忍,而复与之。豹因重敛百姓,急事左右。期年,上计,文侯迎而拜之。豹对曰:「往年臣为君治邺,而君夺臣玺;今臣为左右治邺,而君拜臣。臣不治矣!」遂纳玺而去。/壶公曰:为左右以治者,君必拜之,千古一律。
郅都为人勇有气,公廉,不发私书,问遗无所受,请寄无所听。常称曰:「已背亲而出,身回当奉职死节官下,终不顾妻子矣。」
淮阳铸伪钱,吏不能禁。汲黯为太守,不坏一炉,不刑一人,高枕安卧,而淮阳政清。/壶公曰:操何术以致之?可想,可想!
朱博守左冯翊。长陵大姓尚方禁,少时盗人妻,见斫。府功曹受贿,白除禁调守尉。博闻知,以他事召见,视其面,果有瘢。博辟左右,问禁,禁自知情得,叩头服状。博笑曰:「大丈夫固时有是,冯翊欲洒卿耻,抆拭用卿,能自效不?」禁且喜且惧,对曰:「必死。」博因敕禁:「毋得泄语,有便宜辄记言。」因亲信之,以为耳目。禁晨夜发起盗贼及他伏奸,有功效,博擢禁连守县令。久之,召见功曹,责以禁等事,与笔札,使自记。功曹惶怖,具自疏奸藏,大小不敢隐。博知其对以实,乃令就席,收敕自改,投刀使削所记,遣出就职。功曹后常战慄,不敢蹉跌,博遂成就之。/壶公曰:巧于使过。
周纡为召陵侯相,廷掾惮纡严明,欲损其威。侵晨,取死人断手足,立寺门。纡闻,辄往至死人边,若与共语状,阴察视,口眼有稻芒。乃密问守门人曰:「夕谁载藁入城者?」门者对曰:「唯有廷掾耳。」乃收廷掾拷问,具服。后人莫敢欺者。
光武召诸郡计吏,问其风土及前后守令能不。蜀郡计掾樊显进曰:「渔阳太守张堪,昔在蜀汉,仁以惠下,威能讨奸。公孙述破时,珍宝山积,卷握之物,足富十世,而堪去职之日,乘折辕车,布被囊而已。」/壶公曰:清矣。
何敬升在政清约,不通问遗。常岁俭,夏节忽榜门受饷,共得米二千八百石,悉取以代贫人输租。/壶公曰:损有馀,补不足,法天之道。
高谦之为何阴令,有人囊盛瓦砾作钱物,诈市人马,因逃去,诏令追捕。谦之乃伪枷一囚立马市,宣言是前诈市马贼,密遣心腹察市。中有二人相见,忻然曰:「无忧矣。」执送按问,悉获其党。/壶公曰:做得一遭。
张允济为武阳令。民有以牸牛依妇家者,久之,孳十余犊。将归,妇家不与牛,允济因令左右缚民,蒙其首过妇家,云:「捕盗牛者。」命尽出民家牛,质所来。妇家不知,遽曰:「此婿家牛,我无与。」即遣左右彻蒙,曰:「可以此牛还婿家。」/壶公曰:妙。
宋世良守清河郡,遇赦,无一囚,率群吏拜诏而已。狱橹生桃,蓬蒿亦满,牙门虚寂,谓之神门。及还,有老人丁金刚泣谢曰:「老人年九十,记三十五政府,君非惟善政,清亦彻底。今失贤者,人何以济?」/壶公曰:惟清可以空狱。
令狐楚除守充州。州方旱俭,米价甚高。迓使至,公首问米价几何,州有几仓,仓有几石。屈指独语曰:「旧价若干,诸仓出米若干,定价出粜,则可赈救。」左右窃听,语达郡中,富人竞发所蓄,米价顿平。/壶公曰:迎机而解。
赵抃知越州,两浙旱蝗,米价涌贵。诸州皆禁增价,公榜衢路:「有米者任增价粜之。」于是商贾辐辏,米价更减,民无饥死者。/壶公曰:亦是一法。
宇文忻追尉迟迥于邺,不利,时士庶观者数万人。忻曰:「事急矣,吾当以权道破之。」于是射走,观者转相腾籍,声如霄霆,忻乃传呼曰:「贼败矣。」众复振,齐力击之,迥大败。/壶公曰:奇。
吐谷浑与党项寇边,柴绍讨之。虏据高射绍军,矢下如雨。绍安坐,遣人弹胡琵琶,二女子对舞。虏异之,休射纵观。绍伺其懈,以精骑从后掩击,虏遂溃。/壶公曰:奇。
王崇文任兼将相,而被服儒雅,风度夷旷。在武昌,方阅骑士于鞠场,旁古屋数十间忽崩,声震数里,闻者莫知所为。崇文指麾号令,讫事,不失常度,竟不问。
柳公绰为京兆尹,方赴府,有神策校乘马不避道,即时榜死。帝怒其专杀,公绰曰:「此非独轻臣,乃轻陛下法。」帝曰:「既死,何不以闻?」公绰曰:「臣不当奏。在市死,职金吾;在坊死,职左右巡使。」帝意解。/壶公曰:危言危行。
张齐贤才识敏辨,为相时,尝有戚里分财不均者,更相讼,至入宫自诉。贤曰:「是非台府所能决。臣请自治。」上俞之。贤乃坐相府,召讼者至,问曰:「汝非以所分不均乎?」曰:「然。」命具款核实,乃召两吏押出。令甲入乙舍,乙入甲舍,货财勿得动,分书交易之。明日入奏,上大悦,曰:「朕固知非卿莫能定也。」/壶公曰:此案难翻。
丁孝寿为开封尹。有举于为仆所凌,忿甚,具牒欲送府。同舍生劝解之,因戏取牒,效寿花判云:「与决杖二十。」仆喜,阴窃之。明日持诣府,告主伪判。孝寿追举子至,备言本末,即忻然谓曰:「若判正合我意。」如数杖之,而谢举子。/壶公曰:趣。又曰:治悍仆,令人思商君。
宋大内火,百官晨朝,而宫门不开。辅臣请对,帝御拱辰门,百官拜楼下。吕夷简独不拜。帝使人问故,曰:「宫庭有变,群臣愿得望见清光。」帝为举帘,夷简审视,乃拜。/壶公曰:真宰相。
吕公弼知成都,治尚宽,人嫌其少威断。适有营卒犯法者,法当杖。卒不受,曰:「宁以剑死。」公弼曰:「杖者国法,剑者自请。」为杖而后斩之,军府肃然。/壶公曰:情法两尽。
王罕尝知澶州,有妇病狂,数诣守诉事,出言无章,却之则誖骂。前守屡叱逐。罕至,独引令前,委曲问之。盖本为人妻,无子,夫死,妾有子,遂逐妇而据其货;以屡诉不得,直愤恚发狂也。罕为治妾,而反其货,妇寻愈。一郡称神明。/壶公曰:这知州细心。
吴处厚传致蔡确车盖亭诗,以为谤宣仁后,贬新州。范纯仁奏曰:「圣朝益务宽厚,不可以语言文字间暖昧不明之过,诛窜大臣。且以重刑除恶,如以毒药去病,即病愈不能无损,况未必愈乎?」/壶公曰:所全者大,确何足惜?
包恢知建宁,有母愬子者,年月后作疏字。恢疑之,呼其子问,泣不言。微求之:母孀,与僧通,恶其子谏,坐以不孝,状则僧为之也。因责子侍养,勿离跬步。僧无由至,母乃托夫讳日,入寺作佛事,以笼盛衣帛出,旋纳僧笼内以归。恢知,使人要其笼,置诸库。逾旬,吏报笼中臭,恢乃命沉诸江。语其子曰:「吾为若除此害矣。」/壶公曰:疏字妙,自卖破绽。库中笼臭,大是快事。
陈仲微为蒲田尉,囊山浮屠与郡学争水利,久不决。仲微按法,曲在浮屠。浮屠不服,为揭其事于寺钟,而旦夕咒诅之。他日,仲微偶过寺,见之,曰:「吾向直据法耳,何心哉?何心哉!」质明首僧,无疾而死。
任延为会稽都尉,时年十九,迎官惊其壮。及到,静泊无为,唯先遣馈礼祠延陵季子。/壶公曰:初政可观。
苏琼为清河太守,清慎无私。有沙门道研求谒,意在理债。琼每见,则谈问玄理,道研无由启口。弟子问其故,道研曰:「每见府君,径将我入青云间,何由得论地上事?」遂焚其券。/壶公曰:有耻且格矣。又曰:放债僧应入泥犁。
杨德幹为万年令。高宗朝,有宦官恃宠,放鹞不避人禾稼。德幹杖之二十,悉拔去鹞头。宦者涕泣,袒背以示帝。帝曰:「情知此汉狞,何须犯他百姓?」/壶公曰:圣主!圣主?
李文靖为相,当太平之际,凡有建议,务更张喜激昂者,一切报罢,曰:「用此报国。」/壶公曰:李文靖圣人。
宋璟在位,有荐山人范知璿文学,并献其文。璟判之曰:「观其良宰论,颇涉佞谀。山人当极言谠论,岂宜偷合取容?文章若高,自宜从选举求试,不可别奏。」/壶公曰:绝趣。又曰:山人必佞,必诡,必偷。
明宗在晋阳,相士周玄豹言其当贵。明宗即位,欲召诣阙,宰相赵凤曰:「玄豹言陛下当为天子,今已验矣,无所复询。若置之京师,则轻躁狂险之人,必辐辏其门,争问吉凶。自古术人妄言,致人族灭者多矣,非所以靖国家也。」
宋太宗问李继捧曰:「汝在夏州,用何道以制诸部?」对曰:「羌人鸷悍,但羁縻而已。」/于慎行曰:「此虽漫应之语,其实制伏边夷之道不出于此。即班超告任尚之言也。多事之徒,
为苛法以扰,即决裂而去矣。」
欧阳在政府,以官吏、兵民、财利之要,集为总目。遇事即取视之,不复求诸所司,此最得法。/壶公曰:便。
德宗即位,淄青节度李正己表献钱三十万缗,上欲受,恐见欺,却之,则无辞。宰相崔祐甫请遣使慰劳淄青将士,因以正己所献钱赐之,使将士人人戴上恩,诸道知朝廷不重财货。上悦,从之,正已大惭服。/壶公曰:巧而当,奸雄胆落矣。
赵中令为相日,于厅事屏风后置二大瓮,凡有人投机宜文字者,悉置于中,满即焚之通衢。/壶公曰:此相臣第一议。
赵德明言民饥,求粮百万斛。大臣皆曰:「德明新纳誓而敢违约,请以诏书责之。」真宗以问王魏公,公请敕有司,具粟百万于京师,诏德明来取。上从之,德明得诏,惭且拜曰:「朝廷有人。」
富韩公在青州,活饥民四十余万。公常自以为功,语人曰:「过于作中书令二十四考矣。」/壶公曰:富公精禅理,此不住相布施。
曲端为泾原都统日,张魏公尝按视其军,端执挝以军礼见。营中阒无一人,公异之,谓欲点视,端以所部五军籍进,公命点其一部。端于廷间开笼,纵一鸽以往,而所点之军随至。张为愕然,既而欲尽阅,于是悉纵五鸽,则五军顷刻而集。戈甲焕灿,旗帜精明。公大加奖异。/壶公曰:观曲君才略,岂减韩、岳诸公?又曰:魏公奇妒,卒自坏万里长城。
陈良幹在瑞安,瑞安俗号强梗,吏治尚严。陈独抚之以宽,催租不下文符,但揭示名物,民竞乐输。听讼咸得其情。或问陈何术,陈答曰:「良幹无术,第公此心如虚堂悬镜耳。」/壶公曰:诸葛武侯云:「我心如秤、镜。」宜守令秤,则相天下矣。
宋给两川军士缗钱,诏至西川,而东川不及。军士怒,杜黄裳白主者曰:「朝廷岂忘东川耶?殆诏书稽留耳。」即开州帑给钱如西川,众乃定。/壶公曰:济变之才。
范文正公用人多取气节,而略细故,如孙威敏、滕达道皆所素重。其为帅日,辟置幕客,多取谪籍未牵复人。或疑之,公曰:「人有才能,而无过失,朝廷自用之。若其实有可用之才,不幸陷于吏议,不因事起之,遂为废人矣。」故公所举多得人。/壶公曰:文正怜才之意,千古如生。
建炎初,驾幸钱塘,留张忠献于平江为后镇。时汤东野为守将,闻有赦令,疑之,走白张公,公曰:「亟遣解事者往视。有故,则缓驿骑而先取以归。」及发视,乃明受伪诏也。汤告公曰:「是可宣乎?」公曰:「事已至此,胡可匿?且卒徒急于望赐,吾属先受祸矣。今便发库钱示行赏之意,而阴取故府所藏登极赦书置舆中,迎登谯门读而张之。即去其阶,禁无辄登,散金帛如郊赉时可矣。」于是人情略定,乃决大计。/壶公曰:济变之才。
叛将范琼,拥兵据上流,召之不来,来又不肯释甲,中外汹汹。张忠献与刘子羽密谋诛之。一日,遣张俊以千人渡江,若捕他盗者。因召琼、俊及刘光世诣都堂计事。设饮食,食已,相顾未发。子羽恐琼觉,遽取黄纸,执之趋前曰:「有勅,将军可诣大理置对。」即顾左右,拥置舆中,以俊兵卫送狱,而使光世出抚其众,数琼在围城中附虏胁二圣出狩状,且曰:「所诛止琼,汝等固天子自将之兵也。」众皆投刃曰:「诺。」悉麾隶他军,顷刻而定。琼伏诛。/壶公曰:有识,有才,有胆。
英宗北狩,郕王监国。时于少保定议,不欲急君,遣人谢之曰:「荷天地祖宗之灵,国有主矣。」/壶公曰:数语,英宗以之回銮,于公以之殒躯。
徐文贞秉国,榜于座曰:「以威福还朝廷,以政务还诸司,以黜陟还公论。」/壶公曰:严介溪之后,此是急着。

文学
司马相如为上林、子虚赋,意思萧散,不复与外事相关。控引天地,错综古今,忽然而睡,涣然而兴,几百日而后成。友人盛览,尝问以作赋,相如曰:「合綦组以成文,列锦绣而为质,一经一纬,一商一宫,此赋之迹也。赋家之心,包括宇内,总览人物,斯乃得之于内,不可得而传。」/壶公曰:笼天地于毫上,挫万物于笔端,岂雕虫小技哉!
枚皋文章敏捷,长卿制作淹迟,皆尽一时之誉。而长卿首尾温丽,枚皋时有累句。扬子雲曰:「军旅之际,戎马之间,飞书驰檄,用枚皋;庙廊之下,朝廷之中,高文典册,用相如。」/壶公曰:长卿不朽,枚叔爽快。
侯道华好子、史,手不释卷。尝曰:「天上无愚懵仙人。」/壶公曰:古人云:宁作才鬼,不为顽仙。
庾子舆五岁读孝经,手不释卷。或曰:「此书文句不多,何用自苦?」答曰:「孝德之本,何谓不多?」/壶公曰:庾得本领。
董仲舒梦蛟龙入怀,作春秋繁露。/壶公曰:作奇书,神先告之矣。
张茂先强记默识,四海之内,若指诸掌。晋武帝尝问汉代宫室制度,及建章千门万户。茂先应对如流,听者忘倦;画地成图,左右属目,时人比之子产。/壶公曰:曾到琅嬛福地,那得不博?
齐竟陵王精信释教,而范子真盛称无佛。竟陵曰:「君不信因果,世间何得有富贵?何得有贫贱?」范答曰:「凡人之生,譬如一树花,向发一枝,俱开一蒂,随风而堕。自有拂帘幌堕于茵席之上,自有关篱墙落于溷粪之侧,贵贱虽复殊途,因果竟在何处?」/壶公曰:此等议论,皆出性灵,自不可破。
陶贞白幼有异操,年十岁得葛洪神仙传,昼夜研寻,便有养生之志。谓人曰:「仰青云观白日,人不觉为远矣。」/壶公曰:神仙必由苦学得之。
陶隐居圆通慎约,出处冥会,心如明镜,遇物便了。言无烦舛,有亦辄觉。/壶公曰:刻画如画。
人有问三教优劣于李士谦,士谦曰:「佛日也,道月也,儒五星也。」人莫能难。/壶公曰:是。
陆鲁望每得异书,熟诵乃录,雠比勤勤,朱黄不去手。所藏虽少,其精皆可传。/壶公曰:有以少为贵者,俗学那得知?
裴公美昼讲经,夜著书,终年不出户。/壶公曰:入我户者,惟有清风。
陈瓒秘书通九经百家,年逾九十,犹勤于笔研。/壶公曰:可媲美卫武。
宣武集诸名胜讲易,日说一卦。简文欲听,闻此便还。曰:「义自当有难易,其以一卦为限邪?」/壶公曰:简文真读书人。
刘道光潜心玄易,不好读史。尝言:「读书当味义根,何为费功于浮词之文?易者,义之源;太玄者,理之门。」/壶公曰:吾乡吾求乐先生,每测玄以卜休咎,言多奇中,惜其术不传。今人第宝先生墨妙,龙之一鳞一爪耳,孰得其味。
延笃欲写左传无纸,唐溪典以废笺记与之。笃以笺记纸不可写,借本讽之,粮尽辞归。典曰:「卿欲写传,何故遽归?」笃曰:「已讽之矣。」/壶公曰:王阳明云:「读书止晓得,已落第二义了,何消记得?」
淮南王著鸿烈二十篇,号淮南子。自云:「字中皆挟风霜之气。」/壶公曰:自评语精。子云称「字直百金」,陋矣。
陈孔璋草檄文,成,以呈曹公。公先苦头风,是日疾发,卧读孔璋所著,翕然而起曰:「此愈我疾。」/壶公曰:愈曹瞒风,大非细事。
朱公叔耽学专精,锐意讲诵。或时思至不自知,亡失衣冠,颠坠坑岸。其父以为专愚,几不知马之几足。
邢子才有书甚多,不甚校雠。尝谓:「误书思之,更是一适。」/壶公曰:得味外味。
颜延之尝问鲍明远己诗与谢康乐优劣,鲍曰:「谢五言如初发芙蓉,自然可爱;君诗若铺锦列绣,亦雕缋满眼。」/壶公曰:诗有袁石公一派,风雅尽矣。已不能如谢之性生,则鲍之雕缋,何可少也。
伏生,济南人,故为秦博士。孝文时,求能治尚书者,召伏生。时生已年九十馀,老不能行。天子乃诏太常掌故晁错往受之。秦时焚书,伏生藏之壁,得二十九篇。/壶公曰:老学。
郑玄师第伍元,又师张恭祖,遂通诸经及三统历、九章算术。谓山东无足问者,遂西入关,因卢植以师马融。及归,融喟然曰:「郑生去,吾道东矣。」/壶公曰:数学。
诸葛武侯言教、书奏,凡二十四篇,计十万四千一百一十二字,名《诸葛氏集》。/壶公曰:自出师二表外,一字不存,可惜!
武平一以博学闻,仕兼修文学士。时崔日用自言明左氏春秋诸侯官族,他日,学士大集,请与平一言经。崔曰:「鲁三桓,郑七穆,云何?」平一曰:「庆父、叔牙、季友,桓三子也;孟孙至彘,凡九世,叔孙舒季孙肥,凡八世。郑穆公十一子,子然及二子孔三族亡,子羽不为卿,故称七穆:子罕、子驷、子良、子国、子游、子印、子丰也。」一坐惊服。/壶公曰:博学。
高若讷强学善记,明律历,尤喜申、韩、管子之书。后因母病,兼通医术,张仲景伤寒论诀、孙思邈千金方书及外台秘要久不传者,皆能考校讹谬,行于世。/壶公曰:精研医学乃我辈第一义。又曰:千金方删其讹者,可以延年。
杜镐性敏辨,博学强记。凡有所检阅,必戒书吏云:「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行。」开卷覆之,无一误者。/壶公曰:书簏。
程正叔尝言:「今农夫祁寒暑雨,深耕易耨,以艺五谷,吾得而食之;百工技艺,作为器物,吾得而用之;介冑之士,披坚执锐,以守疆土,吾得而安之。苟无功泽及人,而浪度岁月,晏然天地间一蠹耳。惟缀缉圣人遗书,庶几有补。」于是著易传、春秋传。/壶公曰:才不虚生。
张子厚与二程语道学之要,涣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须旁求?」尽弃所学,醇如也。著西铭、正蒙。/壶公曰:理学。
邵尧夫为学,坚苦刻励,寒不炉,暑不扇,夜不就榻者数年。其学探赜索隐,妙悟神契。自天地之运化,阴阳之消长,以及古今世变、飞走草木之性情,无不深造曲畅,浩博汪洋,然多其所自得者。著皇极经世、观物内外篇、伊川击壤集。/壶公曰:邵子之学,奥而平,密而融。
朱晦庵登进士第历五十年,立朝才四十日,杜门著书,箪瓢屡空,处之晏如。诸生自远至者,豆饭藜羹,率与之共。/壶公曰:耐贫易,耐琐屑难。又曰:文公初足疾,晚盲疾,神太用则竭乎?
李潘学术禀朱熹。尝言:「人不必待仕宦,有职事,才为事业。但随力到处,有以及物,即功业也。」又曰:「仕宦至卿相,不可失寒素体。」/壶公曰:语佳。
钱惟演尝语僚佐:生平惟好读书,坐则读经史,卧则读小说,上厕则阅小词,盖未尝顷刻释卷也。/壶公曰:可儿。又曰:得读书法。
欧阳公谓谢希声曰:「余生平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盖惟此尤可以属思耳。/壶公曰:这三上文章,到底非洁净精微者。
胡澹庵见杨龟山,龟山举两肘示之曰:「吾此肘不离案三十年,然后于道有进。」
张无垢谪横浦,寓城西宝界寺。其寝室有短窗,每日昧爽,辄抱书立窗下,就明而读,如是者十四年。洎北归,窗下石上,双趺之迹隐然犹存。/壶公曰:穷苦才读书,富贵人无闲功,亦无远神。
柳仲郢退公布卷,不舍昼夜,九经三史,一钞;魏晋南北史,再钞;手书分门三十卷,号柳氏自补,小楷精谨,无一字肆笔。/壶公曰:司马温公作通鉴,无一字潦草。古人精谨每如此。
陆倕所读一编,必诵于口。尝借汉书,失五行志四卷,乃暗写还之,略无遗脱。/壶公曰:五行志更难暗写。
苏子瞻谓刘景文曰:「某平生无快意事,惟作文章。意之所到,则笔力曲折,无不尽意,自谓世间乐事,无复逾此。」/壶公曰:昔人云:「此公须罚过海一次。」语近妒,却有妙理。
曹月川日事著述,座下足着两砖处皆穿。
李崆峒作诗,一句不工,即弃而弗录。何大复深惜之。李答曰:「是自家物,终久还来。」/壶公曰:才是百炼金。
薛敬轩读书录,纯粹似程伯子。
王阳明集,拈致知之旨,语语破的。/壶公曰:寸铁杀人。
我朝文章,识者谓自李、何而古,至于鳞、伯玉而精,至元美而大。
杨升庵渊博沉毅,皆自困轭中得之。
方棠陵豪天才秀发,诗文立就,如火齐、木难,海外奇宝。
叶寅阳先生著文集百种,而韵表一书,尤发千古之秘(讳秉敬)。
陈继儒曰:「读未见书,如得良友;见已读书,如逢故人。」/壶公曰:得读书三昧。
陈继儒曰:「幽居之中,修竹名香,清福已备。如无福者,定生他想,更有福者,佐以读书。」/壶公曰:隽语。
王麟洲曰:「虞卿非穷愁不能著书。士不遇,有书足传,幸矣。」/壶公曰:穷愁何负于人哉!
薛方山评徐文长渭:「字字鬼语,李长吉之才。」陶石篑曰:「秋潦缩原,见彼豗喧,泛溢者须臾耳,安得与文长道修短哉!」/壶公曰:陶语达。辇上人矜一頂进贤冠,那得知?

芙蓉镜寓言二集 开化壶公江东伟清来著
方正
客或欲见于齐桓公,请仕上官,授禄千钟。公以告管仲曰:「君予之。」客闻之曰:「臣不仕矣。」公曰:「何故?」对曰:「臣闻取人以人者,其去人也亦用人,吾不仕矣。」/壶公曰:记云「非其人勿自」,乃併去其人,更妙。
景公有爱女,请嫁于晏子,公乃往燕晏子之家,饮酒酣,公见其妻曰:「此子之内子邪?」晏子对曰:「是也。」公曰:「嘻,亦老且恶矣。寡人有女,少且姣,请以满夫子之宫。」晏子避席而对曰:「乃此则老且恶,婴与之居故矣,故及其少而姣也。且人固以壮托乎老,姣托乎恶,彼尝托而婴受之矣。君虽有赐,可以使婴倍其托乎?」/壶公曰:齐景嫁女晏子,唐宗嫁女尉迟公,盖以少艾委老夫也,幸月下老人不许。
季孙相鲁,家无衣帛之妾,枥无食粟之马。
董卓尝与朱隽论兵事,卓折隽曰:「我百战百胜,决之于心,卿勿妄说,且污我刀。」盖勋直前曰:「武丁之明,犹求箴谏,况如卿者,而欲杜人之口?」卓笑曰:「戏之耳。」勋曰:「不闻怒言可以为戏。」卓改容谢。/壶公曰:把太师儿戏。
董卓威权震世,公卿莫敢抗礼,盖勋独长揖之。尝与卓书曰:「伊、霍权以立功,犹为口实;足下小丑,如何终此?贺者在门,吊者在庐,可不慎哉!」卓甚恨之。/壶公曰:两次唐突太师。
魏文帝为太子,一日燕宾,忽建议曰:「君父各有笃疾,有药一丸,可救一人,当救君耶?父耶?」群议纷纭,或君或父。时邴原在坐,独默然不发。太子急谘之,勃然对曰:「父也。」太子悚然。/壶公曰:此是正理。
魏文帝为太子,宾客如云,邴原独不往。曹公尝使人探之,原曰:「君老不奉世子。」/壶公曰:世乱不事奸雄。
苏则与董昭同僚,昭尝枕则膝卧,则推下之,谓曰:「苏则之膝,非佞臣之枕也。」/壶公曰:缘何便卧人膝上?通身是媚骨。
刘真长、王仲祖共行,日旰未食。有相识小人,贻其餐,肴案甚盛。真长辞焉,仲祖曰:「聊以充虚,何苦辞?」真长曰:「小人都不可与作缘。」/壶公曰:此涉世真谛,所以不失足于人。
李宓尝言:「吾独立于世,顾影为俦,而不惧者,心无彼此于人也。」
范缜著神灭论,萧子良使王融谓之曰:「谓神灭,既自非理,而卿坚执之,恐伤名教。以卿之才,何患不至中书郎,而故乖剌为此乎?」缜大笑曰:「使范缜卖论取官,已至令仆矣。」/壶公曰:论未奇,拗得奇。
魏恺辞青州长史,文宣大怒曰:「何物汉子,与官不就?」恺容色坦然。帝曰:「死与长史,任卿所择。」答曰:「能杀臣者陛下,不受长史者愚臣。」帝曰:「何虑无人!」因放还。/壶公曰:置生死度外,文宣可奈何?
张彦真好学博闻,而任情不羁,意相合者则倾身与交,如志好或乖,虽王公大人,终不屈也。常叹曰:「其有知我者,胡越可亲;苟或不然,毋宁独立。」/壶公曰:率真。
苏则与临菑侯植,闻魏代汉,皆素服悲哭。一日,帝从容言曰:「吾应天受禅,而闻有哭者,何也?」则时以为问己,须髯怒张,将正对,适侍中傅巽掐则曰:「不谓卿也。」则乃止。/壶公曰:须髯怒张,何补于事?
扬子云作法言,蜀富人赍钱十万,愿载一名。子云不听,以富无仁义之行,正如圈中之鹿,栏中之牛,安得安载?/壶公曰:法言若载富人,早覆瓿矣。又曰:圈鹿、栏牛,摹钱虏态逼真。
魏明帝尝驾卒至尚书门,陈矫跪问曰:「陛下欲何之?」帝曰:「欲案行文书耳。」矫曰:「此自臣职,非陛下事。若臣不称职,请黜退。陛下宜还。」帝惭,为之却回。
明帝时常林徙太常,晋宣王以林乡邑耆德,见每下拜。或谓林曰:「司马公贵重,君宜止之。」林曰:「司马公自欲敦长幼之叙,为后生法,贵非吾之所畏,拜非吾之所制也。」言者跼蹐而还。/壶公曰:何其坦率。
辛毗从帝射雉,帝曰:「乐哉!」毗曰:「于陛下甚乐,而于群下甚苦。」帝默然。
刘放,孙资专制。辛毗子敞谏毗曰:「孙、刘用事,众皆影附。大人宜小降意。」毗正色曰:「主上虽未甚聪明,亦不为暗劣。吾立身自有本末,就与孙、刘不平,不过使吾不作三公耳。有大丈夫以欲为公,而自毁其生平者耶?」/壶公曰:不少降意,断不到三公。
齐文宣崩,朝士都哭临,阳休之惟颦眉而已,无涕泪。或问之,答曰:「佞哀诈泣,实非本怀。」/壶公曰:做朝士,定要一副急泪。
艾陵伯苌性严毅,虽逢吉庆,未尝开口笑。孝文迁都,以苌留镇怀朔,别赐苌酒,因谓曰:「闻公一生不笑,今且隔山,幸为朕一笑。」竟不能得。孝文曰:「五行之气,偏有所不入,六合之内,亦何所不有?」左右见之皆大笑。/壶公曰:孝文语佳,岂偏得冬气耶?转恨士龙太奢用之。
宋游道尝以事忤临淮王彧,王厉声诃之。游道为执板长揖曰:「下官谢王嗔,不谢王理。」/壶公曰:强项。
赵轨在州,所居东邻有桑椹落其家。轨令悉拾归其主,仍诫子曰:「吾宁以此求名?」意非机杼间物,不愿侵人耳。/壶公曰:一介不取。
唐狄仁杰为安抚使,除去淫祠一千二百所。
郭弘霸为右台御史,时大夫魏元忠病,僚属省候,弘霸独后人,忧形于色,请视便液,即染指尝之,因贺曰:「凡甘者,病不瘳;今味苦,当即愈也。」元忠恶其媚,暴语于朝。/壶公曰:弘霸枉做小人一场。此后对人何以开口?又曰:真遗臭万年。
顾协少清介有志操。初为廷尉正,冬服单薄。寺卿蔡法度欲解襦与之,惮其清严,不敢发口,曰:「顾郎难衣食者。」/壶公曰:蔡生亦真品。
李虞为尚书左丞,有清德。妹夫刘晏方秉权,见其燕室门帘甚敝,潜度广狭,以粗竹织成帘,将以赠虞。三携至门,不敢发言而去。/壶公曰:如此清真,如祥麟威凤,世不多见。
唐临性坚直,执谊不回,为御史,一日在朝,韦挺越次与江夏王道宗语。临进曰:「王乱班。」道宗曰:「与大夫语,何至尔?」临曰:「大夫亦乱班。」挺失色。众皆悚服。
则天时,有人于洛水获白石而赤文,以献阙下曰:「此石赤心,故以献。」李昭德叱曰:「洛水馀石,岂尽能反耶?」/壶公曰:止二张赤心耳。
桓彦范、袁恕己争荐阳峤为御史,杨再思言矫意不乐弹抨事。彦范曰:「为官择人,岂必待情乐乎?惟不乐者,固当与之,以抑竟躁。」/壶公曰:不乐为御史,奇。强他为御史,更奇。
杨绾性沉静,恒独处一室。左右图史,凝尘满席,澹如也。一生不问生事,造者清谈竟日而不及私。人欲干以私,听其言必内忤止。拜相之日,中丞崔宽毁别墅,京兆尹黎幹减驺从,中书令郭子仪裁声乐。世比之杨震、山涛、谢安云。/壶公曰:今人得甲第,便营别墅,列驺从,竞声乐,适资达人一噱耳。
梁萧詧恶见妇人,虽相去数步,亦云遥闻其臭。/壶公曰:可惜世上多逐臭之夫。
祥符初,天书事起,群臣皆附会,再拜称万岁。孙奭独曰:「以臣愚所闻,天何言哉?岂有书也?」/壶公曰:妙,妙!王旦以为何如?
韩侂胄筑南园,属杨万里为记,饵以掖垣。万里曰:「官可弃,记不可作。」侂胄恚。自是卧家十五年。侂胄误国事久,万里忧愤成疾,家人知其故,凡邸吏报时政者,皆不以告。一日,忽有族子来,遽言侂冑用兵事,万里恸哭失声,亟呼纸,书曰:「奸臣韩侂胄专权无上,动兵残民,谋危社稷。吾头颅如许,报国无路,惟有孤愤。」落笔而逝。/壶公曰:应骑箕尾而归天上。
王鼎尝宰县。一日,憩於庭,俄有暴风举卧榻上空中,但觉枕榻渐高。鼎无惧色,徐曰:「吾中朝端士,邪无干正。可徐还我故处。」须臾,榻复故,风亦止。/壶公曰:风伯有灵。
金海陵尝召杨伯雄问鬼神事,辞未学。强之,伯雄漫应曰:「臣家有书一卷,记人死复生,或问冥官何以免罪,答曰:「汝第置一历,白日所为,暮夜书之。不可书者,即不可为也。」」海陵为改容。/壶公曰:海陵淫虐,闻之毛竖。
许衡尝暑中过河阳,渴甚,道有梨,众争啖之。衡独危坐树下,曰:「非其有而取之,不可。」或曰:「世乱无主。」衡曰:「梨无主,吾心独无主乎?」/壶公曰:真道学。於陵子以一李丧节。
吕蒙正为宰相,一朝士家藏古镜,自言能照二百里。欲因公弟献以求知。其弟伺间言之,公笑曰:「吾面不过揲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其弟遂不敢复言。/壶公曰:七尺之躯,安用大厦?三寸之喉,安用万顷?人胡不内照也!
张子韶对策,至晡未毕,貂珰促之。子韶曰:「未也,方谈及公等。」其策曰:「阉寺闻名,国之不祥也。尧舜阉寺不闻于典谟,三王阉寺不闻于誓诰。竖刁闻於齐而齐乱,伊戾闻于宋而宋危。」/壶公曰:子韶先生通身都是胆。
沈巑之为丹徒令,在县以清廉,不事左右。毁言日至,竟抵罪锁系。尚方叹曰:「得一见天子足矣。」上闻,召问曰:「复何言?」答曰:「臣坐官清,获罪。」上曰:「清,何以获罪?」曰:「无以承奉要人。」上曰:「要人为谁?」巑以手板四面,指曰:「此赤衣诸贤皆是。」上亦不责,令复任。/壶公曰:赤衣诸贤肯令复任耶?
陈尚书咸,见王莽诛何武、鲍宣,喟然叹曰:「吾可以逝矣!」父子相与归乡里,闭门不出入,犹用汉家祖腊。或问之,答曰:「我先祖岂知王氏腊乎?」/壶公曰:陈氏一门,尚延汉脉。
王丞相名位隆重,百僚欲为降礼,冯太常以问颜光禄,颜曰:「王公虽重,礼无偏敬。降礼之言,或是诸君事宜。鄙人老矣,不识时务。」既而告人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向冯祖思问佞于我,我其有邪德乎?」/壶公曰:自反最妙。
殷仲文还姑熟,祖送倾朝。桓敬祖要王参军同行。王曰:「饯离送别,必在有情,下官与殷,风马不接,无缘扈从。」/壶公曰:今风马不接者,偏肯近前。
郭贽拜参政。奏对曰:「臣遭不次之遇,誓以愚直上报。」太宗曰:「愚直何益于事?」贽曰:「犹胜奸邪。」
姚彪与张温俱至武昌,遇吴兴沈珩守风粮尽,从彪贷盐一百斛。彪性峻直,得书不答。方与温谈论良久,呼左右倒百斛盐著江中,谓温曰:「明吾不惜,惜所与耳!」/壶公曰:宁与冯夷,倒不伤惠。
郭景纯尝遇颜弘都,欲为之筮。颜曰:「年在天,位在人。修己而天不与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无劳蓍龟。」/壶公曰:若颜生者,可与谈性命矣。
纪僧真得幸於齐世祖,容表有士风,尝请于世祖曰:「臣出自本县武吏,邀逢世时,阶荣至此。为儿婚得荀昭光女,即时无复所须,唯就陛下乞作士大夫。」上曰:「此由江敩、谢瀹,我不得措意,可自诣之。」僧真承旨,诣敩。登榻坐定,敩顾命左右曰:「移吾床远客。」僧真丧气而退,以告世祖。世祖曰:「士大夫故非天子所命。」/壶公曰:有盛世之风。
朱彦和方贵用事,宾客辐辏,欲引江子一为助。彦和是子一姑夫,子一知彦和不为物议所归,未尝造门。/东伟曰:子一公卒死侯景之难。
范淳夫尝语李方叔曰:「李文正有言,「士人当使王公闻名多而识面少。」此最名言。盖宁使王公讶其不来,无使王公厌其不去。」
元兵大入,贾似道当国,以去要君。时度宗初即位,呼为师相,至涕泣拜留之。江万里时为参政,以身掖帝云:「自古无此君臣礼,陛下不可拜,似道不可复言去。」似道不知所为,下殿举笏谢万里曰:「微公,似道几为千古罪人。」/东伟曰:文忠公卒死难,沉芝山止水。
周新为御史,弹劾敢言,贵戚畏之,目为「冷面寒铁」。江右抚台,居者多病,孙燧口潘臬请改建,新曰:「有正人无邪地。」止移后堂。向前数尺,槛下得一古镜,背刻「昭明光运,忠扶日月」等语,为公死节先兆。/壶公曰:事奇。
阉宦汪直以权幸,延揽名士。闻杨继宗治郡名,往吊拜,起手捋公须曰:「比闻杨继宗名,今貌乃尔。」公曰:「继宗貌陋,但亏体辱亲,未之敢也。」直不复言。
陆深为讲官,一日,讲罢而奏曰:「令日讲章,非臣原撰,乃经阁臣改窜者。陛下有尧舜之资,当令诸臣各陈所见,则圣德日新。」/壶公曰:经阁臣手,便是依样葫芦。
李梦阳督学江右,渡江,有司请祀水神。公怒,命从者缚神投诸江,曰:「以水神投水,得其所哉,得其所哉!」/壶公曰:趣。

雅量
孔文举在青州为袁谭所攻,流矢雨集,矛戟内接。孔隐几安坐,读书论义自若。/壶公曰:如此风度,卒不免于曹瞒,鹿门先生所以为高。
诸葛武侯与司马宣王治军渭滨,克日交战,宣王戎服莅事,使人视武侯,独乘素舆,葛巾、毛扇,指麾三军,随其进止。宣王叹曰:「诸葛君可谓名士矣!」/壶公曰:宣王曰「名士」,陈寿则曰「应变将略,非其所长。」
王子敬夜斋中卧,有群偷入其室,盗物都尽,王徐曰:「偷儿,青毡我家旧物,可特置之。」/壶公曰:青毡终舍不得。
王江州弘,欲识陶渊明不能置。渊明尝往庐山,王令渊明故人庞通之赍酒具,于半道栗里要之。渊明有脚疾,使一门生、二儿举篮舆。既至,欣然便共饮酌。俄倾,王至,亦无忤也。/壶公曰:江州佳士,何委曲以媚渊明?又曰:有酒有舆,脚疾何损?
宋明帝赐王景文死。敕至之夜,景文在江州,方与客棋。看敕讫,置在局下,神色恬然。争劫竟,敛子纳奁毕,徐言奉敕见賜以死,方以敕示客。因举赐鸩,谓客曰:「此酒不可相劝。」遂仰饮而绝。/壶公曰:何其从容,惜不得其死耳!
王敬则穷时,尝与既阳县吏斗。谓曰:「我若令既阳,当鞭汝背。」吏唾其面曰:「汝若令既阳,我已得司徒公矣。」已,敬则果令既阳,斗吏惧亡,敬则勒令出,出则厚遇之。第谓曰:「吾业得既阳令矣,汝何时得司徒公乎?」/壶公曰:敬则可令,吏亦可司徒公。
张融尝浮海至交州,于海中遇风,任其播荡,了无惧色。方咏曰:「乾鱼自可还其本乡,肉脯复何为者哉!」/壶公曰:趣。
高宗时,戴至德为右仆射,刘仁轨为左。人有诉,率优容之。至德必诘究本末,无私假。以是当时多喜仁轨,号「解事仆射」。两人尝更日听事。至德听事日,有一妪诣投牒,牒已收,忽复取曰:「初以为解事仆射,今乃非。」至德笑还之,人服其德量。/壶公曰:戴真「解事仆射」。
阳峤尝曰:「吾虽备位方伯,吾心亦昔时一尉耳。」/壶公曰:大耐官职。
吴瑛性旷达。盗入室,觉而不言,且取其被,徐谓曰:「他物惟所欲,夜正寒,幸舍此。」/壶公曰:似王子敬。
公沙穆居建城山中,依林阻为室,独宿无侣。时暴风震雷有声于外,呼穆者三,穆不与语。有顷,呼者自牖而入,音状甚怪。穆诵经自若,终亦无他。/壶公曰:见怪不怪。
或劝皇甫士安修名广交。士安答曰:「自非圣人,孰能兼存出处?居田里之中,亦可以乐尧舜之道,何必崇接势利,事官鞅掌,然后为名乎?」作玄守论以见志。/壶公曰:论惜不传。
司空表圣预为寿藏,故人来者引置圹中,赋诗对酌。人或难之,表圣曰:「达人大观,幽显一致,非止暂游此中,公何不广耶?」/壶公曰:公盖先知白马之祸矣。
宋元宪与弟景文,未第时贫甚。因依外家,就学安陆。冬至召同人饮,元宪语客曰:「至节无以为具,独有先人剑鞘上裹银一两,粗以办节。」乃笑曰:「冬至吃剑鞘,年节当吃剑耳。」宴笑自若。/壶公曰:此等雅趣,富贵后不可再得。
王文正旦局量宽厚,未尝见其喜怒。饮食有不精洁者,但不食而已。家人欲试其量,以少埃墨投羹中,公惟啖饭而已。问其何以不食羹,曰:「我偶不喜肉。」一日又墨其饭,公视之,曰:「吾今日不喜饭,可具餐。」/壶公曰:未免为所侮。
田元均为人宽厚长者,其在三司,深厌请托者。虽不能从,然不欲峻拒之,每温颜强笑以遣之。尝谓人曰:「作三司使数年,强笑多矣,直笑得面似靴皮。」士大夫闻者,传以为笑,然皆服其德量。/壶公曰:靴皮面天下去得。
范尧夫谪居永州,闭门,人稀识面。客苦欲见者,或出,则问寒暄而已。僮扫榻奠枕,于是揖客,解带对卧。良久鼻息如雷霆。客自度未可起,亦熟睡。睡觉,常及暮而去。/壶公曰:颠沛如是,所养可知。又曰:这一觉睡,另辟乾坤。
裴行俭破外国,得玛瑙盘,广三尺。出以示诸将,为军吏捧盘升阶,跌而碎之,叩头流血请罪。行俭笑曰:「尔为何罪?」/壶公曰:清来饶为之。
韩魏公琦得二玉杯、玉盘,觞客次,藉以锦,置于案。为执事者触案,碎于地。非但一时不变色,竟无追惜之意。/壶公曰:余极怕古董,碎之者且有殊赏。
吕正献平章军国时,门下客因语次,或曰:「嘉问败坏家法,可惜!」公不答,客愧而退。一客少留曰:「司空尚能容吕惠卿,何况族党?此人妄意迎合,可恶也。」公又不答。既归,子弟请问二客之言何如,公亦不答。/壶公曰:此中最是难测地。
韩黄门持国典藩觞客,早食,则凛然谈经史节义及政事设施;晚食,则命妓劝饮,尽欢而罢。虽簿尉小官,悉令登车上马而去。/壶公曰:无纱帽气,无头巾气,可以相天下矣。
司马温公过独乐园,见创一厕屋,问守园者何从得钱,对曰:「积游赏者所得。」公曰:「何不留以自用?」对曰:「只相公不要钱也?」公大笑。/壶公曰:峰皞气象。又曰:此守园者,与赵清献老兵同学问。
苏子瞻在黄州及岭外,每旦起,不招客与语,必出访。客所与游亦不尽择,各随其人高下,谈谐放荡,不复为畛畦。有不能谈者,则强之使说鬼。或辞无有,则曰:「姑妄言之。」/壶公曰:妄言鬼,定有佳趣。又曰:投荒时,只合说鬼。
张士简嗜酒疏脱,忘怀家务。在新安,遣家僮载米三千斛还吴,耗失大半。士简问其故,答曰:「雀鼠耗也。」士简笑曰:「壮哉!鼠雀。」不复研问。/壶公曰:雀鼠之耗不可问,政不必问。
牛弘弟弼,好酒而酗。尝因醉,射杀弘驾车牛。弘还宅,妻迎,谓曰:「叔射杀牛。」弘闻之,无所怪问。直答曰:「作脯。」坐定,其妻又言:「叔射杀牛,大是异事。」弘言:「已知。」颜色自若,读书不辍。/壶公曰:嫂断不能容叔。
裴晋公不信术数,每语人曰:「鸡、猪、鱼、蒜,逢着则吃;生、老、病、死,时至则行。」/壶公曰:不谈禅,而禅理自精。
范忠宣谪永州,夫人不如意,辄骂章惇。舟过桔洲,大风雨,船破,仅得及岸。正平持盖,公自负夫人以登,燎衣民舍。公顾曰:「岂亦章惇所为耶?」/壶公曰:代夫人转一语,曰:「岂非章惇所为耶?」又曰:昔叶洽问子瞻曰:「世传端明已归道山,今尚游戏人间耶?」答曰:「途中见章子厚,乃回反耳。」想子瞻胸中犹有章惇。
司马光更新法,苏子瞻劝其防后患。公起立,拱手曰:「天若祚宋,必无此事。」/壶公曰:盛德语。
唐鄂公尉迟恭,晚岁闲居,学延年术。修饰池台,奏清商乐,以自奉养,不复通宾客。宋韩蕲王世忠,谢事家居,常乘驴游西湖。上二公之度,不可测矣。/壶公曰:英雄退步,定是学仙,竟以天后、奸桧作海鸥游。
解大绅素无崖岸,求文与书者,日辐辏,率与之,无厌倦意。或言有不当与者,笑曰:「雨露岂择地而施哉?」/壶公曰:自适其适。
或问夏忠靖曰:「量可学乎?」公曰:「某幼时,有犯者,未尝不怒。始忍于色,中忍于心,久则自熟。」/壶公曰:真。
魏文靖公致仕时往絜田,值御史官舟,公岸上引缆而行。御史怪问,对曰:「魏骥。」又问,曰:「萧山魏骥。」又问,曰:「尚书归老魏骥。」御史惶恐谢罪。/壶公曰:有古风。
陈白沙访庄定山,庄拏舟送之维扬。一士人素滑稽,同泛数十里,极肆谈锋,尽衽席亵昵之事,故为二老困。定山怒不能忍,声色俱厉。白沙当其谈时,若不闻其声;既去,若不识其人。定山深服之。/壶公曰:白沙能耐。白沙何以能耐?亦无可奈何。又曰:士人绝高,一洗头巾气。
杨文懿以洗马乞假,行次一驿。其丞不知为何官也,坐而抗礼,卒然问曰:「公职洗马,日洗几马?」公漫应曰:「勤则多洗,懒則少洗,无定数也。」/壶公曰:在驿丞檐下,只得如此。
徐文贞致政家居,为怨家讦告。张全山年八十馀,往候之,曰:「今日赠老先生一字。」文贞曰:「何字?」曰:「忍字。」文贞曰:「我亦赠公一字。」曰:「何字?」曰:「忘字。」/壺公曰:妙,妙。
吴长史稷归隐,有司莫识其面,里举践更役,误以公名报。令不知,悬之榜。公亲往,注其下曰:「不能为官,岂堪为役?」令闻大愧。/壶公曰:世上只重现任。
思庵卧病久,有邻妇骂声如雷,不停昼夜。吟曰:「怪得鸺鹬夜夜啼,乱鸦声噪落庭除。飘风不入先生耳,一炷沉烟读道书。」/壶公曰:老僧之不睹不闻无穷。

识鉴
齐王厚送女,欲妻屠牛吐,屠牛吐辞以疾。其友曰:「子终死腥臭之肆而已乎,何为辞之?」吐应之曰:「其女丑。」其友曰:「子何以知之?」吐曰:「以吾屠知之。」其友曰:「何谓也?」吐曰:「吾肉善,而去若少耳;吾肉不善,虽以吾附益之,尚犹贾不售。今厚送子,子丑故耳。」其友后见之,果丑。/壶公曰:择婿至屠牛吐,屠牛吐又辞,将如之何?又曰:屠牛吐心有镜,胆有刀。
齐侯田于莒,卢蒲嫳见,泣且请曰:「余发如此种种,余奚能为?」公曰:「诺。吾告二子。」归而告之。子尾欲复之,子雅不可,曰:「彼其发短,而心甚长,其或寝处我矣。」
有与悍者邻,欲卖宅而避之。人曰:「是其贯将满也。」遂去之。或曰:「勿之矣,子姑待之。」答曰:「吾恐其以吾满贯也。」/壶公曰:千古高识。
陈辕颇出奔郑。初,辕颇为司徒,赋封田,以嫁公女。有余,以为己大器。国人逐之,故出。道渴,其族辕咺进稻醴、粱糗、腵脯焉,喜曰:「何其给也?」对曰:「器成而具。」曰:「何不吾谏?」对曰:「惧先行。」/壶公曰:待贵戚得法。
石。因匠氏攻公,公入于戎州已氏。初,公自城上见已氏之妻发美,使髡之,以为吕姜髢。既入焉,而示之璧,曰:「活我,吾与汝璧。」已氏曰:「杀汝,璧其焉往?」遂杀之,而取其壁。/壶公曰:璧可偿发否?
管子得于鲁,束缚而槛之,使役人载而送之齐,皆讴歌而引。管子恐鲁止而杀己也,欲速至齐,因谓役人曰:「我为女唱,女为我和。」其和适宜,役人不倦,而取道甚远。管子可谓能因事役人,人能得其所欲,己亦得其所欲。以此术也,而用万乘之国,其霸犹少乎?/壶公曰:管子之霸,只是善因,绝不犯手。
白圭,周人。乐观时变,人弃我取,人取我予。其趋时,若猛兽鸷鸟之发。尝曰:「吾治生,犹伊尹、周公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也。其智不足与权,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有所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之矣。」/壶公曰:此治生鼻祖,抑亦狡且瘁矣。
秦之败也,豪杰皆争取金玉,而任氏独窖仓粟。楚汉相距荥阳间,民不得耕种,石米至万钱,而豪杰金玉尽归任氏。任氏以此起富。/壶公曰:今糠秕起家者,皆祖述任氏。
孙坚尝参张温军事。温以诏书召董卓,卓良久至,而词对颇傲,坚前耳语温曰:「卓负大罪而敢鸱张大语,宜以召不时至,按军法斩之。」温有难色。坚曰:「古之名将仗钺临戎,未有不断斩示威者,是以穰苴斩庄贾,魏绛僇杨干。今明公亲率天兵,威震天下,而不忍于一罪人,恐卓一旦得志,明公非其敌也!」温卒不果,卓遂横。/壶公曰:张温竖子,何足与谋哉?此时枭卓,一匹夫之力。
吴祐牧猪长垣泽中,诵经而行。北海公沙穆游太学,资乏,变服为佣,与祐赁舂,遂定交于杵臼之间。/壶公曰:业至牧猪,韬光极矣。
延熹中,京师游士范滂诸人,非毁朝政。公卿以下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申屠蟠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君至为拥篲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绝迹于梁砀之间,因树为屋,自同佣人。/壶公曰:众人皆醉,我独醒。
许子将山峙渊渟,行应规表。谢子微世称其裁鉴,见子将十许岁时,叹曰:「此乃希世之伟人。」
许子将尝到颖川,多长者之游,唯不诣陈仲弓。又陈仲举妻丧,还葬,乡人俱至,许独不往。或问其故,子将曰:「太丘道广,广则难周;仲举性峻,峻则少通。故不造也。」时人服其裁量。/壶公曰:妙于自照。
司马德操有人伦鉴。荆州时,知刘表性暗,必害善人,乃括囊不复谈议。时有以人物问德操者,初不辨其高下,每辄言佳。其妇谏曰:「人质所疑,君宜辨论,而一皆言佳,岂人所以咨君之意?」德操曰:「如卿所言,亦复佳。」/壶公曰:危邦不居,居必三缄其口。
管幼安见公孙度时,语唯经典,不及世事,乃因山为庐,凿坏为室。越海避难者,皆就之,旬月成邑。遂讲诗书,陈俎豆,饰威仪,明礼让,非从学者弗见。由是,度安其贤,民化其德。邴原时亦在辽,好以清议格物。度已下,心不安之。幼安谓原曰:「潜龙以不见为德,官非其时,皆招祸之道也。」密劝令西还。/壶公曰:管先生之品,在卧龙、雏凤上。
刘恭嗣年十岁时,尝于讲堂上戏。司马德操拊其头曰:「孺子,孺子,黄中通理,宁自知不?」
夏侯仲权入蜀,姜伯约问之曰:「司马公既得彼政,还复有征伐之志不?」仲权曰:「此人方营立家门,未遑外事。有钟士季者,其人虽少,终为吳蜀之忧。」/壶公曰:伯约老矣,非士季对手。
索靖有先识远量,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会见汝在荆棘中。」/壶公曰:索先生竟以书掩其品,王右军亦然。
隋文帝见蜀王秀不才,因谓群臣曰:「坏我法者,子孙也。辟如猛虎,物不能害,反为毛间虫所损食耳。」/壶公曰:语极沉痛。毛间虫,天生一副快嘴,不肖子孙偏怜之。
世谓裴矩佞于隋而忠于唐,非也。炀帝好谀,矩以谀佞之;太亲好谏,矩以谏佞之。邪正不同,而趣世取宠,其佞一也。/壶公曰:谏是佞,诛心之笔。后世有格佞之目。
王谌,名知人。河南尹田歆谓谌曰:「今当举六孝廉,而贵戚多书命。吾欲自用一名士报国,尔助我求之。」明日,谌送客大阳郭,遥见种暠,异之,还白歆曰:「得孝廉矣,即洛阳门下史。」歆曰:「当得之山泽。乃近洛阳史耶?」谌曰:「山泽不必有异人,异人不必皆山泽。」歆即暠谘之,果奇士。/壶公曰:奇赏。
邓艾少孤,倜傥,每见高山大泽,辄规度指画军营处所。时人多笑焉。司马宣王独奇之,卒平蜀。/壶公曰:蜀之老成至此尽矣,邓生得以售其奇。
曹操尝遣刺客至昭烈所,昭烈与论伐魏形势,甚惬意。时客未得便,诸葛亮忽入,客神色失措。须臾,起如厕,备谓亮曰:「向得奇士,足以助君。」亮问谁,曰:「起者其人也。」亮曰:「观客色动而神惧,视低而忤数,奸形外漏,邪心内藏,必曹氏刺客也。」急追之,已越墙遁矣。/壶公曰:客亦明眼人,高荆卿一筹。又曰:昭烈亦认不得。
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远国,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头。既毕,令间谍问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闻之,追杀此使。/壶公曰:惜哉,此使不识捉刀人惯杀人。
燕王垂议代西燕,曰:「吾比老,叩囊底智,足以取之。」
崔岳谓刘曜曰:「四海脱有微风摇之者,英雄之魁,卿其人矣。」/壶公曰:胡相定奇。
齐神武自洛阳还,倾产结客。亲故怪问之,答曰:「吾至洛阳,宿卫羽林相率焚领军张彝宅,朝廷惧乱而不问。为政若此,事可知也。财物岂可常守邪?」/壶公曰:为政者,当凛凛,勿使英雄窥人。
马燧讨李怀光,夜宿一村,问田父:「此何村也?」曰:「名埋怀村。」燧大喜,曰:「吾诛怀老必矣。」/壶公曰:诛反贼犹拉朽耳。
萧嵩数与韩休争论,因乞骸骨。玄宗曰:「朕未厌卿,何为遽去?」对曰:「臣蒙圣恩,待罪宰相,富贵已极。及陛下未厌臣,故臣得从容引去;若已厌臣,臣首领且不保,安能自遂?」/壶公曰:知几其神乎。
孙沔受命征侬智高时,请发骑兵,求武厍精甲。宰相梁适抑之,曰:「毋张皇。」沔曰:「前日惟无备,故至此。今乃欲示镇静耶?夫实备不修,而貌为镇静,此危亡之道也。」/于文定曰:「此言切中事理,可以破玩愒矫拂之弊。」壶公曰:今寇至则张皇,寇去则镇静,大家如此。
尔朱荣尝问左右曰:「一日无我,谁可主军?」皆称尔朱兆。荣曰:「此止可统三千骑以还。堪代我主众者,唯贺六浑耳。」因诫兆曰:「尔非其匹,终当为其子穿鼻。」/壶公曰:不能诛高欢,天也。
宋明帝废立之际,王思远谓从兄晏曰:「兄荷武帝厚恩,今一旦赞人,如此事彼,或可以权计相须,不知兄将何以自立?及此引决,犹可保全门户,不失后名。」晏曰:「方啖粥,未暇此事。」及晏拜骠骑,会子弟,谓思远兄思徵曰:「降昌之末,阿戎劝我自裁。若用其语,岂有今日?」思远遽应曰:「如阿戎所见,犹未晚也。」旬日,晏及祸。/壶公曰:宦海沉人,千古一律。
李勣临事选将,必先相其奇庞福艾者遣之。或问其故,答曰:「薄命之人,不足与成功名。」/壶公曰:敬业果薄命否?
张曲江见朝士趋附杨国忠,语人曰:「皆是向火乞儿,一旦火尽灰冷,暖气何在?当冻尸裂体,弃骨沟壑中不远矣。」后禄山之乱,果皆灭族。/壶公曰:危语,快语!
安禄山自范阳偏校入奏,张九龄一见,即谓裴光庭曰:「乱幽州者,必此胡雏也。」及讨奚契丹败,九龄署其状曰:「军法若行,禄山不容免死。」帝曲赦之。九龄曰:「禄山有逆相,留之恐为后害。」帝曰:「卿无以王衍知石勒,枉害忠良。」帝后入蜀,思其言,泣下。/壶公曰:千古遗恨。
曹彬下江南城,李煜面缚,就彬请命。彬谓曰:「国主可归宫,厚有装蓄,以备归朝。」煜深德之。诸将争言不可,盖惧其或自引决耳。彬徐曰:「无畏。彼若能死,则岂复忍耻以见吾辈耶?」毕如其言。众皆服其识量。/壶公曰:刘禅、孙皓,何代无之!
真宗朝,李沆、王旦同时执政。四方奏报祥瑞,沆固灭裂之,如有灾异,则再三疏陈,以为失德所招。上意不悦。旦退谓沆曰:「相公何苦违戾如此?似非将顺之意。」沆曰:「自古太平天子,志气靡盛,非事四夷,则耽酒色,或崇释老,不过以此数事自败。今上富于春秋,须常以不如意事裁挫之,使心不骄,则可为持盈守成之主。沆老矣,公他日当见之。」旦犹不以为然。至晚年,东封西祀,礼无不讲。时沆已薨,旦绘像事之。每胸中郁郁,则摩腹环行曰:「文靖,文靖!」盖服其明识也。/壶公曰:文靖几于格心。
元祐间,东坡在禁林,张无尽以书自言曰:「觉老近来见解与往时不同,若得一把茅盖头,必能为公呵佛骂祖。」盖欲坡荐为台谏也。温公颇有意用之,尝以问坡。坡云:「犊子虽俊可喜,终败人事。不如求负重有力而驯良服辕者,使安行于八达之衢,为不误人也。」温公遂止。/壶公曰:多少名公,为犊子所败。
倪元镇当至正初,天下尚无事,元镇日鬻其家田产,不事家人作业,唯逍遥吟讽,兼寓意于图画。人窃笑其为戆。后兵兴,诸富家田产剽剥都尽,众始服其有见。/壶公曰:图画更多事。
耶律德光死,有孛光芒指北。陶穀曰:「自此契丹自相鱼肉,永不乱华矣。」/壶公曰:帝德好生,孛光芒还应指北。
包拯除参知政事,或曰:「朝廷自此多事矣。」李师中曰:「包公何能为?今鄞县王安石,眼多白,甚似王敦。他日乱天下必斯人也。」后二十年而言验。/壶公曰:宋亡于安石,而王敦不能亡晋。
庆历中,有近侍犯法,罪不至死。执政以其情重,请杀之。范希文独无言,退而谓同列曰:「诸公劝人主法外杀近臣,一时虽快意,不宜教手滑。」闻者悚然。/壶公曰:名言,名言!杀机一动,正人多受亏。
卢多逊父亿,性俭,素恬于荣进,以少府监告老。归洛,棋酒自放,不亲俗事。及多逊参大政,服玩渐侈,亿叹而泣曰:「家本寒素,今富贵骤至,不知税驾地矣。」后多逊果败。/壶公曰:自古奸臣即不肖子。
寇莱公十九擢进士第,有善相者曰:「君相甚贵,但及第太早,恐不善终。若功成早退,庶免深祸。盖君骨类卢多逊耳。」/壶公曰:骨似多逊,虽莱公不免。若早退,骨不灵矣。此不退转,骨应埋海外。
绍兴中,统制郦琼缚节制吕祉归刘豫。魏公方宴,报忽至,满坐失色。公不动,徐曰:「此有说,第恐虏觉耳。」因乐饮至夜分,乃为蜡书,遣死士持遗琼。虏籍书,果疑,分隶琼众,因苦之。/壶公曰:妙于用间。
岳飞讨杨么,时么据洞庭,出没不可测。偶获一谍者,问其巢穴,对曰:「险阻安可入?惟飞乃能入耳。」飞大笑曰:「天遣汝为此言,吾必破之。」
汤和有语及兵法者,辄笑曰:「临阵决机在智识敏达,何泥古为?」/壶公曰:房琯有定陶之败。
天顺初,朝廷颇好宝玩。中贵奏宣德间王三保出使西洋,获奇宝无算。上即命兵部查西洋水程。时刘忠宣为职方,匿其籍,事亦寝。后尚书诘都吏曰:「库中案卷焉得失去?」忠宣从旁微笑曰:「三保下西洋,所费钱粮巨万,军民死者亦万计。旧案在,亦当毁之以拔其根,尚足追究其有无耶?」尚书悚然。/壶公曰:是识鉴,又是德行。
于肃愍甥,欲公援入中书科,公不许,第曰:「试日但书"大明一统圣寿万年"八字而已。」甥如其言。阁下虽不满其字,党不敢言其不佳,遂置上等。
丰庆升河南方伯。一县令簠簋不饰,惧甚,乃以白金为烛馈之。厅子以告,公佯曰:「试燃之。」厅子曰:「燃而不燃也。」公曰:「不燃则还之耳。」次日,从容为县令曰:「汝烛不燃,尽出之,以易燃者。自今无复尔矣。」/壶公曰:清畏人知。又曰:受之必为波及,故入识鉴。
周公瑛知广德。有道士作法,能使童子舞。公摘树叶置童子怀中,戒曰:「汝第舞,但树叶落地,则笞汝矣。」童子心在守叶,道士百计作法,凝然不动。/壶公曰:我法惟一。
给事中徐昂,论救韩文,忤太监刘瑾,落职归。或问:「瑾等后来如何?」昂曰:「予观瑾等,非能以正相助者。三五年后,必互争权,自相屠戮矣。」后果如昂言。/壶公曰:偶然耳。
梅溪一富翁,贪吝之极。陈良谟语客曰:「此人财积不散,又无一善状,当有奇祸。」岁余,陈又曰:「此人祸且至矣。」客曰:「何也?」陈曰:「曩惟贪吝可鄙,近则渐骄横矣。非速祸哉?」未几,死于盗。/壶公曰:不贪吝必不富,不富必不骄横。又贪又吝,又骄又横,死于盗,幸也。
宸濠谋逆,外议籍籍,皆云:「王阳明任数,其去留不可必。」王晋溪在本兵,以为阳明必能成功,朝廷不必命将出师。其婿候主事入告晋溪曰:「外间人言若此,大人坚持此议,恐灭族之祸不远。」晋溪曰:「阳明谋略足了此,不久捷音至矣。」不旬日,果报捷。/壶公曰:发纵指示,权在本兵。我朝将将首推王晋溪,说者以为一枭。小人诬蔑君子,何所不至。
徐文溥任给事中,时宁藩未叛,江右院司暨三学生员上章颂孝行,公劾其饰诈沽名,包藏祸心。时宰恶之,黜为广东宪副。后庶人反,王新建平之。公赋诗有曰:「焦头皆上客,公论有谁凭?」

赏誉
仲尼曰:「史鰌有君子之道三:不仕而敬上,不祀而敬鬼,直能曲于人。」/壶公曰:史君三反,夫子窥之微矣。
孔子问漆雕马人曰:「子事臧文仲、武仲、孺子容,三大夫者,孰为贤?」漆雕马人对曰:「臧氏家有龟焉,名曰蔡,文仲立三年,为一兆焉;武仲立三年,为二兆焉;孺子容立三年,为三兆焉,马人见之矣。若夫三大夫之贤不贤,马人不识也。」孔子曰:「君子哉,漆雕氏之子。其言人之美也,隐而显;其言人之过也,微而著。故智不能及,明不能见,得无数卜。」/壶公曰:此时封人马人皆吏隐者也,得夫子而名彰。
赵简子问成抟曰:「吾闻夫羊殖者,贤大夫也,是行奚然?」对曰:「臣抟不知也。」简子曰:「吾闻之,子与友亲,子而不知何也?」抟曰:「其为人也数变,其十五年也,廉以不匿其过;其二十也仁以喜义;其三十也,为晋中军尉,勇以喜仁;其年五十也,为边城将,远者复亲。今臣不见五年矣,是以不敢言。」简子曰:「果贤大夫也,每变益上。」/壶公曰:成先生水镜,羊大夫之鲍子也。
脂元升哭孔文举尸,魏武欲收治罪,以其事直见原。后见武帝,武帝字之曰:「元升,卿故慷慨!」/壶公曰:老贼何放过脂君?
袁绍见郑玄,叹曰:「吾本谓郑君东州名儒,今乃是天下长者。夫以布衣雄世,岂徒然哉!」/壶公曰:本初乌知郑先生。
晋宣王与孔明书曰:「黄公衡快士也,每叹述足下,不去口实。」
阮籍孝尽其亲,忠不忘君,明不遗身,知不预事,愚不乱治。自庄周以来,命世大贤,其惟阮先生乎!/壶公曰:阮先生人知其达,此必有见。
世目陈仲举昂昂如千里骥,周孟玉浏浏如松下风。一云世目颖川李府君,頵頵如玉山;汝南陈仲举,轩轩如千里马;南阳朱公叔,飘飘如行松柏之下。
曹子建七步成章,世目为绣虎。/壶公曰:奇评。
庞德公目诸葛孔明为卧龙,庞士元为凤雏,司马德操为水镜。/壶公曰:三国人才,以庞公第一,竟至无可名。
张子纲与孔北海书言:「虞仲翔前颇为论者所侵,美宝为质,雕磨益光,不足以损。」/壶公曰:非为虞生解嘲,多口才见真品。
山公目嵇叔夜岩岩如孤松之独立。/壶公曰:嵇不及阮,丰颖太露。
嵇君道云:「吾在洛尝与二陆谈,觉辞少理畅,语约事举,莫不豁然。若春日之判薄冰,秋风之扫枯叶。」/壶公曰:快谈。
世目邓士载为伏鸾,陆士龙为隐鹄。
周中丞目裴逸民曰:「裴公若武库,五兵纵横。」/壶公曰:胸若武庠,何乐如之?
世目杜弘治清标令上。/壶公曰:恐是皮相。
或问范孟博:「郭林宗何如人?」范曰:「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他。」/壶公曰:居乱世,若郭有道,吾知免矣。
世目王苟子曰:「流奕清举。」
谢叔源与从子灵运并有美名,时人谓叔源风韵为高,目望蔡肃如寒风振松,目康乐凛凛如霜台笼日。/壶公曰:康乐有远神。
益州献蜀柳数株,枝条甚长,状若丝缕。武帝植于太昌云和殿前,尝嗟赏之曰:「杨柳风流可爱,似张绪当年。」
褚司徒尝集袁粲舍。初秋凉夕,风月甚美,彦回援琴奏别鹄之曲。宫商既调,风神谐暢。王彧、谢庄并在坐,叹曰:「以无累之神合有道之器,宫商暂离,不可得已。」/壶公曰:雅会。
袁尹见江叔文,叹曰:「风流不坠,政在江郎。」
刘孝标目刘讦超然越俗,如半天朱霞;刘歊矫矫出尘,如云中白鹤,皆俭岁之粱稷,寒年之纤纩。/壶公曰:先标其体,次赞其用。
周彦伦目慧隆道人曰:「隆公萧散森疏,若霜下之松竹。」/壶公曰:物外品。
崔司徒每与卢玄谈,辄叹曰:「对子真,使我怀古之情更深。」/壶公曰:语玄。
张普惠转谏议大夫,任城王澄谓普惠曰:「不喜君得谏议,唯喜谏议得君。」/壶公曰:此语可思。
昭明太子尝与诸名士游宴玄圃,独执王筠手,抚刘孝绰肩曰:「所谓"左把浮丘袖,右拍洪崖肩。"」/壶公曰:风流自喜。
谢朓尝云:「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近见元礼数首,方知此言为实。」元礼,王筠字。/壶公曰:诗以韵胜,此语政是法门。
朱异专朝,每休下,辄车马填门。魏郡申英者,门寒才俊,好以危言触忤权近。尝指异门曰:「此中辚辚皆为利来,能不入此门者,惟大小王东阳耳。」盖指王承、王穉也。/壶公曰:朱门安在哉?
张绾与兄缵齐名。湘东王绎尝策以百事,绾对阙其六,号为「百六公」。/壶公曰:绰号太奇。
王俭尝集才学之士,总校虚实,类物隶之,谓之隶事。使宾客隶事,惟何宪为胜,乃赏以五花簟、白团扇。容气自得。王摛后至,俭以所隶示之曰:「卿能夺之乎?」摛操笔便成,文辞华奥美,举坐击节。摛乃命抽宪簞扇,登车而去。俭笑曰:「所谓大力者负之而趋。」/壶公曰:渐入恶道。
任昉性至孝。居丧,每一恸绝,良久乃苏。庐于墓侧,哭泣之地,草为不生。腰带素充,服阕后,至不可复识。齐武帝尝谓其伯遐曰:「昉哀乐过礼,使人忧之。非直丧卿家宝,亦时才可惜。」/壶公曰:齐武怜才之意,千古如生。
山公举阮咸为吏部郎,目曰:「清真寡欲,万物不能移也。若在官人之职,必妙绝于时。」名士传曰:「咸字仲容,籍兄子,任达不拘,当世皆怪其所为。及与之处,少嗜欲,哀乐至到。太原郭奕见之心醉。」七贤论曰:「涛之举咸,盖惜旷世之俊,莫识其意故耳。」/壶公曰:山公得人于骊黄之外。
李夷简弹杨凭,贬临贺尉。亲友无敢送者。徐晦独蓝田与別。权德舆谓之曰:「毋乃为累乎?」对曰:「晦自布衣,蒙杨公知奖,今日远谪,安得不与之别?」数日,夷简奏为御史,晦谢曰:「平生未尝得望颜色,公何从而取之?」夷简曰:「君不负杨临贺,肯负国乎?」/壶公曰:夷简不负国。
崔棱有文学,伟风貌,端嶷若神,以简贵自处。高欢尝言:「崔棱应作令仆,恨其精神太遒。」/壶公曰:高语可味。
赵郡李浑将聘梁,朝士饯之,名辈毕萃,诗酒正欢。崔棱后到,一座默然。郑伯猷叹曰:「身长八尺,而如刻画,謦欬为洪钟响,胸中贮千卷书,使人那得不畏服?」/壶公曰:胸无点墨汁,更怕人。
武帝谓周舍曰:「君子不可求备,至于柳恽,可谓具美,分其才艺,足了十人。」
袁聿修为尚书郎十年,未尝受斗酒之遗。尚书邢邵每呼为「清郎」。及邵为兖州,聿修以太常少卿巡省,邵送白紬为信,聿修不受。邵答曰:「弟昔作清郎,今日复作清卿矣。」/壶公曰:人间世那得清卿?
卢怀仁善与人交,与琅邪王衍、陇西李寿之情好相得。尝语衍曰:「昔太丘道广,许邵知而不顾。嵇生峭立,钟会遇而绝言。吾处季孟之间,去其太甚。」衍以为然。/壶公曰:长于自料。
杨愔谓元文遥云:「堪解穰侯印者必此人。」/壶公曰:隽语。
刘捷卿寝疾,房太尉闻而忧之,通夕不寐,语宾从曰:「捷卿有不讳,可谓无复有神理。」/壶公曰:颜何以夭?
释昙迁与范蔚宗、王昙首游款。后蔚宗被诛,门有十二丧,交知无敢近者。昙迁抽货衣物,悉营送葬。宋孝武闻而叹赏,语徐爰曰:「卿著宋书,勿遗此事。」/壶公曰:至交却在世外。
刘孝绰七岁能文,王融见而异之曰:「天下文章,若无我,当归阿士。」阿士,绰小字。
元稹在鄂州,周复为从事。稹尝赋诗命院中属和,周簪笏见稹曰:「某偶谬获一第,其实诗赋皆不能。」稹曰:「遽以实告,贤于能诗者。」/壶公曰:不知而作诗云乎哉?
李充言:「潘安仁之文,如翔禽之羽毛,衣被之绡縠。」/壶公曰:惜其躁进。
支道林清谈,著名一时。风流贵胜,莫不崇敬,以为造微之功,足参正始。然独重郄嘉宾,称为一时之隽。/壶公曰:支公可与言。
支道林谈善标宗会,而章句或有所遗,时为守文者所陋。谢太傳闻而善之曰:「此是九方歅之相马,略其玄黄,取其骏逸。」/壶公曰:真赏鉴家。
王长史问孙兴公:「郭子玄定何如?」孙曰:「词致清雅,奕奕有馀,吐章陈文,如悬河泻水,注而不竭。」
殷中军识度清远,当时比之管葛。屏居墓所,几将十年。王濛、谢尚伺其出处,以卜江左兴亡。因相与省之,知浩有确然之志。既反,因相谓曰:「渊源不起,当如苍生何?」/壶公曰:尽为虚名所蒙。又曰:咄咄书空,如渊源何?
刘尹亡后,孙兴公为之诔曰:「居官,无官官之事;处事,无事事之心。」当时以为名言。/壶公曰:兴公以笔墨媚人。
孙兴公目刘真长曰:「神犹渊镜,言必珠玉。」/壶公曰:真长不以人理待孙,孙偏媚之。
孙兴公云:「庾太尉雅好所托,常在尘埃之外。虽柔心应世,蠖屈其迹,而方寸湛然,固以玄对山水。」/壶公曰:语隽。又曰:兴公居心不净,而文可观。
谢尚书目弘微曰:「微子异不伤物,同不害正。」
王僧祐少便聪悟,叔父景玄抚其首曰:「儿神明意用,当不作率尔人。」/壶公曰:雅语。
何点尝目陆慧晓心如明镜,遇形触物,无不朗然;王思远常如怀冰,暑月亦有霜气。/壶公曰:士君子不可无霜气。
魏中山王,博识之士,见卢幼章叹之曰:「卢郎有如此风神,唯须诵离骚,饮美酒,自为佳士。」/壶公曰:衡门之下,得如此受用,不啻足矣。
济阴王元晖,见温子升文,尝云:「江左文人,宋有颜延之、谢灵运,梁有沈约、任昉。
我子升足以凌颜轹谢,含任吐沈。」/壶公曰:未必办此。
玄宗尝早朝,见张九龄风仪秀整,有异于众,谓左右曰:「朕每见张九龄,精神顿生。」/壶公曰:迨见林甫、国忠,而精神何如?
房太尉每见元鲁山,即终日叹息。尝谓李遐叔曰:「见紫芝眉宇,使人名利之心顿尽。」/壶公曰:见元鲁山文,亦复如是。
王景文在太学,与九江王阮齐名。阮尝曰:「听景文谈,如读郦道元水经,名川支渠,贯穿周匝,无有间断,咳唾皆成珠玑。」
王令明寡交游,无杂事。尝与谢灵运遇,灵运谈锋迅发,而令明时然后言,词约旨远。荀伯子在坐,退而告人曰:「灵运固自萧散直上,王郎则如万顷陂。」/壶公曰:王郎自远。
李冲尝诫子曰:「大崔生光宽和笃雅,汝宜爱之;小崔生亮峭整清彻,汝宜敬之。」
王昙首有识局,喜愠不形于色。兄弟分财,惟取图书。生平手不执金玉,妇女不得为玩饰。武帝尝言:「此宰相才也。」/壶公曰:穷视其所不为。
邢宴,李绘舅也。宴与绘清言,每叹其高远,曰:「若披云雾,如对珠玉。」
太宗谓虞世南一人有五绝:一曰博闻,二曰德行,三曰书翰,四曰词藻,五曰忠直。/壶公曰:行秘书,殆不可及。
李勣入朝,张文瓘与属僚二人,并往饯。勣赠二人以佩刀、玉带,而不及瓘。瓘疑,请焉,勣曰:「子无为嫌。若某犹豫少决,吾故赠以刀,欲某果于断;某放诞少检,故赠以带,俾其守约束。如子才,无施不可,焉用赠?」于是入朝,极为推引。/壶公曰:李勣谄事女主,馀不足观。
玄宗语左右曰:「萧嵩每启事,必顺旨。吾退而寝不安。韩休论事多讦直,吾退而寝安。吾用韩休,为社稷计耳。」/壶公曰:玄宗多玄解,惜乎不终。
司马池历郡邑,治多有声,累官当知谏院,上表恳辞。仁宗谓宰相曰:「人皆嗜进,而池独嗜退耶?」/壶公曰:三揖而进,一辞而退,庶几君子之风。
王存居恒恂恂,及临事,所守确然不可夺。司马光尝言:「能于万马疾驰中驻足者,其惟王存乎!」/壶公曰:有定识,兼有定力。又曰:予极嗜此言,类禅家止观法。
岳飞少好左氏春秋、孙吴兵法,力挽弓三百斤、弩八石,能左右射。初隶留守宗泽,泽奇之,曰:「尔智勇才艺,古名将不能过。然好野战,非万全计。」因授以阵图。飞曰:「阵而后战,兵家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泽更奇其言。/壶公曰:南渡大将,尽可恢复,却被一桧结果了。
岳飞以谏南幸为汪、黄所排,夺职诣张所。所时招讨河北,问曰:「汝能敌几何?」飞曰:「勇不足恃,在先定谋。栾枝曳柴以败荆,莫敖采樵以致绞,皆谋定也。」所瞿然曰:「君殆非行伍中人。」/壶公曰:岳少保允文允武,乃千古间气。
黄鲁直评东坡书曰:「学问文章之气,郁郁葱葱,散于笔墨之间。此所以他人终莫能及。」/壶公曰:鲁直知言。
东坡题鲁直草书《尔雅》后云:「鲁直以真实心出游戏语,以平等观作欹侧字,以磊落人录细碎书,亦三反也。」/壶公曰:黄鲁直磊砢英多。
赵东山赞陆子静云:「儒者曰:女学似禅。佛者曰:我法无是。超然独契本心,以俟圣人百世。」/壶公曰:精于禅礼。又曰:我法无是,足解千古之惑。
谢枋得豪爽,性好直言,每与人论古今治乱,及天下事,必掀髯抵几,踊跃自奋。徐霖尝称之曰:「谢君如惊鹤摩霄,不可笼絷。」/壶公曰:孤愤所激。
元宪宗即位,召赵璧问曰:「天下何如而治?」对曰:「请先诛近侍之尤不善者。」宪宗不悦,璧退。世祖曰:「秀才,汝浑身都是胆邪!吾亦为汝握两手汗也。」
方孝孺为蜀府教授,日与诸生讲明圣学。蜀献王闻其贤名,其读书之庐曰「正学」。/壶公曰:正学得之性生。
李忠文为大司成,诸生颂之曰:「父母之心,天地之量。」罗钦顺曰:「胡敬斋大类尹靖和,皆是一敬字做成。」/壶公曰:戒慎之敬可做成,古板之敬须打破。
李文达荐年富为大司徒,上曰:「左右多不悦富者。」贤对曰:「不悦众,正见其贤。」/壶公曰:千古人物,都为左右所误。
谢方石悯方正学殄身灭族,收其遗文,梓行於世。蔡虚斋曰:「逊志一编,乃天地正气沉郁百年而几泯者,一旦得其全以显,行于世,公之功大矣。」/壶公曰:谢公为吾道吐气。又曰:有逊志一编,正学不灭矣。
杨文懿守陈曰:「子房不见词章,玄龄仅辨符檄,刘诚意勋业造邦,文章传世,可谓千古人豪。」
礼部主事梁焯语人曰:「宸潦反时,朝士归心者十之七,且曰:濠必成功。屹屹不惧,独王晋溪一人!」/壶公曰:晋溪在本兵,百宸漾无能为矣。
秦金论邵文庄:家称孝子,国称名臣,世称醇儒,杰然为天地间完德君子。
杨文恪廉称章文懿:收四海天涯之学,膺五福无疆之年。在汉东都不为危言之叔度,在宋鹅湖不立异论之伯恭。
御史曹璘称王信脊梁铁硬,心肠木枯。/壶公曰:有此心肠,才有此脊梁。
陈宪副伯献称林文安瀚曰:「贱者即之,不知公贵;卑者即之,不知公尊;不肖者即之,不知公贤且智;非意相干者即之,始知公凛然不可犯也。」
薛应旗曰:「刘忠宣明识治理如贾谊,通达国体如陆贽,质直不阿如汲黯,廉洁不私如包拯,忠诚恳至如司马光,真先民遗轨。」/壶公曰:忠宜公是真经济。
王世贞曰:「王端毅之在铨也,其犹麟凤乎。于肃憨之在枢也,庶几蛟龙矣。麟凤天下望而知其瑞,蛟龙天下望而思其泽。」
霍文敏与孙文简谈,夜分不倦。尝曰:「与他人语,苦久伸思睡。至与毅斋坐,虽沉酣中不觉洒然醒矣。」
王龙溪语陆平泉曰:「他人以戒、定、慧救贪、嗔、痴,公须以贪、嗔、痴救戒、定、慧。」/壶公曰:是褒是贬?

品藻
魏文侯见段干木立倦而不敢息,见翟璜踞堂而与之言。翟璜不说,文侯曰:「段干木官之则不肯,禄之则不受。今子欲官则相至,欲禄则上卿。既受吾赏,又责吾礼,毋乃难乎?」/壶公曰:明主不轻以礼假人。
宋世目庄周为道家,仪、秦、王通为孔门操、莽。/壶公曰:文中子何以为操、莽乎?曰:僭。
管子,文锦也,虽丑登庙;子产,练染也,虽美不尊。/壶公曰:锦何以丑?练何以美?
武帝谓东方朔:「孔、颜之道德何胜?」方朔曰:「颜渊如桂馨一山,孔子如春风,至则万物生。」/壶公曰:曼倩吐语便奇。
灵帝时,子鱼与北海邴原、管宁俱游学相善,时号三人为一龙:谓歆为龙头,宁为龙腹,原为龙尾。/壶公曰:龙头不济。
关羽闻马超来降,书与诸葛亮,问超人才可谁比类。亮知羽护前,乃答之曰:「孟起兼资文武,雄烈过人,一世之杰,黔、彭之徒。当与翼德并驱争先,犹未及髯之绝伦逸群也。」/壶公曰:孔明如秤,适得其分数,非誊髯也。
支道林目会稽王有远体,而无远神。/壶公曰:语隽。
邢子广尝言:「卢询祖,有规检祢衡;卢思道,无冰棱文举。」人以为知言。/壶公曰:恨祢、孔二君不闻此言,可以保身。
开元中张说与徐坚论近世文章,说曰:「李峤、崔融、薛稷、宋之问,文如良金美玉,无施不可;富嘉谟如绝岭孤峰,壁立万仞,浓云郁兴,震雷勃发,诚可畏也,若施于廊庙,骇矣;阎朝隐,如丽服靓妆,燕歌赵舞,观者忘疲,然不可类之风雅。」
徐坚问今世奈何?说曰:「韩休之文,如大羹玄酒,有典则,薄滋味;许景先如丰肌腻理,虽秾华可爱,而乏风骨;张九龄如素练轻缣,实济时用,而窘边幅;王翰如琼杯玉斝,虽烂然可珍,而多玷缺。」坚称笃论。/壶公曰:近评文者,多竞艳语,未必肖。
钟嵘诗评云:「范云婉转清辨,如流风迴雪。丘迟点缀映媚,似落花依草。」/壶公曰:此诗家最上乘。
季珪之尝言:「见王思远终日匡坐,不妄言笑,簪帽衣领,靡不整拭,便思丘明士。见明士髼头散带,终日昏酣,吐论纵横,唐突卿宰,便复忆明远。」/壶公曰:趣。又曰:借他人酒杯,浇胸中垒块。
皇甫湜称退之文曰:「穿天心,出月胁。」/壶公曰:奇评。又曰:邵子云:「月窟天根,闲来往造。」语益玄。
王平子尝行经陈留郡界,陈留时为大郡,名有人士,太守遣吏迎王。王问吏曰:「此郡人士为谁?」吏曰:「有蔡子泥、江应元。」是时郡人多居大位者,王以其姓名问曰:「甲乙等非君郡人耶?何但称此二人?」吏曰:「向谓君侯问人,不谓问官位。」王笑而止。到郡,以语太守曰:「旧名此邦有风俗,果然,小吏亦复知此。」/壶公曰:此吏真人物。平子得无愧死!又曰:行部者止问官位,那知问人。
阴兴与张宗、鲜于裒不相好。知其有用,犹称所长而达之。友人张汜、杜禽与兴厚善,以为华而少实,但私之以财。/壶公曰:阴生几于无我相。
桓茂伦性通朗,有人伦鉴识,时人方之许、郭,雅为周侯所重。周尝叹曰:「茂伦嶔崎历落,是可笑人。」/壶公曰:为茂伦写照,如见其人。
世言欧阳永叔每夸政事,不夸文章;蔡君谟不夸书,吕济叔不夸棋,司马君实不夸清绝。大抵不足则夸也。/壶公曰:不足则夸,妙于诛心。
程伯淳受知神庙,神庙问张载、邢恕,对曰:「张载臣所畏,邢恕臣从游。」/壶公曰:纯公对君,从容有则。
彭幸庵曰:「我朝一代文明之盛,经济之学,莫盛于刘诚意、宋潜溪;至道学之传,断自渑池曹月川始。」/壶公曰:王伯安直接孔孟之传。
王维祯云:杨石淙如龙,王晋溪如虎;龙在渊,雷雨兴焉;虎在山,草木茂焉。人仰其为祥,亦骇其为异。」

规箴
狐丘丈人谓孙叔敖曰:「仆闻之,有三利必有三患,子知之乎?夫爵高者人妒之,官大者主恶之,禄厚者怨归之。」孙叔敖曰:「不然。吾爵益高,吾志益下;吾官益大,吾心益小;吾禄益厚,吾施益博。可以免于患矣。」狐丘丈人曰:「善哉言乎!」/壶公曰:叔敖得老聃之术。
齐景公游海上而乐之,六月不归。告左右曰:「敢有先言归者死!」颜蠋进曰:「君乐治海,不乐治国。彼若有治国者,君安得独乐此海乎?」遂归。中道闻国人谋将不纳之。/壶公曰:海上何乐?遵海而南,此公素志也。
秦王与中期争论不胜。秦王大怒,中期徐行而去。或为中期说秦王曰:「悍人也。中期适遇明君故也;向者遇桀纣,必杀之矣。」秦王因不罪。/壶公曰:秦王喜誉,故或能中之。
秦宣太后爱魏丑夫,太后病将死,出令曰:「为我葬。必以魏子为殉。」魏子患之,庸芮为魏子说太后曰:「以死者为有知乎?」太后曰:「无知也。」曰:「若太后之神灵明,知死者之无知矣,何为空以生所爱,葬于无知之死人哉?若死者有知,先王积怒之日久矣。太后救过不瞻,何暇乃私魏丑夫乎?」/壶公曰:丑夫殉葬,吾欲为之下石。
有献不死之药于荆王者,谒者操之以入,中射之士问曰:「可食乎?」曰:「可。」因夺而食之。王大怒,使人杀中射之士。中射之士使人说王曰:「臣闻谒者曰可食,臣故食之,是臣无罪,而罪在谒者也。且客献不死之药,臣食之,而王杀之,是死药也,是客欺王也。夫杀无罪之臣,而明人之欺王也。不如释臣。」王乃不杀。/壶公曰:荊王全无心肝,一欺于献药者,再欺于食药者。
鲁阳文君谓子墨子曰:「有语我以忠臣者,令之俯则俯,令之仰则仰,处则静,呼则应,可为忠臣乎?」子墨子曰:「令之俯则俯,令之仰则仰,是似影也;处则静,呼则应,是似响也。君將何得于影与响哉?」/壶公曰:绝顶之谈!今之所谓忠臣,影响而已矣。
子墨子仕人于卫。所仕者至而反。子墨子曰:「何故?」对曰:「与我言而不当,曰待汝以千盆,授我五百盆,故去之。」子墨子曰:「授子过千盆,则子去之乎?」对曰:「不去。」子墨子曰:「然则非为其不当也,为其寡也。」/壶公曰:诛心语。
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公怒,援戈将自击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请为君数之。」公曰:「诺。」晏子举戈临之曰:「汝为吾君养马而杀之,而罪当死;汝使吾君以马之故杀圉人,而罪又当死;汝使吾君以马故杀人闻于四邻诸侯,而罪又当死。」公曰:「夫子释之,勿伤吾仁也。」/壶公曰:讽谏易入。
晉平公问叔向曰:「昔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不识其君之力乎?其臣之力乎?」叔向对曰:「管仲善制割,隰朋善削缝,宾须无善纯缘,桓公知衣而已,亦其臣之力也。」师旷侍曰:「臣请譬之以五味:管仲断割之,隰朋煎熬之,宾须无齐和之,羹已熟矣,奉而进之,而君不食,谁能强之?亦君之力也。」/壶公曰:两说俱胜。
魏文侯问狐卷子曰:「父贤足恃乎?」曰:「不足。」「子贤足恃乎?」曰:「不足。」「兄弟贤足恃乎?」曰:「不足。」「臣贤足恃乎?」曰:「不足。」文侯勃然作色曰:「寡人问此五者于子,一一以为不足者,何也?」曰:「父贤不过尧,而丹朱放;子贤不过舜,而瞽瞍顽;兄贤不过舜,而象傲;弟贤不过周公,而管。蔡诛;臣贤不过汤、武,而桀、纣伐。望人者不至,恃人者不久,君欲治,从身始,人何足恃乎?」
秦王立帝宜阳,令许绾诞魏王。魏王将入秦,魏敬谓王曰:「以河内孰与梁重?」王曰:「梁重。」又曰:「梁孰与身重?」王曰:「身重。」又曰:「使秦求河内,则王将与之乎?」王曰:「弗与也。」魏敬曰:「河内三论之下也,身三论之上也。秦索其下而王弗听,索其上而王听之,臣窃不取也。」王曰:「甚然。」乃辍行。/壶公曰:六国之君,偏肯入虎穴,不知何解?
武帝时有杀上林鹿者,下有司收杀之。朔时在旁曰:「是固当死者三:使陛下以鹿杀人,一当死;天下闻陛下重鹿贱人,二当死;匈奴有急以鹿触之,三当死。」帝默然赦之。/壶公曰:晏先生故智,百发百中。
诸葛瑾与权谈说谏喻,未曾切愕,微见风采,粗陈指归,如有未合则舍而及他,徐复托事造端,如物类相求,于是权意往往而释。
张敞为京兆尹,素与严延年善。其治虽严,然时有舍纵。闻延年用刑刻急,乃以书贻之曰:「昔韩卢之取兔也,上观下获,不甚多杀。愿次卿少缓诛罚,思行此术。」/壶公曰:天性刻薄,闻善言,若飘风过耳。
谢朏初之吴兴,弟瀹送别,朏指瀹口曰:「此中惟宜饮酒。」/壶公曰:醉乡无得失,无恐怖,递营糟丘,吾将老焉。又曰:负酒狂者,可奈何?
何尚之尝以吏部侍郎休假定省,倾朝送别。及至,父叔度谓曰:「闻顷倾胡相送,可有几客?」答曰:「殆数百人。」叔度笑曰:「此送吏部郎,非关何彦德也。背殷浩作豫章,归省,饯别者倾朝。及废徙东阳,舡泊征虏亭积日,乃至亲旧无复相窥者,汝识之。」/壶公曰:叔度枉费口舌,宦海中何人唤得醒?
柳元景、颜师伯尝诣沈庆之,列仗鸣笳,驺从盈道。会庆之在田间,止从一奴。既见,悄然曰:「贫贱不可居,富贵亦难守。老子八十之年,目见成败多矣,诸君炫此欲何为乎?」/壶公曰:沈君快人。不必说成败,石火电光中炫得几时?
贺若敦以失职怨望诛。临死,呼其子若弼曰:「吾以舌死,汝不可不思。」因引锥刺弼,盖诫以慎言也。/壶公曰:若弼卒不免,安得日日引锥刺之?
王长史至性凝简,不狎当世。尝从容语诸子曰:「吾家门户,所谓素族,自可随流平进,不须苟求。」/壶公曰:在今日当学退一步法,说平进还不是。
彭懒农落职家居,县当大造,其子嘱司书者飞税他户。懒农知之,招司书饮,戏赠之诗曰:「洛阳城中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司书答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懒农曰:「既不飞上天,飞入地,不过飞入百姓家耳,安忍为此?」乃为诗谢之曰:「洪水推沙塞两涯,推来推去只交加。谁知二世宫中鹿,走过刘家又李家。」飞税乃止。/壶公曰:飞税偏属士夫,田多粮重,焉得不飞?
时有新登进士第者,彭绥之具酌招饮。值微雨,累速不至。绥之遗以诗云:「倘来名利若游尘,何事痴儿太认真?咫尺泥途行不得,山阴雪夜是何人?」/壶公曰:彭绥之尤可鄙。
羲之与桓温笺:谢万才流经通,处庙廊参讽议,故是后来一器,而令屈其迈往之气,以俯顺荒余,近是违才易务矣。/壶公曰:右军才高识大,惜以书见长。
张兴世累战功,仕至左卫将军。将拜墓,父仲子谓曰:「汝卫从太多,先人必当惊怖。」兴世为之减撤。/壶公曰:见墓前竖翁仲、华表者,子孙多类顽石。
颜延之尝过子竣,见宾客盈门,而竣犹卧未起。怒曰:「出粪土之中,升云霓之上,而骄盈若此,其能久乎!」/壶公曰:富贵薰人,父必不得之于子。
张融尝戒其子曰:「人生有口,止可论道说文、给饮与食,此外如树网焉。吾每以不尔为恨,尔曹当振网也。」/壶公曰:此中惟宜饮酒,论道说义转多事。
安叱奴者,舞工也。唐高祖官之散骑。李纲谏曰:「周家均工乐胥不得预士伍,虽复妙如师襄,才如于野,皆继世不易业。故魏武使祢衡击鼓,衡先解朝衣,不敢以先王法服为伶人亵也;齐高纬封曹妙达为王,安马驹开府,此有国之鉴戒。今令舞胡鸣玉曳组位五品、趋丹地,非贻厥孙谋之道。」/壶公曰:唐庄宗狎伶人,自称李天下,更妙。
光武临朝,或有惰容,张湛辄陈谏其失。常乘白马,帝每见湛,辄言:「白马生且复谏矣。」
司马温公夫人,元宵夜欲出观灯,公曰:「家自有灯。」夫人曰:「兼看游人。」公笑曰:「我是鬼?」/壶公曰:尝与张山人渤观灯,山人曰:「花灯花灯,观花乎,观灯乎?都不是,曰"观人"。」。予曰:「诗客诗客,做诗乎,做客乎?都不是,曰"做贼"。」
黄鲁直好作艳语,诗词一出,人争传之。时法云秀老呵之曰:「公文词之富,翰墨之妙,甘施于此乎?」公曰:「某但空语,初非实践,终不以此堕恶道也。岂亦欲置于马腹中乎?」秀曰:「李伯时但以念想在马腹,墮落不过正其一身;今公艳语实荡天下心,使其信以为然,荡而不反,则逾越礼法,冒犯廉耻,无不至矣。罪报何止入马腹?定当入泥犁也。」公为之动容。/壶公曰:文土当知。又曰:庾开府堕泥犁,万劫不曾翻身。
冯当世晚年好佛,知并州,日以书寄王平甫曰:「并州歌舞妙丽,闭目不窥,日以谈禅为上。」平甫答曰:「若如所论,未达禅理。闭目不窥,已是一重公案。」/壶公曰:「临去秋波那一转」,老宿以此省悟。
王安石初见晏元献,元献熟视无他语,但云:「能容于物,物亦容矣。」安石唯唯而退。/壶公曰:顶门一针。
立春日,翰林作春词,贴于禁中。皇帝阁六篇,其一曰:「漠然天造与时新,根着浮流一气均。万物不须雕琢巧,正如恭己布深仁。」皇后阁五篇,其一曰:「春衣不用蕙兰薰,领缘无烦刺绣文。曾在蚕宫亲织就,方知缕缕尽辛勤。」夫人阁四篇,其一曰:「圣主终朝勤万几,燕居专事养希夷。千门永昼春岑寂,不用东前插柳枝。」此诗不特咏景物为观美,尝寓规讽,为玉堂之楷式。/壶公曰:依样葫芦。
韩魏公妻弟崔公孺,持论甚正。公喜,与之语,偶泛及差除,公孺忽曰:「豺狼、虎豹、蛇虺,天乃屏置于山林深僻之地者,盖恐为人之害也。今监司郡守一失选,抡置在要路,其为民害得不甚于豺狼虎豹蛇虺乎?」公默然。/壶公曰:崔君可掌铨。
李太白赠子美云:「借问因何太瘦生,只为从前作诗苦。」苦之一字,讥其困雕镌也。杜子美寄太白云:「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细之一字,讥其欠缜密也。/壶公曰:文人互相讥弹,是真知己。
壶公见尊官赫奕,书二绝于壁云:「可怜世事浑无定,却笑痴儿偏认真。石火电光那得久?眼前现例欲酸辛。」「烈风张帆滚浪颠,笑语中流意兴翩。岸上有人明着眼,危哉苦海急相煎。」
北魏王珪问博士李先曰:「天下何物最益人神智?」先曰:「莫若书。」/壶公曰:关壮缪、岳武穆善读左氏春秋。
王朴重扈载,荐之宰相李穀。轂曰:「非不知其才,然薄命,恐不能胜。」朴曰:「公为宰相,以进贤退不肖为职,何言命耶?」/壶公曰:宰相不许讲命。
长沙有朝士某者还乡,意气盈满,宾至鼓吹,喧阗里中。有执友来访,朝士曰:「翁素好诵诗。近日诵得何诗?」执友曰:「近诵得孙凤洲赠欧阻圭斋诗,甚有味。」乃朗诵曰:「圭斋还是旧圭斋,不带些儿官样回。若使他人居二品,门前箫鼓闹如雷。」朝士闻诗有赧色,明日宾至,门庭寂然。/壶公曰:官样可羞。
宋神宗时,丞相陈升之治第于润州,极为宏壮,绵亘数百步。宅成,升之已疾甚,惟肩舆一登西楼而已。人谓之三不得:居不得、卖不得、修不得。
盖宽饶自以行清能高,有益于国,而为凡庸所越,失意不快,数上疏谏争。太子庶子王生高宽饶节而非其如此,予书曰:「明主知君洁白公正,不畏强御。故命君以司察之位,擅君以奉使之权,尊官厚禄已施于君矣。君宜夙夜惟思当世之务,奉法宣化,忧劳天下。乃欲以太古久远之事,匡拂天子,数进不用,难听之语,以摩切左右,非所以扬令名、全寿命者也。方今用事之人,皆明习法令,言足以饰君之辞,文足以成君之过。君不惟蘧氏之高踪,而慕子胥之末行,用不訾之躯,临不测之险,窃为君痛之。」/壶公曰:迂而直,其能免乎?
马援谓梁松、窦固曰:「凡人为贵,当使可贱。如卿等欲不可复贱,居高,坚自持,勉思鄙言。」/壶公曰:君知之矣,复蒙薏苡之谤,何耶?
何晏、邓飏令管辂作卦,云:「不知位至三公不?」卦成,辂称古义,深以戒之。颺曰:「此老生之常谈。」晏云:「"知几其神乎?"古人以为难,交疏吐诚,今人以为难。今君一面尽二难之道,可谓明德惟馨。诗不云乎?"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壶公曰:悦而不绎,管先生失言。
石季伦尝与长水校尉孙季舒酣宴,孙傲慢过度,季伦欲表免之,裴叔则曰:「季舒酒狂,一四海听知。足下饮人狂药,责人正礼,不亦乖乎?」/壶公曰:酒狂果难奈。
唐明宗与冯道语及年谷屡登,四方无事。道曰:「臣常记昔在先皇幕府,奉使中山,历井陉之险,臣忧马蹶,执轡甚谨,幸而无失。逮至平路,放辔自逸,俄至颠陨。凡为天下,亦犹是也。」/壶公曰:身事十主,议论则侃侃。
邵康节与富韩公在洛,每晴日,必同行至僧舍。韩公见佛必躬身致敬,康节笑曰:「无乃为佞乎?」/壶公曰:近日佞佛者偏会杀人,去富公远矣。
范蜀公以议新法不合而去,其谢表云:「望陛下集群议为耳目,以除壅蔽之奸,任老成为腹心,以养和平之福。」天下闻而壮之。/壶公曰:忠臣爱君,百折不回。
王阳明论举荐人才不可不慎,譬如养蚕,但杂一烂蚕于中,则一筐好蚕尽为所坏矣。/壶公曰:今于烂蚕中杂一好蚕,得乎?
余肃敏弟子寰,举进士,肃敏教之曰:「人固贵刚,不可使人畏之如虎。」/壶公曰:人畏如虎,必有暴之者矣。
豫章张相公曰:「言路有四:当可而发,上也;遇事而发,次也;缄默不发,又其次也;有为而发,风斯下矣。」/壶公曰:可作言官箴。
归安严凤以孝友闻,同邑施氏兄弟争产,其弟诉之凤,凤颦蹙曰:「吾兄儒,吾正苦之,得如若兄力量,可尽夺吾田,吾复何忧?」施感悟,兄弟友爱终身。/壶公曰:平日孝友,才可片言折狱。
一县令初至任,谓群下曰:「汝闻谚云"破家县令、灭门刺史"乎?」有父老对曰:「间者士子多读书,某等只闻得"岂弟君子,民之父母"。」县令默然。/壶公曰:这父老机锋犀利。
李志学好谈神仙,然嗜醇甘、耽姝丽。李梦阳曰:「喧寂不共途,动静无并驱。子谓果有扬州鹤乎?」李曰:「根污泥而挺清泠之上者,莲之所以神也。」梦阳曰:「污泥不染者,以其根莲也。子诚莲则可,非莲则坏矣。」/壶公曰:真地狱种子。
邹东廓受知于刘野亭,刘归,邹送之。刘曰:「子国器也,善自爱。宁直无媚,宁介无通,宁恬无竞。」/壶公曰:操是道也,可入世,可出世。
孙源贞举进士,以实录事至杭,属学诸生给事笔砚。时于肃愍在列,进曰:「学校之设,将养贤以为用耶,抑供事书办耶?」孙下席迎上坐,谢过。
杨宗乔峭直,与人议论,不能下气。监临者恶之,几不免。偶见桂古山,道其事,桂曰:「譬如对奕,且饶一着;譬如争路,且退一步,便无事矣。」宗乔惕然谢教。/壶公曰:失便宜是得便宜,吾以书绅。
林希元欲征安南,张岳规之曰:「钦州非用武之地,尊相无封侯之骨,恐有后悔。」/壶公曰:妄开边衅,宜服上刑。
国学旧有荆公文集板,陆俪山为司成,命模印数部,分遗朝士。学录王玠蹙额言曰:「好好世界,如何要将王安石文字通行?怕有做出王安石事业者。」/壶公曰:荆公文亦是拗体?
锦衣王佐卒,陆炳代理卫篆,势焰甚张。佐子不肖,有别墅三,炳欲尽得之。乃陷以罪,并捕其母。母膝行前,道其子罪甚详。子号呼曰:「儿顷刻死矣,母忍助虐耶?」母指炳座而顾曰:「而父坐此非一日,作此等事亦非一,生汝不肖子,天道也,何多言?」炳面赤。/壶公曰:阿母可怜!
钱学士溥营第,役烦里旅。旅有惰者,钱谴之,对曰:「病矣。」问曰:「何病?」对曰:「往时黄提刑营第,老夫从役伤膂。黄第今败瓦颓垣矣,老夫犹疾痛不即死。兹役之不力,何敢辞罪?」钱谢遣之。/壶公曰:这里旅两遭劫运。
文衡山每言:「近来陆贞山最会做文字,但开口便要骂人,亦是一病。」/壶公曰:文字骂人,损自家福。又曰:东坡不免此病。
周叔夜赴楚臬,请益于杨抑斋,答曰:「独阳不生,独阴不成,凡事不可太要好。」/壶公曰:此为贤者下药。
吾谨就试有司,盛饰冠服,文顷刻就。偶风动衣裾,文采五色烂然。有司诟怒,欲笞之,然奇其文,第曰:「有如是才,而不自爱,是挟狐白裘反衣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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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悟
桓公使管仲求宁戚,戚应之曰:「浩浩乎?」管仲不知,至中食而虑之。婢子曰:「公何虑?」管仲曰:「非婢子所知也。」婢子曰:「公其毋少少,毋贱贱。背者吴干战朱龀,不得入军门,国子擿其齿,遂入,为干国多。百里奚,齐国之饭牛者也,穆公举而相之,遂霸诸侯。由是观之,贱岂可贱?少岂可少哉?」管仲曰:「然。公使我求宁戚,宁戚应我曰:"浩浩乎",吾不识。」婢子曰:「诗有之:"浩浩者水,育育者鱼。未有室家,而安召我居?"宁子其欲室乎?」/壶公曰:此婢有学问,敬仲拜下风矣。
孙权问诸葛恪曰:「卿父与叔父孰贤?」对曰:「臣父为优。」权问其故,对曰:「臣父知所事,叔父不知,以是为优。」权大噱。/壶公曰:恪知媚君,言不由衷。
前蜀王建判官冯涓好戏,时凤翔张郎中通好,来晨宴接。王虑冯公先而张子乘之,或致失机,乃令客将传达,但请缄默。坐即定,而宾主寂然,无敢发语端者。冯乃取青梅铿然一嚼之,四坐流涎,因成大笑。/壶公曰:风流可掬。
李氏未归顺时,徐铉奉王命至中朝,便殿见艺祖,奏曰:「李煜如地,陛下如天;李煜如子,陛下如父。天乃能盖地,父乃能庇子。」艺祖应声答曰:「既是父子,安能两处吃饭?」铉无以对。
萧彦瑜尝与御宴,醉伏筵中。武帝以枣投之,彦瑜取栗掷上,正中面。帝动色,言:「汝那得如此,岂有说也?」彦瑜答曰:「陛下投臣以赤心,臣敢不报以战栗?」上大悦。/壶公曰:太狎。
梁时有沙门讼田,武帝大署曰「贞」。有司未辨,遍问莫知。刘显曰:「贞文字为与上人。」帝忌出之。/壶公曰:帝奇署,刘奇悟。
珍禅师真率不事事,一郡守初至,不知其佳士,未尝与语。守谓客曰:「鱼、稻宜江淮,羊、面宜京洛。」客未及对,珍辄对曰:「世俗无如羊之大美,且性极暖,宜人食。」守变色瞑视之,徐曰:「禅师何故知羊肉宜暖?」珍应曰:「尝卧毡知之。其毛尚尔暖,其肉不言可知矣。如明公治郡政美,则立朝当更佳也。」/壶公曰:谄语出自和尚,尤可惜。
韩亿奉使契丹,时副使者为章献外姻,妄传太后旨于契丹,谕以南北欢好,传示子孙之意。亿初不知也,契丹主问亿曰:「皇太后即有旨,大使何不言?」亿对曰:「本朝每遣使,皇太后必以此戒约,非欲达之比朝也。」契丹主大喜曰:「此两朝生灵之福。」是时副使方失词,而亿反用以为德,朝议推服之。/壶公曰:真使臣。
宋神宗尝问经筵官:周官「前朝后市」何义?黄履时为侍讲,以王氏新说对言:「朝,阳事,故在前;市,阴事,故在后。」上曰:「亦不独此。朝,君子所集;市,小人所居。向君子背小人之意。」诸臣闻之竦然。/壶公曰:君既知矣,何为背君子而向小人?
况钟谒一势阉,拜下不答,敛提起云:「老太监不喜拜,且长揖。」/壶公曰:不恶而严。
景泰立春日,正值圣节,众议庆贺、迎春先后未定。于肃愍至,曰:「迎春宜先。」众曰:「何据?」曰:「不见"春王正月"?春加王上,宜先迎春。」/壶公曰:得体。
程公同知温州,领上官檄,检校盐场,称度数日,茫无绪次。有老翁献计,用井字法。言讫,即去。程即命画地作井字,堆盐九区,高广相等,止称其一,而余八者悉定。不三日,盐无遗数。/壶公曰:简而确。
王守仁闻地藏洞有异人,坐卧松毛,不火食。遂立岩险,至之,其人正熟睡。公俟其醒,问最上一乘,其人曰:「周濂溪、程明道是儒家两个好秀才。」公恍然悟。
周鉴覆舟江中,幸无恙。寻迁宪使,叹曰:「宦途之险,犹牛渚、马当也,日行其间,安能数徼天幸哉?」竟致仕。/壶公曰:急沉中勇退,第一流人。
蒋芝曰:「宋儒格致之说,久厌听。闻良知及知行合一之说,一新耳目,如鲥鱼、鲜笋,肥美爽口,盘肴陈前,味如嚼冰。若久而厌饫,依旧用鹅、鸭,羊、豕矣。」/壶公曰:此门外汉,非知味者。
周思兼曰:「食淡胜于肥甘,食后方见;贫贱胜如富贵,当亦如是。」/壶公曰:亦过后方知。

夙惠
孙策年十四,诣袁术,俄而外通刘豫州来,孙便求去。袁曰:「刘豫州何若?」答曰:「英雄忌人。」既出,下东阶,刘玄德从西阶上,但得转顾视孙足下,行殆不复能前。/壶公曰:讨逆长年,必有可观。
李卫公幼时,父吉甫每夸其敏捷,武相元衡召见,问曰:「吾子在家所嗜何书?」德裕不应。翌日,元衡以告吉甫,吉甫责之,德裕曰:「武公身为宰相,不问理国调阴阳,而问所嗜书。其言不当,所以不应。」/壶公曰:在海外阴阳不调矣。
袁充少警悟,年十余岁,其父党至门,时冬初,充尚衣葛。客戏充曰:「袁郎子"絺兮绤兮,凄其以风"。」充应声答:「唯絺与绤,服之无斁。」以是大见嗟赏。
王元规八岁而孤,随母往依舅氏于临海。土豪刘瑱资巨万,欲妻以女,母以孤弱,亦欲结婚强援。元规时年十二,请曰:「因不失亲,古人所重,岂得苟安异壤,辄婚非类?」母感其言而止。/壶公曰:老成之见。
阚泽年十三,梦见名字炳然在月中。/壶公曰:梦骑马入月中者,应是仙品。
徐陵数岁,家人携候释宝志,宝志摩其顶曰:「天上石麟麟也。」
司隶徐正,名知人。苻坚六岁时,尝戏于路,正见而异焉,问曰:「苻郎,此官街,小儿行戏,不畏缚耶?」坚曰:「吏缚有罪,不缚小儿。」正谓左右曰:「此儿有霸王相。」/壶公曰:此胡之巨擘,惜不终。
长孙绍远年十三,王硕闻其强记,欲试之。乃试以月令,绍远读一遍,诵之若流。/壶公曰:习礼者,每试题一出,茫然阁笔。人之相去,奚啻九牛一毛。
徐之才年八岁,造周捨听讲老子,捨为设食,戏之曰:「徐郎不用心思义,而但事食乎?」之才答曰:「圣人虚其心而实其腹。」捨大嗟赏。
梁昭明年十二时,尝于内省见谳狱,问左右曰:「是皂衣何为者?」曰:「廷尉官属。」召视其书,曰:「是皆可念,我得判否?」有司以其幼,诒之曰:「得。」狱皆上刑统,悉判杖五十。有司具以白帝,帝笑而从之。/壶公曰:菩提种子!
吴祐父恢,为南海太守。祐年十二,随之任。父欲杀青简以写经书,祐谏曰:「五岭旧多珍怪,上为国家所疑,下为权戚所望。此书若成,必载之兼两。昔马援以薏苡兴谤,王阳以衣囊徼名,嫌疑之间,先贤所慎。」恢乃抚其背曰:「吾家世不乏季子。」/壶公曰:贤公子。
朱据为车骑将军,时张纯、张俨、朱异三人,俱童稚有才名。一日,同往见据,据曰:「老鄙相闻,饥渴甚矣。騕褭以迅骤呈奇,鹰隼以轻疾为妙。其为我各赋一物,然后就坐。」俨赋犬曰:「守则有威,出则有获。韩卢宋鹊,书名竹帛。」纯赋席曰:「席以冬设,簞为夏施。揖让而升,君子攸宜。」异赋弩曰:「南岳之幹,钟山之铜。应机命中,获隼高墉。」三人皆赋成,就坐,据大欣赏。/壶公曰:三赋英气勃勃。
明帝尝敕谢朏与谢超宗从凤庄门入,盖凤庄,二人父名,戏之也。超宗曰:「君命不可不往。」趋而入。朏曰:「君使臣以礼。」逡巡不入。时人两称之。
王纮性敏辨,年十三时,尝见郭元贞,元贞抚其背曰:「读何书?」曰:「读孝经。」「孝经云何?」曰:「在上不骄,为下不乱。」元贞曰:「吾岂骄乎?」曰:「君子防未萌,亦愿留意。」/壶公曰:是郭子师。
太子昭幼时,隋文帝尝谓之曰:「当为尔娶妇。」昭辄应声泣。问其故,对曰:「汉王未婚时,恒在至尊所;一朝娶妇,便尔出外。惧将违离,是以啼耳。」上叹其至性。/壶公曰:既生昭,何生广?
苏琼幼,尝从父谒父友曹芝,芝戏问曰:「若欲官不?」琼对曰:「设官求人,非人求官。」芝大叹异。/壶公曰:谁解此语?
程骏少时,师事刘昞。昞尝谓门人曰:「今世名教之儒,咸尚老庄。吾谓其言虚诞,不可以经世。」骏对曰:「不然。老子著抱一之言,庄生申本性之旨。人若乖一,则烦伪生;爽性,则冲性散。恐老庄未尽非也。」昞懼然曰:「卿年尚稚,识乃老成。」自是声誉遂显。/壶公曰:得老底之微。
李贤九岁从师受学,略观大旨,不寻章句。或谓曰:「学不精勤,不如不学。」贤曰:「人各有志,岂能领徒受世?惟当粗闻教义,补己不足耳。至如忠孝之道,实盟于心。」闻者惊服。后官极将相。
管辂年七八岁,与邻里小儿戏,画地为日月星辰之状,言不常。父母禁之,答曰:「家鸡、野鹄,尚知天时,况人乎哉?」/壶公曰:管有宿根,非关学问。
朱熹自幼颖异,甫能言,父指天示之,对曰:「天也。」即问曰:「天之上何物?」父奇之。尝从群儿戏沙中,独端坐,以指画沙,视之则八卦也。/壶公曰:如此聪明,乃失足于训诂。
陆九渊三四岁时,问其父:「天地何所穷际?」父笑而不答。遂至深思忘寝。及总角,闻人诵伊川语,则曰:「觉若伤我者。」又曰:「伊川之言,奚为与孔孟不类?其间多有不是处。」/壶公曰:象山先生是颜子之品。又曰:观荊门政事,知有本之学。
程辉性倜傥,喜杂学,仕至宰相,尤好论医。时有神童常添寿者,方数岁,辉召之,亦与论医,因书「医非细事」四字。添寿为糊去「细」字,改「相」字。辉惭。世以此奇添寿,谓切中其病。/壶公曰:宰相不许谈命。
许衡七岁受书,即问其师曰:「读书何为?」师曰:「取科第耳。」曰:「如斯而已乎?」师大奇之。
杨大年年十一,太宗闻其名,召对便殿,授秘书省正字,且曰:「卿久离乡里,得无念父母乎?」对曰:「臣见陛下,一如臣父母。」上叹赏。
赵仲南葵,父方,宁宗时为荆湖制置使。葵每闻警报,与诸将偕出,遇敌辄深入。诸将惟恐失制置子,尽死救之,以比获捷。一日,方行犒赏,军士愤其薄。葵时年十三,亟呼曰:「此朝廷赐也。本司别有赏赉。」军士遂定。人服其机警。/壺公曰:赵葵可将。
于谦七岁,僧兰古春见而奇之,曰:「此他日救时宰相。」/壶公曰:土木之难,微公,其左衽矣。
何遵幼时,其祖折葵一枝付公,命向日拜,竟北面拜。祖怪问,公曰:「翁独不闻阙在北耶?」
彭脊庵七岁,从乡父老入佛寺,不拜。寺僧强之,不从,反叱之曰:「彼佛裸跣不衣冠,我何拜为?」/壶公曰:西方圣人而来东土,犹衣章甫适越也。
何文肃乔新,幼阅陈子经《通鉴续编》,翰林周中规问曰:「子经书法何如?」曰:「先辈著述,非后生敢议。然吕文焕降元,不书其叛;张世杰溺海,不书死节;曹彬、包拯之卒,不书其官;纪羲轩,则采怪诞不经之谈;书辽金,则失内夏外夷之义,似有未当。」中规大惊,白其父冢宰公曰:「三郎学识不易及也。」/壶公曰:著书之难如此。
张简肃敷华七岁时,里社有竹木之祟,乃指挥群儿斩伐殆尽。/壶公曰:神勇。
刘咸栗六岁,待客,有谈及天下阨塞及运道可忧者,趋而进曰:「勿使奸雄闻之。」/壶公曰:此老成之见。天下事多为妄谈者所误。
倪文毅岳,五岁侍文僖公,问曰:「天上更有天,地下亦当有天。」盖已悟天包地之理矣。/壶公曰:朱子云:「天之上何物?」此问最玄。谁包天者?
王阳明幼问塾师曰:「何为第一等事?」塾师曰:「惟读书登第耳。」阳明曰:「登第恐非第一等事。或读书学圣贤耳。」其父笑曰:「汝欲学圣贤耶!」/壶公曰:做圣贤须从幼做起。
韩邦靖五岁读论语,至文王至德篇,掩卷若有思者。父问,对曰:「即如是,武王非矣。」/壶公曰:周武往往为幼童指摘,智故渐熟,便称「应乎天,顺乎人」。
吾子虚谨,年十岁,随祖求乐公谒郡守,曰:「幼孙能诗。」郡守试以"五马赋",挥毫立就,文采烂然。弱冠登第,馆试言志诗,诗曰:「阊阖重开试,琅玕愧未奇。赤墀临瑞气,金殿耀春曦。伏簇花初拥,香浓露转飞。雕龙文总就,鼓瑟志难移。突兀三山近,苍茫五岳低。际身天汉上,挥扫净虹霓。」时宰以狂抑之。



 

 

芙蓉镜寓言三集 开化壶公江东伟清来著
豪爽
澹台子羽赍千金文璧渡河,阳侯波起,两蛟夹舟。子羽曰:「吾可以义求,不可以威劫。」操剑斩蛟,蛟死波休,乃投璧于河,三投,璧辄跃出,因毁璧而去。/壶公曰:与暴虎冯河者是同?是异?
景公饮酒,夜移于晏子。前驱款门曰:「君至。」晏子被玄端立于门曰:「诸侯得微有故乎?国君得微有事乎?君何为非时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声,愿与夫子乐之。」晏子对曰:「夫布荐席、陈簠簋者有人,臣不敢与焉。」公曰:「移于司马穰苴之家。」前驱款门曰:「君至。」穰苴介冑操戟立于门,曰:「诸侯得微有兵乎?大臣得微有畔者乎?君何为非时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声,愿与将军乐之。」穰苴对曰:「夫布荐席、陈簠簋者有人,臣不敢与焉。」公曰:「移于梁丘据之家。」前驱款门曰:「君至。」梁丘据左操瑟,右挈竽,行歌而出。公曰:「乐哉,今夕吾饮也。微彼二子者,何以治吾国?微此一臣者,何以乐吾身?」/壶公曰:政可作君臣相悦之乐。又曰:文则晏子,武则穰苴,古之人所以能乐;若临春结绮,止得梁丘据辈耳。
诸葛孔明在荆州游学,每晨夜,恒抱膝长啸。/壶公曰:便是有心人。
阮嗣宗容貌瑰杰,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情不羁。或闭户视书,累月不出;或登临山水,经日忘归。/壶公曰:孤云野鹤。
阮步兵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叹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壶公曰:观步兵意气,得寸铁在手,便能杀人。
河南吴雄家贫,丧母,贊葬于人所弃地;丧事趣办,不问时日。有言当族灭者,雄亦不顾。然自雄始,三世为廷尉。/壶公曰:真英雄。
下邳赵兴,不恤忌讳。官迹所至,必多所造作,故犯妖禁,而家益用显,三世为司隶校尉。/壶公曰:明知故犯,转多事。
留正少为郡吏,与黄巾战,一足被创,筋屈不伸。久之,谓其亲属曰:「英雄并起,而我屈躄在闾里间,与死何异?今欲割引吾足,死则已矣,幸不死而足伸,几可见用。」亲属难之,正乃自引刀割其筋,血流滂沱,气绝良久,家人怖甚。曰:「业已尔,其伸之!」足遂伸。及创愈,凌统奇之,荐为屯骑校尉。/壶公曰:一校尉何必割筋流血?
关羽尝为流欠所中,贯其左臂。后创虽愈,每阴雨,骨即疼痛。以问医,医曰:「矢镞有毒,毒入骨,当破臂刮骨去毒,此患乃除耳。」羽便伸臂,令医劈之。时羽适与诸将对饮,臂血淋漓,一座惊愕,而羽谈笑自若。/壶公曰:清来弱冠时,亦饶为之。
王弘之嗜山水,无宦情。自义熙迄元嘉,征辟屡至,俱不就。敬弘尝解貂裘与之,即着以采药。/壶公曰:非啖名,聊以适性。
王敬弘妻弟桓玄,尝自荆州遣使邀其夫妇。已至巴郡,忽谓人曰:「灵宝正当欲见其姊,我不能为桓氏赘婿。」径遣妻往而已,浪游山水以归。/壶公曰:世有刘寄奴,冰山其可倚乎?
沈庆之宅在清明门外,甚宏丽,乃别筑园娄湖。一夜尽携其子孙戚属徙居焉,而以其宅还官。/壶公曰:叔孙敖以后一人。
高季式豪率纵酒,不拘检押,与光州刺史李元忠素游款。式在济州,尝夜饮酣畅。忽忆元忠,乃亟开城门,遣人乘驿马持一壶酒往光州,劝元忠饮。朝廷知而不责。/壶公曰:有疆场之责,那得如此?
司马消准,神武婿也,威焰甚盛。一日过季式,季式留饮,自夜达旦。消难欲出,重门并关,因固请季式曰:「君以地势胁我耶?」竟不许。消难不得出,酒到亦不饮,式乃索一车轮,自括其颈,又取一车轮括消难颈,引蒲相劝。消难无如何,笑而饮之,始得脱。/壶公曰:权贵人政须以车轮括其颈。
徐勉尝戒子云:「吾清明门宅前割西边施宣武寺,既失西箱,不复方幅。然此逆旅舍耳,何事须华?常恨时人谓是我宅。古往今来,高门甲第,连闼洞房,宛其死矣,谁是谁室?」/壶公曰:数语令章台、阿房黯然失色。
平鉴为怀州刺史,和士开以佞幸擅权,势倾朝列,令人求鉴爱妾刘氏。鉴遣送之,调人曰:「老公失阿刘,与死何异?要自为身作计,不得不尔。」/壶公曰:愧死石季伦。
元晖业慷慨有志节,齐文襄尝问之曰:「比何所披览?」答曰:「数寻伊霍之传,不读曹马之书。」见时运渐谢,不复图全,惟事饮啖。一日一羊,三日一犊。/壶公曰:元生饱欲死。又曰:豪于啖。
贾岛尝以岁除,取一年所得诗,祭以酒曰:「劳吾精神,以是补之。」/壶公曰:豪于诗。
张旭大醉,以头濡墨而书。/壶公曰:豪于书。
刘孝绰负才使气。每朝集,公卿林立,无所与语。而反呼驺卒访道途间事。/壶公曰:芙蓉镜联:天放得闲,且搜山中二酉;世无可语,宁呼车下三驺。又曰:刘生不遇,天也。
将军裴旻,尝请吴道玄画天宫寺壁。道玄曰:「闻将军善舞剑,愿作气以助挥毫。」旻欣然为舞一曲。道玄看毕,奋笔立成,若有神助。/壶公曰:绝世之技,应以神合。
、李翰文虽宏畅而思甚苦涩。晚居阳翟,常从邑令皇甫曾求音乐,思涸则奏乐,神逸则缀文。/壶公曰:定是佳文。
张惟孝,襄阳人,幹官钟蜚英见而异之,曰:「今日立功之秋也。」惟孝不答。扣而问之,则曰:「朝廷负人。」明日,蜚英特地宴之仲宣楼。酒酣,言曰:「有国而后有家,天下如此,吾将安居?」惟孝跃然答曰:「从公所命。」乃请三十幅名帖以往。不逾旬,与三十骑俱拥甲士五千至,旗帜鲜明,部伍严肃,上至公安,下至墨山,游踏相继。或请所统姓名,惟孝曰:「朝廷负人,福难祸易,聊为君侯纾一时之难耳,姓名不可得也。」时鼎、澧五州已危,于是击鼓耀兵,不数日,众至万人。数战俱捷。江上平,乃解去。/壶公曰:草泽中真正英雄。又曰:只做得一遭。
桑维翰草莱时,语友人:「吾有富贵在,造物未还三债,是以知之:上债钱货,中债妓女’下债书籍。」既而铁砚功成。一日酒后,会亲密曰:「吾始望不及此,当以数语劝子一杯。」其人满酌而饮。公曰:「吾有三悦而持之:一曰钱,二曰妓,三曰不敢遗天下书。」公徐云:「吾衒露太甚,自罚一觥。」/壶公曰:不离世谛,似俗似雅。
梁王、赵王,国之近属,贵重当时。裴令公岁请二国租钱数百万,以恤中表之贫者。或讥之曰:「何以乞物市惠?」裴曰:「损有余,补不足,天之道也。」/壶公曰:别有见。
王俭当朝,萧琛年少未为俭识,自负其才气,候俭宴于乐游,乃着虎皮鞋,策桃枝杖,直造其座。俭与语大悦。/壶公曰:此年少装饰自豪,不必其语也。
周本年七十七,好饮酒,乐施予。或曰:「公春秋已高,宜少储积,为子孙计。」本曰:「吾系芒履,事吴武王,位至将相,何人所遗乎?」/壶公曰:本是探本语。
赵温居常叹曰:「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壶公曰:飞伏不关势位,素餐者正雌伏也。
孔北海居家失势,宾客日满其门,爱才乐士常若不足,每叹曰:「座上客常满,尊中酒不空,吾无忧矣。」/壶公曰:既失势矣,赖此不落寞。
桓宣武与殷、刘谈不如甚,唤左右取黄皮袴褶,上马舞矟数回,或向殷,或拟刘,意气始得雄。/壶公曰:宣武之神更王,风景如画。
李永和谧杜门却扫,绝迹下帷,弃产营书,手自删削。每叹曰:「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壶公曰:此清福,上帝所吝。
李白登华山落雁峰,曰:「此处呼吸之气,想通帝座。恨不携谢朓惊人诗来,搔首问青天尔。」/壶公曰:语高旷,可作华山赞。
滕达道微时,为范文正馆客,常私就狭邪饮,范病之。一夕候其出,径坐达道书室,明烛读书,以俟其至。达道大醉,竟入长揖,问范:「公读何书?」曰:「汉书。」复问:「汉高帝何如人?」范逡巡走入。/壶公曰:豪气可掬。
苏子美豪放不羁,好饮酒。在外舅杜祁公家,每夕读书,以一斗为率。公深以为疑,密使觇之。子美读汉书张良传,至良与客狙击秦皇帝,抚掌曰:「惜乎,击之不中!」遂满饮一大白。又读至良曰「臣始起下邳,与上会于留,此天以授陛下」,又抚案曰:「君臣相遇,其难如此!」复举一大白。公笑曰:「有如此下物,一斗不足多也。」/壶公曰:对史独酌,轩轩豪举。
裴宽罢郡西归,见一士坐树下,甚贫。与语,奇之,举一舡金帛尽与之,此人不辞。登舟,奴婢偃蹇者辄鞭之,乃张徐州也。/壶公曰:裴奇,张更奇。钱虏必缩颈矣。又曰:建封时未知名。
秦孝王俊薨,王府僚佐请立碑。高祖曰:「欲求名,一卷史书足矣,何用碑为?若子孙不能保家,徒与人作镇石耳。」/壶公曰:达。
贾登实为怀州刺史,永淳初以年老致仕。及病笃,子孙迎医视之,登实曰:「未闻良医能治老也。」/壶公曰:还丹九转,何啻治老。
刘瓛谦率通美,不以高名自居。游诣故人,唯一门生持胡床随,主人未通,便坐问答。/壶公曰:有别趣。
开皇中献后崩,上令萧吉卜葬地。吉筮得一地,卜年二千,卜世二百,具图奏之。上曰:「吉凶由人,不在地也。正如我家墓田,若云不吉,朕不当为天子;若云不凶,我弟不当战没。」然亦用吉言。/壶公曰:朱子三迁先茔,是何道学?
周瑜为巢长,居母丧,过鲁肃求粮。时肃有米两囤,各三千斛,指一囤与瑜,瑜奇之。/壶公曰:英雄在草泽中便有可观。
建隆中,诏增修大內。时太岁在戊,司天监以兴作之禁,移有司毋缮西北隅。艺祖按视见之,怒问所繇,可天以其书对。上曰:「东家之西,即西家之东,太岁果何居焉?使二家皆作岁,且将谁凶?」司天不能答,即日新之。/壶公曰:真英主。
江南僧诣阙,乞修天台国清寺,如寺成,愿焚身以报。太宗从之,命中使卫绍钦督董役。戒曰:「了事了来。」绍钦即与俱往。不日寺成,绍钦积薪如山,驱使入火。僧哀鸣,乞回阙下,面谢皇帝,而后自焚。绍钦怒,以叉叉入烈焰,僧宛转悲号而绝。归奏太宗曰:「臣已了事。」太宗额之。/壶公曰:能了此僧,真大阿罗汉。
沈青崖尝从严世蕃饮,世蕃虐所狎客给事饮,非其任,强灌之。公即以灌世蕃,曰:「吾代客酬也。」/壶公曰:权门不可失足,适以速祸。
沈青崖编管保安,会总督杨顺多杀平民报功,青崖忿懑,为诗刺之,有曰:「白草黄沙风雨夜,冤魂多少觅头颅。」或劝公隐默自全,公曰:「我昔非言官,今非哑子。若辈杀人,欺君要赏,吾誓不与共天!」/壶公曰:天生挺骨,百折不回。
杨给谏允绳自言:「我目如驰电,能开不能阖;口如决涛,能吐不能含。」/壶公曰:偏锋所至,惜乎必折。
杨继盛论劾严嵩,上怒其引用二王为辞,杖公百。或遗之蚺蛇胆,公曰:「椒山自有胆。」/壶公曰:才是铜肝铁胆,才是真学问。
吴人张隐君云:「吾积財以防老也,积快活以防死也。」/壶公曰:二语绝妙。尝劝人积快活,鲜有解者。又曰:积财便不快活。
三崖欧阳公数忤权幸,有为公寒心者。公曰:「君子全身远害,惟有不仕。既为官,安得避祸!」/壶公曰:利害常相因,一切是非,却不到衡泌之下。
沈孟渊性好客,每日设数筵酒食以待客至。若无客,则令人于溪上探望,惟恐不至也。/壶公曰:清来似之,性尤耐俗客,所以为难。
但陶村曰:「余每独坐翻书,家僮忽报客至,不问俗客雅客,余大声隔壁呼曰:“但直生不在家!”」/壶公曰:神游千古。
徐渭不事生产,居幕府,典文章。时有馈之洮绒者数十匹,遂大制衣被,下及所嬖私亵之服,靡不备者,一日都尽。/壶公曰:文长豪爽,此一鳞一爪耳,别有骊珠。

容止
袁景倩性方严。废帝尝裸之,迫使走。景倩雅步如常,顾而言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壶公曰:好景。此际难作雅态。
唐太宗虬须,常戏张弓挂矢。/壶公曰:天子相。
王俭仪容甚盛,作解散帻,斜插簪,朝野效之。尝谓人曰:「江左风流宰相,惟有谢安。」盖自况也。/壶公曰:殊失自然。
何敬容躯干修伟,而好矜庄。武帝虽恒衣浣衣,而左右衣必须整洁。敬容希旨,故益鲜华。尝以胶青刷须,衣常必熨贴。或暑月,背为之烁。/壶公曰:病于夏畦。
陆子春姿容如玉,威仪秀异。光武尝登台见而伟之,叹曰:「南方故多佳人。」
陆士龙好笑,尝着缞帻上船,水中自见其影,便大笑不已,几落水。/壶公曰:陆生有笑疾,被收时笑否?又曰:宁为阮生哭,笑更无谓。
庾公道:王尼非唯事事胜人,布置须眉亦胜人,我辈皆出其辕下。/壶公曰:岂须眉丈夫?
张思曼吐纳风流,听者皆忘饥疲,见者肃然,如在宗庙。/壶公曰:扯淡。
陶隐居身长七尺四寸,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细形长耳。虽在朱门,闭影不交外物。/壶公曰:神仙相。
管幼安在家,恒着皂帽。/壶公曰:幼安不在,帽上学幼安者,请从皂帽始。
魏武帝佻易无威重,性好音乐,倡优在側,穷日达夜,被服轻绡,常自佩小鞶囊,以盛手巾细物。时或着帢帽见客,每与人谈论,戏弄言咏,尽无所隐。及欢悦大笑,至以头没杯案间,肴膳皆沾污巾帻。/壶公曰:昔人比魏武为狮子,甚确。又曰:看他欢悦时,心胆堕地。
谯元南体貌素朴,而潜识内敏,然无造次论辨。诸葛武侯领益州牧,辟为劝学从事,初到修谒,左右皆笑。既出,有司请推笑者,武侯曰:「孤欲不能忍,何况左右?」听令勿推。/壶公曰:琐事见武侯之顺人情。
嵇叔夜长七尺八寸,伟容色,土木形骸,不加饰厉,而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正尔在群形之中,便自知非常之器。/壶公曰:向东市操广陵散,才见真品。
朱泚之乱,裴佶与衣冠数人佯为奴,求出城。佶最寝陋,自称甘草。门兵曰:「此数子定非人奴,如甘草者不疑。」/壶公曰:士居衰世,唯恐不为甘草。
刘器之待制,对客多默坐,往往不交一谈,至于终日。客意甚倦,或请去,辄不听,至留之再三。有问之者,曰:「人能终日危坐而不欠伸欹侧,盖百无一二,其能之者,必贵人也。」以此试人,皆验。/壶公曰:予持此法,观夜坐达旦者,必贵人,无几人矣。
黄太史尝言:「人心动则目动。王介甫终日目不停转。」/壶公曰:奸相相。
世宗幸太庙,见张文忠公,喜赐诗,称公貌奇才崛。
孙一元善谈玄虚,渥颜飘须,望之如神仙中人。/壶公曰:山人相。
习孔教论琅琊兄弟曰:「元美神仙相,敬美王子相。」
方豪性嗜石,工诗,鹤骨虬髯,山立时行。/壶公曰:王阳明先生赠思道诗:「方子岩廊器,兼负云霞姿。每逢泉石处,必刻棠陵诗。」数语尽公之生平矣。

自新
萧思话十岁时,犹未知书,好骑屋栋打细腰鼓。后乃折节,工隶书,善弹琴、骑射,遂有令誉。/壶公曰:骑屋栋打细腰鼓,便佳。
萧惠开为益州刺史,颇任严酷。蜀人号为「卧虎」。因激变生乱,已讨平之。及见帝,乃曰:「非臣不乱,非臣不平。」/壶公曰:代帝答曰:「非朕不任,非朕不容。」
傅永少负拳勇,不学,年二十。友人与之书,不能答,请于叔父洪仲。洪仲深让之,不为报。乃始发愤读书,自是才兼文学。/壶公曰:傅生知所用耻矣。
卢思道年十六,遇中山刘松。松出所为文示思道。思道读之,多不解。自是感激,闭户读书,师河间邢子才。后思道为文,以示松,松亦不能解。/壶公曰:非卢进,应是刘退。
梁萧恪为雍州刺史,委政群下,贿賂公行。客有江仲举、蔡蘧、王台卿、庾仲容,皆有蓄积。人间歌曰:「江千万,蔡五百,王新车,庾大宅。」武帝续之曰:「主人愦愦不如客。」帝以示恪,恪大惭。乃折节学问,所历以善政称。/壶公曰:今委政纳贿者,是没学问。
魏甄琛举秀才入都,颇以弈棋废日。至通夜不止,令苍头执烛,或时睡顿,财杖之。奴曰:「郎君辞父母仕宦,若读书,执烛所不敢辞;今乃围棋日夜不息,岂是向京之意乎?」琛怅然惭感,遂诣赤彪许,假书研习,闻见日优。/壶公曰:此奴可为师。
吾谨喜击剑、弄丸、蹴踘、六博,日与诸少年饮胡姬肆中。醉,辄出都门,走马平原。识者咸目之曰:「此吾舍人儿耶?舍人长者,何为令无子?」谨闻,曰:「如人言,必何若乃称舍人有儿也?」或曰:「丈夫能以文章博上第耳。」谨曰:「若是,于谨何有!」遂谢诸少年,始为博士业,至抡魁,才五月耳。
企羡
郭林宗游京师,当还乡里,送车千许乘。李膺亦在焉。众人皆诣大槐客舍而别,独膺与林宗共载,乘薄笨车,上大槐坂。观者数百人,引领望之,眇若松乔之在霄汉。/壶公曰:开党锢之衅。
庾徵君少给事县庭,郭林宗见而拔之,劝游学宫,遂为诸生佣。后能讲论,自以卑第,每处下坐。诸生博士皆就雠问,由是学中以下坐为贵。/壶公曰:余见上坐者,多无义味。
张新安少与颜光禄延之邻居。颜谈议饮酒,喧呼不绝。新安静翳无言声。后颜于篱边闻其与客语,设胡床坐听,辞义清玄。颜指谓坐宾曰:「此中有人。」由此不复酣叫。/壶公曰:颜自可人。
萧颖士有一仆,事之十余年。每加箠楚辄百余,不堪其苦。人或激之使去,其仆曰:「我非不能他从,所以迟留者,特爱慕其博奥耳。」/壶公曰:此仆堪配郑康成之婢。仆爱博奥,应是仙人谪下。
羊公还洛,郭奕为野王令。羊至界,遣人要之。郭便自往,既见,叹曰:「羊叔子何必减郭太业!」复往羊许,少选还,又叹曰:「羊叔子去人远矣!」羊既去,郭送之弥日,一举数百里,遂以出境免官。复叹曰:「羊叔子何必减颜子!」/壶公曰:三见三叹,必有精神耸动处。
任中丞欲造阮居士而不敢,尝至其兄履之许,辄望而叹曰:「其室虽迩,其人甚远。」/壶公曰:想阮有远神。

伤逝
陈善、窦武为中官所害,郭林宗哭之于野,恸,既而叹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瞻乌爰止”,不知“于谁之屋”?」/壶公曰:在汉时还容郭有道哭。
羊太傅好山水,每风景,必造岘山置酒,言咏终日不倦。尝慨然叹息,顾谓从事中郎邹湛曰:「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烟灭无闻,使人悲伤。如百岁后有知,吾魂魄犹应登此。」/壶公曰:啖名客。
羊昙少为谢太傅所知,太傅亡后,羊辍乐弥年,行不由西州路。尝因石头大醉,扶路唱乐,不觉至州门。左右白曰:「此西州门。」羊悲感不已,以马策叩扉,咏曹子建诗曰:「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恸哭而去。/壶公曰:觉凄楚之景,犹在目前。
孝武山陵夕,王孝伯入临,告其诸弟曰:「虽榱桷惟新,便自有黍离之哀。」/壶公曰:可痛。又曰:真忠臣。
张思曼亡后,从弟融赍酒于灵前,酌酒恸哭曰:「阿兄风流顿尽。」/壶公曰:情至语,却为兄写照。
龚胜死,楚父老来吊,哭甚哀,既而叹曰:「薰以香自烧,膏以明自煎。嗟哉,龚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壶公曰:此父老,老子之徒。又曰:数语孔明先生不得免焉,何论龚生?
崔浩诛后,眭夸为之素服,受乡人吊唁,叹曰:「崔公死,谁能更容眭夸?」/壶公曰:崔生有此乎?几同孔明。
任昉卒,武帝方食西苑绿沉瓜,投之于盘,悲不自胜。/壶公曰:了了二语,情景如画。
王昙首卒,左右曰:「王家欲衰,贤者先殒。」帝恸之曰:「非王家衰,直是我家衰耳。」/壶公曰:人才关于世运。
后主悼孙琏,题四十字于铭后,词曰:「秋风动竹,烟水惊波。几人樵径,何处山阿?今时日月,宿昔绮罗。天长路远,地久云多。功臣未勒,此意如何?」/壶公曰:后主怜才之意,自足千秋。
宣帝为太子,与江总书曰:「管记陆瑜,奄然殂化,悲伤悼惜,此情何已。论其博综子史,谙究儒墨,披文摘句,一激一扬,真令听者解颐。自以为布衣之赏,每清风朗月,对群山之参差,望巨波之滉漾。或玩新花,或观落叶,既听春鸟,又聆秋鸿,未尝不促膝举觞,连情发藻,间以嘲谑,且代琢磨。自谓百年为速,朝露可伤。岂意玉折兰摧,遽从短运。为悲为恨,当复何言?遗迹余文,触目增泫。」/壶公曰:一字一泪,一泪一珠。
元德秀之卒也,其族弟结哭之恸。或谓结曰:「子哭过哀,礼与?」结曰:「若知礼之过,而不知情之至。大夫弱无固,性无专,老无在,死无余,人情所共耽溺者,大夫尽无之。吾袁之以戒荒淫贪佞,愧绮纨膏粱之徒也。」/壶公曰:有关世教语。
赵方疾革,犹曰:「未死一日,当立一日纪纲。」
刘清之有志理学,当疾革,犹赋二诗别朱熹、杨万里。适周必大来视疾,谓曰:「子澄其虑。」时清之气息已微,张目答曰:「无虑可澄。」/壶公曰:清之解脱矣。
杨亿深达性理,精悟禅观,捐馆时作偈曰:「沤生复沤灭,二法本来齐。要识归真处,赵州东院西。」/壶公曰:苏子瞻云:「西方不无此际,殊难着力。」
丞相王公随作偈曰:「画堂灯已灭,弹指向谁说。去住本寻常,春风扫残雪。」/壶公曰:似有所得。
苏东坡尝改白乐天寒食诗,令郭生作挽歌歌之,坐客有泣者。其词曰:「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累累春草绿。棠梨花映白杨路,尽是死生离别处。冥漠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壶公曰:猿不堪闻。
郭震将死,其友往问之,侧身欹枕而言。其友曰:「子且正身。」震笑曰:「此行岂可复啖名哉。」/壶公曰:乘谑仙去。
葛公谦守临川。一日,属微疾,忽索笔书偈曰:「大洋海里打鼓,须弥山上闻钟。业镜忽然扑破,翻身透出虚空。」召僚吏示之,曰:「生之有死,如昼之有夜,无足怪者。若以道论,安得生死?若作生死会,则去道远矣。」语毕,端坐而化。/壶公曰:索笔书偈,还作生死会。
于谦冤死,宪宗嗣极,首复谦官,制词曰:「先帝已知其枉,朕心实怜其忠。」/壶公曰:晚矣。
宸濠之变,许忠节逵不屈,挺立受刑,观者壮之。时其父家居,闻江西有变,杀一副使,辄为位,易服而哭。人怪问之,父曰:「必吾儿也。此其素志,今果然。」/壶公曰:忠节非一时做出底。
阳明先生临终,门人周积泣下,问何遗言。阳明微哂曰:「此心光明,亦复何言?」/壶公曰:拈出「光明」二字,是良知得力处。又曰:一点灵光,在帝左右。

栖逸
焦先者,不知何许人。见汉室衰绝,不言魏受禅,乃结草为蜗牛庐,独止其中。冬夏恒不着衣,卧不设席,以身亲土,体垢污如泥潦,数日一食。年百余岁。/壶公曰:汉之公卿,已荡飞烟冷灰,千古而下,知有蜗牛庐。
孙登,汲郡人。无家属,于郡北山为土窟居之。夏则编草为裳,冬则披发自覆。好读易、抚琴,无恚怒。人或投诸水,欲观其怒。登既出,便大笑。/壶公曰:入水不濡?
宋纤隐居酒泉之南山,敦煌太守扬宣图其象于阁,而颂之曰:「为枕何石?为漱何流?身不可见,名不可求。」酒泉太守马岌躬造之,纤高楼重阁,拒而不见。岌为铭诗于石壁而去。诗曰:「丹崖百丈,青壁万寻。奇木蓊郁,蔚若邓林。其人如玉,维国之琛。室迩人遐,实劳我心。」/壶公曰:入山必深。
祁嘉字孔宾,清贫嗜学。忽一夜,窗间有声,呼之曰:「祁孔宾,祁孔宾,隐去来,隐去来!修饰人世,甚苦不可谐。所得未毛锥,所丧如山崖。」及旦,遂逃隐敦煌。/壶公曰:「修饰甚苦」四字,勘破苦海,不由人不回头。
褚伯玉年十八,父为之婚,妇前门入,伯玉从后门出。遁入剡,居瀑布山,一住三十余年,隔绝人世。王僧达苦致之不得。僧达与丘珍孙书云:「褚先生从白云游旧矣。古之逸人,或留虑儿女,或使华阴成市,而此子索然,惟朋松石,介于孤峰绝岭,比谈讨芝桂,借访荔萝,若窥烟波、临沧洲矣。」/壶公曰:不婚便仙,不啻隐矣。
顾欢家世业农,欢独好学。六七岁时,父尝使驱雀田中,欢作黄雀赋而归,雀食稻过半,不知也。晚年服食,不与人通。将终,为赋诗言志,曰:「五途无恒宅,三清有恒舍。精气因天行,游魂随物化。鹏鹍适大海,蜩鸠之桑柘。达生任去留,善死均日夜。委命安所乘,何方不可驾。翘心企前觉,融然从此谢。」/壶公曰:风味自恬。
张永为吴兴,拟请沈麟士为功曹。麟士曰:「明府德履冲素,留心泉谷,是以被褐负杖,忘其病疲。如必饰混沌以蛾眉,冠越客于文冕,走虽不敏,有蹈东海。」永乃止。
庞德公居汉之阴,司马德操宅州之阳,望衡对宇,欢情自按,泛舟褰裳,率尔休畅。一日德操诣之,值德公渡沔。德操入其室,呼妻子,使速作黍,「徐元直向云当来就我,与德公谈。」妻子罗拜堂下,奔走供设。须臾,德公还,直入相就,不知何者是客。/壶公曰:太和元气在德公一门矣。又曰:孔明尝拜堂下,却不识德公之意。
孙公和清静无为,好读易弹琴,颓然自放。睹其风神,若游六合之外。/壶公曰:官止神行,非亲历不知。
孔报侍郎朝回遇雨,避于一叟之庑下,延入厅事。叟乌帽纱巾,逢迎甚恭。因备酒馔,一一精好。孔公借油衣,叟曰:「某寒不出,热不出,风不出,雨不出,未尝置油衣也。」孔公不觉顿忘宦情。/壶公曰:不佞以疾隐,依稀此叟。
邢和璞曾居终南,好道者多卜筑依之。崔曙年少,亦随焉。伐薪汲泉,都是名士。/壶公曰:蔼然唐虞气象。
陆羽隐苕溪,自称桑苧翁,阖门著书。或独行野中,诵诗击木,徘徊不得意,即恸哭而归。人谓今时接舆。/壶公曰:一出门便堪恸哭。
陶徵士不解音乐,而蓄素琴一张,每有酒适,辄抚弄以寄意。/壶公曰:弹之有声,便失琴韵。又曰:陶琴无弦,舜琴五弦,是一是二。
孔淳之嗜山水,每游必穷幽峻,竟日忘归。会稽太守谢方明,苦要不能致,使谓曰:「苟不入吾郡,何为入吾郭?」淳之笑曰:「潜游者不识其水,巢栖者非辨其林。飞沉所至,宁问主乎?」/壶公曰:语婉而宕。
渔父,不知何许人,孙缅为浔阳太守,偶逍遥渚际,见一轻舟凌波隐显,俄而渔父出焉,神韵潇洒,垂纶长啸。缅心异之,问曰:「鱼卖乎?」渔父笑而答曰:「吾钓非钓,宁卖鱼耶?」缅益怪,辄褰裳涉水,谓曰:「吾观先生有道者也,方今王道文明,子何用晦?」渔父曰:「仆山海狂人,未辨贫贱,何论荣贵。」乃浩歌曰:「竹竿籊籊,河水浟浟。相忘为乐,贪饵吞钩。非夷非惠,聊以忘忧。」俄飘然鼓棹而去。/壶公曰:渔歌「月辞疏岸清风晓,舟入芦苇一叶小。老翁持竿不顾鱼,目断霞天南来鸟。借问此翁意何如?口不能言心了了。江北江南蓼花红,蜻蜓无数恣纷扰。」
阮孝绪屏居一室,非定省不出户。家人莫得见其面,呼为居士。任昉欲造之而不敢,望庐叹曰:「其室虽述,其人则远。」为名流所钦如此。南平王致书要之,报曰:「非志骄富贵,但性畏庙堂。若使麇麚可骖,何以异夫骅騄?」
陶弘景十岁时得葛洪神仙传,读之,日夜研讨,便有养生之志。谓人曰:「仰青云,睹白日,不觉远矣。读书万卷,一事不知,为耻。」自号华阳陶隐君。/壶公曰:天上无不识字神仙。
何点父铄,素风疾,无故害点母,坐法死。以故点与兄求并无宦情。点好狎人物,遨游人间,不簪不带。或乘柴车,恣兴所适,致醉而归,故世以点为孝隐。
蒋元卿舍中三径,唯羊仲、求仲从之游。二仲皆挫廉逃名之士。/壶公曰:有二仲,三径不荒矣。
陶徵士尝言:「五六月,北窗下暂卧,遇凉风至,自谓是羲皇上人。」/壶公曰:道上红尘,江中白浪,便是罗刹鬼国。
张荐隐居颐志,家有苦竹数十顷。张于竹中为屋,常居其中。王右军闻而造之。张逃避竹中,不与相见。/壶公曰:竹隐。
王摩诘贮蕙兰,用黄磁斗养以绮石,累年弥盛。/壶公曰:兰隐。
颜真卿为湖州刺史,张志和来谒。真卿以其舟敝漏,请更之。志和曰:「愿为浮家泛宅,往来苕霅间。」/壶公曰:舟隐。
种明逸至性嗜酒,尝种秫自酿。每日空山清寂,聊以养和。/壶公曰:酒隐。
齐王冏辟张翰为东曹椽。翰谓同郡顾荣曰:「天下纷纷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难。吾本山林间人,无望于时久矣。予善以明防前,以智虑后。」荣捉其手,怆然曰:「吾亦与子采南山蕨,饮三江水耳。」/壶公曰:知几其神,二陆则不免矣。
宗少文孙测,有祖风,自少不乐人间。齐豫章王嶷辟之,答书曰:「何为谬伤海鱼,横斤山水?」/壶公曰:「不乐人间」语,妙。人间何乐?祗苦耳!
宗测隐庐山,止少文旧宅。时鱼复侯子响厚饷之,测答曰:「量腹而进松术,度形而衣薜萝,淡然已足。岂能当此?」/壶公曰:惟淡常足。
孟浩然文不为仕,伫兴而作,故或迟;行不为饰,动以求真,故似诞;游不为利,期以放性,故常贫;名不继於选部,聚不盈於担石,虽屡空不给,而自若也。士源尝笔赞之,曰:「导漾挺灵,实生楚英。浩然清发,亦其自名。」/壶公曰:高品。
周续之好读老、易,尝言:「身不可遣,馀累宜绝。」遂布衣蔬食,绝谢徵辟,入庐山事沙门慧远,与刘遗民、陶渊明,号「浔阳三隐」。/壶公曰:庐山三隐,呼之或出。
陶弘景朗目疏眉,细形长耳。读书万卷,兼工弈,精草隶。初任不遂,便隐句曲山,筑三层楼,身处其上。弟子处其中,宾客至其下,与物遂绝。/壶公曰:仙人好楼居。
司空图当昭宗时,王室多故,图知不可为,隐于中条山,作休休亭,自志曰:「量才,一直休;揣分,二宜休;耄而聩,三宜休。又少也惰,长也率,老也迂,三者皆非济时用,则又宜休。」因自目为「耐辱居士。」/壶公曰:视朱三何物。
陆龟蒙性放逸,善属文。当其有所论撰,虽幽忧疾痛,无十日资计,不少辍。文成,窜稿箧中,或历年不省,为好事者盗去。/壶公曰:幽忧疾痛可以著书矣。非此,则尘心不灰,道心不现。
季充号负图先生,尝饵菊术,经旬不语。人问何以,曰:「世无可食,亦无可语者。」/壶公曰:呜呼,先生先得我心!又曰:止有西山薇、寒山一片石。
陈抟隐武当山九室岩,服气辟谷,经历二十余年,但日饮酒数杯。移居华山云台观,每寝处至百馀日不起。关西逸人吕洞宾,有剑术,百岁童颜,顷刻能行数百里,世以为神仙,皆数来抟斋中。/壶公曰:睡隐。
林逋家钱塘,自少不喜章句学。初放游江淮间,久之归。结庐西湖之孤山,二十年足不及城市。其诗澄浃峭特,然就稿辄焚,或请传之,逋曰:「吾且不欲以诗名一时,况后世乎?」/壶公曰:梅隐。
吴瑛在治平中为虞部员外郎,即致仕去,临溪筑室,种花酿酒。宾至,必设饮。饮必醉,或困卧花间。客去,亦不问。有臧否人物者,不酬一语,但促奴益行酒。/壶公曰:似汪宪庵先生,真有道隐君子也。吾师乎,吾师乎!
颖昌杜生,所居屋止二间,与其子俱不出门者三十年。黎阳尉孙轸尝就访之,问所以不出门者。生笑曰:「告者,过也。」指门前一桑曰:「忆十五年前亦曾纳凉其下。何云不出?但无用于时,无求于人,无所事出耳。」问:「常日何如?」曰:「惟端坐。」「颇观书否?」曰:「二十年前曾有人遗一书,无题号,其间多说浮名经。当时极爱其议论,今忘之,并书亦不知所在矣。」问其子,曰:「村童也,然淳质不妄言。间至县买盐酪,可数行迹,以待其返,径往径来,未尝旁游一步。」轸咨嗟久之。/壶公曰:自得处,不可以语人。又曰:予绝爱其子。
程伊川谪涪,渡江,风浪大作,舟中之人皆失色。伊川正襟端坐,神色泰然。既及岸,有樵夫问曰:「公是达后如此?是舍后如此?」伊川登岸,欲与之言,已去不可追矣。/壶公曰:樵夫可师,惜伊川当面蹉过。又曰:定是舍后如此。
沈顗性清静,生平慕尚惟黄叔度、徐孺子。尝独处一室,人罕见其面。/壶公曰:与世人隔面,半是神仙。
胡九韶家贫力耕,仅给衣食。每日晡焚香,谢天賜一日清福。其妻笑曰:「一日三餐菜粥,何名清福?」胡曰:「吾幸生太平之世,又幸一家骨肉饱暖,又幸榻无病人,狱无囚人,非清福而何?」/壶公曰:妻语亦雅。
杨升庵书壁云:「老境病磨,难亲笔砚。神前发愿,不作诗文。自今以始,朝粥一碗,夕灯一盏,作在家山僧。行径惟持庞公“空诸所有”四字。」/壶公曰:一肚学问,殆未易空。
曹时中作寿藏,日往坐片时,曰:「此中无朝无暮,无春无秋,恍似天地未判之初。」/壶公曰:谁知属纩后,才做盘古氏。

贤媛
楚平王奔郧,钟建负季芊以从。王将嫁季芊,季芊辞曰:「所以为女子,远丈夫也。钟建负我矣,以妻钟建。」/壶公曰:得别嫌明微之意。
齐王使使者问赵威后。书未发,威后问使者曰:「岁亦无恙邪?民亦无恙邪?王亦无恙邪?」使者不说,曰:「臣奉使威后,今不问王而先问岁与民,岂先贱而后尊贵者乎?」威后曰:「不然,苟无岁,何有民?苟无民,何有君?故有问舍本而问末者邪?」/壺公曰:知重岁重民,战国君皆拜其下风。
秦昭王尝遣使者遗君王后玉连环,曰:「齐多智,而解此环不?」君王后以示群臣,群臣不知解。君王后引锥椎破之,谢秦使曰:「谨以解矣。」及君王后病,且卒,诫子建曰:「群臣之可用者某。」建曰:「请书之。」君王后曰:「善。」取笔牍受言,君王后曰:「老妇已忘矣。」/壶公曰:早知有松耶柏耶之日。
成帝时,班婕妤有宠。后为赵飞燕所妒,谮其挟媚道诅咒,坐考问。婕妤对曰:「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正尚未蒙福,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愬;如其无知,愬之何益?放不为也。」上善其对,怜之。/壶公曰:大家风范。
司徒袁隗为从女择婿,见黄允,叹曰:「得婿如是,足矣。」允归,遂黜其妻夏侯氏。氏谓姑曰:「今当见弃,方与黄氏长辞,乞一会亲属,以展离诀。」于是大会亲宾三百许。妇中坐攘袂,数允隐慝秘秽,凡十五事。语毕,浩然登车而去。允竟以此废于时。/壶公曰:女中英雄,快甚,快甚!
魏文帝得立为太子,抱辛毗项,谓之曰:「知我喜否?」毗归,谓女宪英。宪英叹曰:「代君不可不戚,主国不可不惧。宜戚宜惧而反喜,魏其不昌乎?」/壶公曰:何物女子,知为君之难?
房景伯母崔氏,博览书传,有高识。景伯为清河太守,有讼子不孝者。景伯伤之,以白母,母曰:「此小人未知礼教耳。试呼其子母来,吾有以教之。」景伯为呼入崔处。其母于榻与共食,令景伯如常行温清礼,而立其子阶下使熟视。未及数日,子悔罪求归,崔曰:「未也,特其面惭耳,更需之。」几二十日,其子叩头流血,其母亦涕泣。然后听归,竟以孝闻。/壶公曰:阿母锡类之仁。
郑母崔氏,年十三适郑诚,生善果。诚以讨尉回战死,母二十而寡,凛节操,识大体。善果为景州刺史,每出听事,母恒于障后察之。一日,闻其妄瞋,母即退,蒙被泣,终日不食。善果伏不敢起。母乃起请之,曰:「吾非怒汝,恨愧汝家耳。汝父在官清恪,以身殉国。吾寡妇有慈无威,汝自童子便袭茅土、位方伯,岂汝身致之?安得不念及此,而妄瞋怒?内堕家风,外亏国法,吾死何以见汝先人?」善果乃顿首受命。/壶公曰:贤哉,母也!识大体。
徐贤妃惠,四岁通论语、诗,八岁知属文。其父好德,试使拟离骚,辄为小山篇,中云:「仰幽岩而流盼,抚桂枝以凝想。将千龄兮此遇,荃何为兮独往?」父大惊。/壶公曰:屈子之后第一人。
后汉韦逞母宗氏,博究经典,置生徒一百二十人,隔纱窗授业。/壶公曰:好为人师。
崔玄暐母卢氏,有贞操。尝戒玄暐曰:「吾姨兄辛玄驭云:“子姓仕宦,或贫窭不自存,此善事也。”吾以为确论。比见亲表仕者,务多财以奉亲,而亲不究所从来。必出于禄廪则善,如其不然,何异盗蹠乎?若今为吏,宜识吾意。」以故,玄暐所历,并以清白著。/壶公曰:阿母喜宦贫,几同夷之清矣。
潘孟阳官侍郎,年尚未四十。其母尝谓曰:「以尔之材,而位丞郎,吾甚忧之。」/壶公曰:贤哉,母也,爱子以德。
李畲母有卓识。畲为监察御史,得廪米。母量之,三斛而赢。问于畲,曰:「御史米不概也。」又问车佣有几,曰:「御史佣不偿也。」母怒,敕归其赢米,偿其佣。因切责畲。畲乃劾仓官,自言状。诸御史闻之,有惭色。/壶公曰:御史得其平矣。
毕士安,本云中人,少事继母祝氏。祝谓曰:「学不求良师友,不如不学。」乃携士安如宋,又如郑,从杨朴、韩丕、刘锡等游,遂为郑人。/壶公曰:依稀三迁之风。
王荆公女长安县君,能诗。尝见亲族妇女有服者,带白罗系头子,因戏为诗云:「香罗如雪缕新裁,惹住乌云不放回。还似远山秋水际,夜来吹散一枝梅。」其姑李氏,亦能文。尝有诗云:「絮如柳陌三春雨,花落梨园一笛风。百尺玉楼帘半卷,夜深人在水晶宫。」/壶公曰:女子能诗,必出于正,则可。
王安石女,吴安持之妻,工诗,多佳句,有诗寄父曰:「西风吹入小窗纱,秋气应怜我忆家。极目江山千里恨,依然和泪看黄花。」父以楞严经新释付之,并和其诗曰:「青灯一点映窗纱,好读楞严莫忆家。能了诸缘如梦幻,世间应有妙莲花。」/壶公曰:女诗可以怨。
杜羔妻刘氏,善为诗。羔累举不第,将至家,妻先寄诗曰:「良人的的有奇才,何事年年被放回?如今妾面羞君面,君到来时近夜来。」羔见诗,赧不敢归,复游长安,寻登第。妻又寄诗云:「长安此去无多地,郁郁葱葱佳气浮。良人得意正年少,今夜醉眠何处楼?」羔得诗,即命驾还里。/壶公曰:风神郁渤。
李景逊为观察使。初,母郑早寡,家贫子幼。居东都,因古墙坏,得钱盈船。郑乃炷香祝之,曰:「吾闻无劳而获者,身之灾也。天必以先君馀庆,矜其贫而赐之,则愿诸孤他日学问有成,乃其志也。此不敢取。」命掩而筑之。/壶公曰:临财毋苟得,屡于闺阁中见之。
苏子瞻云:昔僦宅于眉,一日,二婢熨帛,足陷于地。视之,深数尺,有大瓮,覆以乌木版。先夫人亟命以土塞之。人谓其下有宿藏物,欲出也。其后居岐,适有藏欲发,予妻崇德君曰:「使先姑在,必不发也。」乃止。/壶公曰:三苏之门,应有此姑媳。
东坡一日退朝,食罢,扪腹徐行,颐谓侍儿曰:「汝辈且道是中何物?」一婢遽曰:「都是文章。」坡不以为然。又一人曰:「满腹都是机械。」坡亦未以为当。朝云乃曰:「学士一肚皮不入时宜。」坡捧腹大笑。/壶公曰:真坡老知己。
贵池唐贵梅,笄年适朱。姑悍而淫,诲妇淫者以百数。弗听,加之楚箠炮烙,终不听,姑乃讼妇不孝。通判毛玉受贿,倍加妇刑,几死。亲党咸劝妇曰:「何不吐实?」妇曰:「全吾名而污吾姑,可乎?」竟自经死。/壶公曰:唐节而仁矣!
屠渐山欲治一仆,仆求解于夫人。夫人笑谓:「置一大鱼来!」莫测其指。渐山嗜鱼,见而诧其肥。夫人从傍笑曰:「但水宽耳。」仆竟获免。/壶公曰:巧于解纷。
开阳烈女程菊英,美而知书。富人徐铋谋婚,父濂拒之。濂卒,铋赂邑贵人,居间督府,差逻卒逼之。女坚守父命,慷慨登舆,至中途自经死。时五月桂花盛开,香闻数十里。女玄感通天矣!/壶公赞曰:於戏,孝女玉质霞标,守父治命,抗志云表。风激霜摧,兰凋蕙夭。罗静曹娥,千古同皎。帝命宠锡,德音孔昭。精英不昧,桂芯缭绕。穆乎神远,长夜斯晓。

术解
周穆王西巡狩,越昆仑,还,未及中国,道有献工人名偃师。穆王荐之,问曰:「若有何能?」偃师曰:「臣唯命所试。然臣已有所造,愿王先观之。」穆王曰:「日以俱来,吾与若俱观之。」翌日,偃师谒见王。王荐之曰:「君与俱来者何人邪?」对曰:「臣之所造能倡者。」穆王惊视之,趋步俯仰,信人也。巧夫!颔其颐,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适。王以为实人也,与盛姬内御并观之。技将终,倡者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侍妾。王大怒,立欲诛偃师。偃师大慑,立剖散倡者以示王,皆傅会革木、胶漆、白黑丹青之所为。王谛料之,内则肝胆、心肺、脾肾、肠胃,外则筋骨、支节、皮毛、齿发,皆假物也,而无不毕具者。合会复如初见,王试废其心,则口不能言;废其肝,則目不能视;废其肾,则足不能步。穆王始悦而欢曰:「人之巧乃可与造化者同功乎!」诏贰车载之以归。/壶公曰:此幻术鼻祖。
魏文侯谓扁鹊曰:「子之兄弟三人,孰为最善医?」扁鹊对曰:「长兄于病视神,未有形而除之,故名不出于家中。兄治病其在毫毛,故名不出于闾。若扁鹊者,镵血脉,投毒药敷肌肤间,而名出闻于诸侯。」/壶公曰:古之下医,今之神圣。
鲁公扈、赵齐婴二人有疾,同请扁鹊求治。扁鹊治之,既同愈,谓公扈、齐婴曰:「汝曩之所疾自外而干府藏者,固药石之所已。今有偕生之疾,与体偕长,今为汝攻之,何如?」二人曰:「愿先生闻其验。」扁鹊谓公扈曰:「汝志强而气弱,故足于谋,而寡于断;齐婴志弱而气强,故少于虑而伤于专。若换汝之心,则均于善矣。」扁鹊饮二人毒酒,迷死三日,剖胸探心,易而置之。投以神药,既悟如初。二人辞归。于是公扈反齐婴之室,而有其妻子,妻子弗识。齐婴亦反公扈之室,有其妻子,妻子亦弗识。二室因与相讼,求辨于扁鹊。扁鹊辨其所由,讼乃已。/壶公曰:此讼竟不可已。
赵襄子率徒十万,狩于中山,藉艿燔林,燀赫百里。有人从石壁中出,随烟上下,若无所经涉者。襄子以为物,徐察之,乃人也。问其奚道而处石、奚道而入火,其人曰:「奚物为火?」/壶公曰:奚物为人?
王大将军尝坐武昌钓台,闻行船打鼓,嗟称其能。俄而一捶小异,王以扇柄撞几曰:「可恨!」时王应侍侧曰:「不然,此是回帆挝。」使视之,云:「船人入夹口。」/壶公曰:此易辨。
隋文帝将迁都,夜与高熲、苏威二人定议。庾季才旦日奏云:「臣仰观玄象,俯察图记,龟兆允袭,必有迁都之议。且汉宫北城,经今八百岁,水皆咸卤,不甚宜人,愿为迁徙计。」帝愕然,谓熲等曰:「是何神也!」遂发诏施行。/壶公曰:止得二世,何以迁为?
晁文元公,少闻方士之术,凡人耳有灵响,目有神光,其后听于静中,若铃声远闻;耆年之后,愈觉清澈。公名之曰三妙音:一曰「幽泉漱玉」,二曰「清声摇空」,三曰「秋蝉曳绪」。/壶公曰:从闻思修。
张平子作地动仪,精铜以铸其器。圆径八尺,形似酒尊,尊中有都柱,旁行八道施关发机,外有八龙首衔铜丸,下设蟾蜍承之。地或动,则随其方面,一龙吐丸。其机关巧制皆在尊中。/壶公曰:颇饶文思。
赵耶利善鼓琴,尝云:「吴声清宛,若长江广流,绵绵徐逝,国士之风。蜀声躁急,若激浪奔雷,亦一时俊决。」/壶公曰:怪得今人重吴操。
李龟年尝至岐王宅闻琴,曰:「此秦声。」良久,又曰:「此楚声。」主人入,问之,则前弹者陇西沈妍,后弹者扬州薛满。/壶公曰:巧于审音。
李赞皇作相,日有亲知奉使京口。赞皇曰:「金山泉、扬子江中冷水,各置一壶。」其人举棹,醉而忘之。至石头城方忆,乃汲一瓶归献。李饮之,曰:「江南水味大异顷岁,此颇似建业石头城下水。」其人谢过,不敢隐。/壶公曰:何减易牙。
广陵吴普,尝从华佗学术。佗语普曰:「人体欲得劳动,但不当使极耳。动则谷气得消,血脉流转,病不得生,譬犹户枢不朽。是以古之仙者,熊经鸱顾,动诸关节,以求难老。」乃授普五禽之戏。/壶公曰:昼动夜静,乃自然之理。亥子交迎,取先天一气。
朱建平工相术。荀攸与钟繇善,攸先亡,繇为经纪门户,欲嫁其妾。与人书曰:「吾与公达曾共使朱建平相,建平曰:“荀君虽少,然当以后事托钟君。”吾时调子曰:“惟当嫁卿阿鹜耳。”何意此言遂验。今欲嫁阿鹜,使得善处。」/壶公曰:荀君有阿鹜,定先行矣。
魏文帝年四十,病困,谓左右曰:「建平言我寿八十,以今思之,谓昼夜也。吾其决矣。」俄崩。/壶公曰:犹恨其多。
夏侯威为兖州刺史,年四十九,十二月上旬得病。念建平言,自分必死,预作遗令。及至下旬,乃渐平服。三十日日昃,置酒请纪纲大吏,谓曰:「吾所苦渐平,明旦鸡鸣,年便五十。建平之戒,其过矣乎!」酒阑客罢,威疾动,夜半而卒。/壶公曰:腊月三十日,一刻不能住。
钟毓尝与管辂共论易义,辂因言:「卜可知君生死日。」毓遂使筮其生日月,一一如言。毓大愕然,曰:「君可畏也。死以付天,不以付君。」遂不复筮。/壶公曰:钟君已出阴阳之外。
管辂弟辰,谓辂曰:「大将军待君意重,且当富贵乎?」辂长叹曰:「吾自知分定,天与我才,不与我寿。恐四十七八间,不见儿娶女嫁也。若得免此,欲作洛阳令,可使桴鼓不鸣。但恐至太山治鬼,不易治生人耳。」/壶公曰:太山治鬼,定非妄语。
吕蒙谋袭关羽,议者多难之。吴范曰:「必得羽。」及羽在麦城,使使请降。范曰:「彼有走气。言降,诈也。」蒙使潘璋邀之,候者还白羽已去,范曰:「虽去不免。」问其期日,明日日中。权立表下漏以待之。及中不至,权问故。范曰:「未正中也。」顷之,风动。范抚手曰:「羽至矣。」须臾,外呼「万岁」,报得羽。权神其术。/壶公曰:三国人才难及,如吴范犹未知名。
桓温时,一比丘尼有道术。一日浴于别室,温窃窥之,见尼裸身,先以刀自破其腹,次断两足。浴竟出,温问之,尼答云:「公若作天子,亦复尔尔。」/壶公曰:尼以浴谏。
信都芳有巧思,每精研算术,至忘食寝,或堕坑坎。尝谓人曰:「我每一沈思,不闻雷霆之声。」尝著乐书、遁甲经、四术、周髀宗。/壶公曰:思之思之,鬼神通之。
许遵精易善筮,尝为齐神武客,自言禄命不富贵不横死。故任性纵诞,多所谏犯。文宣无道,遵语人曰:「我当筮此狂夫何日死。」为布算满床,大言曰:「不出冬初矣,我乃不见。」文宣十月崩,遵死于九月。/壶公曰:文宣酷虐世所罕见。
姚僧坦精医术,刺史伊娄穆以疾还京,延致僧坦,谓曰:「吾自腰至脐,似有三缚;两足缓纵,不复自持。」僧坦为诊脉,处汤三剂。穆初服一剂,解上缚;再一剂,解中缚;又一剂,解下缚,而足更挛弱如故。再为制散一剂,稍得屈伸。僧坦曰:「比非可急取,须待霜降,患当全愈。」及期,果起。/壶公曰:我急须姚君。
韦鼎能知未来。陈至德初,鼎尽货田宅,寓居僧寺。友人毛彪问其故,答曰:「江东王气尽于此矣。吾与尔皆当葬长安。期将及,故破产束装耳。」寻验。/壶公曰:此易晓者。
卢大翼目双瞽,能以手摹书而知其字。/壶公曰:神解。
王令言妙达音律。一日,其子于户外弹胡琵琶,作翻调《安公子曲》。令言时卧室中,闻之大惊,蹶然起曰:「变,变!」急呼其子,问:「此曲兴自早晚?」曰:「顷来有之。」令言欷戏流涕,谓曰:「吾闻上幸江都,汝慎毋从,此行必不返。」子问故,曰:「此曲宫声,往而不返。宫者,君也。吾是以知之。」帝竟弑江都。/壶公曰:当隋炀时,何必闻曲而知其败?
汉中王瑀颇知音。尝早朝过永兴里,闻笛声,顾左右曰:「是太常工耶?」曰:「然。」他日识之,曰:「前笛何故卧吹?」笛工惊谢。/壶公曰:笛宜卧吹,书宜卧读,云宜卧看,名山宜卧游。
李嗣真善审音,太常铸黄钟不能成,嗣真疑崇业里土中有之,弗得其所。道上适逢一车,铎声甚厉。嗣真曰:「宫声也。」市以归,振之里地,若有应者。掘果得钟,众乐遂和。/壶公曰:从来定乐,每失黄钟,不可解。
何仙姑在世间时,一主簿忽得天书,字不可识,以问仙姑。姑曰:「天书言:主簿受金十两,折禄五年。」/壶公曰:妙,妙!主簿心服。
河南张楷,字公超,好道术,居华阴,能作五里雾。时关西人裴优,亦能作三里雾。/壶公曰:可行三军。
曹乐吾医梅毒,虽折肢损脏,一剂回生。陈南川医金伤,虽断喉刳肠,应手立愈。此近代卢扁,予所目击。/壶公曰:二君吾取其术,不取其心。

巧艺
耶律题子精绘事。清宁间使宋,宋主赐宴,心拟摹主像。适瓶花隔面,未得其真。已陛辞,仅得一睹,肖之以示,饯者骇其神妙。
庆历中术士姓李,有巧思。尝木刻一舞钟馗,高二三尺,右手持铁简,以香饵置钟馗左手中。鼠缘手取食,则左手扼鼠,右手运简毙之。以献荊王。/壶公曰:趣。凡术施于鼠者,无不妙,何况钟馗?
章友直以篆得名,召至京,翰林院篆字待诏数人,闻其名未肯心服,俱往谒,愿见笔法。友直命粘纸各数张,作二图,即令洗墨濡毫。其一纵横各作十九画,成一棋局;其一作一圆圈,作一射帖。其笔之粗细、间架、疏密,无毫发之失。诸人见之,大惊服,再拜而去。/壶公曰:天巧。
陆元长病右臂,以左手握笔,而字法劲健过人。梁子辅年且五十,中风,右臂不举,乃习用左手。逾年作字胜于用右手时。遂起作郡。/壶公曰:巧于用短。
于頔在襄阳,有山人王固谒见。于性快,见其拜伏迟缓,颇不礼接之。王一日诣判官曾叔政曰:「予以相公好奇,故不远而来,今实乖望矣。予有一艺,自古所无者,今将归,为公一设。」怀中出竹一节及小鼓,规才运寸。良久,去竹之塞,折枝连击鼓子。筒中有蝇虎子数十,行而出,分为两队,如对阵势。每击鼓,或三或五,随鼓声变阵。天衡地轴,鱼丽鹤列,无不备也。进退离附,人所不及。凡变阵数十,乃行入筒中。曾观之大骇,言於于公。王已潜遁,于悔恨,令物色之,不得。/壶公曰:孙吴节制之兵。
魏时有句骊客,善用针取寸发,斩为十馀段,以针贯取之,言发中虚也。/壶公曰:术可行于姑苏。
晋罗什与人棋,拾敌死子,空处如龙凤形。/壶公曰:太奇,对局者定非庸人。
羊敬元欣少便静默,美言笑,善容止。父不疑,为乌程令。王献之为吴兴太守,羊时年十二,王甚知爱之。尝夏月入县,羊着新绢裙,昼寝,献之书裙数幅而去。羊本工书,因此弥善。
桓恒之有巧思,更极精微。当其谐微,虽雷霆不能入也。尝行,遇徐仆射勉,头触之,勉呼乃悟。
桓冲之妙有机思,以诸葛亮有木牛流马,乃造一器,不因风水,不劳人力,而施机自运。/壶公曰:造得木牛流马,便是孔明否?
吴道玄尝画殿内五龙,鳞甲飞动。每欲大雨,即生烟雾。
刘褒面云汉图,见者觉热;又画北风图,见者觉寒。/壶公曰:全以精神动人,可销暑,可辟寒。
扁鹊神於医。邯郸贵妇人,即为带下医;周贵老人,为耳目痹医;秦贵小儿,为小儿医。/壶公曰:最恨庸医无不医者。
薛伯宗善徙痈疽。公孙泰患背疽,伯宗为气封之,徙置斋前柳树上。明旦,痈消,树便起一瘤如拳大。二十馀日,瘤大溃烂,出黄赤汁斗馀,树为之痿损。/壶公曰:此祝由科,今世胥失之矣。
柳恽善琴,尝与竟陵王子良宴,授以晋太傅谢安琴。恽弹为雅弄,子良曰:「卿可谓妙越嵇心,手臻羊体。」/壶公曰:雅评。
药葫芦道人者,不知何许人。卖药吴市,人有求,则就葫芦中倾出饮之,病无不愈也。或傾面不出者,则曰:「尔无缘,不可救也。」/壶公曰:药医有缘否?
建昌张德厚少时,有术者推其命曰:「此人八旬当为尚书,然四旬不免夭折。」后张果以四旬死,又四十年以孙昇贵,赠礼部尚书。/壶公曰:奇。
葛可久、朱彦修皆名医。葛脉一人曰:「子三年疽发背,不救矣。」朱教以日饮梨汁,不致大害,后果无恙。葛知其故,叹曰:「竟出朱公下,何医为?」悉取平生所论著焚之,曰:「留之适以祸人。」/壶公曰:良医,良医!妄著医书者,应堕泥犁。
有患症者,迎王良民洽之。王曰:「人有症也,犹悍媳逆子也,能伏不能绝。若亟攻之,譬兴晋阳之甲矣。」/壶公曰:妙论。凡病皆然,亢则害,承乃制。
偏胡子姓许,善相术。老遇异人,令之相。许曰:「子神清、气清、骨清,神仙相也。」异人笑,拂其须。凡经掌握处,明日皆黑,因此遂名。

宠礼
范蠡乘轻舟浮五湖。越王以良金写范蠡状,而朝礼之。/壶公曰:犹假虚礼以文之。
后汉尚书郎,下笔为诏策,出言为诏命。其入直,官供青缣白绫被,或以锦緤为之,给帷帐,通中枕;大官供食饼饵及五熟果实之属。五日一美食,下天子一等;给指使一人,女侍史二人,皆选端正妖丽,执香炉护衣。故沈佺期直宿诗云:「大官供宿膳,侍史护朝衣。」/壶公曰:自汉而下,依样葫芦,消受不得。
吕蒙病发,孙权迎置所馆之侧,治护万方,时有加减。权为惨戚,欲数见,又恐其劳,常壁瞻之。/壶公曰:蒙不如瑜,蒙不如肃。太过,太过。
谢幼舆为王大将军长史。王平子时在敦坐,见幼舆清谈无倦,唯叹谢长史可与言,都不盼敦。/壶公曰:王敦何处生活?
谢万与太傅共诣简文,万来,无衣帻可前。简文曰:「但前,不须衣帻。」即呼使入。万著白纶巾、鹄氅裘,履板而前,共谈移日。/壶公曰:谢万不济。
王仲祖病,刘真长为称药,荀令则为量水。/壶公曰:名士病况,可垂千古。
王仆射高自标位,常自比汉李膺。时人呼俭府为入芙蓉池。尝用庾杲之为卫军长史,谓人曰:「昔袁公作卫军,欲用我为长史。虽不获就,要是意向如此。今亦应须我辈人也。」/壶公曰:其言不怍。
谢石字石奴,丞相安之弟也。请吴隐之为卫将军主簿。隐之将嫁女,谢知其贫洁,遣女必当率薄,乃令移厨帐。助其经营。/壶公曰:此名士嫁女,大得便宜。又曰:昔有卖犬嫁女者,觉此之为烦。
韦绶在翰林,德宗尝至其苑,韦妃从幸。会绶方寝,学士郑絪欲驰告之,帝不许。时适大寒,帝以妃蜀缬袍覆之而去。
太宗尝以飞白书賜马周曰:「鸾凤冲霄,必假羽翼,股肱之寄,要在忠力。」/壶公曰:马周奇才,珪璋特达。
马周卒,帝思之甚,至假方士术,求见其仪容。/壶公曰:好德如好色矣。
高宗尝赐戴至德飞白书曰:「泛洪源,俟舟揖。」赐郝处俊曰:「飞九霄,假六翮。」
蔡齐举进士第一,真宗喜得人,诏金吾给七驺,传呼以出。状元得给驺,自齐始。/壶公曰:本朝罗洪先先生,十年竟不得状元二字。
冯豹拜尚书郎,每奏事,未得报,俯伏省阁,从昏至明。肃宗闻而嘉之,使黄门持被覆豹,敕令勿惊。/壶公曰:吾与豹也。
陆士规,布衣,工诗。秦桧喜之,尝挟秦书干临川守,馈遗不满意,升堂嫚骂。守惧,以书白秦自解。秦怒陆甚,陆请见,不出。然犹令其子小相见之,问其近作。陆诵其黄陵庙一绝云:「东风吹草绿离离,路入黄陵古庙西。帝子不知春又去,乱山无主鹧鸪啼。」小相入诵之,秦吟赏再四,即命请见,待之如初。/壶公曰:得桧宠礼,自堕深坑。又曰:诗可以动老贼乎?
永乐间,户书夏原吉侍母午门外观灯。上闻之,遣中官赍钞二百锭,即其家赐之,曰:「为贤母欢也。」/壶公曰:唐虞气象。
杨文贞作第,初成,设中门,未行。使人亟请杨仲举至,曰:「此门不可无有德之人先践。」

任涎
鲁人有公孙绰者告人曰:「我能起死人。」人问其故,对曰:「我固能治偏枯,今我倍所以为偏枯之药,则可以起死人矣。」/壶公曰:是真实语。有药可治偏枯,于起死人何有?
主父偃学长短纵横术,为诸儒生排摈,家贫假贷,无所得。北游燕赵、中山,皆大困。元光中,西入关,以谏伐匈奴,得幸天子,迁中大夫。大臣皆畏其口,赂遗累千金。或说偃曰:「太横。」偃曰:「臣结发游学四十年,身不得遂,亲不以为子,昆弟不收,宾客弃我,我厄日久矣。丈夫生不五鼎食,则五鼎烹身。吾日暮途远,故倒行暴施之。」/壶公曰:卒售其志。
东方朔豪纵不羁。尝醉入殿,至小遗殿上。/壶公曰:无谓。
平恩侯许伯,尝酌盖宽饶。宽饶曰:「毋多酌我,我乃酒狂。」丞相魏侯笑曰:「次公醒而狂,何必酒也。」/壶公曰:次公必不得免。
阮宣子性简任,不涉人事,尤不喜见俗人。遇便舍去。意有所思,率尔褰裳,不避晨夕,及至,或又无言,伹欣然相对耳。恒步行,以百钱挂杖头,至酒店,便陶然酣畅,而家无担石之储。/壶公曰:油油自得。
谢澹任侠,不营当世,与名士范泰为云霞交。尝侍武帝宴,酣饮,大言无所屈。执法欲按之,帝以为方外士,不问。/壶公曰:在方外则可,在朝内则不可。
李业兴每语人云:「但道我好,虽知妄言,故胜道恶。」/壶公曰:妄言恶可耐,妄言好断不可耐。
刘昼自谓奇才,每言:「我数十卷书,使行于世,不易齐景公千驷。」/壶公曰:数十卷书行世,谈何容易!
裴远放情琴酒,无拘检。每出返家,人问有何消息,答云:「无所闻,纵闻亦不解。」/壶公曰:洗耳者应拜下风。
张远游在齐文宣时合九转金丹,丹成以献。文宣置之玉匣,谓云:「我贪世间乐,未能即飞上天。待临死时取服。」/壶公曰:文宣酷暴,此一言绝高。
崔儦字岐叔,性嗜书,自负才地,忽略世人,大署其户曰:「不读五千卷书,不得入此室。」/壶公曰:人人却步矣。何清乐如之。
唐临尝自署其考曰:「形如死灰,心若铁石。」
扈蒙好释典,戒杀,不言人是非,而有笑疾,虽在上前,每不能自禁。/壶公曰:得士龙衣钵。
苏舜钦、石延年辈有名曰:「鬼饮、了饮、囚饮、鳖饮、鹤饮。」鬼饮者,夜不烧烛;了饮者,饮次挽歌,哭泣而饮;囚饮者,露头围坐;鳖饮者,以毛席自裹其身,伸头出,饮毕复缩之;鹤饮者,一杯复登树,下再饮耳。/壶公曰:不堪与竹林作奴。
江南宋齐丘,智谋之士也。自以谓江南有精兵三十万:士卒十万,大江当十万,而己当十万。/壶公曰:面有铁甲十万。
胡旦少有俊才,尚气凌物。尝语人曰:「应举不作状元,仕宦不作宰相,虚生也。」/壶公曰:作宰相,似着新靴。
郭恕先时与役夫小民入市肆饮食,曰:「吾所与饮,皆子类也。」/壶公曰:与此辈饮,省多少是非,占多少便宜。
郭恕先放旷不羁,尤不与俗人伍。宋太宗闻其名,召赴阙,馆于内侍窦神兴舍。恕先长髯而美,一日忽尽去之,神兴问其故,曰:「聊以效顰。」/壶公曰:可儿。
郑泉临卒时,语同辈曰:「必葬我陶家之侧,庶百岁之后化而成土,幸见取为酒壶,实获窃心矣。」/壶公曰:是知味之人。
陶靖节在家,郡将侯陶,值其酒熟,取头上葛巾漉酒。漉毕,还复着之。/壶公曰:妙于濡首。
颜延之不能取容当世,宋文帝传诏召之,频不肯诣。常日但入酒店,裸袒挽歌,了不应对。他日醉醒,入见帝,帝问以诸子才能。延之曰:「竣得臣笔,测得臣文,毚得臣义,跃得臣酒。」何尚之因问:「谁得卿狂?」答曰:「其狂不可及矣。」/壶公曰:颜氏危矣。
袁尹疎放好酒,尝步屧白杨郊野间,道遇一士人,便呼与酣饮。明日,此人谓被知遇,诣门求通,袁曰:「昨日饮酒无偶,聊相邀尔。勿复为烦。」/壶公曰:豪气可掬。又曰:逢人呼饮,全为自家作计。
谢长史性通脫,会意便行。尝预乐游苑宴,不得醉而还。因诣道边酒垆,停车褰幔,与车前三驺对饮。观者如堵,谢处之自若。
和州士人杜默,累举不成名,性英傥不羁。因过乌江,入谒项王庙。时正被酒沽醉,才炷香拜讫,径升偶坐,据神颈,拊其首而恸,大声语曰:「大王有相亏者,英雄如大王而不能得天下,文章如杜默而进取不得官!」语毕又大恸,泪如迸泉。庙祝畏其获罪,扶掖以出,秉烛检视神像,垂泪亦未已。/壶公曰:能动木偶之项籍,真英物!
唐殷安,翼州人,谓薛黄门曰:「自古圣贤,数不过五人。伏羲八卦,穷天地之旨,一也。」乃屈一指。「神农植百谷,济万人之命,二也。」乃屈二指。「周公制礼作乐,百代常行,三也。」乃屈三指。「孔子前知无穷,后知无极,拔乎其萃,出乎其类,四也。」乃屈四指。自此之后,无屈得指者。良久,乃曰:「并我五也。」遂屈五指,而疏籍卿相。男微谏曰:「卿相尊重,大人稍敬之。」安曰:「汝亦堪为宰相。」微曰:「小子何敢?」安曰:「汝肥头大面,不识今古,噇食无意智,不作宰相而何?」其轻物也皆此类。/壶公曰:末语有味。
刘渊材迂阔好怪,尝蓄两鹤,客至,指以夸曰:「此仙禽也,凡禽卵生,而此胎生。」语未卒,园丁报曰:「此鹤夜产一卵,大如梨。」渊材面赤,诃曰:「敢谤鹤也!」卒去,鹤辄两展其胫伏地。渊材讶之,以杖惊使起,忽诞一卵。渊材嗟咨曰:「鹤亦败道,吾乃为刘禹锡佳话所误。自今除佛、老子、孔子之语,余皆勘验。」/壶公曰:近羽客示一蛟卵现在者,尤难勘验。
刘渊材尝曰:「吾平生无所恨,所恨者五事耳。」人问其故,渊材敛目不言,久之曰:「吾论不入时听,恐汝曹轻易之。」问者力请说,乃答曰:「第一恨鲥鱼多骨,第二恨金桔太酸,第三恨莼菜性冷,第四恨海棠无香,第五恨曾子固不能作诗。」闻者大笑,而渊材瞠目曰:「诸子果轻吾言也。」/壶公曰:五恨冷峭,不宜向汝曹说。
刘捷卿续诗、书、礼、乐、春秋五说,既成,语人曰:「天下滔滔,知我者希。」终不以示人。/壶公曰:文中子续经,今人罪之曰:「僭政好藏拙。」
袁悦有口才,能长短说。始作谢玄参军,后丁艰,服除还都,惟赍战国策而已。语人曰:「少年时读论语、老子,又看庄、易,此皆是病痛事,当何所益邪?天下要物,止有战国策。」/壶公曰:读国策病痛不了。
张天锡在北,数游宴园池,颇废政事。时有谏者,天锡曰:「吾非好行,行有得也。观朝荣,则敬才秀之士;培芝兰,则爱德行之臣;睹松竹,则思贞操之贤;临清流,则贵廉洁之行;览蔓草,则贱贪秽之吏;逢飙风,则恶凶狡之徒。若引申触类,庶无遗漏矣。」/壶公曰:天锡笨,那得此佳思2
曹景宗既贵,谓所亲曰:「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骑,拓弓弦作霹雳声,箭如饿鸱叫;平泽中逐麞,数肋射之,饮其血,食其胃,甜如甘露浆。觉耳后风生,鼻头火出,此乐使人忘死。今来扬州作贵人,动转不得。路行开车幔,小人辄言不可。闭置车中,如三日新妇。念此邑邑,使人气尽。」/壶公曰:咄咄曹生,犹不忘本。又曰:闭煞此辈,快甚!
慕容俨少见潘乐,长揖而已。或劝屈节,俨攘袂曰:「吾状貌如此,望人拜,岂能拜人?」
方储为郎中,章帝使文郎居左,武郎居右。储正居中,曰:「臣文武兼备,在所施用。」上嘉其才,以繁乱丝付储使理,储拔佩刀三断之,对曰:「反经任势,临事亦然。」/壶公曰:斩丝非奇,居中痴绝。
裴植自言人门不后王肃,怏怏朝廷处之不高。及为尚书,志意颇满,欲以政事为己任。谓人曰:「非我须尚书,尚书亦须我。」/壶公曰:今辇上人多作此语。
陈暄文才俊逸,而沉湎过度。兄子秀致书止之,暄答曰:「速营糟丘,吾将老焉。」/壶公曰:政使人自远。
齐神武欲用李元忠为仆射,文襄言其常醉,不可委以台阁。其子搔闻之,请元忠节饮。元忠曰:「我言作仆射,不胜饮酒乐;尔爱仆射,宜勿饮酒。」/壶公曰:神武时是何仆射?惜此子不爱父。
张思光居常叹曰:「不恨我不见古人,所恨古人不见我。」/壶公曰:胸破万卷,此我见古人;下笔有神,此古人见我。
喻明仲妙于长笛,持节数郡,每出按行,至山水佳处,马上临风,辄快作数弄。/壶公曰:按部有此风神,其品可知。
元文遥子行恭,少颇骄恣,文遥令与范阳卢思道游。文遥尝谓思道云:「小儿比日微有所知,是大弟之力。然白掷剧饮,甚得师风。」思道答云:「郎辞情俊迈,自是克荷堂构;白掷剧饮,亦天性所得。」/壶公曰:白掷剧饮,为蠢物写照。
杨铁崖晚年卧起小蓬台,不复下。直榜于门曰:「客至不下楼,恕老懒;见客不答礼,恕老病;客问事不对,恕老默;发言无所避,恕老迂;饮酒不辍乐,恕老狂。」其诞情傲世如此。/壶公曰:老铁颇有光景,文不如诗,诗不如人。
吴与弼两召不起,曰:「宦官、释氏不除,而欲天下治,难矣!必除之,吾可入。」人笑其迂。/壶公曰:宁曳尾于途中。
杨用修在泸州,尝醉,胡粉傅面,作双丫髻,插花。门生舁之,诸伎捧觞,游行城市,了不为怍。人谓此君故自汙。王元美曰:「特是壮心不堪牢落,故磨耗之耳。」/壶公曰:用修先生狂而荡。
桑民怿好为大言。时铨次古人,以孟轲自况,更非薄韩愈,曰:「此小儿号嗄,何传?」问:「翰林文今为谁?」曰:「虚无人,举天下惟怿,其次祝允明,又次罗玘。」/壶公曰:僻。
王廷陈削秩归,益自放。达官贵人求见者,多蓬首垢足,囚服应之。间衣红苧窄衫,跨马或骑牛,啸歌田野间,人多望而避者。/壶公曰:谲。
杨君谦每以文示人。其人曰「佳」,即掩卷曰:「何处佳?」其人卒不能答,便去不复别。/壶公曰:秽。

简傲
刘巴性高亮。张飞尝就巴宿,巴不与语,飞忿恚。诸葛亮谓巴曰:「飞虽武人,实敬慕足下,宜少降意。」巴曰:「大丈夫处世,当交四海英雄,奈何与兵子共语乎?」/壶公曰:飞实怜才。
孙权尝与张昭论神仙,虞翻指昭曰:「彼死人而语神仙,岂能得仙?」权大怒。/壶公曰:赤壁之役,昭劝迎操,死久矣。
成公简自以才高而在周馥下,谓馥曰:「扬雄为郎三世不徙,而王莽、董贤位列三司,千古一揆耳。」/壶公曰:造化颠倒豪杰,列三司,必非子雲。
萧惠开有风骨,披服简素,意趣多与人不同。或比肩三年,不共语。/壶公曰:如芳兰之在幽谷。
炀帝尝与贺若弼论将略,弼曰:「杨素、韩擒虎是斗将,非领将;史万岁是骑将,非大将。」帝曰:「然则大将为谁?」弼顿首曰:「惟殿下所择。」盖自许也。/壶公曰:弼那得如素?
王昕为汝南王参军。王与府僚宴饮,起自移床,人争进手,昕独执板却立。王作色曰:「我帝子帝孙、帝弟帝叔,亲起舆床。卿是何人,独尔偃蹇?」昕对曰:「元景位望虽微,不敢以亲王僚寀从厮养之役。」王为谢。/壶公曰:讽语有骨。
桓荣祖少学骑射,或曰:「何不学书?」荣祖曰:「曹操、曹丕,上马横槊,下马谈论,此可不负饮食矣。君辈尤自全之技,何异犬羊乎?」/壶公曰:操、丕得天地之偏气。
庾炳之性好洁。士大夫造之者,去未出户,辄令人拭席洗床。/壶公曰:此中果有大不堪者存。
崔悛以籍地自矜,尝与萧祗明少遐辈高宴终日,悛独无语。少遐脱谓悛曰:「惊风飘白日,忽然落西山。」悛直曰「尔。」/壶公曰:吾不恨悛,而恨与悛周旋者。
孙子荆为石苞骠骑参军,既负其才气,又侮易苞。初至不拜,但长揖,直语苞曰:「天子命我参卿军事。」/壶公曰:兴公到处为名宿所窘,却于此吐气。
王敬弘尝往何氏看女,值尚之不在,寄斋中卧。俄顷,尚之还。敬弘使二婢守阁,不听尚之前,直语云:「正热,不堪相见,君可且去。」尚之遂移于他室。/壶公曰:婢奇。何减一夫当关?
高爽尝经晋陵,诣刘蒨,了不相接,高甚衔之。俄爽代蒨为县,蒨迎赠甚厚。爽受饷,答书云:「高晋陵自答。」人问其故,爽曰:「刘蒨自饷晋陵令耳,何关爽事?」/壶公曰:炎凉态千古一律。又曰:高爽不免堕刘蒨术中。
范晔善弹琵琶,能为新声。宋武帝欲闻之,屡讽以微旨,伪为不晓,终不肯弹。一日因饮宴欢适,谓晔曰:「我欲歌,卿可弹。」晔乃奉旨,上歌既毕,晔亦罢。/壶公曰:范君于此尚能作意气,狱中无聊极矣。
张思光尝诣吏部尚书何戢,误通尚书刘澄融。下车入门,曰:「非是。」至户外,望澄又曰:「非是。」既造席,视澄曰:「都自非是。」乃去。/壶公曰:趣。又曰:能作态。
张吏部与何敬容意趣不协。敬容居权轴,宾客辐辏。有过诣吏部者,辄拒不前,曰:「吾不能对何敬容残客。」/壶公曰:今人处冷局,只收拾几个残客。
许敬宗见人多忘之,或谓其不聪,曰:「卿自难记,若遇何、刘、沈、谢,暗中摸索,亦可识。」/壶公曰:名理名言。又曰:难记人,偏肯怪人。
南唐严续尝请韩熙载撰其父神道碑,以珍货几万缗,仍辍一歌鬟质冠洞房者,为濡笔之赠。韩纳其请,文既成,但叙谱裔品秩,略不道续事业。续慊之,封还,尚冀改窜。熙载直以向所赠及歌姬悉还之。临登车,立写一阕于泥金双带而去。/壶公曰:如此旷度,才可秉笔。
米元章守涟水,地接灵壁,蓄石甚富,一一品目,入玩则终日不出。杨次公为察使,因往廉焉,正色言曰:「朝廷以千里郡邑付公,那得终日弄石,都不省录郡事?」米迳前,于左衲中取一石,嵌空玲珑,峰峦洞穴皆具,色极清润,宛转翻复以示杨曰:「如此石安得不爱?」杨殊不顾,乃纳之袖;又出一石,叠嶂层峦,奇巧又胜,又纳之袖;最后出一石,尽天划神镂之巧,顾杨曰:「如此石安得不爱?」杨忽曰:「非独公爱,我亦爱也。」即就米手攫得之,迳登车去。/壶公曰:既爱石,必不爱钱。
陶徵士居家,凡贵贱造之,有酒辄设。陶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壶公曰:晋室风流,大都造作,真率者元亮一人。
萧子显性凝简,颇负其才气。及掌选,见九流宾客,不与交言,但举扇一撝而已。/壶公曰:清风习习。
曹嘉为御史,上封事弹坐院都御史。都御史不知,曰:「弹者谁耶?」嘉平身曰:「老先生!」都御史即出待罪。/壶公曰:此盛世之风。

芙蓉镜寓言四集 开化壶公江东伟清来著
排调
龙叔谓文挚曰:「子之术微矣!吾有疾,子能已乎?」文挚曰:「唯命所听,然先言子所病之证。」龙叔曰:「吾乡誉不以为荣,国毁不以为辱;得而不喜,失而不忧;视生如死,视富如贫;视人如豕,视吾如人;处吾之家如逆旅之舍,观吾之乡如蛮夷之国。凡此众疾,爵赏不能劝,刑罚不能威,盛衰利害不能易,哀乐不能移,固不可事国君、交亲友、御妻子、制仆隶。此奚疾哉?奚方能已之乎?」文挚乃命龙叔背明而立,文挚自后向明而望之。既而曰:「嘻,吾见子之心矣,方寸之地虚矣,几圣人也。子心六孔流通,一孔不达,今以圣智为疾者,或由此乎?非吾浅术所能已也。」/壶公曰:疾奇,医尤奇。又曰:视人如豕,可行蛮貊。又曰:一孔不达,谓之神。
齐人见田骈曰:「闻先生高议,设为不宦,而愿为役。」田骈曰:「子何闻之?」对曰:「臣闻之邻人之女。」田骈曰:「何谓也?」对曰:「臣邻人之女,设为不嫁,行年三十而有七子,不嫁则不嫁,然嫁过毕矣。今先生设为不宦,訾养千钟,徒百人,不宦则然矣,而富过毕矣。」田子辞。/壶公曰:似聚徒讲学者。
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饮酒于夏氏,公谓行父曰:「徵舒似女。」对曰:「亦似君。」徵舒病之。/壶公曰:如此君臣,夷不若矣。又曰:夏姬能导引返老如少,开后世房中之术。
齐侯将为臧纥田,臧孙闻之,见齐侯,与之言伐晋。对曰:「多则多矣,抑君似鼠。夫鼠昼伏夜动,不穴于寝庙,畏人故也。今君闻晋之乱而后作焉,宁将事之,非鼠而何?」/壶公曰:方君于鼠,无乃太甚。又曰:险谏。
郢人有鬻其母,为请于买者曰:「此母老矣,幸善食之而勿苦。」此行大不义,而欲为小义者。/壶公曰:今受菩萨戒者,大都如此。
邢俊臣性滑稽,喜嘲咏,常出入禁中,善作临江仙词,末章必用唐律两句为谑,以寓调笑。徽宗置花石纲,石之大者曰「神运石」,大舟排联数十尾,仅能胜载。既至,上大喜,置艮岳万岁山。命俊臣为临江仙诃,以「高」字为韵,末句云:「巍峨万丈与天高,物轻人意重,千里送鹅毛。」又令赋陈朝桧,以「陈」字为韵。桧亦高五六丈,围九尺余,枝复地几百步。词末云:「远来犹自忆梁陈,江南无好物,聊赠一枝春。」内侍梁师成位两府,甚尊显用事,自矜为诗,因进诗,上称善。顾谓俊臣曰:「汝可为好词,以咏师成诗句之美。」且命押「诗」字韵。俊臣口占,末云:「欲知勤苦为新诗,吟安一个字,撚断数茎髭。」上大笑,师成恨之,谮其漏泄禁中语,责为越州钤辖。太守王嶷闻其名,置酒待之。醉归,灯火萧疏,明日携词见帅,叙其寥落之状。末云:「扪窗摸户入房来,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席间有妓秀美,而肌白如玉雪,颇有腋气,嶷令乞词,末云:「酥胸露出白皑皑,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又有善歌舞而体肥者,末云:「只愁歌舞罢,化作彩云飞。」/壶公曰:字字精妍。
谢康乐少时便文藻艳逸,祖车骑甚奇之。谓亲知曰:「我乃生瑍,瑍那得不生灵运?」/壶公曰:我宁生瑍。苏长公有言:「但愿生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宋世祖至殷贵妃墓,谓刘德愿曰:「卿等哭贵妃若悲,当加厚赏。」刘应声号恸,涕泗交横。上以为豫州刺史。帝又令羊志哭,羊亦呜咽甚哀。他日有问羊者:「卿那得此副急泪?」羊曰:「我尔日自哭亡妾耳。」/壶公曰:羊哭亡妾,刘谁哭?明良相遇一段奇趣。
卢询祖甚有口辨,好臧否人物。尝语人曰:「我昨东方未明,过和氏门外,见二陆、两潘,森然与槐柳齐列。」/壶公曰:潘陆卒不保首领,枉做小人一场。
钟雅语祖士言:「我,汝颖之士,利如锥;卿燕赵之士,钝如槌。」祖曰:「以我钝槌,打尔利锥。」钟曰:「自有神锥,不可得打。」祖曰:「既有神锥,亦有神槌。」/壶公曰:毕竟槌钝。
王仲祖好饮茶,宾至辄命饮之。士大夫皆患其如此,每欲往候,必曰:「今日有水厄。」/壶公曰:倒把陆羽作屈平矣。
齐世有席毘,嗤鄙文学,嘲刘逖曰:「君文如朝菌,须臾之玩,岂比吾千丈松,常有风霜。」刘答云:「既有寒木,又发春花,可乎?」席不能屈。/壶公曰:道学家辄负千丈松,悲夫!
孙彦举以文才著称,然学浅行薄。邢邵尝谓之曰:「卿更须读书。」孙曰:「我精骑三千,足敌君羸卒数万。」/壶公曰:似为枵腹者解嘲。
徐晦嗜酒,沈传师善餐,杨嗣复戏语云:「徐家肺,沈家脾,真安稳耶。」/壶公曰:卫生语。又曰:余观饮食之人多不寿,故仙人首辟谷。
刘贡父性滑稽,喜嘲谑,与王汾同在馆中,汾病口吃,贡父为之赞曰:「恐是昌家,又疑非类,未闻雄名,只有艾气。」/壶公曰:贡父遇子瞻,辄窘,快哉!
南涼慕容德,尝宴集群臣,酒酣,笑而言曰:「朕虽寡薄,恭己南面而朝诸侯,可方自古何等主也?」刺史鞠仲对曰:「陛下中兴圣后,少康、光武之俦。」德顾左右,赏仲帛千匹。仲以赐多,辞谢。德曰:「卿调朕,朕不调卿乎?卿饰对非实,朕故以虚言相赏。赏不谬加,亦何足谢?」/壶公曰:君君臣臣。
王弘少尝为樗蒲公城子野舍。及后秉政,有人就弘求县者,此人亦颇以樗蒲著,弘诘之曰:「君得钱会戏,何用禄为?」答曰:「不审公城子野何在?」弘默然。/壶公曰:王弘自卖破绽。
始兴王濬尝饷袁淑钱三万,业一宿而复遣追取,谓使人误谬,盖以戏淑也。淑与濬书曰:「闻之前志,七年之中,一予一夺,义士犹非之,况密迩旬次,何裒益之急也?窃恐二三诸侯,有以窥大国之政矣。」/壶公曰:濬奇谑,淑书不称。
武帝尝令群臣赋诗,王敬则抚其纸曰:「臣几落此奴度内。」帝问何故,答曰:「臣若解书,不过作尚书郎令史耳,那得今日?」/壶公曰:敬则英风如在,数语破的。
孙搴为文,授笔立就,而学浅行薄。少与温子昇齐名,尝谓子昇:「卿文何如我?」子昇曰:「不如卿。」搴要其为誓,昇笑曰:「但知不如卿便是,何必尔?」搴怅然曰:「卿不为誓,事可知矣。」/壶公曰:搴恁地聪明。
边人传诵一诗云:「昨夜阴山吼贼风,帐中惊起紫髯翁。平明不待全师出,连把金鞭打铁骢。」有张师雄者,好以甘言悦人,晚年尤甚,号曰「密翁翁」,官在边郡。一夕,贼马至界上,忽城中失雄所在;至晓,方见师雄重衣披裘,伏于土窟中,已痴矣。西人呼土窟为空,寻改旧诗以嘲曰:「昨夜阴山吼贼风,帐中惊起密翁翁。平明不待全师出,连着皮裘入土空。」/壶公曰:今密翁翁满九边矣。
晏叔原聚书甚多,每有迁徙,其妻厌之,谓叔原有类乞儿搬漆碗。叔原戏作诗曰:「生平惟兹碗,搬擎岂惮劳?造虽从假合,成不自埏陶。阮杓非同调,颜瓢庶共操。朝盛负馀米,暮贮藉残糟。幸免墦间乞,终甘泽畔逃。挑宜筇作杖,捧称葛为袍。倘受桑间饷,何堪井上螬?绰然真自许,呼尔未应饕。世久轻原宪,人方逐子敖。愿君同此器,珍重到霜毛。」/壶公曰:隐壶中亦止几个漆碗。
宋游道除司州中从事,时将还邺,会霖雨,行旅拥于河桥。游道于幕下朝夕宴歌,行者曰:「何时节作此声也?固大痴。」游道应曰:「何时节而不作此声也,亦大痴。」/壶公曰:宋君有风神。
三虱相与讼,一虱过之曰:「讼者奚说?」三虱曰:「争肥饶之地。」一虱曰:「若亦不患腊之至而茅之燥耳?若又奚患?」于是乃相与聚嘬其母而食之,彘癯,人乃弗杀。/壶公曰:一虱是巧宦,处于无竞之地。
有睹邻夫见妇吹火,赠诗云:「吹火朱唇动,添薪玉腕斜。遥看烟里面,恰似雾中花。」其妻告夫曰:「君岂不能学也?」夫曰:「君当吹火,吾亦效之。」乃为诗曰:「吹火青唇动,添薪墨腕斜,遥看烟里面,恰似鸠盘茶。」/壶公曰:和诗人更饶奇趣。
李少师宗闵,不以威重自处,好与宾客饮宴谈笑。暑月临池,以荷为杯。既散,有人言:「昨饮大欢也。」李曰:「今日言欢,明前日之不欢,自今好恶,一不得言。」/壶公曰:少师能自作乐。
一人盛谈轮回报应,慎无轻杀,凡一牛一豕,即作牛豕以偿,至蝼蚁亦罔不然。时许文穆曰:「莫如杀人。」众问其故,曰:「那一世责偿,犹得化人也。」/壶公曰:何不杀佛,定得化佛。
高帝尝面许张融为司徒长史,敕竟不出。融乘一马甚瘦,帝曰:「卿马何瘦?给粟多少?」融曰:「日给一石。」帝曰:「何瘦如此?」融曰:「臣许而不与。」明日即除司徒长史。/壶公曰:趣。
裴郎中诚善谈谐,与温岐为友,好作淫艳之歌,云:「不是厨中串,争知炙里心?井边银钏落,展转恨还深。」又曰:「不信长相忆,抬头问取天。风吹荷叶动,无夜不摇莲。」又曰:「簳蜡为红烛,情知不自由。细丝斜结网,争奈眼相钩。」裴词云:「思量大是恶姻缘,只得相看不得怜。愿作琵琶槽那畔,美人长抱在胸前。」又曰:「独房莲子没人看,偷折莲时命也拚。若有所由来借问,但道偷莲是下官。」温词云:「一尺深红蚁麴尘,旧物天生如此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又曰:「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壶公曰:郑卫之音。
顾渊白访僧胜福,闲游市井间,见妇女皆浓妆艳饰,因问从行者,知少艾者,僧之宠;下此,则皆道人所有。遂戏题一绝于壁云:「红红白白好花枝,尽被山僧折取归。只有野薇颜色浅,也来钩惹道人衣。」胜见亟命去之,然已盛传矣。/壶公曰:地狱之设,正为此辈。
诸葛恪尝献马,孙权先芻其耳。范镇时在堂,嘲恪曰:「马虽大畜,禀气于天。今残其耳,岂不伤仁?」恪答曰:「母之与女,恩爱至矣。穿耳附珠,何伤于仁?」/壶公曰:谑语有理。
丁裴字文侯,为典军校尉,总摄内外。建安末,从太祖征吴。裴随行,自以家牛羸困,乃私易官牛。为人所白,被收送狱,夺官。其后太祖问裴曰:「文侯印绶所在?」裴亦知见戏,对曰:「以易饼耳。」太祖笑,复裴官,所用如初。/壶公曰:曹瞒前作戏语,定是英物。
刘宽尝于坐被酒睡伏,灵帝问太尉:「醉邪?」宽仰对曰:「臣不敢醉。但任重责大,忧心如醉。」/壶公曰:直醉耳,那得巧言欺君?
胡昉大言夸诞,当国者以为天下奇才,力加荐引。未数年,为两浙漕。一日,语坐客云:「朝廷官爵,是买吾曹头颅,岂不可畏?」适闻人伯卿在坐末,趋前云:「也买脱空。」众大笑。/壶公曰:都买脱空,都买脱空。莫笑,莫笑!
张翥长于诗,其近体、长短句尤工,文不如诗,而每以文自负。常语人曰:「吾于文已化矣。盖吾未尝构思,特任意属笔而已。」他日翰林学士沙刺班示以所为文,请易置数字,苦思者移时,终不就。沙刺班曰:「先生于文岂犹未化耶?何思之苦也。」/壶公曰:化不化,那关迟速?
关澥有俊才,而容止不扬。持服中,过南徐,客次见一绯鱼朝士倨坐,关揖而问之。彼疑关为攫徒,因谑关曰:「太子洗马高垂鱼。」良久,复询关,关答以「某之官乃是:皇后骑牛低钓鳖。」朝士骇曰:「是何官位?」关笑曰:「且欲与君对偶精切。」/壶公曰:趣。
五代时,何子全言:「前世惑骏逸者,为马癖;泥贯索者,为钱癖;耽于子息者,为誉儿癖;耽于褒贬者,为左传癖。陆鸿渐溺于茗事,将何以名其癖?」杨粹仲曰:「茶至珍,盖未离乎草也。草中之甘,无出茶上者,宜追目陆氏为“甘草癖”。」/壶公曰:茶癖清苦,目之曰甘草,非知味者。陆先生那肯受。
王荆公作字说,妄意杜撰。东坡曰:「请问犇、麤二字,牛之体壮于鹿,鹿之行速于牛,今积三为字,而其义皆反之,何也?」又戏谓曰:「以竹鞭马为笃,不知以竹鞭犬又何可笑?」又尝举坡字问荆公何义,公曰:「坡者,土之皮。」坡公笑曰:「然则滑者,水之骨乎?」荆公并无以答。
叶仲子一日论制字之妙,因及疾病,从丙从矢,盖言丙燥矢急;燥急,疾病之所自起也。友人故以痔字难之,沈伯玉笑曰:「因此地时有僧人往来,故从寺。」众方哄堂,一少年不解,向叶问之,叶徐曰:「异日汝当自解。」众复哄堂。/壶公曰:沈伯玉先生之说,安石寻味不到。
元祐间,太学有治春秋陈生,与宋门一娼狎。一日,会饮于曹门,因用春秋之文题于壁曰:「春正月,会吴姬于宋,夏四月复会于曹。」有讥其文,戏之曰:「秋饥,冬大雪,公薨。」其意以为财匮,当有饥寒之厄也。/壶公曰:真春秋。
窦巩性温雅,多不能持论。士友言议之际,吻动而不发。白居易等目为「囁嚅翁」。/壶公曰:此翁天下去得。
或戏柳耆卿曰:「“杨柳岸,晓风残月”,此乃艄工登溷处耳。」闻者笑之。/壶公曰:柳语自孤洁。
方圭好为恶诗,宋公序知扬州日,圭来谒,燕于平山堂。圭诵诗不已,宋欲他辞已之,顾野外有牛就木磨痒,谓坐客胡恢曰:「青牛恃力狂挨木。」恢应声曰:「妖鸟啼春不避人。」宋公大笑,圭悟其意。饮至客散,欲奋拳击恢,众救而散。/壶公曰:坐有胡恢,一帖清凉散。
东坡在惠州,天下传其已死,后七年北归,时章丞相方贬雷州,东坡见南昌太守叶祖洽。叶问曰:「世传端明已归道山,今尚尔游戏人间耶?」坡曰:「途中见章子厚,乃回反耳。」/壶公曰:嘻笑唾骂,总是文章。
吏部侍郎李安期,隋内史德林之孙安平公百药之子,性机警。尝有选人被放,诉云:「羞见来路。」安期问:「从何关来?」曰:「从蒲津关宋。」安期曰:「取潼关路去。」选者曰:「耻见妻儿。」安朔曰:「贤室本自相谙,亦应不笑。」又一选人引铨,安期看判曰:「第书稍弱。」对曰:「昨坠马损足。」安期曰:「损足何废好书?」为读判曰:「向看书判,非但伤足,兼似内损。」其人惭而去。/壶公曰:作天官,那可调嘴?
王摩诘闻裴秀才迪吟诗,因戏赠云:「猿吟一何苦,愁朝复悲夕。莫作巫峡声,肠断秋江客。」
三原王公恕巡抚江南,云间钱学士溥面誉盛德不已。公曰:「得无有干乎?」钱曰:「即此明哲,非人所能也。」以讼状出诸袖中。公曰:「此事难行。」钱曰:「彼怜我,数至数馈,似不可恝。」公许之。又出一状于袖中曰:「谚云:一客不烦两主。」公笑曰:「足以答公誉矣。」/壶公曰:钱学士脸皮如靴。
吴与弼至京,李贤咨下学上达之旨,吴曰:「且莫说上达之妙,只说下学事。」贤笑曰:「老先生亦记注不得。」/壶公曰:李文达真理学。
刘阁老尝议丘文庄著述,戏曰:「丘仲深有一屋散钱,只欠索子。」丘应曰:「刘希贤有一屋索子,只欠散钱。」/壶公曰:合之则双美。
宪庙末年,言官噤不敢言朝事。孙御医者,素喜谑,人问:「生疥何以愈之?」曰:「请六科给事中餂之。」人问故,曰:「不语唾可治疥也?」/壶公曰:善哉,给事唾也。是药材。
滇中督学某讲道学不已,讲毕,问诸生曰:「今日所言若何?」一生对曰:「宗师是天人,今日所言皆天话。」/壶公曰:道学开口必曰天,天话是本色。
宜兴吴沧洲,性嗜书画。弟惟积粟帛,清士常鄙之。会有持徽宗题跋十八学士轴来售者,价索千金,弟如数易之。置酒燕兄及尝鄙己者,酒半,出以相视。兄惊叹曰:「今日方与鄙俗扯平。」/壶公曰:还扯不平。又曰:近观钱虏摆古董,愈见其鄙,愈见其俗。
吴人顾圣之作一谜云:「两头两头,中间两头,两头大,两头小;两头破,两头好;两头光,两头草;两头竖,两头倒。」乃二僧两头宿也。/壶公曰:唐人把僧对鸟对猿,不如自对更确。
沈石田送苏守《五马行春图》,守怒曰:「我岂无一人跟者耶?」沈知,写随从者送入,守方喜。沈因戏之曰:「奈绢短,少画前面三对头沓耳。」守曰:「也罢,也罢。」/壶公曰:石田往往为俗物所窘。

轻诋
子夏之徒问于子墨子曰:「君子有斗乎?」子墨子曰:「君子无斗。」子夏之徒曰:「狗豨犹有斗,恶有士而无斗矣?」子墨子曰:「伤矣哉!言则称于汤文,行则譬于狗豨。」/壶公曰:西河之徒,断无此蠢。
虞翻尝乘车经糜芳营门,吏闭门,车不得过。翻怒曰:「当闭反开,当开反闭,讵是事宜?」芳闻之大惭。芳故蜀将,以南都降,故云。/壶公曰:降将到底闷气。
王晏为明帝佐命,得班剑二十。谢瀹谓曰:「吾家太傅裁得六十,若何顿得许?」/壶公曰:必谢傅才得班剑,班剑束高阁矣。
何尚之尝设八关斋,大集朝士,谓王僧达曰:「愿郎且放鹰犬,勿游猎。」僧达曰:「家养一老狗,放之无去处,已复还。」尚之失色。/壶公曰:老狗失色。
荀昶子万秋,元嘉中,父子并以文学显。昶一日见释慧琳,谓曰:「昨万秋对策,欲以相示。」琳曰:「此不须看。若非先见而答,贫道不能为;若先见而答,贫道奴皆能为。」乃相对笑,竟不看。/壶公曰:昶患誉儿癖,宜受窘。
魏收每陋邢邵文,邢则曰:「江南任昉,文体本疏。魏收非直模拟,亦大偷窃。」收闻,又曰:「伊尝于沈约集中作贼,何意道我偷任?」/壶公曰:果有真赃,颜之厚矣。
丘车骑尝在沈深坐见王文宪诗,沈曰:「王令文章大进。」丘曰:「何如我未进?」/壶公曰:狂气可掬。
庾信至北,唯爱温子昇寒山寺碑。后还南,人问北方何如,信曰:「唯寒山寺一片石堪共语,馀若驴鸣犬吠耳。」/壶公曰:是真实语。
江从简是光禄革子,小时有文情,作采荷调。以刺何敬容曰:「欲持荷作柱,荷弱不胜梁;欲持荷作镜,荷暗本无光。」敬容不觉,唯叹其工。/壶公曰:敬容似可与言。
崔信明尝自矜其文,谓过李百药。郑世翼遇之江中,谓信明曰:「尝闻有“枫落吴江冷”,愿见其馀。」信明欣然,多出众篇。世翼览未终篇,曰:「所见不逮所闻。」投诸水,引舟迳去。/壶公曰:太刻。
杨愔典选二十馀年,奖擢人伦,以为己任。然取士多以言貌,时致谤言,以为愔之用人,似贫士市瓜,取其大者。/壶公曰:妙语。又曰:今且取瓜之软熟者。
檀珪求禄不得,与王僧虔书曰:「蝉腹龟肠,为日已久。饥彪能吓,人遽与肉,饿驎不噬,谁能落毛?」/壶公曰:说尽世界,可痛哭!
高涣久举不第,或谑之曰:「一百二十个蜣螂,推一个屎块不上。」/壶公曰:雅谑。
杨炯为文,好以古人姓名连用,如「张平子之谈略」,「陆士衡之所赋」,「潘安仁宜其陋矣」,「张仲统何足以知之」,号「点鬼簿」。/壶公曰:点鬼伤雅。
骆宾王好以数对,如「秦地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时人号为「算博士」。/壶公曰:数对何妨其隽?
徐彦伯为文,多求新奇。以凤阁为鹦阁,龙门为虬户,金谷为铣溪,玉山为琼岳,以刍狗为卉犬,以竹马为筱骖,以月兔为魄兔,以风牛为焱犊。后进效之,为涩体。/壶公曰:至宋子京,一蟹不如一蟹。
张祜柘枝诗云:「鸳鸯细带抛何处,孔雀罗衫属阿谁?」白乐天每呼为「问头诗」,枯曰:「明公亦有目连经,长恨歌云“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此不是目连访母耶?」/壶公曰:咏目连何确也。
宋武问颜延之曰:「谢庄月赋何如?」答曰:「庄始知“隔千里兮共明月”。」帝召庄以延之语语之,庄应声曰:「延之作秋月诗,始知“生为久别离,死为长不归”。」/壶公曰:一经拈出,自家亦失笑矣。
汉王章不喜文士,尝语人曰:「此辈与一把算子,未知颠倒,何益于国?」/壶公曰:此语未可尽非。
魏明好作诗词,多而格下。尝携近诗诣韩熙载,韩托以目疾,请置几案徐览。明曰:「侍郎目昏,请自为吟之。」韩曰:「耳聋加剧,切恐不闻。」/壶公曰:韩先生豪爽,必无膏肓之病。
江南李氏,尝遣人聘吴越。或问:「见罗给事否?」使人曰:「不识,亦不闻名。」或云:「四海闻有罗江东,何拙之甚?」使人曰:「为金榜上无名,所以不知。」/壶公曰:只重金榜,使乎,使乎!
释贯休道价甚高,诗有太粗处:「尽日觅不得,有时还自来。」人嘲作「失猫诗」。/壶公曰:妙于命题。
蜀王建召僧贯休坐,赐茶药彩缎,仍令口诵近诗。时诸王贵戚皆侍坐,贯休欲讽之,乃诵公子行曰:「锦衣鲜华手擎鹘,闲行气貌多轻忽。稼穑艰难总不知,五帝三皇是何物?」建称善,贵幸皆怨之。/壶公曰:俞君宜怕称公子以此。
刘仁轨既宦达,其弟仁相在乡曲,升沉不同,遂搆嫌恨,与轨别籍,每于县祗奉户课。或谓之曰:「何不与给事同籍?五品家当免差科。」仁相曰:「谁能向狗尾底避阴凉?」/壶公曰:仁相千古高品。今狗尾底偏作威福。
右丞傅迪好广读书,而不攻其义。刘柳惟读老子而已,迪每轻之。柳云:「卿读书虽多,而无所解,可谓书簏矣。」/壶公曰:读书多,意义自见。书簏可轻视哉?
王及善才,行庸猥,为内史,号「鸠集凤池」。/壶公曰:鸠疑作鸱。
王衍北巡,以韩昭为文思殿学士,判官李台嘏曰:「韩公凡事如僧剃发,无有寸长。」
符朗初过江,王大与兄国宝命驾诣之。汰法师问朗曰:「见王吏部兄弟未?」朗曰:「非一狗面人心,又一人面狗心者是耶?」盖以忱丑而才,国宝美而狠也。/壶公曰:麻衣心相。
李林甫每与同僚议及公直之事,则如痴醉之人,未尝问答。或语及阿狥之事,则响应如流。张曲江尝谓宾客曰:「李林甫议事如醉者恼语。」/壶公曰:形容笃至,令人惊怖,令人欷歔。李泌谓卢杞奸邪,德宗称其小心。泌对曰:「小心乃奸臣之态。」/壶公曰:心则小,而胆则大。
刘贡父言:每见介甫道字说,便待打诨。/壶公曰:介甫遇子瞻、贡父,真是劲敌。
蔡卞妻七夫人,是荆公女,颇知书,能诗词。蔡每有国事,先谋之床第,然后宣之庙堂。时执政相语曰:「吾辈每日奉行者,皆其咳唾之馀也。」蔡拜右相,家宴张乐,伶人扬言曰:「右丞今日大拜,都是夫人裙带。」中外传以为笑。/壶公曰:裙带之下,才是右相;咳唾之馀,方到执政。
蔡攸尝饮禁中,徽宗频以巨觥劝之。攸恳辞不任杯酌,将至颠踣。上曰:「就令灌死,亦不至失一司马光。」/壶公曰:惜乎灌之不死。
唐五经尝谓人曰:不肖子弟有三变:第一变为蝗虫,谓鬻庄而食也;第二变为蠹鱼,谓鬻书而食也;第三变为大虫,谓鬻奴婢而食也。三变之类,何代无之?/壶公曰:变到蠹鱼,万劫不得翻身。
陈师锡序五代史,荆公曰:释迦佛头上,不堪着粪。/壶公曰:快语。
杨亿为文章所用故事,尝令子侄检出处,每段用片纸录,辄粘而蓄之,时人谓之「衲被」。/壶公曰:晚世文章不古,多被「衲被」所误。
唐子方一日见王介甫诵华严经,因劝介甫不若早休官去。介甫问之,子方曰:「公之为官,止是作孽。要做执政数年,和佛也费力。」/壶公曰:介甫居金陵,见亡儿雱枷锁憔悴,虽舍第作寺,何噬及矣。又曰:添一政,多一重地狱。
赵挺之尝曰:「乡中最重润笔,每一志文成,则太平车中载以赠之。」黄山谷曰:「想俱是萝卜与瓜韭耳。」/壶公曰:并无此物,可奈何?
高英秀辨捷滑稽,尝与赞宁共议古人诗病云:李山甫览汉史「王莽弄来曾半破,曹公将去便平沉」,是「破船诗」;李群玉咏鹧鸪「方穿诘曲崎岖路,又听钩辀格磔声」,是「梵语诗】;罗隐「云中鸡犬刘安过,月里笙歌炀帝归」,是「见鬼诗」;杜荀鹤「今日偶题题似着,不知题后更谁题?」,此「卫子诗」也,不然安有「四蹄」?/壶公曰:卫地多驴,故呼驴曰「卫子」。
宋景文修唐史,好以艰深之词文浅易之说,欧阳永叔思有以讽之。一日,大书其壁曰「宵寐匪祯,札闼洪休」。宋见之曰:「非夜梦不祥、题门大吉耶?何必求异如此?」欧公曰:「李靖传云:震霆无暇掩聪,亦是类也。」宋惭而退。/壶公曰:李于鳞多用此法,号曰「古」。
林和靖虽隐居,而亦以豪放玩世,故当时颇有不足之者。尝傲视许洞,洞作诗嘲之曰:「寺里啜斋饥老鼠,林间咳嗽病弥猴。豪民送物鹅伸颈,好客临门鳖缩头。」/壶公曰:摹小人之态,直揭肺肝。
王拱辰太师即洛之道德坊,营第甚侈,中尝起屋三层,最上曰「朝元阁」。时司马君实亦在洛,于私第穿地深丈余,作秘室。邵尧夫见富郑公,富问:「洛中有何新事?」邵曰:「近有一巢居者,一穴处者。」遂以二公对。富为发笑。/壶公曰:此贤者之过,邵子安乐窝殊平平耳。
钱昭度咏方池诗云:「东道主人心匠巧,凿开方石贮涟漪。夜深若被寒星映,恰似仙翁一局棋。」有嘲之者曰:「此正谓一局黑,全输也。」
永乐四年,西僧尚师哈立麻至京,启建法坛,屡著灵异。翰林李继鼎私曰:「若彼既有神通,当作中国语,何待译者而后知乎?」/壶公曰:此一难当作何解?
理学家文字往往剿袭语录,铺叙成文。乃语人曰:「吾文如菽粟布帛。」杨升庵笑曰:「菽粟则诚菽粟,但恐陈陈相因,红腐不可食耳。」/壶公曰:绝顶之谈,食之者腐肠烂胃。
王槐野问王元美曰:「赵刑部某治状何如?」元美曰:「循吏也,且苦吟。」槐野大笑曰:「循吏可作,诗何可便作?」/壶公曰:王槐野才是诗人。又曰:「诗何可便作」,一语千古。今人顶一进贤冠,便作诗,诗从进贤冠来耶?
但陶村曰:「佛不设持钵应供法,后世必无寡廉鲜耻之人;佛不设丛林接众法,后世必无游谈坐食之人;佛不设低眉打坐法,后世必无白昼欲寝之人;佛不设登坛讲经法,后世必无满堂聚讼之人。」/壶公曰:呵佛骂祖,政大转法轮。
又曰:「不思议,无启口处,是禅和子藏拙法门;提话头,摘公案,是禅和子敲打人短棍;作诗写字,竖拂清谈,是禅和子化缘本钱。」/壶公曰:除却三项,才是禅和子。

假谲
单父人吕公善沛令,避仇从之客,因家沛焉。沛中豪杰吏,闻令有重客,皆往贺。萧何为主吏,主进,令诸大夫曰:「进不满千钱,坐之堂下。」高祖为亭长,素易诸吏,乃纷为谒曰贺钱万,实不持一钱。/壶公曰:妙,妙,已有睥睨一世之意。
袁绍曾遣人以剑掷魏武,少下不着。魏武曰:「后来必高。」因贴卧床上,剑果高。/壶公曰:老贼多智,不待官渡,而知袁之无成。
魏太祖少好飞鹰走狗,荡游无度。其叔父数言之于嵩,太祖患之。后逢叔父于路,乃阳败面喁口。叔父怪而问其故,太祖曰:「卒中恶风。」叔父以告嵩。嵩惊愕,呼太祖,太祖口貌如故。嵩问曰:「叔父言汝中风,已差乎?」太祖曰:「初不中风。但失爱于叔父,故见罔耳。」嵩甚疑焉,自后叔有所告,嵩终不复信。太祖于是益得肆意矣。/壶公曰:老贼不知有父,那知有叔?
尔朱兆时,大小二十六反,诛之不止。兆患之,问计于高欢。欢曰:「六镇反残,不可尽杀,宜选王素腹心者,使统焉。若有犯,罪其帅,则罪者寡,而徐定矣。」兆曰:「谁可?」时贺拔允在坐,谓欢可。欢心喜,故拳欧之,折其一齿,曰:「生平天柱时,奴辈服处分如鹰犬。今日天下分置在王,而阿鞠泥敢诬下罔上?请杀允。」兆信欢为诚,遂委焉。欢以兆醉,虑醒后疑贰,辄出宣官,受委统川镇兵,亟集汾东受令,遂即日往建牙阳曲川。自是大权悉归欢矣。天柱谓荣,阿鞠泥,允小字。/壶公曰:兆已在欢掌股之中。
齐武帝少不涉学,颇慕风流。时有谈论,人皆依违。郑鲜之独与抗难,未尝宽假。理之所属,必须帝词穷,然后置之。帝时或惭恧变色,而终感其输情。时人谓为「格佞」。/壶公曰:「格佞」添一翻光景。
武帝待诸藩严急,诸王不得读异书。江夏王锋独密遣人广收图籍,而善自匿。江佑尝为王晏曰:「江夏以琴道授羊景之,景之著名,而江夏掩能于世,非惟七经而已,百氏亦复如之。」锋闻,叹曰:「江佑复为混沌画眉,欲益反弊。寡人诗酒是耽,狗马是玩,岂复一豪子生平哉?」/壶公曰:诗酒狗马,亦难自全。
和士开性倾俭,多智数。尝佞武成曰:「陛下非天人,是天帝。」武成谓曰:「卿非世人,乃神人。」/壺公曰:魔王鬼判。
王邵笃嗜书,遗落世事。每对食,犹闭目凝想。盘饰为仆从所窃,而弗觉。惟屡以乏少督司庖,司庖白其情,邵乃诡闭目,得窃食者。/壶公曰:有老儒苦攻,婢进馒首二枚,蜜一碟。适作字,磨墨汁甚浓,乃以馒首餂墨而啗,满嘴通黑,弗觉也。昔王荆公作字说,而误吃蚓,请问济得甚事?
公孙弘恢奇多闻,然阴阳人主意。元朔中,上方通西南夷,东置沧海,北筑朔方郡。弘时为御史大夫,数谏以为罢疲中国。天子怒,使朱买臣等难弘,以置朔方之便发十策,弘不得一。弘辄谢曰:「山东鄙人,不知其便若是。」/壶公曰:汉武时多才,公孙亦奇佞。
李谐貌短小,尝因瘿而举颐,因跛而缓步,因謇而徐言。世称谐「善用三短」。/壶公曰:炼石可以补天。
周弘正丑而不陋,吃而能谈,诽谐似优,刚肠似直,善玄理,为当时所宗。/壶公曰:快人。
孝武欲擅书名,王僧虔用拙笔以自匿。/壶公曰:为尊者屈。
张融动止诡越,坐尝危膝,行则曳步,翘身仰首,意制甚多。豫章王大宴宾僚,方食炙,炙始行,行炙人便去。融欲求盐蒜,终不言,竟摇食指,几半日,见者惊诧聚观,而融渺若无涉也。/壶公曰:是笨汉。
兴古太守马氏,在官,有亲故人投之求恤焉。马乃令此人出住外,诈云神人道士,治病无不手下立愈。又令辨士游行,为之虚声,云能令盲者即明,躄者即行。又敕诸来治病者,虽不便愈,当告人已愈也,如此则必愈。于是后人问前来者,辄曰「已愈」,无敢言未愈者也。旬月,乃至巨富。/壶公曰:白莲无为,不过此法愚人。
王义方初拜御史,意望殊高,忽略人间细务。买宅酬值讫,数日,对宾朋,忽惊指庭中双青梧树曰:「此忘酬值。」遽召宅主付值四千。宾朋曰:「侍御贵重,不知交易。树当随宅,无别酬例。」义方曰:「此嘉树,不比他也。」及贬黜,或问其故,答曰:「初以居要津,作宰相,示大耳。」/壶公曰:这一片深心,非自白那得知?
张易,昇元中上元令,后以水部员外郎通判歙州。刺史朱匡业使酒陵人,果于诛杀,无敢犯者。易赴其宴,先故饮醉。就席,酒甫行,寻其小失,遽掷杯推案,攘袂大呼,诟责蜂起。匡业愕然不敢对,唯曰:「通判醉甚,不可当也。」易嵬峨喑哑自如,俄引去。匡业使吏掖就马。自是见易加敬,不敢复使酒,郡事亦赖以济。/壶公曰:张易真大英雄,真阿罗汉。
交广间游客,各求馆帖,所至骚扰。广帅卢钧深知其弊,凡求馆帖者,皆云:「累路馆驿供菜饭而已。」有客赍帖到驿,驿司依帖供讫。客不发,驿吏曰:「恐后更有使客,前驿又远,此非宿处。」客曰:「食帖何如处分?」吏曰:「供菜饭而已。」客曰:「菜饭供了,还我“而已”」。驿吏相顾莫知所为,客又迫促,无计更问,曰:「不知“而已”大于驴?小于骡?」曰:「若无可供,但还我价值。」驿吏问:「每一“而已”,其价几何?」客曰:「三五千。」驿吏遂敛送之。/壶公曰:无名之供,大都「而已」。
秦桧夫人常入禁中,显仁太后言:「近日子鱼大者绝少。」夫人对曰:「妾家有之,当以百尾进。」归告桧,桧咎其失言。与其馆客谋进青鱼百尾,显仁拊掌笑曰:「我道这婆子村,果然!」盖青鱼似子鱼而非,特差大尔。观此,贼桧之奸可见。/壶公曰:王氏长舌,何昧于此?
秦桧为相日,都堂左揆前有石榴一株,每着实,桧默数焉。忽亡其二,桧佯不问,一日将排马,忽顾谓左右取斧伐树。有亲吏在傍,仓卒对曰:「实甚佳,去之可惜。」桧反顾曰:「汝盗食吾榴?」吏叩头服。

黜免
蜀先主衔张裕不逊,兼忿其漏言,下狱将诛之。诸葛武侯表请其罪,先主答教曰:「芳兰当门,不得不锄。」/壶公曰:先主得申、韩之学。
王嗣宗为中丞日,常忿宋白、郭贽、邢昺七十不请老。言之真宗,乞敕令休致;又遣亲属讽激之。及自晚年疾甚,乃犹享厚禄,徘徊不去。尝谓人曰:「仆平生惟此一事,未能免物议。」士林鄙之。/壶公曰:大家同病。
陈暄才俊逸而放浪无检,后主狎之,至倒悬放梁,临之以刃。一日,乃抟艾为帽,加其首,以火爇之,燃及发,暄号泣哀求声彻外,数日悸死。/壶公曰:趣,待佞臣得体。
鲍泉征长沙,久而不克。元帝为书数之曰:「面如冠玉,还疑木偶;须似猬毛,空劳绕喙。」/壶公曰:这相亦奇。
文帝尝数贺若弼曰:「公有三太猛疾:妒心太猛,是非人心太猛,无上心太猛。」/壶公曰:如此那得全?
危素仕元为学士承旨,高皇雅闻其名,仍为弘文馆学士。一日,上御东阁側室静坐。危素至,履声彻帘内。诏问为谁,对曰:「老臣危素。」上曰:「朕将谓是文天祥。」遂谪居和州。/壶公曰:圣主,圣主!
宪庙升遐,内监于宫中得疏一小箧,皆房中术也。悉署曰:「臣安进」,盖万阁老所进者。孝宗遣怀恩袖至阁下,曰:「是岂大臣所为乎?」复令怀恩将科道论劾疏示安,每展一卷,安即跪泣,犹无去意。恩令摘其所悬牙牌请出矣,始惶遽归第。/壶公曰:到此地位,真着力不得。
尚书石璞乡人有为典史者,璞往其家,陈列银器、金杯十余。问曰:「宦几年矣?」曰:「未满考也。」曰:「胡归乎?」曰:「刁民讼我贪,夺职。」璞曰:「嗟夫,使我治汝,汝焉能还乡里哉?」/壶公曰:何为責备典史?

俭啬
梁兵伐齐,东昏侯战屡败,犹吝赏赐。茹法珍叩头争之,答曰:「贼来独取我耶?何独就我索物?」/壶公曰:东昏真智囊!
朱修之刻核少恩,其姊饥寒,绝不顾。姊为设菜羹粗饭以激之,修之曰:「此是贫家好食。」为饱餐而去。/壶公曰:如此顽皮,姊奈何?
库狄伏连鄙吝愚陋,其妻病,百钱买药犹恨其多。家百余口,常有饥色。冬至日,妻为设豆饼,问豆所从得,云:「于马豆中分之。」伏连大怒,杖典马食者。积年赐物俱贮别库,令一婢专司管铒,每入库检阅,必语妻子:「此官物,不得辄用。」至死,身惟敝裈,而家积绢至二万余。武平中被诛,并籍入。/壶公曰:积钱者应有此散。又曰:钱虏不必论识字者,鄙吝愚陋,吾未如之何矣!
庾炳之贪黩无厌,闻刘遵考有材,即乞材;见好烛盘,即乞烛盘。荀万秋尝诣炳之,值一客姓夏侯者来谒炳,炳之问曰:「有好牛不?」云:「无。」「有好马不?」又云:「无。政有佳驴耳。」炳之曰:「甚是所欲。」客出门,遂与相闻索之。/壶公曰:随缘教化。不俗,不俗!
晏子一狐裘三十年。长孙道生一熊皮障泥数十年。/壶公曰:二公惜福,未可尽非。
明帝大官进御食,有果蒸,帝曰:「我食此不尽,可四片剖之,余充晚食。」/壶公曰:其失也矫。
张雍性鄙吝,所至藩镇,宴犒率皆裁节,聚公钱为羡余,以输官帑;集会宾佐,粝食而已。在三司置簿籍,有按前急、马前急、急申急之目。/壶公曰:秽。
夏侯豫州性极吝,晚忽好音乐,有妓妾数十,无被服姿容。客至,常隔帘奏乐。时呼帘为夏侯妓衣。/壶公曰:夏侯知音。
沈叔山在吴有美名,性至俭吝。张惠恕使蜀时,诣沈别,沈入内良久,出语惠恕曰:「向择一端布,欲以送卿,而绝无粗者。」惠恕佳其能显非。
南阳有人为生奥博,性殊俭吝。冬至日,女婿谒之,乃设一铜瓶酒,脔獐肉。婿恨其单率,一举尽之,主人愕焉。俛仰命益,如此者再。退而责其女曰:「某郎好酒,故汝常贫。」/壶公曰:此冰山殊难倚仗。

汰侈
吴王阖庐,秋冬至城中,春夏至城外,旦食{鱼且}山,昼游苏台,射于欧陂,驰于游台,兴乐石城,走犬长洲。/壶公曰:亦足以豪。
魏文侯与大夫饮,使公乘不仁为觞政,曰:「饮若不尽,浮之大白。」
武帝起招仙阁于甘泉宫西偏,翠羽麟毫为帘,青琉璃为扇,悬黎、火齐为床,其上悬浮金轻玉之磬,有霞光绣、藻龙绣、连烟绣,有走龙锦、云凤锦、翻鸿锦。阁上烧荃蘼香屑,烧粟许,其气三月不绝。/壶公曰:果是仙阁。
梁孝王好营宫室,作曜华之宫,筑兔园。园有百灵山,山有肤寸石,落猿岩,栖龙岫。又有雁池,池有鹤洲、凫渚。其宫观相连亘数十里,奇果异树,瑰禽怪兽毕备。/壶公曰:名士毕集,自足千秋矣。
马季长居宇器服,多存侈饰,教养生徒常数千许。自坐高堂,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弟子高足传授,鲜有入其室者。/壶公曰:那可入室?
河间王骏马千余匹,以银为槽,窗户之上,玉凤衔铃,金龙吐旆。/壶公曰:马癖。
隋虞孝仁,性奢华。伐辽之役,以骆驼负函盛水,养鱼以自给。/壶公曰:可恨。
于頔为襄州日,点山灯,一上油二千石。/壶公曰:有何光景?
鱼朝恩有洞房,四壁皆安琉璃板,中贮江水及萍藻、诸色鱼虾,号鱼藻洞。/壶公曰:趣。
李德裕好饮惠山泉,自京至常州置递,时号水递。/壶公曰:风流罪过。
王敬弘诸子未尝教以学问,人问之,答曰:「丹朱未应乏教,宁越不闻被捶。」/壶公曰:极是。
王锡年二十四,辞吏部郎,掩扉覃思,室宇萧然,诸子温清,隔帘趋倚。/壶公曰:官早,子早,休早。
刘威硕在蜀,车服饮食,号为侈靡。侍妾数十,能为声乐,悉教诵读鲁灵光殿赋。/壶公曰:大雅。
羊稚舒冬月酿,常令人抱瓮,须臾复易人,酒速成而味好。/壶公曰:可恨。大不近情。
李昌夔在荆州打猎,大修装饰。其妻独孤氏,亦出女队二十人,皆着红紫绣袄子及锦鞍鞯。/壶公曰:趣。
段文昌富贵后,打金莲花盆盛水濯足。或规之,答曰:「人生几何?要酬平生不足也。」/壶公曰:穷措大何其陋也。
世祖兴光楼上施青漆,世谓之青楼。东昏侯曰:「武帝不巧,何不纯用琉璃?」/壶公曰:青楼景雅,琉璃政相反。
郁林王昭业即位,极意赏赐,动百数十万。每见钱,辄曰:「我昔时思汝一文不得,今得用汝。」/壶公曰:才得满志。
炀帝于景华宫征求萤火,得数斗,夜出游山而放之,光遍岩谷。/壶公曰:別有天地非人间。
炀帝观书处,窗户玲珑相望,金铺玉观,辉映溢目,号「闪电窗」。/壶公曰:炀帝能文,此举殊不恶。
唐玄宗置曲清潭,砌以银砖,泥以石粉,贮三辰酒一万车,以赐当制学士。/壶公曰:李青莲作清平调,不闻以此赐之。
外国进火浣布,帝服之,以幸季伦。季伦身敝服候帝,从奴五十人悉衣火浣衫。/壶公曰:以奴方帝,何跋扈乃尔?
石崇妓妾千馀人,择十数人装饰一处,使忽视之,不相分别。刻玉为倒龙佩,索金为凤凰钗。有所召者,不呼姓名,悉听佩声、视钗色,玉声轻者居前,钗色艳者居后,以为行次而进。/壶公曰:卒以绿珠殒躯。
世祖幸芳林园,就虞侍中悰求扁米粣。虞献粣及杂肴数十舆,大官鼎味不及也。上就虞求诸饮食方,虞秘不肯出。上醉后,体不快,虞乃献醒酒鲭鲊,一方而已。/壶公曰:纯是夷风。
谢安于土上营野楼馆,林竹甚盛。每携中外子侄游集,肴馔亦费百金,世颇讥焉。安殊不以屑意。/壶公曰:江左风流,贤者不免。
羊琇性豪侈,费用无复齐限,而屑炭和作兽形,以温酒。洛下豪贵,咸竞效之。
金陵,诸士大夫渊薮,家事鼎铛有七妙:虀可照面,馄饨汤可注研,饼可映字,饭可打擦擦台,湿面可穿结带,饼可作劝盏,寒具嚼着惊动十里人。/壶公曰:种种可口。
羊侃性豪侈,善音律。初赴衡州,于两艖{舟符}起三间通梁水斋,饰以珠玉、锦缋,设帷屏,列女乐,乘潮解缆,临波置酒,缘塘傍水,观者填咽。大同中,有诏命侃延魏使,宾客三百余人,食器皆金玉杂宝。至夕,侍婢百余人俱执金花烛。侃不饮酒而好宾游,终日献酬,同其醉醒。性宽厚,尝南还至涟口,置酒,有客张孺才者,醉于船中,失火延烧七十余艘,所燔金帛不可胜数。侃闻,命酒不辍。孺才惭惧自逃,侃追还,慰喻之加厚。/壶公曰:亦豪亦达。
李昊事前后蜀五十年,资货巨万,奢侈逾度,妓妾百数。尝读王恺、石崇传,曰:「穷俭乞儿,以此为富,可笑,可笑。」/壶公曰:蜀民苦矣。
明帝于月夜宴群臣于园,大官进樱桃,以赤瑛为盘,赐群臣。月下视之,盘与桃同色,群臣皆笑云:「是空盘。」/壶公曰:趣。
李迁哲世为山南豪族,累战功,爵安康郡公。性华侈,厚自奉养,姬妾至数百,生男女凡六十九。缘汉千馀里,第宅相次,令姬人有子者分处其中。迁哲往来游幸,鸣笳导从,纵酒宴酣,极生平之乐。子孙参见,或忘其年名者,披簿审之。/壶公曰:似郭汾阳,不免介胄习气。
鱼弘尝以军功历太守,恒谓人曰:「我为郡有四尽:水中鱼鳖尽,山中麞鹿尽,田中米谷尽,村里人庶尽。」/壺公曰:鱼头可斩。
小宋好客,会宾于广厦,中外设重幕,内列宝炬,百味具备,歌舞俳优相继。观者忘疲,但觉更漏差长。席罢已二宿矣,名曰「不晓天」。大宋居政府,上元夜在书院内读周易,闻小宋点华灯,拥歌妓醉饮,翌日谕所亲,令诮让云:「相公寄语学士,闻昨夜烧灯夜宴,穷极奢侈,不知记得某年上元,同在某州学内,吃齑煮饭时否?」学士笑曰:「却须寄语相公,不知某年同某处吃齑煮饭是为甚底?」/壶公曰:吃齑煮饭,单为拥妓醉饮乎?

忿狷
沈攸之,庆之仲子,元嘉中尝求补白丁,队主刘遵考以形陋黜之。攸之叹曰:「昔孟尝身长六尺为齐相,今求士乃取肥大哉?」已随庆之征讨,累绩封贞阳公。时遵考在御前,攸之谓曰:「形陋人定何如?」帝问故,攸之以实奏,帝为大笑。/壶公曰:世多皮相士,滋苦矣。
范廷召性恶飞鸟,所至弹射殆尽。尤不喜驴鸣,闻声必击杀之乃已。/壶公曰:荀子称性恶,未必无见。
刘蕡,杨嗣复门生也。对策以直言忤时,中官尤所嫉忌。中尉仇士良谓嗣复曰:「奈何以国家科第,放此风汉耶?」嗣复惧而答曰:「嗣复昔与刘蕡及第时,犹未风耳。」/壶公曰:近日绝无风汉。
太祖与王彦超有旧,因幸作坊,召从臣宴射。酒酣谓彦超曰:「卿昔在复州,朕往依卿,何不纳我?」彦超降阶顿首曰:「勺水岂能止神龙耶?」帝大笑。
虞仲翔放弃南方,自恨疏节,骨体不媚,犯上获罪,当长没海隅,生无可与语,死以青蝇为吊客,使天下一人知己者,足以不恨。/壶公曰:数语可痛哭。又曰:既放弃矣,那得有知己?
王彦深不为群从所礼,常怀耻慨,欲以将领自奋。每抚刀曰:「龙泉太阿,汝知我者!」/壶公曰:当令白虹贯日。
萧惠开除少府,意甚不得。寺内所住斋前,有故种花草甚美,悉令剗除,列种白杨树。每谓人曰:「人生不得行胸怀,虽寿百岁,犹为夭也。」/壶公曰:笃论。又曰:白杨萧萧,令人生趣顿尽。
王融自恃人地,三十内望为公辅。夜直中书省,叹曰:「作此寂寂,使邓禹笑人!」/壶公曰:躁甚。
丘车骑初领骁骑将军,不乐武位,谓人曰:「我还东,掘顾荣冢,江南地方数千里,士子风流皆出此中。顾忽引诸伧渡,妨我辈途辙。」/壶公曰:何关诸伧事?
梅侍读晚年躁于禄位,而病足,常抚其足而詈之曰:「是中有鬼,令我不至两府者,汝也!」/壶公曰:我有尊足者存。
秦廷善性憨怪,每阅史,至不平事,必拊案切齿。偶观秦桧杀岳飞,大怒,且骂且拍。其妻劝之曰:「家惟十几,已碎其八,奈何复尔?」秦乘忿叱其妻曰:「不良妇,汝与秦桧通奸,故相为至此?」痛挞之。/壶公曰:桧流毒如此。
陈都宪智性刚而躁,尝坐堂,偶有蝇拂其面,即怒叱从者擒拿。从者纷然,东奔西突,为逐捕状。少顷,俟其怒解,禀问:「拿何人?」乃叱之曰:「是蝇。」有相知者以宽缓为劝,即置一木简,书「戒暴怒」三字于上,以自警。及有触忤者,辄举木简挞之。/壶公曰:好景。
于谦当国,有不如意,辄拊膺曰:「此一腔血,竟洒何地?」/壶公曰:不免以身徇之。
高穀夫人悍妒,无出,置一妾,又禁穀不容入寝。偶留陈循酌,谈及此。夫人放屏后闻之,即出诟。循掀案作怒,以一棒扑夫人仆地,因数之曰:「汝无子,又不容妾,是欲绝高氏之后也。吾当奏闻置汝于法。」自是妒少衰,高得御妾,生一子峘。陆容称之曰:「生峘,陈公一怒之力也。」/壶公曰:此仁者之怒。
王清系掾吏,初授卑官。有异才,累迁嘉兴府同知。以督责海塘有功,擢两淮佥宪。逾半年,请告归。在嘉时,偕太守行香文庙,太守戏指先师,谓公曰:「认得此位老先生否?」清曰:「认得。这老先生人品极高,只是不曾发科。」太守默然。/壶公曰:何等风厉。

谗险
甘茂相秦惠王。惠王爱公孙衍,间与之言曰:「寡人将相子。」甘茂之吏闻之,以告甘茂。甘茂入见王曰:「王得贤相,臣敢再拜贺。」王曰:「子安闻之?」对曰:「犀首告臣。」王怒犀首,逐之。/壶公曰:此非犀首所能料。
李林甫阴贼,谓李适之曰:「华山有金,采之可以富国,顾上未知。」适之信其言,为帝道之。帝以问林甫,林甫对曰:「臣知之旧矣,顾华山陛下本命王气之舍,不可穿治,故不敢以闻。」帝以林甫为忠,而薄适之。/壶公曰:适之乃轻信乎?疏矣。
卢杞忌张镒,时朱泚戍凤翔,当代,杞告上曰:「凤翔将校班秩素高,非宰相、信臣不可镇抚,臣宜行。」帝不许。杞曰:「陛下必以臣容貌寝陋,不为三军所信,惟陛下择之。」帝乃顾镒曰:「文武兼资,望重中外,无易卿者。」乃以中书侍郎为凤翔陇右节度。/壶公曰:杞侃侃正论,孰测其奸?
崔日用初附武三思,已帝崩,惧祸及,即私谒临淄王以自托。且参密谋,平韦氏,诛太平公主,日用俱有力焉。常自言曰:「吾平生作事,惟适时制变,不专始谋。然每一反念,辄若芒刺之在背。」/壶公曰:小人长戚戚。何苦为小人哉?
唐肃宗世,內臣专兵柄,为观军容使,自鱼朝恩始。
唐武宗时,仇士良以观军容使请老,诏可。中人群送还第,谢曰:「诸君善事天子,能听老夫语乎?天子不可令闲暇,暇必观书、见儒臣,则必纳谏,智深虑远,却玩好,省游幸,则吾属恩必薄,而权轻矣。为诸君计,莫若殖货财,盛鹰马,日以毬猎声色蛊其心,使悦不知息,则必斥经术、暗外事,而万机乃在吾握,恩泽权力将焉往哉?」众再拜谢教。按士良用事时,凡杀二王、一妃、四宰相,极贪酷。二十馀年而恩礼不衰,皆此术也。
李义府貌柔恭,与人言嬉怡微笑,而阴贼褊忌。忤意者必中伤之,号曰「李猫」。/壶公曰:宁可逢虎,不可逢猫。
「九金聚粹,共图魑魅之形;孤剑埋光,尚负斗牛之气。」此吕惠卿表也。邪人指正人为邪人如此,人主何以辨之?/壶公曰:安得照胆镜一别之。
高宗将立武后,访之李勣,勣曰:「此陛下家事,何必问外人?」玄宗入武惠妃之谮,废太子,问李林甫,对曰:「此陛下家事,非臣等所宜预。」二人事虽不同,其佞一也。/壶公曰:王者天下为家。埋没此义,令忠臣结舌。
武三思既杀五王,权倾人主。常言:「我不知代间何者谓之善,又何者谓之恶。人但与我善者,即为善人;与我恶者,即为恶人尔。」/壶公曰:应自有臭味。
王莹为义兴太守,代谢超宗。超宗去郡,与莹交恶。还都,就莹父懋求书,属莹求一吏,曰:「丈人一旨,如汤浇雪耳。」及书至,莹竟不许。超宗谐懋,故对诸宾谓懋曰:「汤定不可浇雪。」懋面为之洞赤。懋一日诣超宗,超宗为设精白{鱼邑}、美鲊、麞肚。懋问:「那得许佳味?」超宗诡言:「义兴始见饷。」复阳惊曰:「丈人岂应不得耶?」懋大忿,言于朝,谓莹乏供养,竟坐废。/壶公曰:酷甚,能令慈父变色。
李揆为卢杞所恶,用为入番会盟使。揆辞以老,恐死道路,不能达明命。帝恻然,杞曰:「和戎者,当练达朝事,非揆不可。且使揆,则异时年少于揆者不敢辞。」揆遂行,至番,酋长曰:「闻唐有第一人李揆,公是否?」揆畏留,因绐之曰:「彼李揆安肯来耶?」/壶公曰:杞惯以此陷人。
高祖山陵还,帝欲作乐,复令议其可不。斛斯徵曰:「孝经云:闻乐不乐。闻尚不乐,其况作乎?」郑译曰:「既云闻乐,明即非无,止可不乐,何容不奏?」帝遂依译议。/壶公曰:帝欲之矣,何必议?
何泽外虽直言,而内实邪佞。尝于內殿起居,班退独留,以笏叩颡,北面而呼曰:「明主,明主!」/壶公曰:趣,趣,趣!
秦桧凡论人章奏,皆自操,以授言者。识之者曰:「此老秦笔也。」/壶公曰:桧锋不可当。
黄淮好诋毁同列。一日,便殿未入侍,宣庙问谁何在。东杨对曰:「淮素病瘵,瘵能染人。」有旨免奏对。/壶公曰:妙在以人治人。
于谦为本兵,荐其属王伟为本部侍郎。伟每伺公过误,密奏。一日,景帝召谦,授以伟奏。谦出,伟下堂迎问曰:「今日圣谕何事?」谦笑曰:「某有失处,贤弟面言,未敢不从。曷忍至此?」出奏示,伟局蹐无地。/壶公曰:弯羿之弓,何面目相对?

尤悔
顺帝裨齐,百官陪列。王琨攀帝轮恸哭曰:「人以寿为欢,老臣以寿为戚。既不能先驱蝼蚁,乃频见此事。」/壶公曰:祈死者,未必无见。
沈攸之晚好读书,史、汉事多所记忆。每叹曰:「早知穷达由命,悔不十年读书。」/壶公曰:读书十年,此人间清福,上帝所吝。
谢述为义康长史,与刘湛共事,已湛被诛,义康亦外镇。将行,叹曰:「谢述惟劝吾退,刘湛惟劝吾进。述亡而湛存,宜吾之得罪也。」/壶公曰:到此忠佞了然,何嗟及矣。
齐高帝有故吏竺景秀,尝以过系作部。高帝语荀伯玉:「卿比看景秀否?」答曰:「数往候之,备加责诮。景秀言:若许某自新,则吞刀刮肠,饮灰沈胃。」帝善其言,乃释之。
令狐绹曾以旧事访于庭筠,对曰:「事出南华,非僻书也。或冀相公燮理之暇,时宜览古。」绹益怒,奏庭筠有才无行,卒不登第。庭筠有诗曰:「因知此恨人多积,悔读南华第二篇。」/壶公曰:做相公那知庄子?
陆平原在洛,夏月忽思齐东头竹筱中饮,语刘宝曰:「吾思乡转深矣。」/壶公曰:知进而不知退,徒思何益?
晋阳陷败,王晞与周志避周兵,东北走,山路险迥,惧有劫贼。而晞温酒服膏,曾不一废,每未肯去。行侣尤之,晞曰:「莫尤我,我行事若不悔,久作三公矣。」/壶公曰:襄阳围急,似道尚与群妾斗百草。
元和初,达官与中外之亲为婚者,先已涉溱洧之讥。就礼之夕,傧相张仲素作催妆诗曰:「舜耕余草木,禹凿旧山川。」久之,女家乃悟曰:「张九张九,舜禹之事,吾知之矣。」于是群客大笑。
哀帝时,魏博罗绍威以牙军之逼,召朱全忠。全忠殪八千余家,其馀攻讨悉平。全忠留魏半年,绍威供亿,所杀牛羊豕近七十万,资粮称是,所赂遗又近百万。比全忠之去,蓄积为之一空。绍威虽除其逼,而魏兵自是衰弱。绍威悔之,谓人曰:「合六州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错也。」/壶公曰:全为朱三作计。
黄德润事阜陵,人或议其循默。淳熙末,上将内禅,一日朝退,留二府赐坐,从容谕及倦勤之意。诸公交赞,公独无语。上顾曰:「卿以为何如?」对曰:「皇太子圣德,诚克负荷。顾李氏不足母天下,宜留圣虑。」上愕然色变。公徐奏:「陛下问臣,臣不敢自默。然臣既出此语,自今不得复觐清光。陛下异日思臣之言,欲复见臣,亦不可得矣。」退即求去甚力。后寿皇在重华宫,每抚几叹曰:「悔不用黄洽之言。」或至泪下。
洪景庐在翰苑日,尝入直,值制诏沓至,凡视二十馀草,事竟,小步庭间。一老人负暄花阴。问之,是京师人,累世为院吏,今已八十馀,幼时及识元祐间诸学士,今子孙复为吏,故养老于此。因言:「闻今日文书甚多,学士必大劳神。」洪喜其言,告以今日草二十馀制,皆已毕。老人复颂曰:「学士才思敏速,真不多见。」洪矜之云:「苏学士想亦不过如此速耳。」老人复首肯咨嗟曰:「苏学士敏速亦不过此,但不曾检阅书册。」洪为赧然,自恨失言。/壶公曰:依样葫芦,久为老吏所窥。
尹少稷博学工文,杜门读书,不汲汲于仕进。后乃附丽汤思退,力排张魏公,以是除谏议,公论始薄之。后贬岭南累年,蒙恩北归。周益公素与之善,便道来访,谓益公曰:「某三十年闭户读书,养得少名,思之不审,所得于彼者几何?而破坏扫地,虽悔何及!」怅然者久之。益公每举以为士大夫之戒。/壶公曰:士子如处女,此身一败,那可复赎?
尚书王复怒众武弁,骂曰:「此辈皆狗母所生。」一千户禀曰:「宋某之母乃太宗皇帝永宁公主。」王惭悔。
太学生虎臣上疏谏:万岁山勿架棕棚。宪庙奇之,祭酒费訚不知也,惧贾祸,乃会六堂,鸣鼓声罪,铁索锁项以待。俄官校宣臣至左顺门,传温旨劳之曰:「尔言是,棕棚即拆卸。」訚闻大惭。/壶公曰:何颜对六堂生?
黄才伯诗有「倦游却忆少年事,笑拥如花歌落梅」,自注云:「欲尽理还之喻。」盖此公作美官讲学,恐人得而持之也。词林传以为笑。/壶公曰:此皆穿窬之类也。
方献夫赐告里居,遂以广田益宅为务。有缁庐,地胜屋多,方因规为己业,假官府法,驱逐僧释一空。主僧有识,晓诗,濒行大书一律于壁曰:「慌忙收拾旧袈裟,点检行囊没一些。袖拂白云归洞口,担挑明月到天涯。可怜松顶新巢鹤,孤负篱边旧种花。吩咐犬猫随我去,莫教流落俗人家。」/壶公曰:真道学。
霍尚书韬亦尝取寺基为宅,浼县令逐僧。僧去,书于壁云:「学士家移和尚寺,会元妻卧老僧床。」霍愧而止。/壶公曰:真道学。

纰漏
庄黑犬人字长子曰「盗」,少子曰「殴」。盗出行,其父在后追呼之曰:「盗,盗!」吏闻,因缚之。其父呼殴喻吏,遽而声不博,但言「殴、殴」,吏因殴之,几殪。/壶公曰:建酉名「奴奴」,可抗主乎?
康庄长者,字童曰「善搏」,字犬曰「善噬」。宾客不过其门者三年。长者怪而问之,乃实对。于是改之,宾客复往。/壶公曰:邑有遗腹子,名之曰「父没」。后兄生一子,因名之曰「父在」。
齐有田果者,命狗曰「富」,命子为「乐」。将欲祭也,狗入室,果呼之「富出!」巫曰:「不祥也。」家果大祸。长子死,哭曰「乐乎!」而不似悲也。/壶公曰:名之误人如是。
宋有澄子者,亡其缁衣,顺途以求之。见妇人衣缁衣焉,援之而弗舍,曰:「而以是偿我矣。」妇人曰:「公虽亡缁衣,然此吾所自为者也。」澄子曰:「而弗如速以偿我矣。我昔所亡者纺缁也,今子所衣者禅缁也。以禅缁而当我之纺缁也,而岂有不得哉?」/壶公曰:澄子之意甚平。
郑县人卖豚,人问其价,曰:「道远日暮,安假语汝?」
郑人使其妻为裤,请式,曰:「象故裤。」妻乃毁其新者,令如故裤。/壶公曰:贤哉妻也,如其式矣。
楚王佩玦遂兔,患其破也,因佩两玦以为豫。两玦相触,破乃愈迅。/壶公曰:楚王有远虑。
齐人有谓齐王曰:「河伯,大神也。王何不试与之遇乎?臣请使王遇之。」为坛场大水之上,而与王立之焉。有间,大鱼动,因曰:「此河伯。」/壶公曰:尚有大鱼。炉火之事,则绝无影响矣。
齐棠公之妻,东郭偃之姐也。东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吊焉。见棠妻而美之,使偃取之,偃不可。武子筮之,示陈文子。文子曰:「夫从风,风陨,妻不可娶也。」崔子曰:「娶也何害?先夫当之矣。」遂娶之。/壶公曰:里有杀三夫者,未尝五月而寡。
宋人有游于道得人遗契者,归而藏之,密数其齿,告邻人曰:「吾富可待矣。」
昔齐人有欲金者,清旦衣冠而之市,适鬻金者之所,因攫其金而去。吏捕得之,问曰:「人皆在焉,子攫人之金何?」对曰:「取金之时,不见人,徒见金。」/壶公曰:金果不可见,使人心乱。
鲁之南鄙,人有吴虑者,冬陶夏耕,自比于舜。/壶公曰:真舜,真舜!但不遇尧耳。
苍梧绕娶妻而美,以让其兄。/壶公曰:兄受之乎?愧伯夷矣。
滑石梁性畏,见己之影,以为鬼也,惊而死。
昔王池国有民,婿面奇丑,妇国色,鼻齆。婿乃求媚,此妇终不肯迎顾。遂往西市无价名誉而熏之,还入其室。妇既齆,岂知分香臭哉?
博士买驴,书券三纸,未有驴字。/壶公曰:今时艺多摹此格。
陈思王《武帝诔》「遂深永蛰之思」,潘安仁《悼亡赋》「乃怆手泽之遗」,是方父于虫,匹妇于考也。/壶公曰:二君何说之辞?
卫人有夫妻祷者,而祝曰:「使我无故得百束布。」其夫曰:「何少也?」对曰:「益是,子将以买妾。」/壶公曰:妒妇巧于防微。
客有教燕王为不死之道者。王使人学之,所使学者未及学,而客死。王大怒,诛之。王不知客之欺己,而诛学者之晚也。
郑人有相与争年者,其一人曰:「我与黄帝之兄同年。」讼此而不决,以后息者为胜耳。/壶公曰:后息者必胜,千古一律。
秦昭王令工施钩梯,而上华山。以松柏之心为博,箭长八尺,棋长八寸,而勒之曰:「昭王尝与天神博于此矣。」/壶公曰:功德碑皆此类也。
刘表攻西鄂,柏孝长在围城中。始闻兵攻声,恐甚,入闭户,伏床牵被覆头。至半日,才敢出,面其明,侧立而听。二日往出户,问消息,更四五日,乃更负楯亲斗。谓子绪曰:「乃今知勇可习也。」/壶公曰:孝长可当一面。
晋之平吴也,晋将周旨生获吴都督孙歆。时王濬奏捷,先列上得孙歆头。未几,杜预使人以生歆送至洛中,士大夫为之传笑。/壶公曰:从来露布都是如此,难得生歆作证。
库狄伏连愚陋,居恒患蝇,杖门者曰:「何故听入。」/壶公曰:凡入宦门者,非蝇而何?
苏威政尚苛细,尝作五教,使民无长幼悉诵之。遂激变江南,至有生脔县令而啖其肉者,或执长史抽其肠而杀之。曰:「更能使我诵五教不?」/壶公曰:五教是何等文字?
徐之才精医术而无行,武成时,位仆射。尝语人曰:「我在江东见徐勉作仆射,朝士莫不佞之。今我亦是徐仆射,无一人佞我,何由可活?」/壶公曰:无行仆射,竟无人肯佞,犹是三代之风。
刘韫,宋宗室,人才凡鄙,为湘、雍二州刺史。尝使善画者图其出行,卤簿羽仪,时自披玩。一日,以图示蔡兴宗,兴宗戏之,阳若不解者,指韫象问曰:「此何人而在舆上?」韫曰:「正是我。」/壶公曰:那个士夫无待漏图?难怪一韫。
范晔尝言死者神灭,欲著无鬼论。及坐孔熙先狱将伏诛,乃与徐湛之书曰:「当相从地下。」又语人曰:「寄语何仆射,天下决无佛鬼。若有灵,自当相报。」其谬乱如此。/壶公曰:作此举止,鬼已先夺其魄矣。
张种为无锡令,有重囚,种以天寒怜之,呼出令曝日。俄而失之。/壶公曰:趣。
窦怀贞谐结宦竖,或见无须者,每误为之礼。/壶公曰:当是情之所钟,误处亦适。
宗楚客尝密谓其党曰:「始吾在卑位,则爱宰相;及位宰相,又思作天子,得南面一日足矣。」以是外附韦氏,阴蓄逆谋,旋败。/壶公曰:作天子,必思神仙。
漳州界有一水,号乌脚溪,涉者足皆如墨。数十里间,水皆不可饮,饮则病瘴。行人皆载水自随。梅龙图公仪宦州县时,沿牒至漳州。素多病,预忧瘴疠方害。至乌脚溪,使数人肩荷之,以物蒙身,恐为毒水所沾。兢惕过甚,睢盱瞿铄,忽堕水中,至于没顶。乃出之,举体黑如昆仑,自谓必死。然自此宿病尽除,顿觉康健,无复昔之羸瘵,又不知何也。/壶公曰:黑汉反健。
结赞入寇泾陇,邠之民荡然尽矣。诸将曾不得一俘,但贺贼出塞而已。/壶公曰:千古一律。
张角作乱,向栩上便宜:不须兴兵,但遣将于河上,北向读孝经,贼自消灭。/壶公曰:王钦若读道德经,输此一筹。
王莽败,张疏客池阳,知有贼,当去;会反支日,不去,因为贼所杀。/壶公曰:贼杀腐儒,贤贼也。
李少君病死,武帝以为化去,不死也。而使黄锺史宽舒受其方。/壶公曰:意或求其死方,但少君无寻处耳。
汝南郑伯敬,行必矩步,坐必端膝,呵叱狗马,终不言死。行道闻凶,解驾留止,还归触忌,寄宿乡亭。后坐事见杀。/壶公曰:腐得好。
晋兵薄汴,友贞召宰相谋之。郑珏请自怀传国宝诈降,以纾国难。友贞曰:「今日固不敢爱宝,但如卿此策,竟可了否?」珏俯首久之,曰:「但恐未了。」左右皆缩颈而笑。/壶公曰:竟了此矣。
陈寿将为三国志,谓丁梁州曰:「若觅千斛米见借,当为尊公作佳传。」丁不与米,遂不为立传,时论以此少之。梁州是敬礼子。/壶公曰:文人无行。
王濬冲典选,未尝进寒素,退虚名。与时浮沉,门调户选而已。/壶公曰:得典选活法,流传于今。
刘义基封营道侯,凡鄙无识。始兴王濬谓义基曰:「陆士衡诗云“营道无烈心”,其意若何?」义基答曰:「下官初不识士衡,何忽见苦?」/壶公曰:妙,妙!
袁淑尝诣彭城王,彭城问其年,淑答曰:「邓仲华拜衮之岁。」彭城曰:「身不识也」。淑又曰:「陆机入洛之年。」彭城曰:「身不读书,何为作才语见向?」/壶公曰:袁淑太俗。
吕申公素喜释氏之学。及为相,务简静,罕与士大夫接,惟能谈禅者多得从游。于是好进之徒,往往幅巾道袍,日游禅寺,随僧斋粥,谈说理性,觊以自售。时人谓之「禅钻」。/壶公曰:钻得雅淡。
王思性少信。时有吏,父病笃,近在外舍,自白求假。思疑其不实,发怒曰:「世有思妇病母者,岂此谓乎?」遂不与假。吏父明日死,思无恨意。
唐玄宗既用牛仙客为相,颇忧时议,因访于高力士。力士曰:「仙客出于胥吏,非宰相器。」上大怒曰:「即当用康辩。」盖一时恚怒之辞。或窃报辩,辩闻,谓信然,翌日盛服趋朝,既就列,延颈冀有成命。观之者无不掩口。辩为将作大匠,多巧思,尤能知地,尝谓人曰:「我居是宅中,不为宰相邪?」闻之者盖为嗤笑。/壶公曰:康辩岂不贤于仙客乎?
裴灿为胶州刺史,时青州叛贼耿翔,受萧衍假署,寇乱三齐。灿唯高谈虚论,不事防御之术。翔乘其无备,掩袭州城。左右言贼至,灿云:「岂有此理?」左右又言已入州门,灿乃徐云:「耿王可引上厅事,自余部众且付城外。」寻为翔所害,送首萧衍。
库狄干不知书,署名为干字,逆上画之,时人谓之「穿锥」。又有武将王周者,署名先为吉,而后成其外。/壶公曰:羲、献之法。
段孝言为吏部尚书,既无深鉴,又持物不平,抽擢之徒非贿则旧。有将作丞崔成,忽于众中抗言曰:「尚书,天下尚书,岂独段家尚书也?」/壶公曰:今认真之夫,安得此丞唤醒?
崔颂性多疑,在鄜州官舍,尝召圬墁者治堂室,以帛蒙其目。
王景咸在邢州日,使者王班至,景咸劝班酒,曰:「王班请满饮。」典客曰:「是使者姓名也。」景咸悟曰:「我意王班是官尔,何不早谕我?」/壶公曰:王班名奇,讹作官名尤奇。
苏威立条章,每岁责人间五品不逊,或答者乃云:「管内无五品家,不相应领。」/壶公曰:条章奇,讹作五品家尤奇。
燕荣尝按部,道次见丛荆,堪为笞箠,命取之,辄以试人。或自陈无咎,荣曰:「后有罪当免。」及后犯细过,将挝之,人曰:「前日被杖,许有罪宥之。」荣曰:「无过尚尔,况有过耶?」/壶公曰:趣。待左右宜此。
石勒以参军樊坦清贫,擢授章武内史。既而入辞,勒见坦衣冠敝坏,大惊曰:「樊参军何贫之甚也?」坦甚诚朴,率然而对曰:「顷遭羯贼无道,资财荡尽。」勒笑曰:「羯贼乃尔暴掠邪?今当相偿耳。」坦大惧,叩头泣谢。勒曰:「孤律自防俗士,不关卿辈老书生。」/壶公曰:石勒可儿。
张丞相好草书而不工,当时流辈皆讥笑之。丞相自若也。一日得句,索笔疾书,满纸龙蛇飞动。使侄录之,当波险处,侄罔然而止,执所书问曰:「此何字也?」丞相熟视久之,亦自不识,诟其侄曰:「胡不早问,致予忘之?」/壶公曰:才是草圣。
张率善属文,年十六,诗赋颂已及二千余首。有虞讷者见而诋之,率乃一旦焚毁,更为诗示讷。诡云:「此沈约作也。」讷便句句嗟称,无字不善。率徐曰:「是吾作耳。」讷大惭。/壶公曰:世皆虞讷,毋宁藏之名山。
翁肃,闽人,守江州。昏耄,代者至。既交割,犹居右席,代者不校也。罢起转身,复将入州宅。代者揽衣止之曰:「这个使不得。」/壶公曰:得无伪昏耄乎?
孔纬拜官,教坊优伶继至,各求利市。石野猪独先行列,公有所赐,谓曰:「宅中甚阙,不得厚致。若有诸,野猪幸勿言也。」复有一伶继来,公索其笛,唤近阶,指笛窍问之曰:「何者是浣溪沙孔笼子?」笛伶大笑之。/壶公曰:绝趣。
宋仁宗时,大名府有营兵,背生肉,蜿蜒如龙。时程天球判大名,见之,骇曰:「此大犯禁。」乃囚其人于狱,具奏于朝。上览其奏,笑曰:「此赘耳,何罪?」即令释之。/壶公曰:法应笞背,孰令之赘?
叱罗协为中外府长史,形貌瘦小,举止褊急。既以得志,每自矜高。朝士有来请事者,辄云:「汝不解,吾今教汝。」及其所言,多乖事衷,当时莫不笑之。/壶公曰:戴纱帽的多肯教人。
张融与从叔永书:「昔求三吴一丞,虽属舛错,今闻南康缺守,应得之不?融不知阶级,阶级亦可不知融。政以求丞不得,所以求郡,求郡不得,亦可复求丞。」/壶公曰:意之所欲,何论阶级?
隋内史柳骞之奏事好错,尝有周家公主衰请出家,骞之奏云:「周家公主上表求作道人。」上大笑。及出,卢仆射问之曰:「奏事若为错?」骞之复错答曰:「周家公主欲得还族。」
李邕尝不许萧诚书,诚乃诈作古帖,令纸故暗,持示邕曰:「此乃右军真迹,如何?」邕看称善。诚以实告之,邕复取视,曰:「细看亦未能好。」/壶公曰:北海作此态乎?可恨。
庐陵王薨,子应蠢呆无知识,检阅内库珍物,见金铤,问左右曰:「此可食否?」答曰:「不可。」应曰:「既不可食,并乞汝。」
邵陵王纶为南徐州,轻躁酷虐,民不能堪。一日出行,道逢丧车,夺孝子服着之,匍匐号叫,以为笑乐。帝闻而严责之。纶顽慢逾甚,乃取一老公短瘦类帝者,加以衮冕,置之高坐,朝以为君,自陈无罪。因使就坐,剥褫捶之于庭。事闻,赐死。
杨国忠出使江浙,逾年,妇在家产男,名朏。国忠归,妇告以远念成疾,忽昼梦尔我交会,因得孕。国忠以为夫妇相念,情感所致,欢然不疑。/壶公曰:国忠有相度。
李益字君虞,世称李十郎。少有痴病,而多猜忌,防闲妻妾过为苛酷。每夜散灰扃户。时谓妒痴。
吴中一士登科,即于省中娶妾。同年友问曰:「新人安在?」答曰:「寄于湖上萧寺。」同年云:「僧俗恐不便。」答曰:「已扃之矣。」同年云:「其如水火何?」答曰:「锁钥乃付彼处。」/壶公曰:皈依僧。
顾恺读父书,每句应诺。/壶公曰:痴。
倪云林性好洁,文房什物,两童轮转拂尘,须臾勿停。庭前有梧桐树,旦夕汲水揩洗,竟至槁死。尝留友人宿斋中,虑有污损,夜三四起潜听焉。微闻嗽声,大恶之。凌晨令童索痰痕不得,童惧笞,拾败叶上有积垢似痰痕以塞责。倪掩鼻闭目,令持弃三里外。/壶公曰:何乃自苦?
陆诗伯曾咏枇杷树云:「一株枇杷树,两个大丫叉。」后韵未成,吴匏庵请续之曰:「未结黄金果,先开白玉花。」陆摇首曰:「殊脂粉气。」/壶公曰:山人强项,自爱其丸。
倪云林每盥头,易水数次。冠服着时,数十次振拂。尝眷歌姬赵买儿,留宿别业中,心疑其不洁,俾之浴。既登榻,以手自顶至踵,且扪且嗅。扪至阴,有秽气,复俾浴。凡再三,东方既白,不复作巫山之梦,徒赠以金。赵或自谈,必至绝倒。/壶公曰:不俗。
郭洗马入洛,听妓歌,大称佳。石季伦问何曲,郭曰:「不知。」季伦笑曰:「不知安得言佳?」郭曰:「譬如见西施,何必识姓,然后知美?」/壶公曰:郭定知音。
周定州刺史孙彦高,被突厥围城,不敢诣厅,文符须徵发者,于小窗接入,锁州宅门。及报贼登垒,乃身入柜中,令奴曰:「牢掌钥匙,贼来慎勿与。」/壶公曰:北门锁钥,非孙不可。
杭州参军独孤守忠,领租船赴都,夜半急集船人,至则无他语,但曰:「逆风必不得张帆。」/壶公曰:未可尽非。
德清有马主簿,本富家子,愚不谙事。忽一晚三更时,扣大令门甚急。令以为非火即盗,惊惶而出。簿云:我思四月间田蚕两值,百姓甚忙。何不出示,使百姓四月种田,十月养蚕,何如?」令曰:「十月间安得有叶?」簿无以对,徐云:「夜深矣,请睡罢。」自此后,每夜出,其妻必诒以倭子在外,不可出。遇圣节,其妻曰:「可出行礼。」簿摇手曰:「且慢,且慢,有倭子在外。」/壶公曰:此簿无他肠,簿中鸾凤。
尹旻偕卿贰,欲诣汪直,属王越为介,私问:「跪否?」越曰:「安有六卿跪人者乎?」越先入,旻阴伺,越跪白叩头。及旻等入,皆跪。越尤旻,旻曰:「吾见人跪,特效之耳。」/壶公曰:盛世风景,同心同德。
陈献章入内室,必请命于太夫人曰:「献章求嗣。」常熟周木尝朝叩父寝室,父问谁,曰:「周木问安。」父不应。顷之,又往曰:「周木问安。」父怒起,叱之曰:「老人酣寝,何用问为?」时人取以为对曰:「周木问安,献章求嗣。」/壶公曰:余恶道学,惧其转伪转腐。
刘生者,好夸诩,常往吊无锡邹氏。客叩曰:「君来何晏?」生曰:「昨与顾状元同舟联句。直至丙夜,是以晏耳。」小顷,顾九和至,问先生何姓,客曰:「此昨夜联句之人也。」生默然。他日,又与华氏子弟游惠山,手持华光禄一扇,群知其伪也,不发。时光禄养疴山房,徐引入,揖坐。生不知为光禄,因示以扇。光禄曰:「此华某作,先生何自求之?」生曰:「与仆交好二十年,何事于求?」光禄曰:「得无妄言?」生曰:「妄言当创其舌。」众笑曰:「此公即华光禄也。」相与哄堂。/壶公曰:山人可耐,说缙绅不住口,不可耐。又曰:山人一种,豺虎不食。
一儒者谈万物一体,忽有腐儒进曰:「设遇猛虎,此时何以一体?」又一腐儒解之曰:「有道之人,尚且降龙伏虎,即遇猛虎,必能骑在虎背,决不为虎所食。」周海门笑而语之曰:「骑在虎背,还是两体,定是食下虎肚,方是一体。」闻者大笑。/壶公曰:候虎撒屎,才是一了百当。
藩司吴梦蜚家有怪,时出以窃饮食,间窃衣饰金银。吳厌苦之,偶诉监司徐公,徐曰:「邪不胜正。」朱书「修身为本」四大字,令贴堂中。鬼见拍手揶揄,且出秽语,徐大怍。/壶公曰:此黠鬼,不为道学所愚。
许子伯与友人言次,因及汉无统嗣,幸臣专朝,世俗衰薄,贤者放退。慨然据地悲哭。时称许伯哭世。/壶公曰:一片热心。
翟耆年好奇,巾服一如唐人,自名唐装。一日往见许彦周,彦周髽髻,着犊鼻裤,蹑高屐出迎。翟愕然,彦周徐曰:「吾晋装也。公何怪?」
周用斋偶有迎谒,道中为一门子所诱,识其味。既归乡,童仆皆蔑远之,独老门公殷勤启事,遂与之昵,无节,因病死。/壶公曰:老门最毒。
吴徵士召至京师,尝以两手大指、食指作圈曰:「令太极图常在眼前。」长安浮薄少年,竟以芦菔投其中戏侮之。公亦不顾。/壶公曰:芦菔正是导师,惜当面蹉过。
娄谅自负道学,佩一象环,名「太极圈」。桑悦怪而作色曰:「吾今乃知太极匾而中虚。」作太极诉冤状,一时传诵。/壶公曰:孔子佩象环五寸,是太极圈否?
迂公出,遭酒人于道,见欧,但叉手听之,终不发言。或问公何意,曰:「倘毙我,彼自抵命,吾正欲其尔尔。」/壶公曰:高见。
有偷儿瞰迂公室,公适归,遇之。偷儿大恐,弃其所衣羊裘而遁。公拾得之,大喜,自是羊裘在念。入城,虽丙夜必归,至家,门庭晏然,必蹙额曰:「何无贼?」/壶公曰:是道学。

惑溺
李少君以祀灶却老方见武帝,帝深信,为少君数百岁人也。尝言见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枣如瓜。未几病死,帝独以为化去不死。/壶公曰:礼斗祀鬼,尽幻何益?
齐人少翁,以鬼神方见帝,拜文成将军。居岁余,方衰,神不至,为帛书以饭牛,佯弗知也。言此牛腹中有奇,杀而视之,得书,书言甚怪,天子弗信。有识其手书者诘之,果伪。于是诛文成而隐之。/壶公曰:石鼠之技穷矣。
柏夫人有宠,张后罕得进见。宣帝尝卧疾,后往省病,帝曰:「老物可憎,何烦出也。」后惭恚,不食,将自杀。诸子亦不食。帝惊而致谢,后乃止。常退而谓人曰:「老物不足惜,虑困我好儿耳。」/壶公曰:老物定须有儿。
高骈有所爱马死,圉人俱求救于吕用之,用之乃见骈,曰:「用之尝有事,命至淮东。隋将陈仁杲诉以无马,令公大乌且望一借。」顷,厩吏报云:「大乌汗发。」骈徐应之曰:「吾以借大司徒矣。」俄而告毙。/壶公曰:高骈似有血性男子,为妖人所惑,几无人理。
赵积善夤缘,性躁率。天圣中厚结刘美人家婢,致位枢府。命未下,人驰告积,积急问曰:「东头?西头?」盖意在中书也。闻者传以为笑。/壶公曰:婢作举主,应在中书。
顾恺之痴信小术。桓玄恒以一柳叶绐之,曰:「此蝉翳叶也。以自蔽,人不见己。」恺之引叶蔽己,玄佯眯而溺之。恺之信玄不见己,受溺而珍叶焉。/壶公曰:灵宝爽人。
阴铿父子春,当官颇廉,而身积污秽,衣垢不浣,足数年一洗,每洗则失财败事。在梁州以洗足致州败云。/壶公曰:传语辽阳官,不许洗足。
许之遂揭座上小爵至觥船,凡饮皆竭,随即置于怀。有银海受一斗以上,以手捧而饮尽,踏其海,卷抱之,索马而去。钧使人视弘泰,方箕踞坐,秤所得银器贰百余两,不觉大笑。/壶公曰:泰奇,钧更奇。
陈彭年被章圣深遇,赞佞符瑞,急希进用。当其役,虑时随寒暑,燥湿不知也。会日浣,乘闲步廊庑间,忽见红英堕地,讶曰:「何花?」左右曰:「石榴花耳。」彭年曰:「此有榴树耶?」乃弥年所居僦地也。/壶公曰:沉宦海者,并自家痛痒亦不得知。
灵帝尝于西园弄狗,狗着进贤冠带绶,以为笑乐。有一狗突入司徒府门,见者莫不惊怪。/壶公曰:尔时公卿大夫,断断狗不如也。此弄臣非异狗,灵之为灵也久矣。
燕人李季好远出,其妻私有通于士。季突至,士在内中,妻患之,其室妇曰:「令公子裸而解发,直出门,吾属佯不见也。」于是公子从其计,疾走出门。季曰:「是何人也?」家室皆曰无有。季曰:「吾见鬼乎?」妇人曰:「然!」「为之奈何?」曰:「取五姓之矢浴之。」季曰:「诺。」乃浴以矢。/壶公曰:季真见鬼。
王晞无子,孝昭将赐之妾,使小黄门就宅宣旨。皇后相闻晞妻,晞令妻答,妻终不言,晞以手拊胸而退,帝闻之笑。/壶公曰:晞得自在。
北齐并州有士族,好为可笑诗赋,轻蔑邢、魏诸公。众共嘲弄,虚相称赞,必击牛酾酒延之。其妻明鉴人也,泣而谏之。此人叹曰:「才华不为妻子所容,何况行路!」/壶公曰:从来诗赋,非牛酒不行。
范汪至能啖梅,有人致一斛奁,须臾啖尽。/壶公曰:不可解。
何佟之性好洁,一日之中,洗涤者十余过,犹恨不足。人称为水淫。/壶公曰:趣。
玄宗不好琴,尝一听弄,未毕,叱琴者出。谓内侍曰:「速令花奴将羯鼓来,为我解秽。」/壶公曰:张曲江,琴也;林甫、国忠,殆羯鼓乎?
李纳性辨急,酷尚弈棋,每下子,安详极于宽缓。有时躁怒,家人辈则密以棋具陈于前,纳睹便欣然改容,取子布算,都忘其恚。
宋子京多内宠,后庭曳罗绮者甚众。尝宴于锦江,微寒,命取半臂。诸婢各送一枚,凡十余枚,皆至。子京视之茫然,恐有厚薄之嫌,竟不取服,忍冻而归。/壶公曰:亦是一适。
米元章在真州,尝谒蔡攸於舟中。攸出右军《王略帖》示之,元章惊叹,求以他书易之,攸有难色。元章曰:「若不见从,某即投此江死矣。」因大呼,据船舷欲堕,攸遂与之。/壶公曰:奇颠。
米芾方择婿,会建康段拂,字去尘,芾择之,曰:「既拂矣,又去尘,真吾婿也。」以女妻之。
秦少游云:娼有眇一目者,贫不能自赡。乃西游京师。有少年从数骑出河上,见而悦之,遂大嬖幸,取置别第中。嗫嚅伺奉,惟恐不当其意。有书生嘲之,少年忿曰:「自余得若人,还视世之女子,无不馀一目者。夫佳目得一足矣,奚以多为?」/壶公曰:奇赏。
里尹管解罪僧赴戍,僧故黜,中道夜酒,里尹致沉醉。鼾睡已,取刀髡其首,启绁己索,反绁尹项而逸。凌晨,里尹寤,求僧不得,自摩其首髡,又索在项,则大诧惊曰:「僧固在是,我今何在耶?」/壶公曰:我丧我。
世庙时通州虏急,怒大司马丁汝夔,置之辟。缙绅见而叹曰:「仕途之险如此,有何宦情?」中一人笑曰:「若使兵部尚书,一日杀一个,只索拋却;若使一月杀一个,还要做他。」
刘焘家马捷于犬,犬大于马;妇作男装,男作妇装。/壶公曰:亦有景。
罗玘为文,率奇古险怪。居金陵时,每有撰造,必栖踞乔木之巅,遐思天想。或时闭坐一室,客于隙间窥见,其容色枯槁,有死人气,皆缓履出。都穆乞伊考志铭,铭成,语穆曰:「我为此铭,冥去四五度矣。」/壶公曰:了无生气。
张元祯语陆深曰:「予自少登朝,见士大夫凡三变,初讲政事,后讲文章,今则专讲命矣。」/壶公曰:讲命还涉休咎,今讲笑话。
严嵩溺爱其子,诸曹以事白,初尚曰:「与小儿语。」至后曰:「与东楼语。」东楼,世蕃别号也。
许庄敏曰:「官,朝廷物也,来若被衣,去若解带,岂吾肢体若乎?近见士夫因失官愤懑而死,亦惑矣。」/壶公曰:一披断不可解。
楚中有笃于男色者,见一美姬姿态绝伦,乃叹曰:「可惜是妇人耳。」/壶公曰:未可尽非。
一庸妄人葬地,自标曰「太极图」。/壶公曰:此是无极。

仇隙
项羽败垓下,至乌江自刎。时王翳取其头,余骑争项王,相杀者数十人。最后杨喜、吕马童、吕胜、杨武各得一体,五人共会其体,皆是,乃封五人侯。/壶公曰:力可恃乎!
楚灵王次乾溪,为乐不归。吴伐楚,杀太子禄,从王者闻变,皆溃去。王闻太子死也,自投车下曰:「余杀人之子多矣,能无及此!」/壶公曰:天道不爽,何嗟及矣。
王融谋奉竟陵王子良,赐死。时太学生魏准实主融谋。融诛,准惧而死,举体尽膏,时人谓其胆破。
刘湛自负才气,文帝征入朝辅政,专恣无忌。每入云龙门,御者便解驾,左右随意分散,不夕不出,以此为常。帝稍嫌之,尝谓左右曰:「刘班初自西还,吾与语,恒看日早晚,惟恐其去。比入,亦看日早晚,惟恐其不去。」湛小字班虎。未几,湛被祸。/壶公曰:帝言可味。
汉刘铢恶史弘肇、杨邠。于是李业谮二人于帝而杀之,铢喜,谓业曰:「君可谓偻罗几矣。」偻罗,俗言滑也。
郗昂与韦陟友善,因话国朝宰相,陟曰:「谁最无德了」昂误对曰:「韦安石。」已而惊走,出逢吉温于街中。温问:「何此仓遑?」答曰:「适与韦尚书话国朝宰相最无德者,本欲言吉顼,误云韦安石。」既知失言,复鞭马而走,抵房相之第,琯执手慰问之,复以房融为对。昂有时称,忽一日触犯三人,举朝嗟叹,惟韦陟遂与之绝。/壶公曰:郗是太古之民。
颜平原不容於卢杞,杞将出之,平原辞曰:「先中丞传首平原,面被流血,吾不敢以衣拭,亲舌舐之。公不忍见容乎?」杞矍然下拜,而衔恨切骨。/壶公曰:平原失言,杞那肯顾父?
杨廉夫与倪元镇尝会饮于友人家,时席有歌妓,廉夫狂诞,脱妓人鞋行酒令。坐客传饮,元镇素有洁病,见之大怒,翻案而起。廉夫亦色变,饮席遂散。后二公竟不复面。/壶公曰:各适其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