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上海豪宅在哪里:江村:成都八个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12:35:46
成都八个月
热裤辣得让我透不过气(1)
萧萧的漂亮小姨说,爱情只有8个月,剩下的只是生活。
千禧年7月的成都充满了超短裙和吊带背心。当然,还有热裤。热裤是我对面旅行社的3个大眼睛小美女当中最高那一个,自从这3个大眼睛到旅行社实习,我就不再到通道尽头的阳台上去抽烟了。旅行社是不禁烟的,这3个身材美女也是不禁烟的,还没有和我签合同就是我去旅行社最好的理由。
下午章鱼来了个电话约我去怡都唱歌,我说还是去酒吧。怡都的小姐很有质量,我不否认,但是消费太高,还要费尽心思勾兑才有可能买钟出台,还不一定入港,适合章鱼这样的花花公子,不适合我。何况热裤正对我有意思,根据我的经验,这样的MM更喜欢混乱。
章鱼是我的北京哥们。他哥是青城外山的GOLFCLUB的董事副总,章鱼借口来看他哥,泡上了个蓝桂坊的啤酒小妹就赖着不走了。他哥没办法,迫于他老妈的压力给他安置了个财务部驻营销部经理的古怪职务,让他有借口随时在成都晃(成都俚语:乱找)小妹而不用在70公里外的球场变相劳改。他哥的每月费用是5万,至少有2万是让章鱼给帮助消化掉的。为此,他哥特意当着我的面宣布,章鱼每日的费用不能超过500元。
“去他妈的。”一提到这事,章鱼就不忘问候他母亲。喝酒,喝酒,酒总是要喝的,MM总是要泡的,钱总是要花的。说到钱,章鱼到不担心,他的包里随时有1万的机动款,还有两张会员证。一张会员证的价格是2万美金,缺钱的时候,他能8万元人民币就出手。他哥的GOLFCLUB已经几次转手,销售混乱,谁也搞不清楚之前究竟有多少会员证在外面。
啤大伯的音效和内装都不是一流的,而且楼下的舞池不大,空气中迷幻着直露。
DJ卖力地大声问:昨天晚上你们在哪?
疯狂的男男女女举起手声嘶力竭地吼——床上。
你们都在做什么?
——游戏!!
一1234!
——2234!!
3234!
——再来一次!!!
熄灯5秒!
——1!2!3!4!5!!!
灯光重新打开的时候,章鱼说今天运气不好,就顾得喝酒,一个MM都没晃到。我说你们去吧,我守衣服。
热裤从舞池上来了,满脸通红,汗津津的,抓起我的酒就一口灌下,又满上一杯。比划着问我几点了。我凑近她耳朵大声说,电话早就关了,不晓得。热裤说,等你朋友上来我们走吧。
从啤大伯出来,热裤说她喝多了,不想走路,我们打车吧。从啤大伯要走两三百米到文化宫大门外才有出租车。热裤就靠在我身上,说脚软,一蹭一磨地被我拖着走。
在车上,热裤闭着眼轻轻耳语,一面引导我抱她的右手往她内衣里钻。
奶奶的,这MM来得好陡。我暗自骂到,比我上次那个导游还要直接。热裤的波不大,很坚实,硬得像核桃,全是汗,乳头很小。不由得想起了李伯清的散打奚落——墙上按了两个图钉。
出租司机从后视镜瞟了我们一眼,恰好看到我虎视眈眈瞪着他,连忙收拾了眼神,把电台音乐声开大。
热裤辣得让我透不过气(2)
总公司要换成都总监,总公司副总Robin3个月已经来了成都4次,各种迹象都在给我暗示,要与王总保持距离,继任者就是我。王总是个不错的人,很有煽动力,曾经在成都公司的周一例会上当着一百多个Sales,流着泪背诵今年最流行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中的同名诗。让还没上路的新人们唏嘘不已。他一手让我从见习商务代表1个月内转正,又用了不到1个月的时间让我直升商务销售代表再任商务一部部门经理,成了20多个Sales的顶头上司。从某个意义上说,王总是我的恩师,带我入行,并让我学会真正的管理。王总跟我说和部
下保持关系最恰当的办法就是上班一定不能有笑脸,中午一定要一桌吃饭。
王总唯一的错误就是他把亲弟弟安排到我的部门做销售,但是没有跟总公司打招呼,违反了直系亲属禁止在同一间公司的规定。王总跟我说总部肯定不会换他,至少半年内不会,因为成都公司的投资最少,回报最高,而且是目前成都的网络公司中唯一赢利的企业,上面没有给他吹风。中午吃饭的时候,王总问我昨天是不是又出去晃了,我女朋友萧萧打电话问他昨天是不是开会到深夜并在他家过夜。
除了王总,公司没人知道我夜夜笙歌高奏。
萧萧很少上班,总是应约在某公司呆两个月就至少要在家休息半年。勾兑她纯属意外,本来跟她通了3年电话从未见面。那天晚上12点多我独自在公司加班写策划,实在不会用word,翻着电话本打到第11个MM,正好她辞职在家睡了24小时坐在床上发呆不知道该干些什么的时候,接到了我的电话,打了车过来,然后花了10分钟帮我完成策划。之后我们吃完半边桥的老妈蹄花再送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3点了。当我说我住她家的时候,萧萧顶多迟疑了3秒,3天后我们开始同居。
我常常打趣萧萧,我们是先同居再恋爱。事实上,我们第一次做没有激情,只是觉得应该做而已,之前我知道她曾经有两个男朋友,她也知道我之前有那么几个性伴侣。这完全是因为我们有了3年的相互曝光隐私的电话基础。好在女人的天性总是希望别人关心自己,甚至到关心自己的每一个细节,而常常忽视男性的细节。至少在电话另一端的寂寞萧萧是这样。在3年中,她把我当成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而不是倾听。
总之,她不在乎我从前的不羁,但也明确地告诉我,别让她知道我炮声依旧。
热裤辣得让我透不过气(3)
这与热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热裤不止一次对我说,除了萧萧和她外,如果我还有其他女人,她会阉了我。每次在一起,热裤会非常认真检查我的内裤,嗅我的衣服,挑剔我皮肤上的任何一块红斑。我相信,热裤比我更熟悉萧萧,包括任何一瓶香水,任何一瓶洗头水,任何一次染发。
我终于发现,我甩不开热裤,而且,我迷恋跟她做的每个细节,我根本就没想过要甩开热裤。
交大出帅哥,师大出美女。这是成都高校的公论。热裤是师大大专班的大三学生,已经开始最后一年的实习。我在床上问她,什么时候第一次。
热裤说大一下期,在男朋友的床上,也就是男生宿舍的上铺,同宿舍的人在聊天,男朋友摸摸搞搞忍不住了,翻身压在她身上,捂着她的嘴,温柔地进攻。而热裤担心反抗会让惹人笑话,就半推半就地完成了第一次。不痛,也不爽,但是很刺激。
热裤除了胸稍微小一些,身材非常好。脸很清纯,腰非常细,显得臀部又圆又翘。关键是腿很长,在学校中一直是练短跑的,每一块肉都非常紧。热裤说,如果她有1?73米,就留模特队了,就差4厘米。当时选模特的那个老色狼把热裤骗上床整整折腾了一夜,最后让她学了几个基本步伐,不到一周对热裤说要求长期做情人。
热裤说那老头不到一个月只怕要被他弄成残废。
我说,不是他把搞你成残废,是你肯定要把他要搞成残废。
那天,我很疯狂。让热裤跟我讲那老头和她的细节,一面臆想着那狂乱的画面。热裤一会极力配合我上下颠簸,一会又纹丝不动控制着我的节奏。热裤非常有经验,熟练地让我吃惊。小胸女人通常比较自卑,因此刻意显摆髋关节的灵动,用骨盆告诉什么是真正的女人。
热裤辣得让我透不过气(4)
商务一部是有着优良传统的部门,从组建部门开始,就在我的带领下,始终蝉联公司的月销售冠军,占成都公司四个商务部业务量总和的近40%。关于我个人的销售个案,甚至在全国其他分公司都成为范例推广。老板来成都公司视察,对我非常满意,拍着肩膀对我说:“江经理啊,我远远看你部门20多个人,一眼就知道你是经理。你知道为什么,你有经理的气质。记住,好的销售代表难得,好的销售经理更难得。”这话让我开心了好几天,关键是老总单独跟我谈话的时候问我有没意向去北京总公司发展。我当然不会去,这一点我非常清
楚,北京离老板太近,我根本就控制不了局面。
王总下来问我老板有没有谈到他的去留。我说没有,就问我是否愿意去北京,估计传闻是空穴来风。王总长出了口气,说,不一定。老板和他单独谈话的时候严厉地批评了他,强调是外企,更是私企。我说不至于吧,就你弟弟那点小事情。
王总的弟弟是个复员军人,转业到国企当保卫干事,成天打牌喝酒,无所事事。王总今年把他弟弟从老家叫过来留在我的部门,让我严厉管教。我冷淡了他弟弟两个月,然后一口气把他弟弟带成全国7个分公司30多个销售部门六百多Sales的销售冠军。这下,就有人怀疑是王总和我暗中关照,打了小报告。我们是网络公司,老板都有公开邮箱,1秒钟就能传到总部去,查都没法查。按照最大受益原则,王总有理由怀疑是我干的,况且我一向教导部属,人往高处走,我的计划是今年任成都总监,你们的计划就是用业绩来证明能力接替我的职位。因此,我也刻意地留些小辫子给王总抓,让他有安全感,不至于影响到我们的上下级关系。越是这样,我就越安全,关于我的把柄都在他手上,即使有人把报告打到他那里,他也必然尽力掩盖。他自然知道,把柄的威力是秘而不宣,而不是尽人皆知。
新来的胖曾问我是不是要去北京。我有些吃惊,这么快就传出来了?谁告诉你的。
胖曾说到处都在传,连大楼物业的工程师都在求证。我拿出经理的威严不置可否,然后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不要把精力投入到派系中,好的销售人员不应该放过任何一个销售机会和学习机会。
胖曾踌躇了半天,对我说,“经理,我昨天已经到单位上办了买断工龄,从今天开始,我就全身心放在业务上了。不管你走不走,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单独带我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以后绝不劳烦你半点。”
胖曾是朋友介绍过来的,以前在物资局改组的物资公司,比我还大两岁,快30的人了,一直没结婚,女朋友的老爹在攀钢管采购,属于一个系统的,一脸地看不起他,始终不承认,还宣称如果女儿要嫁给他就断绝父女关系。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不行,我是管整个部门。”我顿了顿,拍着他的肩,“3天,最多3天。”
热裤辣得让我透不过气(5)
章鱼打电话来说,他又上成都来了,问有没有上次我带的小MM给介绍一个。我知道他是说热裤那类的,一口骂去,爬哦,老子的女人你都想打启发嗦。章鱼说不是不是,是那天同去的司机追风剑想勾兑一个学生妹。
追风剑在部队上是开军车的,车开得很快,据说驾龄17年无事故。不过,自从给章鱼他哥开车以来,半年就撞了4次,还有一次开上了花台。追风剑说,跟着章鱼他哥日嫖夜赌的
就没好好休息过,比当年当新兵还要辛苦,咋个会不出事嘛。前几天德阳的一个模特队来成都演出,章鱼他哥看上了一个,一口气追了几天,一直到重庆才搞定。
追风剑扯完一口酒,就唾沫横飞地形容那个模特的花容月貌。我一听到模特,就立马条件反射到热裤和那老头在某张床上厮战,有点冒火又有点冲动。离桌给热裤打电话问她在哪。热裤说在外面晃。我听到背景嘈杂,好像是哪个D吧。“你在哪?”我有些动怒,声音也提高了八度。热裤感觉到不对,跑到厕所或是门外给我小声说:“和几个同学在东门喝酒。”我不理会她,接着问:“我问你在哪?”热裤说:“你在哪,我马上过来。”我很不耐烦,“我问你在哪?”我敢肯定,我当时声音肯定很大,整个酒吧安静下来,只听得到电视中现场直播欧洲杯韩乔生同志说“克罗地亚的出场队员是……”
热裤在东门大桥的老船长酒廊。我和章鱼坐追风剑的车赶到的时候,热裤还在和一个男人划拳。那男人有30多岁,无论如何也算不上热裤的同学。我正要冲上去的时候,一只手拍在我肩上,我扭头一看,一个眼镜端了杯红酒招呼我:“江娃,你死到哪切了?”我定神再看,是我的初中同学龙林。
龙林把我拉到一边,问我要整哪个。我说你咋晓得我要整人。龙林说,老子从小跟你一起打架,你娃要整人我还不晓得说。我说,不管你事,老子要弄那个瓜娃子。
龙林顺着我的手看过去,说,“江娃,给个面子,这个场子是我在看的,我去给你摆平,不要生事。”章鱼和追风剑看我不对,把我劝住。
龙林走过去,给了DJ一个手势。顿时间,音乐全停了,一柱光跟着龙林到了热裤那桌。龙林还是端着那杯红酒,走到那男人跟前,说:“老子给你3秒钟消失,你再碰哪个婆娘。”那男的看情况不对,对热裤说声什么,转身就走。龙林转过身,大声说:“小插曲,小插曲,灯光打起,音乐继续,大家尽兴……”说完,干掉杯中酒。
刚才是愤怒,现在是惊愕。我被龙林带到热裤一桌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龙林给行政说,拿两扎酒来我签单。龙林敬了我一杯,说他在帮老板管这个酒廊,牛市口还有一个卡拉OK,让我随便去耍,第一次免单,以后5折。我说那你还赚个屁钱啊。龙林说,这些算啥子,关键是多介绍两个客户就可以了。说完用两个手机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记下来。
在龙林的关照下,章鱼和追风剑耍得很尽兴,带了两个妖艳的小美女早早就退场了。热裤的同学欣欣抱着我亲了一口,妩媚地说:“江哥,早就听说你了,你好帅。”热裤在旁边一直不敢说话。
当晚,我喷着酒气到萧萧那里睡觉。之前,和热裤一句话没说。
热裤辣得让我透不过气(6)
星期一开完公司例会,我又把部门赶进会议室训话。四部经理孙旋想跟我抢会议室,被我开玩笑抢白一顿,我当着公司100多号人问,“孙总啊,你晓不晓得中央有个国策,叫西部大开发?”孙经理傻笑,不知道我后面要发什么招。
我笑着说:“如果你不知道,说明你水平低,如果你装不知道,说明你阴险哈。”
孙经理傻笑着连忙说:“晓得,晓得一点哈,你不会说我部门注册的那几个westdevelopment的域名又是从你部门抢的嘛,江总有何指示。”
我正色说:“那是你听错了,不是西部大开发,是一部大开发。晓不晓得,中央都说了,政策要倾斜一部,你娃还要跟我们一部争会议室,对着干哇?倒转去20年,你娃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哈,要判无期哈。”
全公司哄堂大笑,孙经理笑着说:“是,是,一部大开发,你歪,我下午用。”
四部的业绩一直排名居次,瞄着一部很久了。我很清楚,凭孙经理现在的道行还无法和一部竞争。为了不让我部门太过自满,我在部门中一直将四部看作是假想敌,不断灌输落后就要挨打的思想。让我的部属为荣誉而战,为利益而战,甚至为中国真正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而战。我始终给员工培训,让他们相信并让他们的客户相信,互联网是一个世纪以来,中国真正有机会超英赶美并实现强国之梦的机会。
富有理想、目标明确、开放的心态、良好的人际关系能力,团队精神。是成功者的共性,没有不合格的Sales,只有不合格的Salemanager。只要把部属向这几个方向引导,就没有不成功的销售人员。坦率地说,一方面是一部的部属很优秀,另一方面是我的运气实在太好。不管什么人,到了我的部门就出单,其实很多时候的积累并不是在一部完成的。胖曾很努力,开完会找到我,说他已经准备好了,就用我的星期一二三。他花了周六周日两天时间骑自行车去了一趟温江去了一趟金花,把沿途所有的广告电话,公司电话全抄下来了,并通过电话约好了7个客户面谈。
热裤辣得让我透不过气(7)
成都是个休闲的城市,每个成都人骨子里都有那么一点优越性。不仅仅看不起五州六县的川内低级别城市和县份,甚至连上海、北京、广州、杭州、大连也同样打不上眼,更别说重庆了。两千年的都江堰灌溉了肥沃的成都平原,也养育了成都人与生俱来的懒惰,并且具有强烈的磁场,不断同化着新到的外来者,把他们迅速改造成一批又一批的成都人。勤劳勇敢这样的词语不能形容成都人。公司有140来号人,成都本地人不到十分之一,不是薪金低,也不是工作强度大,而是成都人与公司这种来自香港、深圳的快节奏工作格格不入。同
样的,我的客户都是成都的企业,却鲜见地道的成都老板,那些号称每天诞生一个百万富翁的荷花池、青年路、五块石又能看到几个成都人。
我自认为我是为数不多的勤奋的成都人之一,因此难免对部属中的成都人或明或暗地关照。从业务本身的性质来说,人脉是重要的消息来源,这是外来者天生的缺陷。
胖曾是标准的成都人,也有那么五分懒惰。只是压力太大,自己把自己逼到一个非成功不可的地步。我喜欢这样的成都人。
客户不少,很分散。我还没有跟胖曾讲到销售统筹、时间管理这一节。胖曾坚持要骑车,说不让我花钱打车,如果实在要开车他就去租一辆。
仲夏的成都远没有仲冬的成都可爱,火辣辣的日头让我连呼吸都很艰难。第一个客户在会展中心参展,我陪着客户招呼客户的客户,陪着客户吃展会的盒饭,陪着客户抽空到展场外顶着烈日过烟瘾谈我们的业务。我的衬衫已经透湿,我的脸上已经满是油汗,我仍然坚持着不解开一颗纽扣,不松一分领带。我告诉胖曾,这不是我们的形象,这是公司的形象,只有严谨的公司才有一丝不苟的员工,你可以丢自己的脸,但你不能丢部门的脸,这就是团队精神。客户最终没有和我们签单,我告诉胖曾这很正常,一般的销售成功率是10%,而意向比例是七分之一,也就是说每次拜访的签单概率是七十分之一,电话折算一半,因此每次面拜的签单成功率是三十分之一。胖曾有些失望,他知道我在做Sales的签单成功率在70%以上,很少空手而归的。
关于我的签单成功率,我在做经验分享的时候告诉同事。其实很简单,就是把客户当成你要追的女孩子。追一个MM首先必须知道她的基本情况,个人喜好,然后用不落俗套的方法接近她,千万别让她感觉到你就是想上她,把她当成你的成人玩具。接下来,你要按照一定的规律联络她,让她知道你在追她,任何一个MM都希望有被追逐的感觉,被关注的感觉,被重视的感觉。然后你必须知道她想要什么,需要什么,重要的是除了物质需求之外,还有精神上的需求,通俗的解释叫做虚荣心。关于最后的关口,你能对MM说,我想上你,你脱裤子吧。不能,你只能看好火候,直接或间接地用你自己的手让她解除最后的防卫。这就是做业务的全过程。我说,当你的MM第一次拒绝你的时候,并不是说你就没有下次得手的机会,甚至霸王硬上弓。
当然像热裤这样哭着喊着让你上的MM也不是没有,不过,那毕竟是小概率事件。我跟胖曾讲签单如MAKELOVE的时候,胖曾听得性趣盎然,我几乎可以断定胖曾在联想他上第一个女朋友的前前后后。这小子嘴边挂着淫笑,脚下蹬得分外有力,忽忽地往前窜,让我追赶不及,停下来到杂货店灌了瓶冰红茶喘气。
胖曾约的第二个客户太远了。我不停问还有多久。胖曾说应该不久了,客户说从双楠出二环最多5、6分钟。大概出二环之后五六个5、6分钟后,我和胖曾终于找到了。当我看到嘉熙实业四个铜字的时候,激动得热泪盈眶,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满头的大汗如涓涓细流奔涌不止。
热裤辣得让我透不过气(8)
嘉熙实业公司比我所见的所有实业公司都要简陋,零散着四处堆放了些木料。胖曾说,是个沙发厂。我对胖曾说,今天一定要把这单拿下,这趟太远了。
公司只有一个办公室,靠窗面对面放了两张同样的中班台,散乱着有些书籍和便签。靠墙另有一张办公桌,摆放了一台半新旧的电脑,键盘上满是烟灰。我吼着热,一面松领带解袖扣,一面将空调的冷风调到最大,还督促主人赶紧倒几杯水给我。胖曾看着我的举动,有
些讶异,毕竟我刚跟他强调过关于衣冠和公司形象的关系。我心道,等会跟你解释,水无常形,法无定势,功夫练到极处,屁股也能伤人。
嘉熙实业的老板是两个合伙人,一个是比胖曾还要胖两个号的大胖子,董事长柳擎松,另一个又高又壮怎么看都像运动员的,总经理陈盛。
柳胖子的烟瘾很大,Zippo打火机不停地噼啪作响,也很健谈,我三言两语就让他把公司情况倒得干干净净。知道是个刚注册不久的公司,胖曾有些失望。一般来说,新公司总是资金短缺,不肯把费用投入到网站这样宣传效果不明显的虚东西上来。柳胖子很客气地告诉我们根本没有想过要设置企业网站这样的东西,从来就没上过网,只是接到了胖曾的电话,感到好奇想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胖曾很失望,瘫坐在沙发中。他的肢体语言告诉我,他已经完全放弃了签单努力。我没理会他,琢磨着下来告诉他生意是谈出来的,不是简单说签就签,不启发需求客户就没有签单欲望。这个理论是6楼广告公司的那个漂亮主管给我的培训资料中说明的。如果热裤不及时出现,漂亮主管肯定已经被我早早拿下了。
我喜欢亲自谈客户,而不是像其他经理那样坐在办公室上行政班。谈判成功后的征服感和成就感让我很充实、很上进,感觉在工作、在赚钱、在做一个新观念的传播者。何况,接触大量的客户可以给自己建立很多社会关系,而且还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泡MM,深圳公司老总就是这样搞定他老婆的。我很喜欢谈女客户,即使是总助、办公室主任这样的不能做主的职位。一次去餐饮协会没见到主事的领导,结果把3个女助理搞得团团转,又是找烟缸,又是找好茶,最后把私藏的一个苹果还拿出来削了皮分给我一半。后来分苹果的MM在床上跟我说,领导一回来,3个MM抢着去汇报我的到访,领导说这要是税务稽查恐怕哪家公司都要倾家荡产。
柳胖子和陈盛是很少见的成都老板,很有修养,谈话中不时引经据典。我拿出白纸,不停地把我的观点用图表画出来,再把他的想法同样画出来。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不管离题万里,还是中途有电话或者杂事打断,总是可以按图索骥将谈话继续;二是不会以讹传讹,即使当日不能签单,客户也会让你把这几张涂鸦的纸留下仔细回味当时讨论的每个细节,比再精美的宣传资料都有用。果然,谈话在我的节奏中逐渐展开。柳胖子和陈盛完全相信他们的企业非常需要这一兼顾形象宣传、业务工具和舆论导向为一体的系统。我揣摩公司的资金恐怕有问题,便顺带说今天只需要草签合同定个域名只几百块的订金就可以了。
一提到钱,柳胖子比陈盛要冷静很多。仿佛马上认识到我就是一个打着互联网名义的棒老二,气势汹汹地要他交出钱来。我们的话题转移到围棋和竞技体育上,陈盛显然对体育非常在行,跟我讨论关于网球的接发球与上网的辩证关系。柳胖子立即表明了不同观点。陈盛说你按你的方法打,我让你5分打1件水干不干。柳胖子急了说,可以,我们公平竞争,在你身上挂个40斤的沙袋跟我打,我不要你让分,打10件水都可以。
胖曾岔开话题,问柳总你有好多斤哦。柳胖子上下打量了胖曾,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用普通话说:“这是个秘密。”
曾经有若干次我问MM,你多少斤。重庆MM会非常干脆告诉我80斤;大波MM扭捏地说好久没称了;热裤说500斤,然后翻身上来,接着很夸张地上下摇晃着说压死你。我勾兑MM时通常会单刀直入地问,你几岁了。MM通常也会很夸张地说,你这样很没礼貌哦。然后我通常会厚着脸皮说,你老土了吧,现在的女人年龄不是秘密,体重才是秘密。你看看你,说大顶多23,说小至少18,正是理直气壮的时候,干嘛学着老女人忸忸怩怩地牙尖时怪——是个秘密。这是我的泡妞套路,如果一个女人肯给你说她有几岁,那么她已经信任你,至少不反感你,已经成功了一半。如果一个女人肯给你说她有多重,那么她已经完全接受你,至于你跟她是先吃饭再上床,还是先上床再吃饭,就完全取决于你的状态和当天的天气等随机因素了。热裤可以给我说她的历任炮友,每个人的调情习惯,每个人的进入细节,每个人事后表现,但从不跟我坦白她有多少斤。我不知道热裤对我怎么看的,但是我知道她没把我简单看成第17个炮友,绝没有,这丫头恐怕对我动真情了。热裤对我的称呼已经由江哥转成猪,这和我的每个女朋友都一样。我有些担忧,局面复杂起来了。
柳胖子啪地拍了拍桌子,说:“不做了不做了,啥子意思嘛,打了折还要少零头,不做了。”说罢,点燃一支烟,把手机扔在一边。陈盛接口道;“这个人这么烦嗦,不做就不做了退他钱。”我一问才知道,一个客户定了一批按摩床,临提货时坐地杀价少零头。柳胖子很生气,问财务上还有多少钱,陈盛说刚好可以退完。柳胖子马上让人把钱退了。回头看着我画的白纸,说:“哦,我们刚才说到域名了。”
我一直把柳擎松和陈盛当普通客户在绕(成都俚语:交流),现在却突然发现这两人少有的爽直,像东北人。而且不惊不诧,明明缺钱,也不肯受一点点窝囊气。我说:“柳总,陈总,你们两个是绝版的成都人,我今天一定要跟你们签单,如果企业网失去你们这样的客户,不仅仅是企业网的损失,而且我和胖曾会后悔一年,不管今天你们签不签字,下来我希望能做朋友,因为你们是很有质量的成都人,我第一次为成都人而自豪。我绝不是拍马屁,真的。”我说这话是一个套路,不过我真的感觉到这次没有丝毫违心,而且从心底里希望能让他们签单并成为朋友。
这一次,陈盛完全妥协了,拿出钢笔问柳胖子谁签。
柳胖子接过笔来,提笔要写,又停了下来,说:“等一下,,不着急,该签的时候肯定签,等我们把话说完嘛。”
柳胖子和我非常投缘,我们谈了围棋布局与商业运作的关联性,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我跟他分析,四川作为西南内陆, 一方面资源丰富,另一方面人力资源密集,作为西部大开发的桥头堡,成都在投资政策上的倾斜比例很大,环境非常宽松。因此,成都被左右的品牌所关注,并被提及为北京、上海、广州之后的中国第四城。
第四城是把双刃剑,外来游资纷纷进入成都,特别是成都的木业加工,在国内市场中来比较,款式和质量总是仅次于沿海的红木家具系列,竞争异常激烈。如果不能把市场放眼到全国,难以避免恶性竞争,更不能显现出资源优势。
柳胖子问,那天元是哪里?
我说,天元是产品新概念,必须要有新的东西。
柳总点点头说,我的计划是横3年纵3年。
我问怎么讲。
柳胖子说,先做3年的渠道拓展,占据围棋盘上的所有星位,再做3年的市场拉动,提高每个渠道终端的含金量。
那天,在我第5次让他签字的时候,柳擎松签下了他的大名,在加盖公章后,他拿出自己的钱包又清空了陈盛的钱包坚持给我付了首款。
他对我说:“,我是冲着你这人签的,不是冲着你们那个公司,你的老板应该为你这样的员工而自豪,我成为你的客户,我也觉得自豪。”
柳胖子是我喜欢的那种朋友,却不能成为好朋友。他不谈女人,如同一个人皮鞋领带穿得周周正正,一天天穿越花田,却不能采花,只能踩一脚牛屎。章鱼不谈理想,不谈卡夫卡,甚至不谈华西报、商报,但不妨碍他准时打电话给我,准时找我喝酒,准时找我去勾兑MM。
热裤辣得让我透不过气(9)
章鱼问我,要和一个没见过面的MM吃饭,怎么拿下。我说,“你和她去新华公园见面,然后和她直奔公园内露天鸽场,买一袋鸽子饲料,让她喂鸽子,如果她是PLMM(漂亮妹妹),你就看她,如果她是KLMM(恐龙妹妹),你就看鸽子。如果她是KLMM,喂完鸽子,你就说身上脏了,没有心情吃饭,要回家洗澡了;如果是PLMM,喂完鸽子,你就说头发乱了,和她一起去洗头,吹干了头发,你们肯定都是小脸红扑扑的,格外让人心动。肯定有感觉。这时,你再买一支小干红,一包达利雪梅,一包烟。来到河边坐下来。她一定不会说你小气,而
认为你有知识、有文化、有追求、有品位、有格调,倾慕你、敬慕你、仰慕你啊。”
章鱼问,“为什么要买这些东西呢?”
“小干红很便宜啊,但有点酸,中国人口味偏甜,所以要用达利雪梅,烟么,现在的女孩子总是喜欢尝试不同的感觉、反叛的感觉啊。”
“我靠!”章鱼笑得合不拢嘴,“你太TM的说话有理了。”
与柳胖子的谈单过程成为了我的又一个典型案例,我让胖曾整理过程,在部门中多次分析整个过程中每个参与者的心理变化。并总结出新的经验。胖曾非常活跃,他没想到他的第一次进单就是一个经典案例,他的自信空前膨胀,而且感染着整个部门。这正是我的目的之一,而另一个目的就是在部门中树立一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而且悄无声息地建立对我的个人崇拜。
总公司副总Robin又来成都视察工作,请我们几个权重经理在红星大酒楼灌了一肚子的番茄牛尾汤。打着嗝说公司要上Nasdaq了,会计师事务所和审计师事务所已经全面进驻公司,每个资深员工都有送股,按级别来。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人力资源部经理蔡小姐很激动,她是从朗讯跳槽过来的,她家里那位现在还在朗讯,员工股的市值已经有1.8万美金了。蔡小姐的激动迅速感染了我们并波及到整个成都公司,大家都铆足劲冲一把,希望能把业绩再冲高一点在派股的时候占尽先机。
Robin找我办了两个持香港护照老总的驾驶证,北京办证费用高不说,还很严,动辄就过不了。借着省车管所的那点关系,这一年中我替好几个分公司老总级别以上的办过驾驶证了,顺便帮王总也办了张。没想到这次连总公司总经理都找我办,看来是名声在外啊。我有些得意,马上意识到老板已经把我当自己人看了,估计有升迁了。果然,Robin悄悄对我说,中秋节后成都公司有调整。
王总为办证的事很高兴,他说我又帮了他一把,中秋节要请我喝酒。我说算了吧,你要帮我就别占我时间了,我中秋节还不知道怎么去应付呢。
热裤辣得让我透不过气(10)
老妈打了电话让回家吃饭。自从老爸过世后,就没让老妈守着干休所的空房子黯然神伤,老妈住在大姐家,老人家自己又在附近重新买了套房空着。老妈说,这么多年了,没自己名下的房子不踏实。其实我们姐弟仨都知道我妈是怕我结婚没房。皇帝重长子,百姓爱幺儿。萧萧老爹调动后不也把那套房子硬生生留给了她。
萧萧是独女,比我娇惯得太多,这段时间我大多和她在一起,没出去晃也没找热裤。热
裤前些天和我和好后,最近像小女人一般的听话,这几日出差去带一个九寨沟的团,说是今天回来。
我有3个我应该在中秋呆在一起的女人,我应该去陪谁?切,我也郁闷。
章鱼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拎着一大堆月饼劝萧萧跟我一起到我妈那里去。章鱼说去啤大伯喝酒。我顺口说,啤大伯已经关门了,前些天又有两派人马打架,丢翻了两个摆起,去卡卡都吧。章鱼说不行,追风剑和他哥今天在卡卡都,要不我们换辣妹吧。我说辣妹不如焦点,焦点小妹多。说到这里,我觉得不对。萧萧铁青着脸说,焦点小妹多,卡卡都也多,你去晃嘛。说完扭头打车就走。我抱着一堆月饼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腾出手给她打电话,手机已经关机了。
成都10年难遇的秋月,如同萧萧严冬时节送我的手炉一般,安静地注视着我,时而暖得烫手也割舍不下,时而冷如冰铁还是割舍不下。
那天,我决定跟热裤分手。想起热裤在床上的好,很舍不得,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成都的夜生活从零点开始,零点我拿着电话徘徊在新南门桥头的南河边,注视着一帮弹吉他喝红酒品月饼坐草坪找浪漫的男男女女。不确定下个电话打向何处。热裤似乎有预感,整夜没打电话过来,不给我任何见面的机会,不忍看到我这张忧郁的脸。
这夜,我在我和萧萧的家里等了她一夜。
中秋的第二天,嘉熙实业的柳总请我过去看他的新产品。柳胖子指着整整一个展厅的东东让我看。有尖头的沙发,有不锈钢的橱柜转篮,还有两只椭圆形的大木桶。
柳胖子笑盈盈地问我:“你喜欢哪个产品,我们要选择一类产品定型生产。”
我也笑:“如果你要送我,我都喜欢。要说市场反应,木桶最有机会,不过推广恐怕有难度。”其实我满脑子是前几天才看过的香港电影《偷情宝鉴》,叶子媚和她的大N在大木桶中疾进夸张上下翻飞。
柳胖子说英雄所见略同。我看着陈盛也冲我点点头,心道你们莫不也是两只狼,看了什么三级片才跟我略同的吧。
我跟他一本正经分析:不管是沙发,还是转篮都是成熟产品,没有新意,顶多是同类产品的创新。木桶一看就知道有文化底蕴,而且一开始做就可以依赖互联网做外单,做日本人的单。日本人本土禁伐林木,人力资源成本也高,你的优势一下就出来了,只要不是机械化大规模生产,你的木桶就能成功。
我问柳胖子看过二月河的《康熙大帝》没有,柳胖子说你想说那桶万年青么?
我说是啊,铁箍一桶(统)万年青(清),多好的口彩。
柳胖子一拍大腿,“对,就叫一桶天下!”
柳胖子曾经问过我薪水多少。我估计他有心挖我,我也实在喜欢他和陈盛做的大木桶。但是,我们也都很清楚,他现在还请不起我。很多时候薪水不是最重要的,但更多的时候薪水是最重要的。柳胖子主推的产品是双人木桶,和其他木桶不同有两个坐板,两个头靠。我要是和热裤坐在里面,让水慢慢浸泡过双肩,一面打量她,一面用脚去碰她的胸,说墙上按了两个图钉。她肯定会立即反攻,用她的脚趾戳我的咪咪,狂笑更正,这才是墙上按了两个图钉。奶奶的,这丫头的腿比我长。
我和热裤见面的时候,公司决定把我和二部经理派到北京去交流。本来是指名调三部四部经理去的。王总找到我,让我帮他一把,说要让四部孙旋去了,在总公司肯定几句话就要把他搞臭,那小子嘴不稳。王总很仓皇,已经乱了方寸。我想到这样和热裤可以拉开距离,正好可以分手,想到热裤穿起来舒服,脱下来却痛苦,更下定决心去北京。
热裤听说我马上去北京,一点都不难过。我有些失望,也微微有点高兴。热裤说晓得今天晚上肯定要大战一把,拉着我去李家沱吃精汤。我感到我在吃醋,你跟你炮友大战前是不是也要在这里吃精汤。热裤说你硬是吃醋了嗦,你越吃醋我越高兴,证明你爱我。我慌了,爬哦,鬼大爷爱你,我们两个是兄弟。热裤说,是兄弟你还往我身上爬。我说你不晓得老子是同性恋嗦。
热裤说,我们边吃边干,大战2000回合,允许叫暂停,允许中场休息。
吃了好些东西,热裤问我强暴过别人没有,我说我被若干人强暴过思想。热裤说她被人干过。在大学附近的酒店舞厅里和一个中年男人跳了半场舞,男人请她到房间喝咖啡。进门就把她扑倒在床上,扒她的衣服,扯她的裤子。热裤和他扭打了半天,最后累坏了,精疲力尽地趴在床上被那男人从容地走了一个回合。热裤说,被强暴的感觉很奇怪,开始像条母狗一样趴着,很屈辱,而且也非常不舒服。到后面,就觉得很刺激,而且隐隐希望慢点结束。到最后的那一刻,居然非常兴奋,想叫出来。
我承认热裤点燃了我,我疯狂模仿她嘴里的每个细节,逼着她讲出每个脏字。我们上下翻腾,热裤突然以一个兔子蹬腿的姿势结束了下半场,苍白的脸上滴满汗珠,她哆嗦着说:“我到高潮了。”
热裤辣得让我透不过气(11)
北京是个大农村,风大灰又多。同事说,春天更厉害。我和二部经理每天借着拜访客户的由头,看看故宫,看看长城,看看前门,再看看长安街。二部经理说,北京不好看,没有靓女。我们曾经在雍和宫的河边坐了一个下午,总共也就看到了两个美女,还是背影类型的。
我走后,一部集体罢工两次,不服从北京经理管理。我很怀念我的部属。老板接见了我
,要求我感受一下北京的气氛,只字不提何时回成都。Robin住在四颗星的宝辰饭店,我和二部经理则挤集体宿舍。房间号称拉斯维加斯,被我和二部经理每晚10点赶出去打3元一局的保龄球,凌晨一点再回来下围棋,之后男高音男低音的扑鼾合唱给改变,三天后牌局就断了。
王总天天打电话给我,告知我成都公司的情况,人事部蔡经理则不停地传播各种消息。胖曾说他现在出单很猛,可惜不是帮我出业绩。只有章鱼说,哥们,我飞回来陪你泡MM。鸽子MM已经搞定,一块带回北京。我问什么鸽子MM,我不知道。章鱼说,你忘了?你丫让我带她去新华公园喂鸽子吹头发喝干红装纯情的,还坐在河边吃了达利雪梅。
章鱼回到北京就成了良民,把最后私存的两张会员证换了辆16气门捷达,找了个发型学校学彩妆。在东直门簋街的小饭馆猛表白,他是从头做起。
萧萧少有电话打来,一如既往地睡到下午再起床看电视看书。
悉尼奥运会正开得如火如荼,宿舍中巴掌大的一块液晶电视凑了7、8个脑袋看体操决赛。
公司餐厅里不是京菜就是鲁菜,偶尔换口味是本帮和粤菜。最近的两个饭馆是两里路外的肯德基和四平菜。
一切都像没有红油的摘耳根一样淡然无味。
热裤说国庆要带一个北京四日游的团过来,说是争取了好久又出卖了我,经理才答应。到了国庆又因为机票价格上扬外加没有导游证而悻然作罢。
国庆一周大假,我在网上混了7天。大假结束,我打了报告说是舅舅病危要速回。我说娘亲舅大,敬奉若父。老板在香港准了我,我打了电话给王总,我回来帮你。
王总在成都公司已经被架空,四个部门经理只听北京老板指挥。在舅父的长明灯前,我磕了9个响头,然后对几个经理说,你们去做总监吧,我决定辞职。
王总真诚地挽留我,我说我辞职最多让你喘息3个月,能不能翻盘就看你自己了。为了不让他内疚,我顺手找他借了两千块。
老板带口信让我开条件,我说我不做总监。
成都的晚秋是温情的,道旁的绿化带中只剩下夏天最后一朵玫瑰,几近凋零,满街的吊带背心和超短裙已经被人遗忘,还有热裤。热裤不知道这一切,她还打着我的北京号码,她还依然给我写Mail。她以为我是爱她的,因为我为她吃醋,我为她让Disco冷场,我为她高潮而高潮。她说,爱是做出来的,让我们Doing。
她全然不知我痛下决心要和她分手,她全然不知我辞职也有同样的原因,我快崩溃了。蜀蓉棋社的杜维新经常在书中做定式拆解:白1尖,黑2退,白3跳,黑4立,白5阻渡,a、b间合不能兼顾,黑崩溃。
萧萧说,我们分手吧,看着你每天圆谎我们大家都累。
我的东西没有搬,萧萧找同城快递把我送她的东西都还给了我,还有当年取悦她写的几封情书,撕成碎片,一张没丢的装在信封里,还有那两条领带。她以为真像传说的那样,拴住了我的脖子就能拴住我的心。
胖曾找我,说部门跟我一起出来了10来个,大家开了个网络公司,约我去吃开业饭。我们十几付颜色在白果林二姐兔头大快朵颐后。胖曾说董事长邱老师有事情要宣布。
邱老师是农大的老师,成天都在成都做策划,名片有十多个品种,自己都搞不清楚在几家公司有股份。邱老师说,我宣布公司成立了,让我们团结起来,把我们沙漠之舟公司做到美国去。
邱老师说,什么叫策划,什么叫创意,把沙漠搬到美国去是不是创意,如果在沙漠中发现一双翅膀又会怎样。
当我发现公司章程和股东协议书上的确签着我的大名的时候,我说,你们把我抬去卖了我还在帮你们数钱。
公司的第一个客户是柳胖子,柳胖子一见面就紧握着我的手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然后二话没说,就签了合同。柳胖子的木桶已经在成都有好些个销售点。他说,自己开着车背着大木桶一个商家一个商家的谈,最后发展了几个经销商。还好,已经卖了一个。柳胖子说,你开张,我也开张,我们大家都开张。
其实,我对公司的事情漠不关心。我压根就不想再碰互联网,章鱼打电话过来说,你丫是条死鱼,放着成都一群群的美女不泡,你丫是个呆B。章鱼问,脱掉热裤没。
我不知道。
我跟热裤说,我要分手,因为我无法面对萧萧。
热裤说,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我爱你。
热裤和我到第一次开房的酒店。做,然后吃饭,然后做,然后吃饭,然后做。
热裤说,我什么都不要,我会很小心的,谁都不知道。
热裤辣得让我透不过气(12)
低成本运作的公司没什么压力,兼职的老部下越来越没有进取心。胖曾说,这公司不行,假如有50万重新搞个公司,你来不来。胖曾信誓旦旦地说能从银行的扶贫农业贷款中搞几十万出来。我问是不是要成立一个苗圃做互联网。胖曾说的确是这样。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我退出公司后无所事事,和一帮网上、酒吧里认识的朋友成天喝茶喝酒。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在等待胖曾的50万苗圃资金还是在等热裤突然跟我说她有男朋
友了,或者,在等我的萧萧某日打电话说我们在一起吧。
胖曾说扶贫贷款已经变成了扶贫基金,不用还给银行,信贷科主任答应弄80万,再给我们配套120万的贷款。我问那主任要吃多少,胖曾说,40万加20个点的股份。我说我不去行贿,到多不少的,出了事扳不脱。胖曾说,哪用你给他送,他自己晓得扣出来,那主任说,先去找块山坡地,带项目去租可以谈到5块钱一亩,圈个2千亩一年才1万块钱,再整几个大棚,买几万元的谁都不认识的树苗苗一栽,给当地解决几个工作指标,你们几爷子想做啥子网络就做啥子网络,大家都好交代。胖曾说,对了,扶贫办的谢主任说他要10个点的股份,挂个职,一个月5千元。
我没表态只问什么时候到账。胖曾说春节后。
年关的时候一个在冻青树做古玩字画的老邻居非要我去吃团圆饭,饭桌上兄弟二人不停给我敬酒。我说五粮液五块钱一瓶哇,今年赚了好多嘛,整得我都快成五粮液了。兄弟二人说,全靠我年初不遗余力地给他们推广互联网,今年赚惨了。
我兴趣来了,要知道我还没一个客户说通过互联网赚了大钱。他们说,今年邮票垮、磁卡垮、去年收的那几麻袋一两毛的小钞也垮,实在无聊,想起我说过网上有很多好东西,就装备了电脑通过E-bay学着做老外的生意。结果无意中借着金山词霸找到了美国国家历史博物馆中国馆藏的图片,把蒋介石当年签署的委任状下载了几份,然后装备了激光打印机、扫描仪和若干现代化武器,找了老日本纸,把委任状修改翻印了几十份,制旧后卖得满天飞。
哥哥说,老子第一份委任状卖给一个老收藏家,他以为是孤品,卖了他30万。弟弟说卖到年底遭撵穿了,200块钱打批发。
我听得两眼发直,暗想一定要把这个故事讲给胖曾听,让他快点把钱弄下来,老子要重回互联网,干出一番事业来!
春节过后,胖曾的钱老是下不来,说是快了快了。我说,你再不来,我就去万网做成都经理去了。万网在我刚辞职的时候的确找过我,但又很快让我去北京,说是时值互联网的低潮期,成都公司暂时不扩张了。
胖曾的钱不来老不来,热裤的例假也老不来。
热裤说终于揣起了,原来真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好高兴。热裤说我们疯狂一把吧,过几天我去刮了,轻描淡写地像在说今天中午的回锅肉中谁放了花椒。我郑重告诉热裤一定要做手术,宫外孕引发的大出血是要人命的。
热裤悄悄去了包家巷,悄悄做了手术,两天后才告诉我,欣欣在照顾她。
王总春节后就跳槽到南京一个有线电视网络公司做副总。我的辞职延缓了他下课两个月,去年底还是被调到总公司做培训导师。王总在电话中说他挺好的,问我脱掉热裤没有。我说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什么脱不脱的。王总问那个欣欣呢。我说欣欣是热裤的同学,干我什么事?
其实忍着几天没见热裤,真有些憋,偶尔也真臆想过欣欣什么的。
双性恋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以前问过热裤,这丫头始终不说,说你自己去想。
尽管我已经退出沙漠之舟公司很久了,邱老师还是拉我去了一趟宜宾。宜宾地区下属的几个县长和书记是邱老师的大学同学。每天被灌很多酒,然后打着酒嗝在会议室宣讲《用网络来包装,旅游兴县》的幻灯片。邱老师说,没有卖不出去的产品,只有卖不出去的包装。他说的很好,这句话的原版是只有卖不出去的价,没有卖不出去的货。
晚上我给热裤去电话,手机出服务区。再打家里,合租的表姐说刚刚出去。过了两个小时,我再打电话,表姐说还没回来。凌晨两点的时候,表姐在电话中睡眼惺忪地再次回答我,今天肯定不会回来了,明天吧。
热裤刚和我在一起时,总会在亲热的时候将电话一手扔进冰箱。
我算算日子,热裤做手术还不到12天。
我跟热裤说再见的时候,热裤流着泪说都是她的错。热裤在这方面从不撒谎,热裤说那是前前任男朋友,曾经养了她小半年。我说,你没错,我看到你就会想到对不起萧萧,你的那件事,只是我的借口。
热裤说,我要等你,直到你结婚,不,结了婚也等你。
萧萧的漂亮小姨说,爱情只有8个月,刚刚好。
忽热忽冷的互联网(1)
我不确定这次我是否真的脱去了热裤。当一个人习惯孤独之后,恍惚中我又回到了后学生时代,府南河的水清冽了,又浑臭了,又清冽了。这几个月来,我就常常这样坐在河边的大小茶铺中,几个朋友或者干脆就一个人,啖(成都俚语:喝)茶。老虎灶中一桶一桶的开水,换成一瓶一瓶,再一碗一碗、一股一股将我的特花或是毛峰一次一次冲淡成玻璃。
茶总归是茶,不是白开水。我无法遏止自己不去想热裤,不去想萧萧。这两个女人像天
平左右的两个砝码,一端轻了,另一端总是会重重地压下来,令我喘不过气来。
尽管把胸脯拍得震天响,胖曾的扶贫基金和扶贫贷款还是如同他的减肥目标一样,一月一月地往下拖。大姐介绍我去了一家集团公司做子公司经理。集团总部和7个子公司在一起办公,连带司机和前台文员一共就11个人。集团老总离职以前是 官员,捏了不少人的把柄,下海后办了房地产公司,银行踏破门槛地要求贷款给他。一年来集团的资产从一辆别克滚到了3000多万。集团的项目很多,上一个项目就成立一个公司,我就担任旗下信息技术公司的经理。说是公司,其实上下就我一个人,相关的文员、财务系统都是与其他子公司一样,与集团合用。项目是与成都市商业银行的一套系统软件实施,合同早就签订了,价格很透明,是投标各公司中最低的。原因很简单,我们的价格从理论上没有一分钱的利润,我们的报价就是其他公司的进货价,我们能赚钱是因为我们有强大的合理避税能力。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隔几天打电话给我们上家的香港公司,让他们去催悉尼总部尽快发货,货到后再联络上家驻成都代表处的技术支持人员到TP软件院封闭的开发中心去指导实施。一周也就5、6个电话的工作量。
我对胖曾说,你的钱快一点,老总催我上新项目了。事实上,老总对我很客气,从不关心我的作息时间和具体工作内容。他很清楚,像我这样的年轻人是闲不住的,对于我来说,他有太多的机会让我长大。毕竟,关系才是第一生产力。
自从我到集团工作,猴子就经常打电话约我喝茶下棋。猴子是我的大学同学,和我一样不务正业,跳了专业,一直在广告公司做房地产项目,也算是个比较臭屁的圈内名人了。我知道这小子在动老总几个房产项目的脑筋。我不止一次在南河边的茶铺或是羊西线的茶坊让他死心,他就是不听,总是心存侥幸。
“我们老总卖房真的不用策划。”我对猴子说,“我们最近的一个项目是和外贸公司的合作,他们出地,就是西延线二环外的那块地,我们出钱,其实是建行估倒贷给我们的,建一栋高层,还外贸公司三层,剩下的是商品房。”
我啖了口茶,接着说,“蓝图才画出来,房就卖完了,被电力公司集团采购了。”
猴子鼓起眼睛,眨都不眨。
我说:“现在才准备开挖,已经销售回款85%了,还不知道建行贷款怎么用,丢在账上生霉。”
猴子怪叫两声,一声叹息:“这个咋要得呢?看样子老子们的计划书又只有卖给置信了,老子又整成他们的专职策划了,茄子,几副颜色不肯出大价钱。”
猴子闷声不响,一连走了几手错棋,把力斩我大龙的好局送掉,一手搅了局,谀笑着说:“江哥,还有件事情只有你能帮我的忙。”
这段日子,我比较乖。住在柳胖子的空房子里,套二的房子除了两张床,就是一张折叠餐桌。家用电器只有一个当年他发迹的时候用来存放现金的电冰箱,那东西嗡嗡地响,完全盖过了隔壁深夜的巨鼾,让我能完全入睡。柳胖子和她的老婆是同班同学,毕业时直接投奔她老婆分到了规划设计院,1992年就迅猛地结了婚。柳胖子说自己运气很好,追老婆的时候很顺利,当年她老婆是班花兼才女,曲高和寡,让他死皮赖脸地独占螯头,柳胖子是个时常被热情冲昏头脑的人,除了爱国热情,还有1992年的高尚爱情,2001年的春天,也就是
现在,他又投入到了木桶销售的热情中了。他说,成都市场太小,他要去上海。
我也隐隐想,像柳胖子那样创业。中国人都有老板情结,柏杨说三个中国人是一条虫,一个中国人才是一条龙。
我想,我是性情大变了,对于无爱的性完全没兴趣了。
我远远看到那个女人一个人坐在河边的阳伞下喝茶,和前些天一样,拿了本书看,桌上还是那包YSL女士香烟。几天来,我就穿着这件领口发黑的中式对襟短衫,卷起袖口,脚蹋一双圆口千层底北京布鞋,挂一副齐白石眼镜,左手背在后面,右手拿把折扇,不时风雅地把扇面抖开。
扇面是算命,还画了泰卦。
锦江边的露天茶铺是成都最有名的茶铺,坐满了时尚和准时尚的人们。还有穿梭不停的担担面、热豆花、掏耳朵、头肩按摩、煮花生,我和另外两个算命的同行就混迹于这帮小贩之中。蜀犬吠日,只有春天的成都才有那么几分阳光,阴翳了一冬的成都人就偏爱这份阳光下的安逸日子,哪怕是曾经的锦江发散着巨大臭气的时候。我冷眼相对另外两个算命的,他们用的是麻衣相面和四柱六亲,蒙人的玩意。我则是正宗的晋朝王弼的得意忘象外加梅花易数,由心起卦,几天来我已经在这里小有名气。何况,我是成都人。
那个女人很清秀,一额的刘海很传统,皮肤很嫩,粉白之下甚至能看到淡淡的青色血脉。我在她面前走过又走过,她看了我几眼,又有些犹豫,始终没有开口。直到她等待的男人姗姗来到,那男人冲着我一笑:“老师,算命。”顿了顿问:“好多钱。”
我接了那男人的烟对火点燃说贱命五元,好命10元,贵命50,认命给钱,不认命免单。男人对女人笑了笑说这个师傅算得准。我对清秀女人说,“小姐报个号码给我,随便什么号码,电话也可以,生日也可以,找张钞票照着念也可以。”
我给女人说,她应该是属龙的,有呼吸道疾病,3岁才断奶,6岁那年有一场大病,19岁那年谈恋爱,喜欢紫色,目前在电视台或者电台或者报社总之是新闻系统做事,现在应该住在东门,父母都是国家公务员,但在8到10年前就已经离异。
女人呆呆看着我,旋即头点得像鸡啄米,半晌才说:“神了。”
我问小姐想问什么。男人帮着回答,问姻缘。
我说:“实话实说不要生气,小姐命不好,带妾相,目前很难有夫妻缘。”
男人问有没有解。我问认不认命。女人说很准很准认命。我说解成好命简单,先拿钱来。男人爽快拿出50元的钞票。我抢白男人,“你给啥子,别个的命别个自己给钱。”
我对女人说:“找个属牛的阴历五月生的男人,才是你的真命天子,其他的男的都不行,只能当二奶。”
我起身拿钱道谢就准备走人,突然听到有人喊,“!”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是欣欣。
王总打电话来问我近况,他倒是混得不错,自己在公司中如鱼得水。他说很怀念在成都的日子,想吃川菜,他让老婆开了个餐厅,没请到四川的厨师,请了个湖南的凑数。我说我一定来南京吃你的湖南川菜。他问我和热裤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说早分手了,现在和萧萧也没联系了。王总闷了一会,说其实欣欣不错。
王总不知道欣欣是双性恋。而我对欣欣的兴趣只限于双性恋本身,而且目前只停留在毛
片中的搏斗画面中。欣欣打过几次电话来找我,想约我和热裤再谈谈,描述热裤如何如何地做淑女,旁敲侧击地说热裤每天晚上都很想我。我说该不是你恋上了热裤了吧。欣欣说哪像你们这些坏蛋,吃了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说我们的事情不怨我,热裤知道问题出在哪。欣欣说只许你们男的天天出去晃,就不准我们女的偶尔晃一下。,那天你在河边茶铺到底在干啥子。
欣欣目睹了当日我算命的全过程。当叫住我的那一刻,我和她四目相对,然后飞快地逃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向热裤描述我当算命先生的前前后后,是当个笑话讲还是痛惜我离开热裤后的窘迫。
“别给热裤说。”我求欣欣。
欣欣说:“你要给我讲全部,我是说全部。”
在良木缘咖啡的背景音乐中,约翰?列侬的声音穿透在每一杯卡布其诺中,欣欣说这里比较有情调。我说又不是谈恋爱,要那么多小情小调,你犯贱啊,求求我吧,我可以边泡吧边泡你。
欣欣骂爬你的哦,快点讲。
就着烛光,就着玫瑰。我先痛骂了我同学猴子的无耻构思,说这家伙当时如何恳求我帮他一次,然后表白我如何心软,如何助人为乐,我是如何善良,如何穿着猴子帮我找来的脏衣服先在锦江茶铺实习了几天,并让她那个电台主持小MM对我深信不移,最后是猴子出场,我们一起演双簧。
欣欣听得哈哈大笑,近乎失礼,惹得邻座在一旁探望。欣欣说,那个女的就那么瓜,你说得那么准,她不会感觉到你们有问题?再说看你那个样子咋看都是个唱戏的,最多化装成个色狼,算啥子命哦,鬼才相信。
我说你这个瓜女子才这么瓜,一,老子玉树临风,一看就是个有真才实学的算命先生;二,猴子故意卖了个破绽,他一直给电台主持多说了两岁,他说那MM喜欢成熟一点的,老子给她说要1973年属牛的男的配,猴子换个环境就可以拿身份证出来看。这个叫,姓郑的嫁给姓何的,正合适。
欣欣一面回忆猴子的形象,一面喝咖啡,说:“你同学比你好耍,哪天约出来耍。”
我说开玩笑,猴子策划了几个楼盘了,水准一流,置信一半的盘都有他的份。
欣欣说,你和猴子是同学,他们两个要成了,你不怕穿帮?
我说穿帮就穿帮,关我屁事。
女人的话有毒,欣欣说穿帮还就真穿帮了,而且还关了我很多事。
那天柳胖子打电话来说从上海回来了,正在玉林煎蛋面吃冷淡杯,说聚一聚。言语中很是兴奋,又还有余味,我想怕不是柳胖子要把房子收回去吧。事实上柳胖子压根没提房子的事,完全沉浸在上海市场的成功开拓中。柳胖子当初说要去上海的时候,嘉熙公司的账上只有4万元。辛苦经营了一年多,终于第一次出现了账面盈余,陈盛谨慎地坚持要先把本地市场先做起来。柳胖子则坚持要闯上海滩,柳胖子当时说没进上海的产品等于没进中国。结果是柳胖子借了3万元外债开了辆切诺基带上一只嘉熙木桶和一个助手就去了上海。柳胖子说到这里,很得意地看着陈盛。陈盛笑着说,你是柳疯子,喝酒喝酒。柳胖子说我不喝酒,我吃肉。噜了一块排骨,利索地把骨头过滤了出来,没剩一根肉丝。
柳胖子问我去过上海没?我说那年开会在酒店耗了两天对上海没什么印象。柳胖子说上海真是个遍地生金的地方,嘉熙木桶在成都最好的西门博美的店面不过65元一个平方,上海宜山路喜盈门的经理开口就说220元。柳胖子说当时自己就象个进城的农民傻傻地砍价,经理说别想着还能还到219.5元,就这价还有10来个广东浙江品牌在排队要位置,你们这个算什么东西,说罢扬长而去。柳胖子说当时急了,扯着那经理的西服后摆不让走,那吼声比喊口号还响亮。
吼声惊动了一个中年人,进了办公室柳胖子才知道那中年人是郝总,中国第一个卫生洁具专业市场上海喜盈门的总经理。郝总笑盈盈地听着柳胖子把如何创意木桶构思如何定位如何开车从成都跋涉两千多公里又如何打听到喜盈门再翻着地图赶到这里碰钉子。
柳胖子讲到这里,又点了一支烟,感叹到:“上海人就是上海人,那郝总马上要到我的房间去看嘉熙木桶。”
郝总看了木桶之后立马拍板要柳胖子马上进场。柳胖子还嗫嚅着能不能降到200元一平方米的时候,郝总说就154吧,而且给最好的位置。柳胖子很自豪,说:“郝总说,相信这个牌子会成为中国最好的品牌,就凭你这样的老板。”
我注意到陈盛听到这里脸上的肉轻轻扯动了一下,转瞬即逝,一口一个毛豆荚子,间或一大口啤酒。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举起杯敬酒。柳胖子一口吞下,打着嗝拍我的肩:“,郝总拿着我的名片说没想到你们这样的公司也有网站,他说我们的意识是一流的。”
柳胖子酒量很小,三杯啤酒就把他放翻,靠在椅子上仰着头呼噜呼噜睡着了。
柳胖子醉了的时候,陈盛也醉了。传说中的陈盛有过斤的好酒量,今天也醉了。我要过陈盛的奥拓车钥匙,说送他们回去。陈盛说你先走吧,我只是不舒服,我还能开车。
我还在坚持要送时,手机响了。传来猴子的一阵干笑,说:“江总,茄子了,穿帮球了,你过来一下嘛,我和MM在圣天露喝茶。”
我问哪个MM,猴子压低声音说:“电台小妹。”
电台小妹的外套搭在旁边的藤椅上,Esprit的低胸套衫上圈了条纱巾,越发显得峰峦叠起、沟壑纵深。见我到了,她微微一侧身,整个胸连同贴身紧裹的果绿色上装晃荡着,我的心也随之晃荡着,男性荷尔蒙瞬间分泌到了下半身,经验告诉我,她没有内衣,用的是红枣贴。
自从离开热裤,我就在每个夜晚抑制自己的欲望,我要做个乖孩子,像16岁那样的纯洁
,一个人散步,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看电影。
章鱼说过,男人的上半夜是用下半身思考的。我非常清楚地认识到,电台小妹,我的上半夜到了。
猴子跟我打招呼,我差点没反应过来。含混着接过了他的烟,却发现火对反了。猴子说这是我的大学同学。电台小妹托着腮帮若有所思,这不是算命先生吗?要找个属牛的阴历五月生男,要不然要当二奶。我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命书中说的。电台小妹说:“,还我50块钱来”。我说不行,50块钱买盐要吃好多年。
猴子说电台小妹是电台的DJ,每天晚上9-10:00主持美容的节目。电台小妹说我不管,你明天要来做我的嘉宾,不然我在收音机里头喊还我的钱。猴子急了说茄子哦,弄了半天我是猫搬罾子替狗干嗦。电台小妹说,是讪,哪个喊你把我唬得团团转。猴子说妈擦皮鞋,是在唬你哈。
电台小妹指着猴子的鼻子一字一顿:“你——是——主——谋!”
白天胖曾打电话说还要等。我有些上火,你娃是不是遭别个洗脑壳了,哪有半年都弄不下来的,你娃的东西是冬寒菜煮芋儿,玄之又玄。胖曾说再去问一下,恐怕是有点悬了。胖曾为这事已经动了我好几瓶10年珍藏版的茅台和五粮液了。我说老子想骂人。胖曾说你骂我嘛,骂完了我全部转给他们听。我说你龟儿子的倒草帽霉一圈圈的霉;我说你娃属核桃天天都要敲;我说你娃是人民南路千人踩来万人踏;我说你娃是送仙桥天天都撞鬼。最后我说,你娃是坟坝里面撒花椒,你在麻鬼。
胖曾说:“经理你最近是不是一个人哦,东西有点烫哦,可能要褪点火气哦。”
说实话,我非常懊恼胖曾的钱。老总很明确地说过这个星期项目执行完了,给我打70万,我自己去做项目。老总有钱,有关系,有背景,可以预见的让我放手一搏,柳胖子起家做木桶不过才30万啊。但我就过不了这个坎。当年上初中和龙林一起打架,十多个人对着我们,心里直打鼓也没把屁股对着他们。龙林说男人要雄得起,只能胸口流血,不能屁股挨刀。我对胖曾说,你去落实一下,我下个星期去阿坝州耍几天,回来就搞公司,我们凑几万块钱,先把公司做起来,慢慢等。
我赶到直播间的时候,节目刚刚开始。除了电台小妹外还坐了女人。导播MM给我说那是嘉宾。我对导播说我才是嘉宾,一边给电台小妹挤眉弄眼。导播MM笑坏了,女人化妆品节目,男的来做嘉宾,你想得出来,别个是花了几万元把这个节目包断了的,你是啥子嘉宾。电台小妹隔着玻璃对我微笑再微笑,导播MM说,她喊你接电话。电台小妹说你就在外面帮我接电话。我说我现在就在外面接电话。电台小妹说我是喊你帮我转热线电话。我说我拿的这个电话就是热线电话。电台小妹说你不听话我马上喊你还钱。我把手一甩像在扔手雷。
我拿起电话给欣欣打去,问她上不上热线提问题有奖品的,今天我导播,想导哪个就导哪个。欣欣悄悄说和热裤在西藏饭店对面吃三星级麻辣烫,吓得我一手压了电话。我又给原来的同事蔡小姐打过去,人事部经理听了半天说,那个牌子我不感兴趣,你跳槽到电台当导播了?我给猴子打电话,猴子说老子一直在尖起耳朵听收音机,晓得你娃莫得火烤,你只要敢转,老子就敢提问题。我让猴子等着,想了想,又把他的电话给掐掉。最后我给大姐打过去,大姐激动了半天说还没有打通过热线电话,连忙让小侄女把收音机打开……
出电梯口的时候,我郑重地对电台小妹说我决定下半辈子不吃盐,我决定还你的钱。那天,我们一直走到东风大桥,我就不停观察她汹涌澎湃的波涛。她买了个兔脑壳掰开就啃。我就开始讲啃兔脑壳的故事。(注:成都俚语中接吻也叫啃兔脑壳)
“和电台小妹在东风大桥啃兔脑壳。”电台小妹怪叫哪个和你啃兔脑壳。我说,“莫乱想,我是说的你手上那个。电台小妹说这半个没肉我要啃你手上那半个,啃完后随手就往河里面一丢。”电台小妹说这也叫故事。
我不理她,接着说:“正好府南河中有条船从桥下过,就打在一个人头上,结果这个人挨了一兔脑壳就死了。”电台小妹说啥子那么玄哦,兔脑壳都打得死人说。
“两个人回家后正准备作爱。”电台小妹笑着说你少打胡乱说。我说是故事,然后接着讲:“电台小妹一开电视,电视里面说沉痛宣告,我国优秀的互联网专家,著名民营企业家猴子同志在今晚22:38不幸逝世,据查猴子同志是在府南河视察工作时被一不明飞行(UFO)物击中头部,导致肺心病发作不治身亡……。”电台小妹笑得前仰后合。
我把电台小妹送到楼下的时候,故事还在延续,进了她家门后,故事也还在延续。电台小妹站在厨房的洗手池洗手的时候,我从背后环绕着她,故事也还在继续。
电台小妹战栗了一下没有挣扎,我贴住她,对她的屁股慢慢发力。让她的耻骨顶在洗手池坚硬的陶瓷边上。慢慢地旋转、旋转。
电台小妹呼吸很急促很急促,嘴里还在问,“为什么猴子会死呢?”我抱着她尽量说服自己不去碰她的大波,继续摩擦着压迫着,轻贴着她的耳朵讲:“打开电脑一查,天府热线新闻说该不明飞行物约鸡蛋大小,呈抛物线状自东风大桥桥头飞落,该UFO携带剧烈病毒,已经导致府南河水系污染,并疯狂向下游长江水系蔓延。”
电台小妹还在笑,我在她耳朵边呢喃:“因为和电台小妹啃了兔脑壳,疯狂爱人的口水中有毒,第三个人沾了这种毒就会被杀死,融化得一无所有。。。“
电台小妹被我转过头,与我疯狂地“啃兔脑壳”。她半眯着眼,目光游离,她的鼻翼歙动,她的肩在不停颤抖。她的肢体语言告诉我,我得手了。电台小妹坚持着让我去淋浴,当我迫不及待地回来后。我发现,她一丝不挂在床上,头下脚上倚墙倒立。
电台小妹说,你就这样上来做。
回到成都我做了两万字的商业计划书交给老总。老总静静看完,问能不能压缩到70万。我说不行,少一分都不行。老总说你考虑一下吧。
我知道老总在我的公司的投资顶限是70万,正因为如此我才把50万的计划夸张到了120万。老总很沉稳,很聪明,他完全了解基本的行业情况更明白我的想法。两天后我交了辞职信,老总握着我的手说经常回来看看,这里有你一张桌子。
我要了朋友的营业执照,租了写字间,花半个小时确定了LOGO,买了桌子椅子沙发文件柜,采购了两箱子办公用品,让胖曾拿着证件装了电话,再去磨子桥道洋电脑超市配三台电脑,最后拿着螺丝刀在没有空调的房间中专心地拼装该死的板式电脑桌。两天时间,我变出了我和胖曾的公司,胖曾说公司的名字要大一些好,就叫四川商务网。
我问胖曾还有多少钱,胖曾说还有8千。我说没关系有一个月的工资款就行,从今天起你就是曾总了,曾总,好好干。
我不知道我低头苦干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不敢说是为了圆胖曾的老板梦,那样显得我太崇高;不能说是为了自己,这起点实在太低;不能像从前那样说是为了给成都企业指明发展方向、对着列强迎头赶上,自己都知道是吹牛。但我知道我应该非常忙碌非常忙碌,否则我会不自觉地想听收音机。
四川商务网的第一张单子还是柳胖子。这让我实在无法端正和胖曾之间的关系。我总是记得那个带着一脸邪笑,呼哧呼哧蹬车的新人,把内心所有想法都毫无保留地作为说明书放在脸上,在阳台上踌躇半天鼓起勇气向我表白的胖曾。我在内心中无法把他摆在和我同一个平台上。
胖曾很努力,带着一帮新人签了不少单。这让我们的前同事和朋友信心倍增,呼啦啦举起义旗遥相呼应,半年中又多了6个公司成为我和胖曾的竞争对手。新年前后。我们战胜了多我们10倍投资的好几个对手,拿下了蓝光地产、成都花园、《汽车杂志》等几个标志性的单子,这让我们的热情和信心都空前膨胀。胖曾说,我要结婚了。
公司的经营情况不知道是好是坏,五个月来我们有近二十万的应收,没一分钱的应付,但却经常为月工资而捉襟见肘。我借钱给公司买了车,应付日益增加的业务,我借钱给公司买设备,应付日益增加的服务量。合同一天天增多,应收账款也一万万增多。这段日子以来我对成都人的信用有了更新的认识。柳胖子对我说,90%的私人企业是累垮的,其中一半是因为要账。
胖曾在临结婚前的两天才回家准备东西,顺口说扶贫款已经让其他人给挪用了。我说我早就死心了,过了年我去找个投资人融资几十万。
从公司成立的那天起,我就和胖曾一块儿换了手机号。说是减少一些应酬,另一方面是更低调。其实,我知道我是怕热裤冷不丁的电话。
女人往往有第六感,我与电台小妹的苟合时,热裤发来短信说很想我。热裤很自觉,很少电话过来,说是万一我在和情人约会惹别人误会。几个月来,我玩命工作,尽心地培训,也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无保留地教给了每个销售代表。
但是,心里总觉得缺了什么。
萧萧,这样的夜晚是否你也在想着我。
胖曾的婚礼很热闹,婚宴是在荣乐园吃火锅。胖曾要我做伴郎兼司仪。
胖曾没有给我说谁是伴娘。但我看到伴娘时,尴尬了半天。
萧萧是伴娘。
胖曾的婚礼是健康向上的,是积极进取的,是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新房没怎么闹,让胖曾在三更半夜背了新媳妇,绕着小区,拎着铝锅和锅铲边敲边喊:老子今天结婚了,就算是大功告成。
结婚的胖曾像霜打过的茄子,老是一张苦瓜脸。胖曾说,新娘那边除了单位外,一个亲朋好友都没来,新娘的老爹打过招呼,谁来就和谁绝交,并郑重声明和新娘断绝父女关系。我说新娘是独女,他那几百万不给她给谁,早晚是你碗头的菜,慌啥子。胖曾说,他老头给我批死了,说老子看中了他的钱,老子就是不要他的钱,不来就不来,绝交就绝交。
婚礼上,新郎新娘郑重把捧花转交给了萧萧。事后,萧萧给我说她也不知道伴郎是我,要知道打死都不来。当晚,萧萧跟我去我那取她的那本《芥子园花鸟集》,帮我把几十双臭袜子集中在一个大袋子中,说:“你自己拎袜子跟我回去吧,过了年,我要去法国了。”我说:“让袜子先回去吧,我今天喝醉了”。
胖曾蜜月的第二天,我给公司做电话销售培训。猴子跳槽到另一家广告公司做副总,带了几个谈手过来蹭听。
通过电话做销售的要点是要有规律性,要么一大早打过去,在对方刚到办公室还在找茶叶找咖啡的时候接到你的电话,对方会认为你非常敬业。敬业的员工说明了优秀的素质,优秀的素质组成了优秀的公司,优秀的公司就有一流的服务。而且要坚持,在每天早上的9:00到9:03分准时打过去,如果客户不感兴趣,就说打个电话问候你,与业务无关。记住,一定要天天打,突然一天不打过去,客户会觉得不习惯,他会主动打电话过来关心你。泡女孩子也是如此。我问大家,有没有追过女孩子,有没有被追过。追女孩子或者你们被追的时候怎么说,电话当中就怎么说。
当年我给萧萧打电话时就是这样。我没有想过要和这个MM怎么样,我只是职业习惯,在每天的例行拜访完成后会给她一个电话问好,从不间断。萧萧说,从第四个星期开始,她就把我当成亲人了。我说我是未雨绸缪,3年前就安排好了泡你,你上当了。萧萧说其实你很好玩,而且也不花,你是后青春期躁动,你怕寂寞。
我泡MM时通常用不了一个星期的电话,这让我当年做业务时经常不知道自己是在泡业务还是在泡MM,通常我是为了业务泡MM,让MM们以为我是借口业务泡她们。因此,我不会通过QQ泡MM,脱离了业务就无法让我想入非非。萧萧在QQ上给我留言,说袜子洗好了,抽空去取。
我终于搬回萧萧那里,她说再好好照顾我一个月。晚上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分床睡,悄悄去了书房。萧萧说那边冷,还是过来吧。
尽管没能从那帮铁公鸡那里挤出应该付给公司的应收款,公司还是慢慢发展了,设备在增加、人员在增加,并在春节后兼并了一个同类公司。但我和胖曾还是没在公司领过一分钱的薪水,我不多的存货早已抛洒得干干净净,萧萧的账户上也没剩几个了。萧萧说,她不去法国了,等我赚了钱再去。融资的事情比我想象中困难得多,几个相熟的风险投资公司都说现在的投资方向转向高新农业了,IT不让投了,让我取找几个农业项目编到商业计划书中。我看着新浪、搜狐上连篇累牍关于互联网低谷的分析文章,很是烦躁。
在美国的导师给我一条消息,让我突然看到了光明。贵州的有两个项目,一个是10多万平方米的系统集成带水电安装总包;另一个是全省的税务系统总包。都是过亿的单子,而且他的同学跟这单子已经两年,把上上下下10多号人都已经全部搞定。现在需要我做的就是在成都找一个足够资质的公司把这两单当中的一单接下来,再分包出去赚差价了。
我所有的能量顿时被调动起来,这比公司几千几万的单子来得快得多,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已经成为新一代暴发户的正开着VOLVOS80很优雅地拿出一条白手绢对萧萧说,亲爱的,我们下午去夏威夷。萧萧对风情万种的夏威夷没有兴趣,她只向往欧洲,向往法国,因为法国有莫奈、有卢孚宫、有埃菲尔、有艺术,她是学艺术的。萧萧的热情被我荡漾着诱惑力的说辞点燃了,为了法国、为了欧洲,她决定帮我。
如同一架全速运转的德国战车,我们有条不紊地分工合作。萧萧找到了她的叔叔,一个握有过亿资金的股市庄家,出面协调。再让他们出面给几个地级市的税务系统打招呼,让他们扮演我们的样板客户。萧萧再亲自设计我们的宣传画册,力图把我们包装成省内最大的专业系统商。事情运作得非常顺利,从IBM和惠普的首席代表嘴里,我们印证了两项工程的进入阶段;从官方渠道,我们也知道两个项目的资金情况非常好;侧面了解中,我们也确定了关系人的确已经控制了整个工程的发包。合作公司老总给我恭喜,,咱们等着分钱吧。
柳胖子给我打电话,问我公司运作如何。我说还马虎吧,就是账面上没钱,不过另外运作的项目看起来不错,估计收获不少。柳胖子问有没有200万。我说差不多吧。心里给他打了个一半再一半的埋伏。柳胖子说,厉害,他辛苦了一年也就百来万。我说,其实你比我踏实、稳当,我要拿到钱也找个项目做实业。
周一大早被尿憋醒,跑到卫生间酣畅淋漓时,一连串放了几个响屁。忽然想起哪本书上说,这叫前空后虚,是大败相。自己安慰自己是前日跑到牛王庙宵夜吃了双份的雪豆蹄花,是正常生理反应,不会是我那十拿九稳的巨大工程,迷信是不对的,共产主义教育告诉我们,世界上是没有鬼神的,《国际歌》中不是说,要靠自己去斗争嘛。
萧萧有鼻炎,但是不妨碍她对神仙气的极度敏感,多少次半夜起来扇被子、扇门板。我一再回想,终究没结果。我一把摇醒萧萧,“晚上我是不是放了很多屁?”萧萧没睡醒:“你又想要了?晚上才要过啊。”我一脸严肃地要她仔细回想。萧萧一脸茫然不知所云。
事实证明,早上的前空后虚的确是个征兆。下午萧萧的小叔和合作公司先后给我打电话回绝了此事。原因都差不多,一个说跨省大项目不易把握,怕把资金陷进去,另一个说关系人要的回扣太高,局面太过复杂。
关系人要的回扣是几个点,其实比起正常的公关费用也高不了多少。只是总额太高,我的合作公司有背景,老总副总案子没办几个,看过的通报倒是不少。老总说,这个回扣总额满打满算是好几千万,你想想出了事,谁担待得下来,现在而今眼目下,一个是税务问题,一个是贪污问题,哪级领导都唯恐粘在身上,更不可能去打招呼。
我很郁闷,争辩了几句。老总一句话点醒了我:“,真的要出了事,当事人哪个关系比你差,就像打擂台喝酒苦中苦,最后留在台面上的恐怕只有你。”
像只斗败的公鸡,我在办公室一言不发。胖曾安慰我,慢慢折腾公司吧,我们公司进了几个新人还不错。我翻看财务报表,应收已经积累到30多万,现金只有几千块钱。我给胖曾说,这公司我不想做了,我不想拖下去了。
萧萧安慰我,说命星还没有长满,做不成就做不成,宁愿不去欧洲、不去法国过着没钱的日子,也不愿意看着我冒着坐牢的危险去挣个千把万。萧萧说:“,我们结婚吧,我不和你结婚,我就不去法国。”
萧萧是个情绪化的女人,春节前就跟我说想结婚了,然后拉开抽屉说,存折密码是你的生日。同居以来,她对我始终是有求必应,从心灵到身体,她始终把她自己放在第二位。那次分手,我真的搬走,她就开始后悔,后悔从此后失去我。她通过我所有的朋友了解我的进行时,了解我和我的公司。甚至,胖曾婚礼上的伴郎伴娘也是她一手策划的。萧萧给我说,怕我没晃够,晃够了就定下性来。
我依稀知道,萧萧从前的两个男朋友都是带家眷的。确切地说,她的前两次恋爱经验都是第三者。这样的恋爱模式在1976年以后出生的女孩子中似乎很流行。炒股炒成股东,这样的例子在她的大学同学中在她的同事中不胜枚举,目前都还有两个,一个是马上要结婚了,另一个是男方正和正份离婚中。
热裤不也是吗,热裤是1980年的。我突然很想见热裤。
和热裤通了电话。她说她现在已经有男朋友,欣欣给她介绍的。那男人是个福建人,在春熙路有家专卖店做服装,那男人对她很好,她不想见我。我有点失望,我说我心情不好,但是知道你现在很好就很高兴,真的,非常高兴。
热裤闷了半天,突然说:“江哥,我们结婚好不好。我好想你,我一直在等你。”
我说不行,我和我现在的女朋友要结婚了。热裤说,你在哪,我要你。我说不行,我现在尽量做一个好人。热裤说在她心目中我一直是个好人。
最后,热裤说那男人在老家有老婆。热裤还说,那男人经常打他,热裤一提到我,那男人就打他。
那天晚上,我把关于热裤的一切坦白给了萧萧。萧萧很平静,就像当年我们在电话中,两个陌生人一般讲述自己的故事。我知道风险很大,章鱼跟我说过,猴子也跟我说过,永远不要承认你和外面女人的任何关系,哪怕是被逮住了现行,你也要说还没进去,真的,还没进去。女人,在伴侣的性事传闻中,总是更愿意被欺骗,哪怕知道是欺骗中。
随着我的主动招供,萧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有些担心感情就此结束,也有些担心萧萧跳起来大哭大闹,还担心她要去找热裤算账——疯狂的女人还能干些什么事?
自杀!我开始紧张了。萧萧的脸铁青着、铁青着,紧闭双眼。
我怯懦着不敢再讲下去,心里一真懊悔:TMD做人就非要那么坦率?结婚就结婚,带着隐私结婚又不是你一人发明的。这下好了,恐怕要出大事了。
萧萧捂着脸的手,放了下来,气若游丝地说:“,我胃痛!”我才发现,她脸上的点点湿润不是眼泪,是冷汗。
萧萧是胰腺炎,被门诊大夫误诊为胃炎,耽搁了两天。住院的时候,医生说还好还好,过了这两天就不疼了。护士长还常说某年月日某胰腺炎患者花了多少钱结果还是丢了命。
萧萧躺在床上对我说:“如果我死了,你要给我的墓碑上写明爱妻萧萧之墓,夫立好不好。”
萧萧还说:“萧萧不乖,没有上班挣钱钱,我病好了,我就去上班挣好多钱买大房子好不好。”
萧萧父亲来病房,看到我,没说话。他父亲见过我多次,萧萧一直不承认是男朋友。这次老爹算是完全印证了想法。或许是想到女儿终于定下来了,老爹有些高兴,责备了萧萧几句不注意饮食之类的话,又把院长主任全叫到病房中打招呼。
萧萧说老爹成天就说哪家的女儿又出嫁了,哪个战友又添孙了,要不然就是年终总结今年又花了一万多送礼,什么时候才能回收。
“拆穿就拆穿,”萧萧无所谓,“反正他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只是我不承认他也没办法,现在他心安了,你也心安了讪,这样子见老丈人最好。”
萧萧住院的这段时间,我只能医院公司两头跑,还要把熟人朋友送的点心果篮之类的往家里搬。我把猴子叫来成天陪我在病房中下围棋,猴子感叹我们是恩爱夫妻。萧萧的心情也格外好。
我曾经悄悄问过猴子关于电台小妹的事,猴子说早就没联系了。我问最近有没有再策划勾兑MM。猴子说,现在上岁数了,都是MM来勾兑他。然后给我绘声绘色地描述在QQ上如何被骚扰与反骚扰,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我骂,说你胖你就开始喘说你脚(足拜)你就开始摇,你以为你硬是个正人君子嗦。猴子说,你还不是一样的。
互联网经济是泡沫。报纸上这样说,三联周刊这样说,甚至连新浪网自己也这样说。和我同时创立公司的另几个朋友纷纷转行。蔡小姐做电信的工程,孙旋改卖教育软件,邓小姐做时装,刘斌干脆就直接倒闭。人人都很浮躁,不肯坚持做下去。人的成功有一条重要的信念,那就是目标坚定,持之以恒。我不清楚我做这个公司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实现我的理想超越自我,还是赚一笔钱过一个简单的富家翁的安闲日子。
唐蕾的小酒馆已经坚持开了5、6年了,硬是把一条普通的小巷子,繁荣成了成都的酒吧街,不晃的日子更适合在这里泡。唐姐的酒吧真是小,随手可及的书和杂志永远比啤酒多得多。当年的唐姐与崔建在台上的疯狂一吻,造就了后来的成都地下音乐的领路人。唐姐没有架子,和我一点头一举杯算是打了招呼。我抓了个和我同样独身的长头发文艺青年就开始猜色子喝酒。
小酒馆离家很近,离医院也很近,喝完了酒我还要去照顾萧萧。这段日子以来,我就常常在这里消磨一两个小时,顺便回味一下当年疯狂的日子。小酒馆是一个充满文化和品位的酒吧,常常让我觉得自己又文化了几分,不像三里屯的同样规模的小酒吧,充斥的只是赤裸裸的白领的一夜情。
两瓶喜力很快喝完,再喝我就不能开车了。玉林外的一环路和人民南路都很危险,常常有警察查酒精。我匆匆向文艺青年告别。文艺青年鄙夷着我的行为,坚持着再继续,他说爱情只是瞬间冲动,婚姻则是昂贵的城市消费,没必要花那么多精力。我说,你小子懂什么,爱就是屁,该放就放。
吧员送过来一杯塔肯那,说是朋友请我的。我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电台小妹和一位绅士跟我示意。我拿起酒,就着盐一口吞掉,把柠檬片塞到嘴里,扭头就走,没有回头。电台小妹追上来,递给我一张卡片,说:“,给我打电话,那是我一个朋友。”我说:“这段时间不行,我老婆住院了,我要照顾她。”电台小妹说:“等你不忙的时候吧,你给我打电话,我刚从法国回来,过几天我又要走了。”我说:“好吧,我会给你mail。”
萧萧的病已经没有大碍,可以进食了,每天骚扰医生要求出院。鉴于萧萧老爸的关系,医生不敢轻易放她出院。萧萧无聊,缠着我带她出医院看看。我开着车,和萧萧漫无目的四处溜达。萧萧说我们去看房吧。我说最近的是曼哈顿。萧萧说就去曼哈顿。
萧萧是个情绪化的女人,或者说是一个阵发性的情绪化女人。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类型的女人,总之,她看了曼哈顿的样板房后就不走了。萧萧说我喜欢这样的房子,我就要这样的房子。我说首付要6万多,我们现在穷死了。萧萧说让老爸出钱吧。
第二天,我和她老爹陪她出院后就直奔售房部,萧萧签了合同,老爹买了绝大多数的单。萧萧赶走了老爹,和我再一次看了房子。萧萧说,今天是你生日,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生日,今天是我的29岁生日。这些日子都忙晕了,突然想起来,猴子只比我大三天。我回忆起来,给电台小妹算命的时候说1973年阴历5月生男才能配她,TMD我也是1973年阴历5月生男。
买房容易供房难,萧萧想到月供,有些后悔当时着急买房,埋怨我没阻止她的冲动。我说我想好了,我会退出公司,我去打工。
萧萧说那是你的心血,你舍得放弃吗?我说那是胖曾的命根子,不是我的,我的命根子是你。萧萧说你的命根子在你的裤裆里,少拍马屁。
我注意到,萧萧很甜蜜,如一支溪流,蜿蜒在水墨山水之中,又似几丛秀竹,亭亭玉立在斜风细雨间。
我的确决定离开公司了,买房不是决定因素。当机立断是管理人员的必要素质。事实上,从那两张巨单眼睁睁从稀饭化成水,我就认定网络不是我所应当从事的职业。几年来,我的朋友中,从互联网中取得重大利益的只有我那坑蒙拐骗卖假委任状的老邻居。我不能凭此证明网上的信息全是骗人的,但我知道,我是不能借此成功的。在这场游戏中,我注定不能成为主角。
我确定要脱离网络,我要回归传统行业。胖曾说,去柳胖子那吧,他那是全手工业。
柳胖子在电话里说你明天过来面谈,我在开车。
柳胖子,不,柳总听完我的叙述后,喝了口茶,又把Zippo耍得劈啪作响,点燃一支白娇,呆了呆,又给我递上一支,还是不说话。
我感觉又回到了多年前,在老板面前接受面试。我很清楚柳总心里在考虑我的职位和薪金,他肯定是想用我的,嘉熙公司这一年发展很快,已经成为知名品牌,高速成长期间肯定需要一些市场管理人员。我不确定给他报多少身价,我不会去奢望从前过万的月薪,那是互
联网的泡沫,何况现在本地的IT行情也跌到三四千的经理,两三千的主管,一两千的普通职员。我知道,如果我肯去我的竞争对手那里或者去深圳、北京的IT行业,我是能很轻松地找到一片自己的天空。但是,我没法去,我的经历让我无法端正心态,甚至没办法去填写人事表格,我总不能说历任两个公司的总经理,求一份主管或者经理的职务,我能丢这个脸,正常运营的商务网丢不起这个脸。我想,要是柳胖子不用我,我就去做杂志,承包一个增刊去拉广告,一年也能赚个20来万,不过想想要做实事,还是做木桶吧。我心里骂道,柳胖子怎么也扭扭捏捏起来了,跟我打官腔我立马就拍桌子走人。
柳总一口气把茶扯干,说:“我和陈总商量一下,我要征求他的意见。”
我的自尊心导致了我的口气,说:“柳总,如果不方便加人我可以选择其他公司,我只是很信任你这样的老板,我希望做一个木桶奇迹出来。”
柳总压低声音给我说:“,你不要误会,陈盛和我的关系很特别,我和他相处特别小心,他有些想法,有些顾虑。”
我没有想到陈盛对我的进入会有顾虑,担心什么呢?
柳总坚持着要送我去商务网取车,站在楼下,柳总终于给我讲明了原因。
嘉熙公司成立两年来,发展迅猛,目前已经有30个代理商,外加北京、上海两个分公司。非常需要一个销售类的高级管理人员,我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此前,柳胖子和陈盛的一个网球搭档刘禾有意加入到公司,以200万的投入增资扩股后持有25%的股份。也就是说,嘉熙公司目前的盘子要做到600万,增资后达到800万。柳胖子说,我们看中的是刘禾这个人,而不是他的钱,公司的资产结构非常好,固定资产不到50万,其他的都是流动资产。
我很怀疑嘉熙这两年有没有这么多利润。
柳总笑笑说,只有300万多一点,我其他的都算的是无形资产。
我不知道刘禾是个什么样的人,直觉告诉我刘禾这个人不简单。
柳胖子说刘禾确实不简单,苦孩子出生的刘禾大学毕业后学着做了几年的办公用品,后来不确定是做水货三星手机还是做松下代理,赚了好几百万。
柳总说,刘禾这两年不行,干一行砸一行,亏了不少,和我一样对IT厌倦了,想投资实业了。如果刘禾能全身心投入到销售中来,柳总就铁定让他进来。
不过,柳总挺担心,刘禾几年前就离了婚,成天想着找美女谈恋爱。
吃饭的时候,萧萧和她同学骄傲地给我演示新衣服,要我评论。萧萧的同学是个小号张曼玉,在一家美国基金做首席代表,成天往来于北京成都上海的空中飞人。我觉得她们的衣服很眼熟,连自己都吃惊什么时候居然能记住女装了。
萧萧和小号张曼玉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我疑惑我发呆的表情就那么可笑,我严肃起来,笑什么,再笑把你们卖到埃塞俄比亚去当难民。
萧萧说她们又去了曼哈顿楼盘的样板间,把床上的枕套剥下来拿回家,改成了两套裙装,然后一人一套在春熙路招摇过市。我认定是萧萧唆使别人拿了枕套,一本正经地说要拿也要拿被套改个晚装,枕套太小,两个美女穿起来像是妓女,招风惹蝶有伤风化。小号张曼玉说,下次我们拿纱帘做晚装。我说倒倒倒,你们就这品位,还标榜小资?
枕套改成连衣裙非常性感,至少我在两个女人面前很不自然。上幅太松,老是有邻座色迷迷的眼光来咨询;下摆太短,吸引了更多的迷迷色的男人不停的捡钢笔擦皮鞋挽裤腿。我承认,在这帮坏男人中,我最冲动,我觉得我是三级片当中的男主角,好戏就要开始。
我承认,好色是男人的本性。但我还不至于堕落到扮演一个快乐的播种机。我身边的历任女人们却总是这样认为。我和任何一个男人没什么不同,她们说,天上飞机快,地下眼镜坏;她们还说,天上飞机快,地下司机坏。只有萧萧说10个男人10个坏,全部都是性变态,除外。
这让我无法对小号张曼玉动心,虽然她的点击率非常高,何况她的男朋友也算熟识的青年才俊。
柳总带着我去车间看手工生产线时,那一只只木桶怎么看都像是萧萧的枕套裙子。好几次花了眼。柳总得意地拣了一块粘合板一脚踩下去,说我们的桶绝对不会漏,你看外力导致破裂的时候,裂缝绝对不会是胶缝。柳总很高兴,他说顶住了陈盛的怀疑坚持要用我。陈盛当时说来我们公司肯定有想法,他能做多久,怎么定薪资。柳胖子当时就恶吵了一把,说能不能留有他的原因,也肯定有公司的原因,薪资很简单,给1500元,三个月加到3000元,他能留就真能留,他要有想法,自己就走。
柳胖子说,刘禾的表态起了关键作用。刘禾当时说企业要发展,人才要引进。
独立思考,对事不对人是管理的另一个重要原则。柳胖子或许是或多或少的把刘禾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作一个正面引导,但不会影响到我的判断。
我问刘禾是不是真进来了。柳总说我起了决定作用。
当我提出要进嘉熙公司的时候,柳总在形势判断后给刘禾去了电话,说不谈刘禾进入公司的事了。此前,刘禾一直对虚增的二百来万无形资产耿耿于怀。柳总有我在手,刘禾是否进入公司在销售的角度上已经不是非常必要的问题,反而心态非常好。刘禾见情况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下去,马上投降,宣布认可六百万的总盘子。
我对柳总说,一个问题一个劝告,问题是如何安排我,我和刘禾是否会重复。柳总说不会,我让刘禾管北京公司,你做我助手。
我接着说,“三人合伙的公司历来很难做大,从AST到其他一些公司,从来都是洗牌换庄、分道扬镳,我不看好三人合伙。”柳胖子说:“刘禾是我的同乡,十多年的交情了,他可以帮我压制陈盛,陈盛太保守。”
隐隐中,我发觉公司不大对劲,派系形成了。
2002年国庆前的最后一天我开始在嘉熙公司上班。柳总说过了国庆一块儿去天津出半个月差,手上的事情太多,要赶紧做。
我配了台电脑,决定加班把代理商手册做出来。刚好有负责成都市销售的主管生日,拉着去喝酒。席间举杯把盏相言甚欢,席后,那主管拉着我非要拉我去温江放松。
我很是犹豫,一方面不想扫兴,局中壮年男性个个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就飞车赶去;另一方面,我初进公司,摸不清锅灶,我是生日局中的最高领导人,不好去。
我第一次觉得嫖妓是一件两难的事,踌躇之后,暗下决心,决不能与之同乐,说不定什么时候成个把柄。主意拿定简单很多,单独要了几瓶酒把这主管在车上放翻。
成都男人通常都有一个足以让外地人垂涎的漂亮老婆,皮白肉细,三毛钱的土豆就可以养得水灵灵的如花似玉。成都男人通常在婚前很多年就开始了漫长的勾兑之路,八十年代称为提货,勾兑到了小富婆则称之为反提。很多成都男人把有朝一日被成功反提从而提前迈入幸福生活作为一个梦想而辛苦寻觅,在这一点上,老坏蛋尤为不齿。老坏蛋说那是尿泡饭,说这话是一脸的鄙夷。
不能吃软饭的则在婚后热衷于光顾各色的保健按摩发廊歌厅洗脚房桑拿度假村夜总会。我让老坏蛋过来把公司这个醉得一塌糊涂的主管接过去,交代说这小子一醒,你就给他说他已经上过了,大家都晃过先走了。我威胁老坏蛋,这事要办不好,老子逼你还钱。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鸡蛋怕番茄,肥肉怕蒜苗。在女人的眼中,我是个坏蛋,但在老坏蛋的眼中,我绝对是个圣人。和老坏蛋认识四五年来,目睹他开了N个鸡窝,请了上百个小妹,百般引诱倒还没上过一次。老坏蛋曾开出了千元的花红,拿到我的底裤就算得分。结果来了6个小姐陪我看毛片,还装模作样提问题,最后肢体接触也没能奏效。为此,老坏蛋感叹你TMD肯定有问题,你娃绝对不是男人。
其实,我心里更慌,不过信念只有一个,只要我上了,老子在你面前就永远不能拿大了。
这在公司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刘禾加入后持有25%的股份,陈盛持有34.5%,柳胖子仍然是最大股东占35.5%,剩下5个点是员工股,我也有半个点,用车折算进去了。三个大股东之间的关系极为微妙,我作为董事会秘书游弋在三个董事之间,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尴尬地像一只摘香蕉同时淋水的猴子。
刘禾的第一次亮相是在国庆大假后的第一次办公会上,我到时会议已经召开了半个小时
,关于刘禾的任何官方介绍我都没能听到。对于公司的管理人员来说,那天是刘禾的亮相会,同时也是我的亮相会。但我非常清楚,从此,我不再是主角。
刘禾与我的对视是意味深长的,颇有久仰的意味。我的简单进入直接导致了他的简单进入。尽管如此,刘禾并没有在任何情况下表示出对我的不尊重。一句话,刘禾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给足我面子,而且是一个劲的唱高调,让我自己都怀疑我在这公司当中比他还像老板。
陈盛对我的进入有些不屑,他不像柳胖子那样倚重我,事事和我通气。这和刘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刘禾不轻易表态,刘禾一口一个人才难得,发展需要人才,从不干涉我的做事想法。其实,我心里也非常清楚,刘禾与我一样,都是这个公司的初入者,小心判断形势才是我们的首要应对。
接下来的主要工作是去开天津会。柳胖子决定刘禾和我跟他一块开车去,顺道拜访两个代理商,一方面是给代理商见面,另一方面也带带我们俩。陈盛则先行直飞北京,从北京公司带几个工人去天津布展,最后在开会的前一天,我们在天津碰头。
从成都到天津,通常是从北部的广元出川,翻越秦岭后经西安东行郑州,再北上石家庄,最后过保定到天津。刘禾很兴奋,他说他顶多就开到重庆,再远的地方就肯定是坐火车或是坐飞机了,从来没有这样长途跋涉。柳胖子问我有没有这样的经历。我说我和刘禾差不多。柳胖子一脸得色,洋溢着孩子般的自豪,一路跟我们吹嘘多次长途经验,最后认定自己是全公司山路第一。
刘禾说不服,他的山路技术非常优秀,一点不比柳胖子差。柳胖子说你泡妞第一没问题,开山路还是要差一点。两人斗着嘴劲,轮换着握方向盘,丝毫不顾及我坐在后排饱受惊吓。刘禾心情非常好,唱起了花儿。我一向认为唱花儿的都是头顶白帕的西北老农民,突然看到亲爱的刘禾抑抑扬扬地抖着喉咙,先是觉得非常滑稽,后来认为这小子其实挺实在,至少看起来像 个率直的西北人。
车到勉县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多,柳胖子寻了一个旅馆,刘禾一阵猛砍,120块钱便宜了我们两个标准间。柳胖子躺在床上,翻了几次身,说睡不着要和我聊天。我说我就跑了一百多公里高速,不累。
柳胖子一脸的坏笑,问:“,昨天交公粮没有?”
我非常尴尬,没想到道貌岸然的柳总以这样的开场白进行谈话,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想了半天,我非常认真的回答:“本来打算交,结果太累睡过了。”
柳胖子说:“我交了两次,子弹全都打完了,我老婆每次出差都怕我在外面晃,尽量把我收光。”
我笑,说:“我出差少,萧萧没这些经验。”
自己创立公司以来,我少有出差,而且也没和热裤来往了。和萧萧同居后,夫妻待遇一直保持得非常好,这种事一直是风调雨顺,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热裤就不同了。自从当年把热裤的高潮带出之后,这丫头对性事有一种痴魔。出差前日,总是要变本加厉地把我折磨得奄奄一息。
热裤喜欢刺激,喜欢主动发起进攻。在太平洋百货三楼的花车前,热裤突然回过头说:“我现在很想要。”周围满是挑选打折品牌货的少女少妇,熙熙攘攘。我非常清楚她想要的不是手里的胸罩。热裤的声音很大,像是一个喇叭在宣告,热裤的声音很煽情,如同一剂春药让我的每一块肉都硬硬实实。我压低声音说:“我们去开房吧,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骚。”
热裤说:“我刚才去试衣间就脱了底裤。”热裤的脸上飞满了腮红,轻轻拨弄了一下她的短裙,说:“网上说女人不穿内裤逛商场最性感。”
柳胖子非常睿智,同时非常善于与人沟通。和我的沟通目的不同,他与我沟通没有任何目的,至少他掩饰得很好,没让我感觉到他是在以任何方式套我的底。他很坦率,他把他丢脸不丢脸的事情毫不保留的告诉我,这让我感觉到他很信任我,这正是他高明的一点。
柳胖子在大学中是学给排水的,留校一年。柳胖子说那时同学都要毕业了,他躲在现在老婆的女生宿舍写交代,一口气写了半本稿签,女生们争相传阅,像在看小说。她老婆当时就顶着压力毫无怨言地帮他洗衣服、洗内裤。柳胖子说他老婆就为和他恋爱被取消奖学金,还差点被处分,幸好她老婆一直是班花兼才女,柳胖子又被列为转变典型,才没被开除,分配的时候没受影响。
柳胖子次年通过老婆活动了关系,也分到了规划局,不到一年就结了婚要了小孩。柳胖子评论自己非常有家庭观念,多少年来坚持在家里吃晚饭。同时也叹息:“也算是为了一棵大树放弃了整片森林。”
柳胖子的创业历程很有趣,他老爹搞了一个追肥枪的农业项目,逼着他下海搞销售。柳胖子说那是在农民的脚杆上剐油,钱不好挣,也不忍心挣,差点倒闭。碰巧在杨凌的农业高新会上被当时的农业部长看中,接见了,合影了,题词了,这才拿着红头文件和题词搞定了一个一个的县农业局,赚了百把万。柳胖子说,当时就发誓以后再也不挣农民的钱了,一定要挣有钱人的钱。
柳胖子说,他和陈盛的友谊就源于那个时期,他的大柳追肥枪厂和陈盛的华盛家具厂是隔壁。陈盛没生意时就陪着他去卖追肥枪,后来又陪着他一块去选项目。
我说那一定是个挣有钱人的钱的项目。
柳胖子说没错,当时去开了个茶楼。一年之后得了三条经验,打麻将是赢不了钱的,隔行是赚不了钱的,身体差是省不了钱的。柳胖子开了一年的茶楼,干净利落的赔了50多万,赚了满身200多斤的肥肉外加高血脂和肝功能障碍。
柳胖子拨弄着Zippo打火机,点燃一支烟,说:“还有过人的烟瘾,打通宵麻将练出来的。”
戴尔?卡耐基说最好的沟通是谈话,最好的谈话是倾听。什么是倾听,从肢体语言来说,保持上半身的前倾,眼睛对视、点头应答就是最好的沟通方式。作为接受过职业训练的我在当天晚上扮演了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这让柳胖子感觉我是他很好的朋友。事实上,我并没有刻意地迎合柳总,他的言辞很流利,情节也很动听,让我很自然地听下去。
柳胖子跟我分析陈盛,说是一个很好的事业伙伴,他们是很好的搭档,但是太过保守。
柳胖子说要拖着他前进。柳胖子认为陈盛的相对保守已经影响到了公司的发展。所以他需要加入一个刘禾或者一个我来帮助他压制陈盛,贯彻他的意图。
我对刘禾是否能支持他表示了相当的怀疑,我认为刘禾是一个独立的人。柳胖子说绝对没问题,刘禾实际上是他的老乡,10年前他们在火车上认识的。
也就是说,柳胖子不是成都人,他满口流利的成都话是因为他的语言天赋。此外,刘禾和我一样,是彻底的两枚棋子,在关键的时候可以对陈盛发起猛攻。
西安代理商文质彬彬,柳胖子说是代理商中少有的大学生,在建材行业,小老板起家的居多。在老兰家用羊肉串撑得我们只剩下满嘴的羊肉饱嗝后,柳胖子在宾馆一口气做了代理商4个小时的思想工作。其间我用笔记本电脑做了两个文案,刘禾则出门在通道中接了4个长达半小时的电话,换了一次电池还到隔壁房间去洗了一次澡。刘禾对我说,柳胖子要再说下去就拉我去理发。
郑州代理商则是一个标准的实干者,在对刘禾和我表示欢迎后,对柳胖子提出了大量的意见和建议。柳胖子后来对我说,天下最厉害的代理商就是河南代理商。河南的商人多半是夫妻店,因为信不过外人。河南的商圈很乱,价格通常炒得很低,还猛串货到外地。柳胖子说当时放郑州代理的时候其实他更卑鄙。在郑州东建材市场中,有四个商家看中了嘉熙木桶想做代理。柳胖子说,当时四家互相攻击,自相吹捧,柳胖子挑了个攻击别家最少的做了独家代理。结果两个月郑州电话不断,耳朵不得清净,另外三家要联手接代理,一口气就要10万的货。柳胖子说当时公司正好没钱,上门的生意怎能不做,但是,珍惜信誉就要象鸟珍惜羽毛一样,又怎么能货发两家呢。柳胖子和陈盛也是被钱逼疯了。出主意让那三家去偷拿了一张带代理商公章的便签发传真过来下定单,把10万的货给发了过去。等郑州代理商电话找过来要说法的时候,冠冕堂皇地把责任推到了代理商自身的内部管理上,又出主意让去法院诉讼,最后大事化小的冷处理了。
柳胖子说,这是他做商人以来最坏的一件事,常常自责。柳胖子说,没办法暗室不欺心,一定要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代理商。
君子贵在坦荡。柳胖子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许多。我下决心帮柳胖子一把,同时也是帮自己,我彻底打消了把自己的网络公司作为后花园的想法。我给胖曾去了电话说明了意思,全盘退出。
满目的河南MM牛高马大,让我非常怀念成都、怀念萧萧。萧萧发了几十条短信过来表达无比的思念之情。让我充分体会到儿女情长。出门在外的日子,会觉得非常空虚,如果不能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就无法遏止对异性的需求。
章鱼不止一次说,到四川就要吃川菜,到河南就要吃豫菜,到东北就要吃东北菜,上海菜和北京菜不太好吃,成本太高,损耗太大,而且冒牌的多,因此要多吃地方菜。
我不知道河南的地方菜味道如何,却激不起任何欲望,与大多数城市一样,K厅、Disco、发廊、按摩房一样充斥着郑州。偶尔也能看到几个弥漫着香奈尔5号之类的香艳女子跷起二郎腿,让斑驳着镂空花纹的黑色丝袜包裹的大腿一露峥嵘。一般来说,能打扮到这个程度,至少说明这个城市的从业人员素质已经非常不错了。我乐意去臆想与之有关的一切细节,完全感受到色与情两个字,却无法冲动,因为她们远不如热裤,而此时的热裤或许正在成都为我而挨打。
这完全能让一个热血青年瞬间阳痿。
我想,我是完全成为一个好人了,比钢还硬比铁还强的柳下惠了,我终于相信世上有坐怀不乱,我就能做到。我回到了初恋时代,我的心中只有萧萧,虽然偶尔也会想起热裤。
陈盛打电话过来,说天津布展已经接近尾声,催促我们赶紧过去汇合。绕道中原油田,使刘禾和他的姐姐一家团圆,让我们耽搁了一天行程,新河南人的酒文化让我们三个加起来只有半斤酒量的新四川人落荒而逃。柳胖子目标太大,刘禾的姐夫带着几个兄弟坚决不放过他,弄得柳胖子一手抓起待烫的生猪肉,说是一块肉顶一杯酒,连吃三块才得了一个满堂彩。
柳胖子一边开车一边感叹着油田人的豪爽,抱怨着这趟下来至少又要多长10斤肉。这几日的共同作战,让我们三个之间的感情迅速升温,当柳胖子在言辞之中流露出对陈盛的不满之时,刘禾开始承诺全力支持他。刘禾说,希望能把柳胖子塑造成为真正的企业家,而不是一个小老板。
2002年的天津会开得很成功。陈盛的展场设计被认为是非常经典的作品。我对陈盛说黑色柱体缠绕麻绳是2000年香港的张天爱大奖作品的延伸。陈盛很得意,说根本没见过,是自己想出来的。我的高度认同让陈盛觉得非常有成就感,至少我的赞誉是非常有质量的评价,而不等同于其他同行同事的简单称赞,他认为多半有马屁的成分,虽然我们的称赞从根源上是一致的。
天津全国建材会已经举办了10届,柳胖子说就像成都的糖酒会一样已经成为了天津的城市文化,只是一年不如一年,今年的客商只有去年的一半多一点,TOTO、美标、科勒、汉斯格雅四个巨头都没来,看来天津会是不行了。
回到北京分公司的当天晚上,柳胖子召开了第一次董事会。除了我们四个,北京分公司的李经理也列席了会议。柳胖子在慷慨陈词后,开始厉声责问李经理在操作北京分公司的失误,导致局部亏损。
陈盛的脸色很难看,李经理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的嫡系部队中级别最高的经理。由于事前柳胖子没有跟任何人通气,局面非常尴尬。我和刘禾对情况不了解,自然没有发言的余地。柳胖子很老辣,一连三个为什么?
“为什么不执行我八月在北京时撤销分销商的决定?”
“为什么连续两个工作日不在岗导致总公司通知无法送达?”
“为什么我亲自交办的办公室和宿舍装修都不进行?”
李经理一脸的委屈,无法抱怨。事实上,身兼北京木桶生产和销售管理两职的封疆大吏非常辛苦。李经理本来是132厂的机翼设计工程师,应陈盛之约全面主持北京工作,自5月建立北京分公司以来就没休过一个周日。我隐隐知道问题的关键不是工作上的瑕疵,不服从总公司的指挥不是绝对的问题,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董事会成员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柳胖子恼火的是,李经理在北京公司并没有把他视为老大,而只听从陈盛的调遣,还在工人中散布说那死胖子什么都不懂。
评论领导是做下属的大忌,李经理是国有企业出身免不了这个习气。在私营企业中,任何一个老板都无法忍受这样的部下。刘禾说忠诚比能力更重要就是这个意思。我的位置很特殊,与三个老板的关系介于朋友和部属之中,难免陷于要求评论其他老板的境地。我非常清楚,今天的李经理可能就是明天的我,我必须从根源上避免。我觉得有必要给三个老板进行一次关于管理的培训,内容是如何客观评介属下,要点是对事不对人。
私下里,我跟柳胖子说关于成都主管邀约我去嫖妓的事情。我说,这样不好,公司的风气不正,影响很不好。柳胖子闷了半天,说那是个人私生活,不便过问。我的正气歌唱不下去,心里很是疑惑:总不至于柳总还大力支持吧。
柳胖子说陈盛教他打网球、打保龄,督促他游泳,同时也拖着他去第一次嫖。柳胖子说知道自己没办法抵御诱惑,所以根本就没想到要去抵御,他能做的就是不去,去了就彻底投降。我说,你迟早要补课。柳总问补什么课。
我说:“你是初恋就结婚,没尝过和其他女人恋爱,也没出去晃过,你能够这么多年不出问题绝对是个小概率事件,你当心一点,迟早要出问题。”
北方充满了洗浴中心,像成都的洗脚房一样,规模更大一些,设备更多一些,小姐也就更多一些。泡在大池当中,不太习惯。成都少有这样的洗浴中心,泡澡堂子的历史应该追溯到10年前甚至年代更久远的时期。玉泉街的澡堂子和东大街的澡堂子当年也是操哥云集的地方,我这样的小孩子是在东郊大厂单位的公共浴室中泡大的,听说过很多关于偷窥的传说。除此之外,就是有屁大的小孩子热衷于在大池中放屁和撒尿。
北京的洗浴中塞满了大胖子小胖子,完全不如成都新开的海兰云天之类的满是帅哥美女。刘禾漂在水面上,眯着眼,很享受;柳胖子不停地更替在热水池、干蒸房、冷水池中说是要减肥;陈盛趴在按摩床上,像一条桂鱼一样让人搓澡;我浸在热水池中,抽着烟玩弄着柳胖子的Zippo。刘禾提议开光屁股会议,并由屁股最大的主持会议。刘禾说你一定要记录下来,以后写进公司的大事记。陈盛说出来这么长时间,憋得有点慌了,是不是该放松一下。
柳胖子说紫宫当中没有干大活的小姐,顶多推油,而且价格太高,非常不合理,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北京公司的经理人选吧。
光屁股会议的结果是有条件地继续留用李经理,找《时尚》签一年的广告合同,柳胖子和我北上,陈盛和刘禾南下回访代理商。
建国门中粮大厦的五楼让《时尚》给全包了。会客厅是很小资的咖啡厅,柳胖子不停打望过往的时装美女,连声感叹五A级的写字楼的素质就是不一样。我不动声色,拿起一本杂志,问柳总定的奥迪是不是这一款。柳胖子扯过书看了看,又回过头来看出版日期,说这是老A6,他定的是新款的,亮银色的。我觉得亮银色太过张扬,看看柳胖子的Zippo和白娇烟,忍住了没打击他。
久等之后果然没让柳胖子失望,客户经理的出现让他的眼睛立刻绽放出光芒。
据说,《时尚》的客户经理通常都是美艳过人的才女,我不能确定,不过在北京的平均水准中居于上等却是个不争的事实。客户经理有着20岁的成熟面庞,散发着信任和条理性,她有着张敏的丰胸和布兰妮的臀部、莫文蔚的纤腰,这让她颇具杀伤力,至少对柳胖子来说,是无法抵御的。
柳胖子说自己有长发情结,清汤挂面般的直发挑染成酒红色是无比完美的。客户经理将柳胖子弄得魂不守舍,延续到从《时尚》出来再开车回东北四环的分公司一路都面带微笑。我说你面带桃花了,小心看路。
柳胖子说自己绝对不能去《时尚》了,以后让陈盛和刘禾去谈吧,他要去了肯定马上缴枪投降。柳胖子扶着方向盘,点燃烟,一声长叹:“巩俐我喜欢,但是没法爱。”
在办公室上网的时候遇到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聊过的成都MM在线,这让我倍感亲切。她说她也住在南门,这让我几乎又呼吸到了玉林充斥着酒、辣椒和女人香水的空气。我说你穿热裤吗?那MM说你是211。
我打电话给萧萧表达我最浓厚的思念,顺便问什么是211。萧萧说谁说你是211。我说刚才在线上碰到的一个小妹。萧萧说那是别个在骂你,211就是土弯弯。
离开网络还不到一个月,我就彻底掉代了。蓦然发现自己已经老了,虚岁30了,心里不禁一阵着急,急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过了30我就有资格评论别人是小瓜娃子了,在小瓜娃子的眼中,我就肯定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瓜娃子了,不由得一阵长吁短叹。
我跟柳胖子说,赶紧让我挣笔钱,我好结婚生子,成家立业。
柳胖子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我想好了,明年的销售基本任务是2300万,你要帮我做到3000万,我送你一辆中华,再给你10万奖金。”
猴子在电话中给我说柳胖子对我有点吝啬,不肯出大价钱,撺掇我赶紧找个IT公司跳槽,回到我们以前的8K俱乐部去。我骂你娃硬是没见过钱,8000块的月薪算啥子,吃2000,耍4000,剩下2000交电话费还不是月月亮红灯。猴子说有个一直做外销的成衣公司想请个销售总监做国内市场,说我正合适,我要有兴趣,他去帮我抬身价。我说你自己去找本《富爸爸 穷爸爸》、《你就是奇迹》好生看,打工和薪水无关。
猴子碰了一鼻子的灰,大骂你个死娃娃,肯定看上了哪个卖木桶的小妹了。我问猴子最近如何。猴子说老子晃到了一个小妹,凶得很,甩都甩不脱,这把死定了。
猴子喜欢看电影,一般是在花园影城,一来效果好有感觉,其次是小妹多机会多。大学的时候猴子是有名的文青,拿着笔记本在录像厅记台词,然后洋洋洒洒写剧本,说是专业搞错了,应该去中戏考导演。猴子相信浪漫,一直到现在也保持着看电影的嗜好,偶尔也记台词,用到某个楼盘的广告语中。这次在电影院的晚场中,猴子如愿地晃了个MM,原本以为是美丽的一夜情,没想到第二天在办公室才发现手机被那MM拿了。猴子以为碰到了艳贼,打过去居然没关机。那MM说,不拿你电话你怎么会回头来找我。
猴子说那绝对是个灾难,从此后他的钱包里就再没有过百元大钞。那MM说男的有钱就变坏,连正常的饭局、酒局买单也是MM一手操持。猴子说老子去哪都要把她带到,要不然只怕连烟都买不起。我问为什么不和她分手。猴子苦笑老子还敢分手,我说要早点去公司上班她都要拿菜刀给我比起。我问有好早嘛。猴子说上午11点。
猴子最后说江总,你娃赶紧回来,我都要遭弄疯了,那MM还特别喜欢去超市偷东西,说是要和收银台斗争到底。
东北是嘉熙木桶的重要市场,这里集中了沈阳、大连、长春、哈尔滨四个名列前矛的代理商。柳胖子和我带了两个做售后的工人开车回访。设立北京分公司主要就是分担东北华北地区的生产和物流。木桶这玩意不服水土,成都制造的一到北方,冬天就要开裂,北京生产可以大致解决水土问题,这也是嘉熙木桶的北方卖点之一。沈阳代理商是广东人,正如武汉代理商是沈阳人,而石家庄代理商是武汉人。生意,总是要走出去才能做起来。
阿庭端起酒对我说:“我们广东人喝酒不劝,你随意啦 。”柳胖子对喝酒完全不讲礼数,只顾埋头嚼乳鸽。
之前我和阿庭就沈阳市场情况做过沟通,竞争对手大糠木桶来势汹汹,在阿庭的店隔壁设了总代理,大打价格战。阿庭为此很伤脑筋,房租高达300元一平方米,压力很大,要我尽快想个办法。大糠木桶是公司年初跑了几个工人过去才做起来的,款式和嘉熙差不多,但是放弃了企业包装和市场推广,最大幅度地降低了营销成本,放了总代理后就坚持薄利多销,目前抢夺了嘉熙一半的沈阳份额。
我安慰阿庭,低价倾销是落后的营销方式,品牌才是关键的附加值。广东工厂同样的衬衫,贴上了梦特娇的小花花LOGO,零售价就要高十倍。如何将嘉熙这个品牌塑造为当地目标人群认可的木桶第一品牌才是关键。阿庭说行业内的都知道嘉熙是第一品牌,关键是要行业外的客户也认同这一点才行,这一点厂家要加大力度。柳胖子插口道阿庭你放心我们签订了一年的《时尚》杂志广告,凤凰卫视和中央二台也有名人专访中木桶的特写。阿庭问哪些名人啊。
柳胖子说:“北京卖给了一帮特火的歌星,米卢也打算买两个,湖南卖给了一个著名节目主持人。”
做生意全靠做人,阿庭在圈子内的口碑非常好,少与人结怨,也正因为如此,中国家俱城的几个大户都没接其他品牌的木桶代理和他对着干。大糠木桶选择的商家正好在前段时间和阿庭抢一个工程单失手,因此赔本也不要阿庭出货。我和柳胖子商量了一个晚上,决定给他一批特供木桶,对打价格战。
了解竞争对手很简单,找个朋友假装意要代理就可以把价格体系摸清楚,产量通过纸箱厂就可以旁敲侧击打听,货运公司则可以提供最详细的地区出货数据,外加两三个藕断丝连的工人,我们两三个小时就把大糠木桶的情况调查得一清二楚。我们连夜开了碰头会,制定了整套营销计划:高档次重新装修门店、大门头、户外喷绘、平面广告、特款促销价、分销商拓展、24小时上门售后服务。
在做完四个小时的营业员针对性培训后,阿庭建议去放松放松。柳胖子笑着说确实憋慌了,阿庭你一定要推荐一个好去处。我申明我是纯真少年我不去。阿庭说你到了沈阳不去洗浴说不过去,给柳总一个面子你也要去。柳胖子看我一脸的正色,对阿庭说算了吧,这种事就别勉强了。
长春代理李保童是个名人,自己生产的雅嘉橱柜被评选为北方四大名牌,在当地的30多个橱柜品牌中,占了一半多的市场份额。能说,比成都人还能说,能侃,比北京人还能侃。柳胖子说:“我以为没人比我能说,现在才知道你比我能说得多得多。”
李保童说:“我家橱柜有15个功能性卖点,板材是德国。。。。板面是德国。。。螺丝是德国。。。。。”
李保童说:“创新和创造的区别是差异性,是艺术观。”
李保童说:“差异性是核心竞争力。”
李保童说:“大的企业都是小刀会杀死的。”
谈到当年柳胖子独闯上海做市场,李保童点评:“上海滩就是给流氓准备的,不是给大亨准备的,当年你就是个小流氓,所以你能闯下上海滩,现在你是柳总,去上海就送死。”
柳胖子听得没话说,一向是他给人上课,没想到这次被人上了课,还没法还嘴,只有讪笑。我说:“李总,我给你写语录,明年写本书,一个字不改。”
李保童竭力打消我们打算明年建新厂的想法,带着我们去参观他在建筑垃圾堆场边的破工厂。李保童说这里是全国最糟糕的厂房,有着全国最好的管理,有着全球最好的设备,就能做出最好的产品。
柳胖子拨弄着Zippo,对了火点燃烟,皱着眉头说:“李总,做实业的人把自建厂房看成是自己的一个梦,你可以说服我,但你没办法让我不做梦。”
回到北京,被我们力推为老大的柳总就分派陈盛和刘禾借道上海、武汉回成都并立即着手选地建厂。我和柳总则留在北京做明年的销售计划,顺带督导北京分公司的运作。我们的东北之行带来了很大的市场回应,阿庭成功把大糠撵出了沈阳,长春将专卖店的面积扩大了一倍并吸引了绝对的眼球,哈尔滨的两个代理也言归于好,销量和价格都非常理想。
柳胖子很得意,他用他的Zippo换了哈尔滨代理的Zippo,再和齐齐哈尔代理交换了Zippo,最后重新找哈尔滨代理换回了自己本来的Zippo。三换打火机后,两个代理没相互跨区放货,并稳定了价格。
我问什么时候回成都,北京太冷太干,吃食也不习惯。柳胖子说:“我给我老婆去电话,你给你女朋友去电话,让她们把冬衣发过来,我们坚守到春节一起回去。”到春节还有两个月时间,我说我第一次出差就被你卖了。柳胖子大笑,“嘿嘿,现在我是领导,你听我的,我多请你吃两顿饭嘛。”
我说:“你不会是想去勾兑《时尚》那个客户经理嘛。”
柳胖子长叹一声:“巩俐我喜欢,但是不敢爱啊!”
我正打算给章鱼去电话的时候,章鱼先把电话打过来。章鱼说,你丫死哪去了,我现在在双流机场哪,晚上去美高美喝酒。我说我在北京哪,你丫上成都干嘛。章鱼说北京那鬼地方有啥好的,我在成都等你那,赶紧过来吧。我说还要在北京呆两个月到春节。
章鱼说:“操,哥们好容易摆脱了家属来投奔你,你倒好上北京了。”
我说你去找追风剑吧。
我在老坏蛋的窝子撞到追风剑好几次,追风剑说这地方好,离家近,借口买包烟也能来消费快餐。这小子后来喝多了跟我掏心肺,他哥原来是做药的,后来卷了价值好几千万的药变卖了逃到了缅甸,厂家报案后跟踪了好几年,最近这事才算过去。追风剑被连累的两个私人账户解冻了,买了辆佳美做装修工程,什么都好,就是老婆不如意,找了两个情人都被老婆抓了现场,还是找小姐好,没有后遗症。
老坏蛋说追风剑名气挺大的,小姐们给他取了个外号叫32秒。我当时在笑,说还是叫追风剑比较好,更贴切。
北京公司设在东四环外的姚家园,与精神病医院面对面。四周是待拆迁的平房,北风一刮,烟尘四起,说不出的荒凉。我和柳胖子每天讨论、设想、执笔、推敲、修改到夜里两三点,再睡到上午太阳普照,再接着讨论、设想、修改。营销计划涉及到的子计划太多,分析出一个数据需要非常周详的计算。我完全没想到柳胖子做起事情来如此玩命。
偶尔也和他下下围棋,喝点小酒。我对北京的印象不好,多半来自于那年和热裤萧萧缠夹不清的关系。心里只埋怨着柳总能快些把这计划做完回成都。
李经理小心翼翼地维持北京公司运转,私下对我说我们联手做北京吧,我隐约知道李经理非常想念他四岁的儿子,盼望着有人能顶下北京公司的经理,何况从国有企业出来本意是挣钱,显然公司的薪水和提成比预想中要低。
客观地讲,与同类制造业公司相比,嘉熙公司的薪水在成都算很高了,成都市的农林加工企业的平均工资不过八百二十多,嘉熙多了一半多。来自丘陵地区的农民已经非常满意了,但对于过惯了安逸日子的大多数成都人来说,则当然感觉薪水和辛苦程度不成正比。北京工厂的工人都是从成都总公司调过来的子弟兵,抱怨着北京的干燥、寒冷和没有辣椒,工人们把麻将和长牌带到了北京,但是不能把四川阴翳的天空和湿润的空气带过来,也不能带来家制豆瓣和冬季满山的嫩绿。于是,大家心安理得地期待高薪。
陈盛在离开北京之前让我们郑重考虑人才本地化,这样可以避免额外的高薪和驻外补助与探亲差旅费。刘禾很想赞同,看到柳总强烈反对,没有发言。我的观点是用北京本地人薪水高外加三金同样不低,外加很难保证8小时的基本工作时间,而用外派人材可以住在公司保证12小时以上的工作时间,私营公司的生产力来自良好的有效工作时间管理。柳胖子对我的发言很满意,认为我有理有据,而且在关键时刻能顶住陈盛。我说是对事不对人,我能顶陈盛也同样能顶你。
柳总嘿嘿笑着说,我不要应声虫,我不要马屁精,你怎么顶我都没关系,不过你不能再人前人后的叫我柳胖子,就好象我是那种脑满肠肥的奸商,我可是阳光灿烂、一心进取、十分敬业的企业家。
柳胖子想了想说,你实在不顺口,在非公开场合你可以叫我柳胖胖。
北京的工作生活象是明前的新茶,说起来不错,喝几口就没味道了。周而复始的工作、睡觉、下棋、吃饭,在简单中不断重复单调。直到柳胖子闷在办公室接了两个小时的电话。
那天,我刚从《时尚》回来,就听到柳总关在小办公室中在电话中大吵:“你们怎么做事的,明明答应好了,让我怎么工作,不工作了。”
我推门进去,房间里烟云缭绕,柳胖胖一脸酱紫,怒火中烧。见我进来,柳胖胖一手拍了电话,说:“这两个坏蛋不去买车。”
我问:“是那辆奥迪到了哇?谁不去买车。”
柳胖胖使劲甩开Zippo,点燃烟,又使劲合上,“啪”的一声脆响,象是在重重关上奥迪的车门。“我们当时资产算600万,包括陈盛年初买的蓝鸟,我一直说换奥迪,现在他们两个坚持不去提车,陈盛说买车可以,但比蓝鸟多出的11万怎么办,不说清楚就不去提车。”
柳总很生气:“你说这是不是武大郎开店,陈盛就是这样的人,丑陋的成都人,农民式的狡猾,他说他从来没有同意过买奥迪。”
我很奇怪,柳胖胖买车已经说了小半年了,从成都出现第一辆国产奥迪A6,他就认定了这车,陈盛怎么会推说不知道呢。
柳总说:“陈盛声称,他只知道我要买车,不知道是花公司的钱买车。我之前跟他说好了,他买的蓝鸟算公司的车,我再买一辆奥迪也算公司的净资产,无形资产是按净资产的比例算的,他现在啥子都不认了。”
我想了想,不知从何开解:“不过柳总啊,陈盛和你的股份差不多,你配奥迪,他配蓝鸟,刘禾配2000,心理是不平衡。”
柳胖胖说:“怎么不平衡,怎么不平衡,我给刘禾说了他也配奥迪,过两年公司可以再给陈盛配奔驰,对吧?怎么能不允许人进步呢?”
柳胖胖气得很厉害,我知道,陈盛对他的阻击是他通过李经理将军陈盛的回应,他没想到的是,刘禾居然也和陈盛一个鼻孔出气。他怒气冲天:“陈盛就不是好东西,陈盛人品有问题,陈盛做事不坦荡。”
刘禾在电话中给我诉苦说完全夹在柳胖胖和陈盛之间。本来也觉得公司买什么车都差不多,柳胖胖是董事长,车稍微好一点也不过分,偏偏陈盛就不认这个理,陈盛说早就说好了董事长和总经理只是称谓上的不同,其他都是平起平坐的,柳胖胖要换奥迪,他陈盛也要换奥迪,只是那蓝鸟一进一出亏几万,损害的还是公司利益,凭什么要他陈盛妥协就不能让柳擎松妥协,何况,是柳胖胖霸道在先。
我让刘禾尽量做做陈盛的工作,让先去把车提了,其他问题先挂起来,等我们回成都再说。刘禾说一直在做陈盛的工作,但这一路上都和陈盛在一起,陈盛逼着他表态,他总不能当着陈盛说,支持柳总买奥迪吧。最后刘禾还是让我做做柳胖胖的工作。
劝说是无功效的,柳总咆哮着说:“谁不让我买车,我跟谁急。”
我知道,我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陈柳之间的矛盾升级了,也就是说刘禾现在成为了左右两端的最重要力量。直觉告诉我,刘禾要得分了。
陈盛提出一个方案,车由个人私买,柳陈再分50万现金,公司的总盘子下降到600万。也就是说刘禾只需要出150万,就同样持有25个点的股份。我提醒柳胖胖可能刘禾要钻这个空子,他和陈盛多半已经达成了一个协议,他帮陈盛阻止你买奥迪,陈盛帮他把盘子降下来,这样可以少出50[Y1] 。
柳胖胖说他要马上回成都,要阻止陈盛的败家子的卑劣行径。
半夜三更,我被猴子的电话吵醒,很是恼火,我骂是不是又喝醉加失恋了。猴子在电话那端悠悠地说,刚和一个北京人在热舞会所打了一架,那家伙叫章鱼。
“章鱼,你肯定是章鱼?”我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顾不得初冬北京的夜寒和那近乎停火的一吨小锅炉透来的游丝一般的暖气。
“的确是章鱼,我女朋友认出来的。”猴子很冷静,冷静地象个杀手正用软布拭去利刀的热血。
我讶异地问:“你女朋友是哪个?”在我心里,猴子第一次象个谜在雾中,让我看不清。
猴子很克制,停顿了半天,挤出了几个字,“欣欣,听说你认识。”
我头大了,空白地如同撒野的崔建在絮絮飘飘的雪地上,一圈圈地转。我不知道猴子、章鱼、欣欣这三个家伙是如何碰在一起的。我依稀想起来章鱼是个从良的花花公子,曾经疯狂地想打欣欣的主意,我又想起来欣欣在我给电台小妹算命时见过猴子。我记得猴子分明给我说过他是看电影的时候晃到的小妹结果变成了女朋友。我实在搞不清楚这三人怎么会在热舞打架。
猴子没挂电话,他完全清楚我需要一两分钟发呆。“倒。”我骂了一句,“现在在哪。”
猴子说:“我跑了,在外面。章鱼和欣欣在王家塘派出所。”
我问怎么打起来的。猴子很含混:“妈搽皮鞋,那个瓜儿乱想汤圆吃。”
猴子问我怎么处理。我说还能怎么处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自己到派出所去说清楚是误会。
猴子说“怎么去,刚才给了章鱼一刀,你让我去不是去送死。”
我骂到:“你小子是不是真的脑壳里有包,你那刀真要戳到他了,他还在派出所?去吧,保证你没事。我先给章鱼去个电话。”
猴子一向温文耳雅的,怎么会突然拿把刀出来捅章鱼。我大惑中给章鱼打电话。
章鱼的电话通了半天没人接,我再查到派出所的电话打过去。值班的警察问我是谁,我说是一处的黄干事,要找章鱼。
“章鱼吗,我,你丫发飙拉?怎么跟我同学打架了,受伤没?”
章鱼在电话那边说话有些不方便,吞吞吐吐:“没什么,就打架。”
“我说章鱼,这事你就别搞大了,别说谁动刀之类,赶紧销案走人,什么事回头再说,对了要有人问我,你就说是我是你朋友,市局一处的黄干事。”
想了想,我又说:“章鱼,我给你哥去个电话,让他来取你吧。”
章鱼说:“别,烦透他了,千万别告他,我知道怎么说话。”章鱼顿了顿,压低声音说:“,欣欣那丫头倒鬼,咱见面说。”说着,一把挂了电话。
柳胖胖回到成都后,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每次都超过一个小时,他老婆说我们是同性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关于买车的纠纷,一个董事长扭不过两个董事,柳胖胖在徒劳地争吵了两天后,还是妥协了。
“刘禾劝我要有大家风范,不要凡事计较,要肯吃亏,不给陈盛借口。” 柳胖胖有些无奈,“刘禾这一招冠冕堂皇的,我没理由不妥协,他说我要做老总,就肯定有牺牲。”
我安慰柳胖胖:“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想,你以前是两个公司的老总,陈盛是原华盛家具厂的老总,刘禾现在自己都还有两个公司,也是老总,我虽然自己的公司小了些,也还算老总,我们四个都是老总,但公推你做老总中的老总,你可以不相信自己,但是不能同时否定我们另外三个老总的眼光,你要自信,做老总自然需要做出一些表率,长期来看也说不上是谁吃亏占便宜。”
柳总听了我的话,很舒服。我承认我说的话有强烈的马屁性质,但即使是马屁也是很有质量的马屁,很中肯的马屁,不同于阿谀奉承的常规马屁,是有事实有理论的马屁,何况,并没有违心的成分,至少我认为这是客观评价。
柳胖胖要我尽快完成总公司和北京分公司的2003年销售计划,然后把那辆桑塔纳开到上海分公司去后马上回成都。柳总说准备开董事会了,这是嘉熙公司成立以来第一次开董事会,让我赶紧做做刘禾的工作,至少要保证董事长能继任。
为了准备这次董事会,我暗中在北京公司的工人和管理人员中做了一个不记名调查,结论是陈总的口碑和支持率都要高出柳总近一倍。大家普遍反映,陈总为人更谦和,不象柳总时而春风时而暴雨,让人害怕。我密报给柳胖胖,让他最近多唱唱红脸,缓和一下关系。柳总听到结果有些失落,一边埋怨陈盛是成都式的狡猾,一边定了调子决定董事会坚决不扩大,就我们四人参加。
进入公司这些时日以来,我大约知道柳陈的矛盾很难调和,刘禾并非如柳总所想象的一边倒的支持他,也不是骑墙派两面倒。刘禾很聪明,很策略地支持一段柳总,再支持一段陈总,更像是一个平衡高手,让局势朝更有利于他的方向慢慢发展。
这次,刘禾会支持谁,我没把握。隐约中我判断,刘禾会支持柳总担任董事长,再提名并支持陈盛任总经理。
对于公司来说,我认为柳负责全面经营并在刘禾和我的辅佐下操盘销售,陈盛在生产管理和新产品开发上独挡一面是完美组合。我不希望柳总全面主持公司的方方面面,一个管理人员的管理能力最多只能管好7个人,贪权贪多只会毁掉柳胖胖。我思索着如何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时尚》杂志要一篇百字软文,花了我一下午时间,给炮制出一篇:
清康熙年间,四川盛产木桶,成都府献上万年青一桶,喻铁箍一统万年清之意,龙颜大悦,后康熙皇帝撤三藩、收台湾、拒沙俄、征蒙古、兴水利、治黄河,始天下太平。嘉庆年间,成都浣花溪有能工者,尊祖制,选康熙年间所植百年香柏木,尽机巧,俨然士家风骨。又康熙、雍正、乾隆、嘉庆恰四代,取世代相传(南方四世同音)、四世同堂之意。遂,嘉熙木桶风行至今。
写成后,我呆坐了半天,又在“成都浣花溪有能工者”一句中加上了“陈姓”两个字,变成了“成都浣花溪有能工陈姓者”。
传真发回成都,柳胖马上给我来了电话。劈头盖脸把我好好表扬了一把,柳胖胖说他早想写这样的短文了,两年都没能写出来,我把他想表述的东西都写出来了,他在陈、刘面前得意了半天,说他柳擎松看人从来就不会错。柳胖胖顺便臭了陈盛一把,说:“陈盛只能写点技改方案,写文案从来就指望不上他,狗屁不通。”
我提醒柳总其中加上的陈姓两个字,柳总说取掉吧。我力劝柳胖胖保留,这样可以让陈盛甘于居身幕后,不至于扮演无名英雄,而且可以显现你的大度。柳总说:“这个木桶又不是他一个人发明的,两项国家专利都是我们两人的联名。”我警告柳总别忘了我的不记名调查报告。柳总沉吟了半刻,说:“我听你一次,你见刊吧。”
我打电话给章鱼,问他事情如何处理了。章鱼说警察本来要立案,章鱼说是开玩笑过头了,大家都是朋友一笔带过去了。我追问究竟怎么回事,章鱼不想说,让我回去后一块喝酒再谈此事。
我打电话给猴子,猴子懒洋样的也不愿意给我透露半分。我火了,骂你半夜三更把我闹醒,急吼吼要我出面摆平,出了什么事也不跟我说,你娃不想吃米了。猴子说你从来没跟我说你在外面还晃过一个热裤,你TM也不够意思,老实说你是不是也上过电台小妹。
我问电台小妹是不是你女朋友?猴子说,她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我说你在豁鬼!女神你还跟我设计给她算命,女神你娃还不早就跳起来跟我拼命,女神你现在还会在外面鬼晃。
猴子说算了,不说电台小妹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你还是问欣欣吧,我也搞不清楚。
我说你们都在跟我打哑谜,谁都没一句真话,欣欣现在是不是还跟你在一起。
猴子说,你娃这句话还象人话,你娃赶紧回来,帮我帮她甩掉,老子要遭她弄疯了。
从北京开车到上海整整走了20个小时,因为遇到了跨越五省的大雾,我念叨着南无济尘法师,想着妈妈和萧萧这两个目前最爱我的女人,战战兢兢挨到了上海。花了一上午解决好上海的广告推广事宜后,终于登上了飞往成都的班机。
奶奶的,成都,我终于回来了。
一直没给萧萧说明我的行程变化,她以为我真要春节前才能回成都,眼巴巴地在短信中催促快点再快点。这一次,真要给她个惊喜。
柳总在二楼的国内出发处等我,坐在他簇新的奥迪中,浑身上下散发着亮银色的光芒,微笑着给我招手鸣笛,象是国庆检阅的首长,没有威严,只有灿烂的笑容。
柳总说先去刘禾家,刘禾正等着。
刘禾在成都购置了多处房产,自己住双楠小区的一栋大房子。房间内使用了大量的软装
饰,从墙面到地面都是绿的调子,厚厚的地毯下至少有两层衬垫,脚感很好,象是在四星酒店客房,三星的大3P空调悄无声息地喷出人造的热情,如同刘禾对我表示的欢迎。
我点评这是个典型的色狼的家,四处昂扬着春的温情,如果再有一杯红酒,会让每一个单身到此的淑女都想裹着柔软厚实的纯棉睡衣,让每一个毛孔都与这弥散着积架香水和尊宝高保真钢琴曲的空气亲密接触,落地台灯的纱罩后透出无力的肉色光晕则是最好的催情剂,令人想入非非不可抗拒。
柳胖胖哈哈大笑,让刘禾原本狡狤的目光透明起来,像5岁小孩被人戳穿了谎言一般不知所措。刘禾给我递上水,说:“瞧,我多有品位,让这么一说,我自己都觉得象色狼。”
柳总说:“你本来就是色狼,还像什么像,你看你这沙发这么宽大,怎么看都像床。”
刘禾嘿嘿笑道:“我现在单身嘛,这是我的权利嘛。”
从柳胖胖回成都之后,刘禾就力劝他私买奥迪,陈盛也频频施加压力说如果非要公买,就要把奥迪和蓝鸟的差价补给他,或者把蓝鸟卖了,同时买三辆奥迪。柳胖胖妥协后,刘禾顺势就把公司的盘子降到了600万。刘禾私下给我说我也是受益者,我那半个点的股份少花了1万元。也正因为刘禾打着小股东代表的旗号,才令柳总被迫同意把盘子降下来,柳总私下对我说还是刘禾厉害,陈盛占了几万块的便宜,刘禾却少花了50万。
柳胖胖开三人会议的意图很明确,就是要让刘禾明确表态全力支持他。对此,刘禾满口答应,说:“我做贸易这么多年了,还是做实业塌实,合伙人是最重要的,我来嘉熙是冲着你柳擎松来的,我不支持你支持谁,你放心吧。”
刘禾又补了一句:“我会最后表态。”这让我和柳胖胖心里悬起来。
我问柳总何时开董事会,柳胖胖说明天。
刘禾建议去吃大盘鸡,我着急走,说改天吧,放我先去过二人世界吧。
柳胖胖说开我奥迪回去吧。刘禾坏坏地说注意身体。
萧萧不在家,手机也忘在家里。这让我很失望。我设计过无数次小别重逢的欢爱场面,缺失了女主角而无法上演。她的手机上显现了两个未看短信,让我有点醋意,努力克制自己不去侵犯萧萧的隐私。
萧萧是泡在水果罐子中长大的,酷爱水果,常常几天不粘一粒米。他老爸常常送来一件件的枇杷、蛇果,我们还要隔几日的自行采购,今年夏天萧萧住院半月不能吃东西,让我吃得脸色果绿,最后还是把满满一冰箱的水果给扔了。如果萧萧吃水果是自小的优越生活习惯的话,我对蔬菜则是幼年时期的企望的延续。
萧萧说我们是两类人,从水果和蔬菜的分别取向就可以看出来。我的童年跟着支援少数民族地区的父母在那个叫若尔盖的藏区小县断续呆了7年。若尔盖除了大山就是草原,盛产牛羊却没蔬菜,印象中锅里不是土豆炖牛肉就是萝卜烧牛肉,间或炒羊肉。我和二姐总是疯抢一小碟泡菜或是几颗豆豉而视牛羊肉为粪土。后来我在给销售人员做励志培训时,总是坦白地说我小学二年级时的理想是当一个农民,就是因为可以吃满园子的蔬菜,就如同我托儿所时期的理想是要娶百货公司糖果柜的售货员做老婆一样直接的愿望表现。关于我的第一个理想使我晚上抱了一床铺盖敲开那售货员的家门,上床就睡。这让我老爸非常自豪,说以后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敢作敢当。关于我的第二个理想则吓坏了当时一心追求上进的班主任。老爸当时是宣传部长,在党领导一切的日子里,宣传部管文教局,文教局再管中小学。我很多年后才明白敬爱的班主任为什么会直接冲到我老爸的办公室密谋半天,再给我春风般的关怀,让我把我的作文最后改成了我长大了要做一个农艺学家。
我问老爸,什么是农艺学家,老爸说就是可以吃最新品种蔬菜的农民。这后来成为了我历任女朋友的笑柄。萧萧偶尔在热情奔放的时候会说:“我天天给你吃蔬菜,我的小农民。”然后啪的一声给我一个响吻。
萧萧说我们是两类人,并不单说她爱吃水果我爱吃蔬菜这么简单的分歧。她学了14年的美术只因为兴趣,而不是作为谋生的手段,她可以依靠她妈妈10年前做生意再被骗后所剩的积蓄,她可以依靠她爸爸几十年的公务员旱涝保收的进项,她还可以依靠像我这样积极进取除抽烟外无甚恶习的男朋友。她可以活得很小资,很有情趣。并且,她始终想去法国。她活得更像小说中的理想人物,不食人间烟火,偶尔撒娇的时候会让我觉得这样的女朋友很有面子也很有格调。
猴子说女人1976年是道坎。这一年出生的小龙女注定非凡。这一年相继陨落了周恩来、毛泽东、朱德和蒋介石,这一年遭遇了唐山大地震,这一年结束了文化大革命,这一年还揪出了四人帮。对于萧萧来说,1976年意味着开始推广计划生育,她成为了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代表。1976年出生的女孩子很好识别,任性同时充满家族感,没有一口黑黄的四环素牙,鄙视谭咏麟却接受张国荣梅艳芳,通常有着骨灰级的ICQ、OICQ小号,有着不带连接符和年月的新浪或是搜狐邮箱。他们是第一代刚毕业进公司就一人一台电脑的新人类,他们积极推广着中国的网络运动,他们更热衷于培根路和玉林的小情小调小酒馆。
猴子说,1976年绝对是个界限,1976年出生的MM是最难泡的,你1973年的要最后能把1976年的萧萧搞定,给你写书。猴子说1976年以后的比较好上手,不跟你计较什么名分地位,高兴就好,拿不下就换叫。
因为,1976年的MM通常只有春天、只有盛夏,而没有秋实和冬藏。
董事会推迟了一天在公司召开,在陈盛的强烈要求下,我邀请了公司的常年法律顾问王律师列席参加。关于王律师的列席资格,陈盛的理由是充分的,希望遵循着法律规程修订出更为规范的公司章程。
我私下里对柳胖胖说王律师是陈盛老婆的同学,最好不要参加董事会。柳胖胖说没关系,陈盛实在要坚持就坚持吧,反正董事会成员我们2比1领先,董事会会议人数我们3比2领先
,一个王律师激不起多大的风浪,只要刘禾不叛变就可以了。
说起刘禾在买车问题上的叛变,柳胖胖心有余悸,“真是个商人,翻脸比脱裤子还快。”
我笑,“刘总脱裤子有多快?”
柳胖胖一听懵了,然后哈哈大笑说:“我没见过,但是肯定比我快。”
仿佛是个预兆,注定这是个不平常的董事会,不到半个小时,停电了,自备的发电机无法支撑空调。怕冷的柳胖胖力主找个茶楼继续会议,陈盛则坚持就地继续开会,说这点冷算什么。柳总的脸一下暗下来,我和刘禾连忙打圆场,说电脑和打印机必须用电,最后折中到刘禾的家里继续会议。
柳总把翻印的03年销售计划发给大家,一口气讲了两个小时。陈盛听得磨皮搽痒,终于打断了柳总的慷慨陈词:“我说柳总,我们今天是开董事会,你讲的这个好像应该是业务会的内容,不大合适吧。”
柳总把白眼一翻:“陈总,我有两个观点:一、你打断我的发言是很不礼貌的;二、销售计划是明年公司最重要的一环,营销决定一切,不把销售任务搞清楚,其他都是空谈。”
陈盛说:“我承认打断你很不礼貌,我只是想提醒你耽搁我们的时间更不礼貌,另外,我不认为销售是公司最重要的一环,我认为新产品开发才是公司利益最大化的源泉。”
柳胖胖一手把笔记本电脑合上,点燃一支烟,“啪”的一声把Zippo关上,眼睛竭力一眯,努力挣脱熏眼的烟雾说:“你的新产品计划也在我们这个销售计划中。”
陈盛的谈功稍微差了一些,我心中暗想,下次做销售经理培训时,一定要把这段对话翻个版本作为案例。陈盛在打断柳胖胖的讲话后,并没有组织合理充分的论点和论据,反而被柳总的话题牵着鼻子走,这在谈判时是非常被动的,是个大忌;此外,陈盛在对话中用“我”而不用“我们”,这在谈判中常常会被其他人下意识地认为是偏离实际的主观判断。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以专业眼光预测陈盛绝不是柳胖胖的对手,至少在口舌上。
同时,我发现刘禾不发一言,也不理会争论,在笔记本上自顾自的记着要点。刘禾感觉到我在看他,抬头瞄了我一眼,很诡异。我看不清他在想什么,认定这才是主角,我倒要看看这江鲨什么时候才肯浮出水面。
白天处理日常工作,晚上开会是嘉熙公司的传统。等三个老总做完述职报告和明年规划已经早过了零点。我匆匆宣布休会回家,明日继续。下楼的时候,我听到王律师对陈盛说明天不参加了,这会太伤神又没事干。陈盛说王律师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参加。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早上九点多,萧萧还在呼呼大睡。回来两天居然还没亲热过,我咒骂这个冗长的董事会。前天萧萧回家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那是我在还从北京连续开车二十小时到上海的瞌睡债。萧萧说我睡得比猪还猪,看到她上床我很高兴,一口气把她压在身下也没脱内裤,夸张地比划了几个抽插动作就睡着了,老沉。我一脸茫然,一点回忆不起来,我说我有这么色吗。萧萧说:“你才知道你色,经常睡到半夜突然就会从背后抱着我的胸,对着屁股就摆动几下,好几次以为你想要,谁知道你在睡觉。”我邪邪地笑,那是条件反射,
谁让你长得这么让人冲动。
昨天晚上开完会本来想大战一把,彻底解决掉这一个多月来困扰在额头上的疙瘩。结果还在洗澡就接到了柳胖胖的电话,一聊就是一个小时。
柳总说:“刚才给刘禾家里打电话,结果占线,估计是陈盛在和他通话。”
柳总很担心明天的会议徒生变卦,我们仔细分析了形势。柳总肯定是自己提名做董事长,陈盛也肯定自己提名做总经理,但这次的总经理是真正意义上的总经理,会统管全局。陈盛如果当选总经理,那么柳胖胖关于销售的一切方针政策还需要陈盛批准,而陈盛只需要每季度向柳胖胖述职一次就算走完过场。
我劝柳总放弃董事长的虚名,任总经理才能自主经营,按照我们设定的构思运作公司。柳胖胖断然否决了我的提议,说出道以来就从来都做董事长,董事长是法人代表,绝对不能放弃。柳总说:“,如果我当了董事长再提名自己做总经理,刘禾会不会支持。”
我觉得这招太贪,而且也太急了。刘禾脚跟未稳,肯定是以平衡作为第一原则。他会支持你担任董事长,也会全力支持陈盛担任总经理,这样才能平衡,他的作用也就最为关键。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个五行生克制化论,说的就是不管做皇帝做大臣还是当平头老百姓,都要懂得平衡外力,才能自保。所谓联纵之术,所谓中庸之道都是讲的这个道理。刘禾是个老鬼,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柳胖胖又说:“那我先当董事长,大家签字生效后,我不提名陈盛任总经理,我提名刘禾再提名你,又会如何呢?”
我提醒柳总别想得太简单了,你根本就没有控股权,你做事要没公心,两个人联手分分钟让你下课。
柳胖胖说:“你去给刘禾去个电话,好好劝一劝,支持我当总经理,我等你电话。”说完,又补了一句“我住公司。”
柳总很守时,非常讨厌迟到,而作为胖子又免不了贪睡,因此时常住在公司。我飞车赶到公司的时候,他还扯着响鼾。刘禾没到,昨天跟我聊到三点多估计还和柳胖胖又通了电话,现在多半也在家睡觉。陈盛的蓝鸟停在楼下,要么是早到了要么昨晚也住在公司。左右打望了半天不见人影,找负责考勤的腾厂长一打听,准点上班的陈盛下车间看生产情况去了。
展厅兼办公区乱哄哄坐了几个看报聊天的人,都是前一周公司招聘的销售经理,一帮人经过了初试复试最后柳陈刘分别面谈后确定了这6个,加上刘禾带来的一个助手,七个人无所事事等着定薪等着定职等着定岗。左右无事,我把一帮人召集在一起,索性做个规范的销售培训。
销售培训是我的长项,这几年来平均每周要做一次常规培训,还经常应邀给企业做一些电子商务有关的培训,外快没挣几个,饭局倒蹭了很多。在江总、江经理、江老师三个尊称中,还是做老师最有成就感,特别是漂亮MM软软地叫一声江老师再请教两个问题,那感觉真是好,难怪有那么多人好为人师。可惜这7个全是男性,年龄比我大小一两岁,都是老黄瓜老油条的一路货,多半讲不出什么神采飞扬出来。
中国人做管理通常是对人不对事,先不问绩效,而是看下属是不是在偷懒。我在做上司的时候尽量避免对人不对事,但在做下属的时候,还是努力把自己打扮得非常忙碌,没事也偷着忙。在企业网的时候,老板就经常看到我接电话都一路小跑,每餐要吃5小碗米饭,想当然地认为我非常敬业,在我业绩优秀的前提下破例三个月内升了我两级,不到半年又要升我做地区老总。我妈要知道我的评语是非常勤奋的话,绝对会认为是我象对付我的女朋友一样用甜言蜜语蒙花了领导的眼睛。
嘉熙公司是管理不错的私营企业,不过仍然没有跳出这个圈子。事实上,柳总很敬业,陈总也很敬业,不过看起来还是我更敬业,这是大多数人的判断。李嘉诚说做事先做人。我是这话的得益者。
我不能让自己闲着,我要让自己主动地工作。果然,陈盛不久就到旁听我的培训。悄声说培训结束后找我有事。
昨晚陈盛与刘禾的确通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后来刘禾与我通话中承认陈盛在竭力地拉他保总经理的位置。不等我抛出柳总的意图,刘禾先问我该怎么办。
刘禾是个老鲨鱼,节约所有的能量让一帮自以为是的大鱼先斗个你死我活再来收拾残局。鲨鱼,总是要吃肉的。
我没有正面回答刘禾,我讲了一通大道理,慷慨地说明一个企业领导者应该具备的各项素质。然后丢出一团迷雾:“假如我的观察不错的话,你做总经理更适合。”
刘禾不上我的当,“我刚到公司,什么都不了解,也不想扮演夺权者的形象,陈盛、柳擎松做这个位置都适合,你觉得呢?”
我意识到刘禾在通过我试探柳胖胖的意图,我再打迷踪:“如果公司只有一个陈盛一个柳擎松,那么他们是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当然人选。但是,他们两人有矛盾,特点又鲜明,如果只有一个老大,你觉得谁更合适?”
刘禾沉吟了半刻,说:“当然是柳总更合适,但是…”我连忙打断话头,不让他继续但是下去:“但是他们两个有矛盾,因此你要调和,所以你会投柳总做董事长陈总做总经理是不是?”刘禾答是。
我说:“刘总你不是在做企业,不是以股东的身份在决策公司的大政方针,你是在对人不对事,你是在搞平衡做交易,是不是?”
刘禾被我呛得无言以对。
在谈判节奏的把握中,一连串的设问句通常有出其不意的优点,可以牵着对手不断答是,从而进入到本方的圈套中,最后被迫放弃立场,这是我多年谈手的经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仅仅是谈判中的过度环节,雏儿常沉湎于劝说之中,还自认为功效良好。真的高手是用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的手段。我初步判断陈盛给他许诺了什么好处,这是小人喻以利之功,因此,我避实就虚,用一大堆真善美的辞藻逼得刘禾做君子,看着利益也不能动手。
我感觉刘禾下不来台,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迅速进入到我的套路:“所以总经理的人选应该是你,你冷静、客观、公正,而且初来乍到没有派系。柳总宁愿服你也不服陈盛,陈盛也同样宁愿推你而不愿意推柳总。你要平衡你就做总经理,你要想公司顺利发展你就做总经理,你要大家不至于内耗而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你就做总经理。当然,你要四平八稳地做好人,你就还是推柳总做董事长然后再推陈总做总经理,再冷眼钓大鱼吧。”
说到这里,我自觉语言已经到位,效果已经出来。刘禾答应郑重考虑人选,但自觉做总经理还是不合适。
我想不能太急了,张弛有道,还是让刘总缓口气想一下,毕竟不能让他自己感觉是我说服了他。人,都有逆反心理,我越是说他做总经理理所当然他就越要考虑他能不能坐稳总经理。动摇他和陈盛之间可能形成的联盟,我想我是已经办到了。
放下电话,我松了口气,觉得宝刀未老。隐隐中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是否把自己表现得太过聪明了,刘禾的肚子里能不能撑船?
王律师赶到公司的时候,董事会刚刚开始继续召开。王律师用眼神招呼了陈盛,陈盛长看了一眼,轻轻摇摇头,没有说话。今天的议题是选举董事长并根据董事长的提名决定总经理人选。没有过场,刘禾说:“我提名柳擎松担任董事长。”柳胖胖仰靠在沙发上,说:“我同意本人担任董事长。”然后把身体前倾,喝了一口茶,拿出一支白娇,把弄着Zippo,没点火,直直盯着陈盛。
陈盛瞟了一眼王律师,又看了看我,感觉气氛太过凝重。要过柳总的一支烟来,又拿过我的打火机,颤颤地点着了,低头沉思。
我很清楚,陈盛在走过场,他的肢体语言是说明书,他已经妥协,他只是借用耽搁这一两分钟时间保持他的尊严,同时让柳总认为他陈总是给在给面子。上午培训结束的时候,陈盛和我小谈了半个小时,表明了维持现状的意思。他认可柳胖胖做董事长,同时坚决要继续担任总经理,他跟我分析了柳胖胖的性格特点,最后他说:“柳总管销售非常适合,但管理工厂方法太简单粗暴,他做总经理绝对不行,我不放心。”我试探着问刘禾做总经理的可能性。陈盛说:“其实刘总和你都可以担任这个位置,都比柳总强,以后我们要读书、要出国、要做新项目,你是最好的人选。”
陈盛掐了烟,平静地说:“我提议我担任公司董事长。”
这一变化,不仅出乎我和柳胖胖的意料,也让刘禾大吃一惊,他瞪大了双眼,看着陈盛,用眼光质问陈盛的变招。柳胖胖和我交换一下眼神,我斜瞟了王律师一眼,告诉柳总可能是王律师的授意。
王律师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冷着脸,看着茶几上的杯子,顺手抖了一下烟灰,又恢复了一贯靠背的坐姿。王律师的坐姿代表着傲慢,代表着胸有成竹。我肯定他们之间做过长时间的沟通,老谋深算的不是刘禾,而是这个有全家人都在政法系统的讼棍。我漏算了他。
赵治勋的棋善于治孤更善于形式判断,总是在一味地抢占实地而不理会对方的大模样,冷静地形式判断后,在局面落后的情况下丢出一个个深水炸弹,即使局部成活也往往能搅乱局面,形成细棋后赢得先机。在与武功正树来势汹汹的宇宙流对决中保持了绝对的高胜率。
柳胖胖要求暂时休会,要与刘禾私下沟通,陈盛没有异议,表示也要私下沟通。王律师拖住我要下盘围棋,说早听说我的棋力非凡,要对决一把。我知道王律师不给我与柳胖胖沟通的机会。心中暗暗骂道走什么过场,纯属表演性质,你的目的就是今天让陈盛得到柳刘用总经理的支持权换董事长支持权的承诺。
王律师不是正宗的统招本科,读了中央党校的函授本科后现在川大不脱产的MBA在读。用柳胖胖的话说不是学院派而具有实战的杀敌本领,我说那叫讼棍。棋如其人,王律师的棋不用定式,一上来就是凶狠地绞杀。我打过名人的谱,也背过几十个定式,不过在茶园的坝坝棋经历让我清楚对付无理手的方式就是坚决地乱战。成都草莽高手廖四鸣曾给我讲过业余棋手别用书上的定式,而是要用江湖棋的三个打两个,七个打五个的实用定招,更加凶狠地杀戮。
王律师的棋力是用一个子一块钱的赌局换来的,不会轻易地弃子,更见不得我初具规模的模样,多方开战,全面开花。我暗暗退让了实地,埋下了若干个官子便宜,不动声色地放过了他的大龙。
不知何时柳陈刘结束了个别交谈站在身后旁观棋局。柳总说:“应该杀大龙,下得太软。”
既然柳胖胖有心情看棋,说明他们都已经妥协。我开玩笑地说:“你以为都是你,在北京下棋的时候,吃了我两块棋还不准我推盘认输,非要再杀两块棋,还要收完官子点数。”
柳总哈哈大笑:“这叫不准投降,缴枪不杀在我这里行不通。”
我注意到柳总说这话的时候,陈盛明显得撇了撇嘴,闪过了一丝冷笑。
接下来的董事会开得很顺利,陈盛保留自己的董事长提名,还是投了柳擎松的票。这样,柳擎松得到了全票通过。柳擎松作为新一届董事长提名陈盛担任总经理,也无意外地全票通过。看起来,事情就这样简单过去。
王律师打了个哈欠,说今天可以早点回去,邀约我再下一把,说要成功复仇。我欣然同意,想着这一把给他修个飞机场给他看看,再不留面子了。
围棋是个好东西,棋输了棋盘在,不服气就再来。董事会就没这么简单了。陈盛提出任总经理要保证10万的年薪,几百万资产的公司年营业额过千万,10万的薪水很合理。柳胖胖说你是大股东赚了钱也不会少分,要那么高的工资干什么。陈盛急了,说权利风险应该和收益成正比,经营权和所有权是两回事,柳总你不要偷换概念。柳总被噎得没话说,拉了我中断棋局去做总经理聘任合同。
柳总闷在房间里生气,说:“你看,我说陈盛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就不应该让他做总经理,这个人考虑的是个人得失,忽视公司利益。”我埋怨柳总贪图董事长的虚名,而将总经理的实权拱手相让。柳胖胖坚持没错,说不可能让陈盛当董事长管公章,什么时候让他把公司卖了都不知道。
柳总说把聘任合同做得苛刻一些,最好吓得陈盛不敢接招。我说怎么写,柳胖胖说年薪10万没问题,但把回款任务定到3000万,完不成就倒扣。
说完,柳总又突发奇想:“你觉得我们竞标担任总经理怎么样,谁定的回款任务高谁就当选,以我们在公司的股份做担保,保证完成一定的利润额。”
我不置可否。柳胖胖自我感觉良好,兴冲冲找刘禾去沟通想法了。留下我独自对着电脑发呆。
董事会开得我喘不过气,我的思路完全根据柳胖胖在不停移动。真TMD累啊。孔子说劳心者治人,这劳心真比劳力累多了。这几天就象是打仗,我多少有些后悔到嘉熙来上班,搅在这局中不能脱困。孔子说三月不知肉味,我想我也算差不多了。我对柳总说今天太累我回家去做聘书。柳胖胖断然否定说一定要一起做。我急了,再憋我要出毛病了,我要回家做,做什么你就别问了。
三环路刚通车,我风驰电掣地猛超车,发泄着莫名的郁闷。
萧萧刚打开门,就被我死死抵在门后的墙上。我喘息着说,我要要。萧萧的热情被我瞬间点燃,疯狂地扭动腰肢,死命地撅着后臀猛力撞击我的耻骨。我喃喃地说:“这次出去一次没晃,真的一次没晃,我忍得好辛苦,好辛苦,你叫吧。”
我脑子里浮现着热裤与我在D吧卫生间的翘翘屁股,浮现着电台小妹一个劈叉横身对我的媚笑,浮现着哈尔滨洗浴中心那对我百般挑逗的丰胸小姐。。。。。。
一切都那么搅人,一切都那么催情。我像炉盘上的开水壶,蜂鸣声把萧萧的呻吟压成了背景音。萧萧艰难地转过头来,眯着眼断续低语:“,我们上床吧,我想要高潮。”
成都是个巨大的磁场,把融入这个城市的人们排成井然有序的磁力线。陈盛37岁,在成都呆了37年,耳濡目染的成都市井气息把他浸润成一个成都油子,尽管他不嗜烟酒、少碰麻将、早起早睡、酷爱运动、还勤奋工作,总是免不了被柳擎松一句“成都式的卑鄙”而抹杀功绩。柳胖胖大学毕业后才来成都,10年后的今天也自诩为成都人,与普通的新成都人不同,他身陷赌博能自拔、踏入鸡窝能自清、好吃贪睡能守时、斗进碗出能重义,陈盛能挑出他百个毛病来还是要评价为“黄金搭档”。刘禾来成都最短,9年中做了8年的IT贸易,他是被
迫成为成都人的,初为贪图美艳做了成都女婿,再则吃惯了川菜火锅坐惯了茶楼,离婚也离不开这个城市,刘禾宣称如果自己不算成都人真不知道应该算哪的人。不过,一口西北普通话还是让人格格不入,宾客待之。
我四岁离开成都,11岁又回到这个城市。初回的时候总是被老师同学认为是山里来的孩子。当我把媚气的成都口音软软地字正腔圆后,一夜之间就成都人了。陈盛视我为同类,同类总是要互相提防。隐约中,我感觉他在认真地观察我,我在工作或是电话或是谈话的时候,总是有他的人在旁边转来转去,这让我很厌烦,渐渐地疏远开来。
带着这样的情绪和柳胖胖的授意,总经理聘任合同被我起草得很苛刻,苛刻地我可以想象陈盛看到这合同与王律师一道指点文字时的震怒。
柳总对这合同非常满意,极力催促继续召开董事会。
王律师又迟到了,这让柳胖胖大为光火。续开的董事会一开始就像是即将引爆的火药桶,我看看时间,感觉是在倒计时。
陈盛显然没想到我可以把这合同搞成满满的六大页,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陈盛说:“这是我见过的最严谨的合同,比我买房的合同还要严。”言语中透露出对柳胖胖和我的揶揄。柳胖胖自顾递了烟给我,用Zippo点着了火,得意地看着陈盛与王律师传递那几页纸,如同看案板上的鱼。
王律师是专业出身,马上发现了关键部分,指点着和陈盛支支吾吾。陈盛的脸色越来越青,突然抬起头死盯着我。我贼一般地躲闪着眼神,很不自然,心中咒骂自己:“TMD老子 今天怎么了,一点专业素养都没有。”
柳总倒是稳如泰山,勇敢地和陈盛对视,尽管拿烟的手微微发抖,还是硬生生把陈盛的杀气顶了回去。刘禾低着头,像个没事人,抄起手看茶几上的《成都商报》。我知道他在装,第一版他已经看了半个小时了。
陈盛问柳胖胖:“这个合同是谁做的。”明知故问的他显然是想把矛头先指向我,先避过柳总这个硬手。
柳总想都不想说:“我做的,打的字。”柳总向来大包大揽,不会把麻烦留给任何一个下属。我舒了一口气,默不作声。
陈盛要求休会,完全不同意关于未完成任务的惩罚性条款以及没有完全签字权。他很清楚,这样的总经理名不副实,何况销售掌管在柳胖胖手中,柳总故意不完成任务可以让他亏出所有的公司股份,那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当。
柳总不同意休会,说老是这样休会这个董事会要开到什么时候,你不敢做总经理我来做。
刘禾抬起头来说:“大家先休息一下吧,搞得气氛这么紧张,不利于开展工作嘛。”
我站起来直奔洗手间,算是转弯支持了刘禾一把。
陈盛在洗手间门口截住了我,把我拉到小房间中,坐下来就直奔主题:“,你觉得我和柳总谁更适合当总经理。”
我心里说当然是柳胖胖,嘴里蘑菇了半天,嗫喏着说:“其实你们两都能当。”
凭心而轮,柳总多变,容易朝令夕改,这是他的短处,而陈盛的为人处世更为老道,看起来更全面一些。不过,柳总的坚韧和好学则是陈盛无法相比的。陈盛显然更保守一些,保守用于守业更为适合,但处于开拓期的嘉熙公司还是柳总更为合适。
陈盛说:“这次柳总做得有点过分,我和他合作这么多年从来没看过这么细致的合同。”陈盛摇着头继续说道:“,我一直认为你比较客观公正,柳总脾气很急你也知道,他喜欢赌,以前打麻将打得快倾家荡产还是我把他拉回来的。公司现在在冲锋,绝对不能让他当总经理,我承认他做业务和代理商沟通是把好手,当总经理他还不行。”陈盛说完,烦躁地抖着腿问我:“你说呢?”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陈总,我知道你反对我进入公司,但是这不成为影响我做判断的理由。”
陈盛马上打断了我:“柳总给你说的哇?你看你看,这种话他都能转给你,我给他说过,这个问题过了就过了,不要把我的意思过给你,这不是挑拨是什么。”我没想到,这句话象捅了马蜂窝,把陈盛激得快跳起来,他的腿抖得更厉害了。
我连忙切断陈总的话头:“陈总,你听我说,这个话我也不该过给你,这样等于是我把柳总卖了,我信任你才给你说。”我力图挽回不利的谈判节奏,用其他话题转移陈盛的视线:“其实我劝了柳总很多次,让他把董事长让出来,一门心思地当总经理,他也不是没考虑。”
陈盛自觉有些失态,冷静下来跟我分析公司的方方面面,说明他的执政思路,陈总最后说:“我想把你从柳总那要过来,做总经理助理,在管理上你和柳总刘总平起平坐,其实你也知道,我们都从来没把你当下属看,是把你当朋友的。”
我意识到陈盛在拉我,从平衡的处世原则上,我此时靠近他无异会利益最大化。说实话,柳总把我让进公司后,一直做他的副手,实际上是销售总监助理带一个人力资源部经理,董事会召开期间为董事会秘书,只是在名片上印刷成董事长助理,不少代理商都把我当成一个小秘书,而平时并无多大实权。
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陈盛此时抛出的这个诱饵对我并没多大的吸引力。我是在成都长大的成都娃娃,和所有的半截子幺爸一样最初崇拜的是“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的义气操哥,骨子里还有那么一点点清傲。龙林最看得起我的就是当初打架宁愿挺起胸口挨刀也不撅起屁股快跑。陈总,你把我也看小了些吧。我心中暗笑,老子要当江姐,绝不做莆志高。
想到这里,顿时觉得陈盛的形象低矮了许多,我直起腰身说:“谢谢陈总赏识,我还是和柳总配合更好一些,共同语言也多些。”为避免陈盛尴尬,我又说:“陈总你放心,我会尽量做柳总的工作,我们现在需要团结,像当年共产党打国民党一样团结。”
陈盛叹了口气,“你是仕,不枉自柳总维你一场,你多劝劝柳总,他只听你的话。”
刘禾没敲门冲进来,看见我和陈盛在谈话,立刻充满了笑容,说:“都在啊,正好和你们沟通一下。”话音未落,柳胖胖也跟了进来,看到三个人都在这里,先是一愣,随即和颜悦色地说:“我和单独交流一下。陈总,你在这里坐,我们到隔壁去。”陈盛也做表面功夫:“这是你的房间,你坐吧,我和刘禾到隔壁去。”说罢,拉着刘禾就走。
柳总简单询问了我们的谈话内容。眼睛闪着光:“陈盛被吓住了,我再坚持一把就肯定
当总经理了,刘禾刚才已经说要全力支持我了。”柳总很兴奋:“刘禾让我注意一下方式方法,给陈盛一个台阶下。”
此时的柳总像5岁的小孩看到家长剖开了一个大西瓜,更像是未经人事的童男子等待羞涩的少女除去最后的小肚兜,跃跃欲试却没有算尽变化。
旁观者清,我比柳总要冷静很多,我不相信陈盛会如此简单的退却,除非他不是一个地道的成都人,勇于牺牲不是成都的气概。我奉劝柳擎松再想个退路,行军行败路,多年前诸葛孔明在成都镇守一方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
我给柳总提了两个折中方案:一是把公司分拆成仍然称为嘉熙公司的生产工厂和全权销售的嘉熙销售公司,陈柳各任一个总经理;二是不分拆,直接把刘禾推为总经理,柳陈平起平坐分任销售总监和生产总监,刘禾兼任行政财务总监。
柳胖胖对这两个方案不是很热心,但表示可以考虑做为备选,关键还是如何在眼目下把总经理拿到手。
刘禾与陈盛结束谈话后又来找我单独讨论。与我的想法一致,刘禾不赞成柳总再兼任总经理。刘禾叉着腰,很疲惫,脸上雾蒙蒙一片,看起来是长期没有睡好觉。刘禾叹口气:“我一直倡导团结进取,说实话我自己在思考,是不是由于我进来导致破坏了原有的平衡,我现在犹豫是不是不应该进入公司,让柳总陈总保持原有的格局。原来想我带着资金和一些新思想能够加速这个公司的扩张,现在看起来,第一步就这么艰难,我真想退,现在退了我和大家都还是好朋友,如果不退,老是把我推到两难的境地。,我太累了。”说到这里,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动了情,刘禾的眼睛有点润,晶莹碧透的像个孩子,贼亮贼亮又像个惯盗。
我劝刘禾坚定一些,顺势抛出了我的方案,刘禾觉得有一定的可操作性,和我说定,实在进行不下去,就按我的思路走。
董事会就像一个藏在古董盒子当中的老爷表,走走停停,就这样开了半个月还是没结果。眼看着快到25日财年结束,柳胖胖下决心要在之前结束会议,而陈盛、刘禾和我都感身心疲惫,况且新厂房已经租下来,必须尽快搬迁。最终刘禾的意见得到了统一,年前不再谈这事,元月5日一天开完。
关于董事长和总经理的选举已经避过,先前推举柳总为董事长的决议已经作废。王律师从公司法的角度说明现在还没理清股份关系,公司章程也待修改,一切从头再来。这几天柳胖胖疯狂查阅了相关资料,亲自熬夜修改章程。
我意识到柳陈有一定的结怨更有一定的配合,给三个老总做了一个关于管理技巧的培训。我重点讲了:维护雇员自尊、要点对事不对人、鼓励属员积极参与、聆听有助激励四个基础管理技巧。柳陈没有进行过这样的培训,觉得很有意思,也感觉对对方还没有达到对属下的管理要求,隐隐中有些客气了很多。
在培训的练习中,三人的思路都差不多,直到这样一个练习:
请在下列十项被认为可推动属员做好工作的条件中,从1到10排列他们的重要性,1为最重要,依次类推。
一、 ( ) 良好工作环境
二、 ( ) 良好工资
三、 ( ) 于个人问题上得到同情及帮助
四、 ( ) 公平制度
五、 ( ) 有趣的工作
六、 ( ) 感觉为队中的一分子
七、 ( ) 工作的安全感
八、 ( ) 工作表现被欣赏
九、 ( ) 对公司的忠诚度
十、 ( ) 晋升及成长的机会
陈盛认为是良好工资最重要,其次是个人问题上得到同情及帮助,有趣的工作排在最后;刘禾则认为工作表现被欣赏最重要,其次是良好工资和工作环境最后是于个人问题上得到同情帮助;而柳擎松的答案则让我大吃一惊,与经过若干次调查研究得出的标准答案完全一致:1、有趣的工作2、工作表现被欣赏3、感觉为队中一分子4、工作的安全感5、良好工资6、晋升及成长机会7、良好的工作环境8、对公司的忠诚度9、于个人问题上得到同情和帮助10、公平制度。
我想这次差异太大了,不能很直白地指出陈盛和刘禾的不足,同时也由衷佩服柳胖胖过人的观察能力,想了想说:“这个练习没有标准答案,只有源于美国和香港的参考答案。”然后读出了标准答案,又补了一句:“国情不同,仅供参考。”
陈盛坚持良好工资是第一位,说这是多年的经验得出的结论,其他的无所谓这点最重要。柳胖胖则讥笑陈盛的观念落后陈旧,完全是农民心态。陈盛急了,“农民就农民,我们的工人都是农民,管农民就是要用农民心态,我认为我没错。”柳总说:“所以公司在你的手上就永远只能用农民,永远都做不大。”
刘禾连忙打圆场,“条条大路通罗马,思路都没有大问题,不是说了嘛,国情不同,仅供参考。”我没想到这个练习又被扯到了总经理人选的问题上,连声附和,有些懊恼,培训时机选得真不好。
尽管陈盛质疑这个培训的权威性,关于心态的调整还是有一些效果,我们四个有说有笑,还去打了两次网球,表面上看起来又恢复了平静。
回到成都已经半个多月,现在才切实有了成都的感觉。成都是温情而闲适的,有着无数个酒吧无数个茶坊,充斥着无数个我这样的耍家,看到科华路上的怡都酒廊和良木缘咖啡,恍若隔世。
我约章鱼在名仕喝茶。这小子开了辆奥德赛,五分钟就赶过来了。一见面章鱼就死命地拍我的肩:“你小子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今晚好好玩一把,你看,我换了大车。”
章鱼换大车是有原因的,去年我俩带追风剑上岷山饭店的好顺酒吧喝酒,那天手气奇好,三个男的勾兑出来了四个MM,一拨人兴冲冲开了车回他哥在华侨饭店的套房,半路上被警察查出了超载,再查出了酒后驾车,最后再看我们不对劲象是在卖淫嫖娼,一个个隔离审查。幸好那四个MM有一个是岷山的房客,另外三个是她的朋友,全是有正当职业的白领,最后只追究酒后驾驶要拘留追风剑半个月,我找了朋友打招呼章鱼又给了2000元没收据的罚款这事才算拣顺。
“嫖坏运气,赌坏品德。”我对章鱼说:“我现在不沾女人,连老对窝都不碰,只把女朋友守倒,不喝酒不打牌,连保龄高尔夫也不摸,我现在决定做一个义胆厨星,别名一个好人。”章鱼笑:“操,你TMD天涯处处有芳草,成都也有女朋友,我孤家寡人一个,你明年做好人吧,我给你送一大匾,上书‘好人’四个鎏金大字。”章鱼歇口气又说:“你哥们TMD不够意思,装什么孙子。去去去,赶紧打电话找几个美女来。”
我郑重地拿出电话,仔细地翻阅号码,美女倒是好些个,我就是不打,急得章鱼把脑袋凑过来望名思形,“这个鹃鹃不错,打吧,这个Domina不错,打吧,这个……”
我合上电话,抿一口茶,垮下脸来:“章鱼,咱是不是哥们,是哥们给我句实话,那天和欣欣猴子怎么啦?”
章鱼的脸色变了,昂头朝向一边:“是欣欣,TMD你还是问欣欣吧。”
我火了,这小子又跟我来这一套:“说,你TM给老子说。”我急了,把普通话说成了四川发音,邻座纷纷看过来,把章鱼搞得很不好意思。
章鱼说,那天和几个朋友在热舞俱乐部打望美女,在舞池中碰上了欣欣一个人在疯狂摇头。欣欣那天穿了一身泛荧光的紧身短打,上面套了件只系了两三粒纽扣的男式衬衫,很性感也很惹眼。章鱼说当时以为是嗨药妹正在发情,几个朋友都想勾兑。
章鱼咽了口水,喉咙还是发干,又猛扯了口茶接着说,跳恰恰的时候章鱼正好与欣欣搭档,欣欣跳得很疯,扭腰送髋幅度很大,好几次碰到了章鱼的关键部位,坚硬中的章鱼正想开口勾兑的时候,欣欣主动贴过来抱着他跳起了慢舞,欣欣在他耳边第一句就是:“帅哥,想不想和我在卫生间做一把。”说着把章鱼的手引到衬衫后摆遮挡的后臀上。
欣欣和章鱼约好一点钟在门口等,章鱼回到座位上时,另一个朋友悄悄说刚才和欣欣跳的时候,欣欣也让他摸了,也问过敢不敢在卫生间做。章鱼认定欣欣是吃了摇头丸药劲上来在发春,把那朋友按在座位上独自去赴约。走到门口欣欣果然在等他。
章鱼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喝了口水,点上烟:“操,这时候我才认出来她是欣欣,就是你那次在老船长和热裤闹事见过面的。当时哪管这么多啊,我装着没认出来,想到这丫头吃了药也准认不出我,拉了她就上车,想在车上玩一把,结果你那同学猴子冲过来就开打。”章鱼说,“我哪知道欣欣是猴子的女朋友,我喊欣欣说我是章鱼是的朋友。一脚把猴子踹到地上,谁知猴子急了,冲进D吧抓了把蛋糕刀就给我捅过来。”
我打量着章鱼形态举止都很正常,想这小子不会是个孬种用屁股挡刀吧,“伤哪了?”
章鱼说:“要伤了这事不就闹大了,他一刀过来刺穿了皮夹克,正好在肋骨和手膀子中间。”章鱼比画着左边躯干和手的空隙,“我一扭腰发力就把刀给他拍下来了,猴子一愣神扭头就跑了。”
章鱼一摊手,“完了,就这么多,后面的你都知道。”
这事情没办法对质,估计除了章鱼外,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吃过摇头丸的人做事像在做梦,梦醒了能记住一些也能忘记一些。关键这事太生猛,我想还是装糊涂吧。
只是不知道明天和猴子下棋吃饭怎么说这事。还是装糊涂吧。
平安夜那天,合作公司拿了三张票过来。柳胖胖让我和陈盛、刘禾去,刘禾说和他女朋友约好了去另一家酒店,让我和柳陈去。我说你们都去,我跟你们有代沟,我去小酒馆参加大型聚会。
我和萧萧赶到的时候,猴子已经等了好一段了。我问猴子你女朋友呢。猴子说她不来,正在赌气,回她家住去了。猴子说:“妈擦皮鞋,老子们巴不得和她吵架,吵架才有自由,
吵架老子荷包里头才看得到几张票子。”我想起猴子提到过欣欣搜光他的钱,拿菜刀威胁他不准上班,挑战收银台,不觉哈哈大笑。我说猴子,恭喜你终于选到了一头狮子。
猴子有些不习惯萧萧在场,我估计是这小子要跟我诉苦,把萧萧支到小舞台旁边去挤热闹看张楚的友情献演。然后提了两瓶免费的青岛啤酒把猴子拉到门口,又把烟递给他,“说嘛,有好多卖儿卖女的龙门镇尽管说出来,过了今天我就不甩你了。”
猴子的表情真像个猴子,瞬间变成了苦瓜脸:“那个女娃子把老子整惨了。”
欣欣最近有新的节目上演,先是宣布要自立,到盐市口染房街开了一间专营饰品的小店,呼啦啦地抓了一大帮亲戚朋友来送花篮礼金捧场,眼见礼金收了2万多又宣布停业转让。之后,欣欣受了蛊惑去卖保险,把她老妈的麻友全发展成了客户,提了两万多的佣金又不做了。
猴子说好容易看到她有正事做了可以安静地写两个策划,没想到欣欣最近又开始研究安顿的书,说是要体验生活,每晚拉猴子当保镖去骚扰酒吧中的红男绿女。
猴子说:“连带那次和章鱼打架,老子已经出了四次手了,赢两次输两次,妈搽皮鞋,上次给我整惨了。”说着,把额前的头发一挑,让我验伤。
我思忖着是否给猴子透露欣欣是个双性恋的传闻。猴子先说了:“还有,她经常半夜三更地给一个MM打电话,喊那MM老婆,很牙长,弄得老子很尴尬,怀疑她是做过变性手术的。”
我哈哈大笑,很恣意,很爽朗,显示我与欣欣的清白,“你咋不和她分手呢?”
猴子说:“我还敢说分手,那次上厕所看小说久了一点,她以为我悄悄上班去了,提起菜刀就下楼去找我,把一楼的那个太婆吓得大叫‘杀人了’,我裤子都没提就到阳台上去喊她,惊得我好多天都有大便恐惧症,我还敢提分手?”
我笑得蹲到地上,捶胸顿足,把半瓶青岛啤酒也给失手砸掉了。路人纷纷侧目,以为我是一个悲极反笑,分手在即的GAY。
尽管猴子说他厨房的菜刀从来不切菜,只有威慑的功能,快到零点的时候还是让我和萧萧开车把他送到欣欣的楼下。猴子说:“老子要给她晒袜子,免得过两天又说平安夜一个人跑去晃了,再拿菜刀跟我拼命。”
萧萧对我说:“你看人家猴子多浪漫,哪像你一点情调都没有。”我嬉皮笑脸:“你不会拿菜刀逼我情调吧。”
元旦前夕把招聘的那几个销售经理分别安排到北京、上海和成都公司。饯行局中,柳陈相言甚欢,看不出是才经历了一场大战。陈盛兴致勃勃跟我玩了几把桌球和乒乓球,大胜而归。柳胖胖喝得酩酊大醉,他从前的助手老白把他送回了家。柳总上车之前对我说:“老白是我10多年的朋友,好兄弟,比刘禾还铁。”
事后,柳总告诉我老白回公司了,派去担任上海大区总监,统管南方10个省市的代理
商和分公司。为此,陈盛很不满意,说嘉熙公司不要吃回头草的马,哪怕是匹千里马。
此前,老白担任上海分公司的经理,3个月后就后院起火,只好退出公司回成都办了离婚手续。柳总说:“上海公司有鬼,担任经理的都出了问题,现任上海经理没呆半年也与耍了6年的女朋友分手了。”
柳总有些担心上海经理的能力驾驭不了那么大的市场,除了派老白过去又把销售部主管派了过去。柳胖胖叹口气说:“那女娃子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能力很强,很想留在身边,但不能不去上海。”
其实,我早听到了一些传闻,仿佛和陈盛有所关联,大家都讳言,连与我无话不说的柳总都始终不点破。
元旦大假4天刚结束。可怕的董事会就开始继续。刘禾特意安排在陈盛的家中进行,这样可以让大家都感受到亲情和友情。我觉得有些不妥,像是陈盛的主场,柳总倒是满不在乎不断地使唤陈夫人拿这拿那,陈盛老婆说:“你哪像个客人,比我们家陈盛还像户主。”柳胖胖笑:“我从来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从来就没有做客的感觉。”
王律师姗姗迟来后,大家摆好架势铁了心要在今天结束这磨人的争斗。柳总亲自修改的公司章程很规范,总经理的权利很大,完全有CEO的味道。陈盛和王律师很满意,几乎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刘禾面有得色,感觉是良好地控制了局面,像那个小孩在关键时刻机警地撒尿熄灭了即将引爆火药桶的引信。
在刘禾的主持下,柳擎松和陈盛和平地解决了遗留的原51%和49%的股份实质差额。这样,柳陈的股份在增资扩股后无争议地缩减为35.7%和34.3%,刘禾持有25%的股份,剩下的5%是员工股。
良好气氛是个假象,柳总很快就破坏了这种友善,他要求收购陈盛的15.3%的股份以达到51%的控股权。
柳胖胖微微笑着,点了烟,与我交换着眼神。柳总在这些天考虑了很多方案,最后认定控股权是意见不统一的根源。他跟我商量过很多次,在分析了陈盛目前的经济状况和所有的亲戚背景后断定陈盛不可能在两三天内组织上百万的资金,按照对等收购的邀约,只能是他收购陈盛的股份。
只要能够控股,董事长自然是他担任,总经理自然还是他担任。柳总对胜利充满信心,他看到陈盛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黑,惶惶然乱了方寸。
陈盛与王律师交换了意见,坚决不同意收购。陈盛说:“股份不能强买强卖,你想当董事长总经理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出发点也是好的,但不能这么霸道。”
柳总早就料到这手,说:“公司要发展,我们这样成天开会是内耗,这样的工作效率公司迟早要垮掉,陈总刘总是否同意。”陈盛没说话,刘禾点点头默许了柳总的观点。柳胖胖继续讲到:“公司的症结就是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大,凭口头上的支持根本没有说服力,什么时候意见不合了,又提起召开董事会怎么办。所以,我提起收购陈总的股份,全部的股份也可以,作为对等条件陈总也可以收购我的全部股份。”
开弓没有回头箭。柳胖胖这招很老到,把陈盛逼到了绝路上。陈盛要了烟,颤抖着点了火,猛力吸了一口,呛得他好一阵咳嗽,眼眶边布满了泪水。好一会,陈盛怅然说到:“即使我卖掉了全部的股份,我还是想给嘉熙公司打一年工,生产上缺了谁都行,缺了我不行啊。”
刘禾没料到柳胖胖发出如此的猛招,更没料到陈盛几近崩溃,呆了半天。这几天,他和柳总已经达成了共识,要全力支持他做总经理,刘禾万万没有想到柳总是用这样的手段做总经理,今天必须结束这董事会,他再没有拖延的借口。
陈盛的眼圈红了,很动情地回忆这些年和柳胖胖并肩战斗的日子,有欢乐,有矛盾,有难关,有财富。我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们二人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想起二人同心不肯委曲求全,想起在天津二人披星戴月布置展场,想起二人在网球场上搭档双打同仇敌忾,想起二人的诸多默契管理公司游刃有余。我承认我心软了,回头看了看柳总又看了看刘禾。
刘禾不能说话,他此时已经无法退出,即使他退出也不可能回到当初了。柳擎松将成为事实上的董事长,也再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成为拥有一票否决权的总经理了。
柳胖胖有些动容,心也软了:“股份收购后,你还是可以留在公司管生产,你可以保留10%的股份。”
柳总的话有些嗟来之食的味道,陈盛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口气硬起来:“我不要股份,要收就全部收,一个点都不留。”
陈盛要求回避,与王律师一道去其他房间猛打电话。我问柳总:“陈盛会不会调到钱来反收购你。”柳胖胖很轻松:“不可能,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不好,彼此之间防得厉害,王律师的钱都变成了房子,要帮他只能卖房子,最多几十万,我要求他全部收购要200多万,给他10天时间他也组织不到。”柳胖胖胸有成竹,像个将军在沙发茶几上运筹帷幄。
刘禾说:“柳总,这样是不是走极端了,我力图寻找更为和平的方式。”
柳总说:“你别再做两面派了,一条路走到黑。”
10分钟后,陈盛请刘禾过去谈谈。直觉告诉我有变故,我让柳总五分钟后给刘禾打电话,柳胖胖犹豫了好一阵说不用放暗箭,相信刘禾会支持的,柳总说:“他总不会在同一个伤口上戳我两刀。”
胜券在握的柳总还是和我讨论下一步的收购计划,柳总说:“对陈盛还是大度一些,到时候把总资产算高一些,多给他些钱。”
墙上的挂钟走得越来越慢,如同我大一参加新蓉城元旦马拉松的最后五公里。柳总不停地看时间,不安地把Zippo开开合合,拿起了电话又下不了决心拨出刘禾的号码,最后重重把烟头杵熄,狠狠地说:“我今天一定不能心软,决不再妥协了。”
陈盛终于出来了,刘禾和王律师缓缓跟在后面。陈总对柳总说:“柳总,如果你要买我的股份盘子怎么算?”柳总说:“按600万算,再给你加上这几个月的收益的49%。”陈盛说:“如果我要收购你的所有股份怎么算。”柳总很大度:“还是600万的盘子,收益按股份比例算。”柳总很沉稳,像老渔翁有条不紊地收线。
陈盛柔软地说:“是不是今天必须有一个人的股份被收购。”
柳总叹气;“这样对所有人都好,大家都还是好朋友。”
陈盛说:“好吧,我收购你的全部股份。”
董事会上的勾兑(3)
陈盛很平静,平静得像夏天最后一朵绽放的玫瑰,骄傲地宣称这是他的季节。柳胖胖则忧郁着,瞪大着双眼看着刘禾不敢相信。刘禾没有任何表情,悄无声息地站在陈盛背后,活生生就是个捉刀的曹操。
柳总彻底乱了阵脚,犹自维持最后的男人尊严,垮着脸和陈盛讨论收购条款。柳胖胖挑剔着每个收购条款,陈盛和刘禾耐着性子一遍遍逐条修改,我机械地打着字,想今天如何收
场。王律师在一旁间或发表自己的观点,收购条款很完善,我发现小看了他,他何止是一个简单的讼棍,我迅速纠正自己的观点,这是个律师,千万不能小觑他。
柳胖胖再也找不出修改的地方,任由我把文件打印了出来。
2003年元月5日嘉熙实业有限公司股东会纪要
时间:2003年元月5日晚
地点:马家花园路茗苑
参会股东:柳擎松(35.7%)、陈盛(34.3%)、刘禾(25%)
列席律师:王为民
记录:
一、 柳擎松所持有的35.7%的公司股份由陈盛、刘禾收购。
二、 截止2002年9月25日,柳擎松享有214.2万的权益。
三、 自2002年9月25日截止到2002年12月25日期间,柳擎松对公司经营中产生的利润和亏损(包括无形资产的增加或减少,无形资产的增减部分计价方式为利润或亏损的25%),按35.7%的出资比例享有权益、承担义务。
四、 自2002年12月25日至第一次付款期间,柳擎松按第三款的平均盈亏率计算收益和责任。
五、 陈盛、刘禾分四次付清购买柳擎松出资款,分别为2003年元月15日付款70万,2003年4月15日付款40万,2003年10月15日付款40万,2004年元月15日前付清尾款。其中,第二、三、四次所付款与第一次付款日之间的资金利息按同期银行贷款利息计算。
六、 自陈盛、刘禾向柳擎松支付第一次出资转让款后,即视为柳擎松的出资已发生转移,不再是公司股东。
七、 违约责任
付款逾期超过10日视为陈盛、刘禾违约,陈盛、刘禾须向柳擎松支付违约金贰拾万元人民币。逾期10内,陈盛、刘禾须向柳擎松支付滞纳金,按同期银行贷款规定。
陈盛、刘禾签上了大名,冷冷地扔给了柳胖胖。柳胖胖四处找寻他的派克,呆若木鸡。陈盛把自己镶景泰蓝的都彭递给他,被他冷冷推了回来。柳总把协议看了又看,胖胖的脸颊上丝丝颤动,死活不签。
诺大的房间安静得像墓园,即将把柳总慢慢埋葬,那是他的卖身契,更是他的死亡通知书,他知道他不是签支票,也不是签报销单,他的名字此时代表价值200多万的结束。
我看出来柳总后悔了,想回到从前。嘉熙公司是他的战场,无论是扮演战士或是将军离开了战场就毫无人生意义,柳擎松是这样,陈盛也是这样。柳胖胖对陈盛说:“你再给我多200万我也不卖,我想和你再谈谈。”
刘禾和我提出回家,拉了王律师关上房门,只剩下江湖中号称木桶之父母的柳陈二人促膝而谈。
回家的路上,刘禾对我说了两句话。
“放心吧,柳总不会退出公司的。”
“任何人只要贪图了我的利益,我会退守,慢慢地夺回来,这叫顺势而为。”
董事会上的勾兑(4)
萧萧的漂亮小姨约我们俩去皇城老妈吃饭,同她老公坐在一起的是她表弟,一个学业有成事业有成的爽朗男人。萧萧是长女长孙,这意味着我要同时叫她人大经济法硕士出身的律师老公和那个比我小两岁的兄弟为表叔。漂亮小姨说没关系,大家年纪差不多,只要其他长辈不在,就直呼名字吧。
漂亮小姨是偶像派少妇,一个服装品牌的成都老总。直到现在背后还跟了不少追求者,
据说去年情人节某位视她为梦中情人的大学同学从云南捧了玫瑰追到成都,恰逢她在武汉出差,又追到武汉,再追回成都在机场把她截住。从萧萧的转述中,漂亮小姨的虚荣心得到了空前满足,感觉非常浪漫和温馨,同时也让她老公李星星醋意盎然。萧萧说,这可以让李星星非常上进努力工作。
果然,李星星对我说今年要开个关于知识产权的代理公司,同时还要把那个小奥拓换成2.4的广本。我建议换蒙迪欧,至少再来一次反日的风潮不会被砸。小表叔同意我的美国车观点,他自己在美国就开克莱斯勒小道奇,现在用克莱斯勒卷云。
小表叔有个成功创业的爸爸,九十年代初期就完成了原始积累,在市郊新都区有个很大的PS板企业。“9?11”那天,小表叔在浦东机场的电视屏幕中目睹了他的办公室烟消灰灭,于是同意了他老爸的要求,留在了国内。在工商银行下的一个网络公司做了半年的CEO后,拗不过家庭的压力,终于回到成都子承父业。小表叔撺掇我再把自己的网络公司再拣起来搞一个商业软件出来,说可以做一个兼职的程序员做底层开发。我说你真帮我就给我一百万。
不过,我是彻底厌倦IT行业了,想一想都可怕,还是老老实实打工做木桶吧。话题转移到嘉熙木桶,小表叔很有兴趣,指着戏台上的正在进行中的川剧变脸肯定地说都是成都的精华,是川粹是国粹。当然,这也是我和柳胖胖的理想,真真正正地打造出一个成都造的世界名牌出来。
说到嘉熙木桶,我问李星星是否认识常年顾问王律师。李星星很认真地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来曾经一起开过会。在听完我关于公司变化的一些描述后,李星星要我要注意王律师,“那绝对不是个讼棍,经验很丰富,对于资产转移类的案子接了很多,成功率很高,你们绝对要当心。”
与亲戚喝酒不设防,皇城老妈除了火锅汤料味型醇厚,节目表演也十分精彩,变脸、滚灯、峨眉派散打都是难得的成都经典,都是很好的下酒菜。那天我醉得厉害,回家是萧萧开的车,滚上床的时候只记得饭局上漂亮小姨正告我:“爱情只有8个月,你赶紧和萧萧结婚吧。”
我根本没有调集社会上的朋友。一切如刘禾所说,那天晚上我们走后不到半个小时,柳胖胖就缴械投降了。柳总给我说:“那就是签城下之盟,TMD一切都在刘禾的算计之中。”事实上,陈盛和刘禾没有痛打落水狗,除了柳胖胖担任董事长、陈盛担任总经理之外,两人还分别转让了部分股份给他,这样柳胖胖总共持有45%的股份,陈盛刘禾分别占30%和20%的股份。
这样,陈盛如愿地担任了总经理,柳胖胖虽然没有争取到这个重要职位,但是以刘禾认定的每股6万元的价格认购了近10个点的股份,在他看来总算是没按照原定的800万的盘子计算所带来的唯一的利己之处,也算是节约小20万。董事会皆大欢喜,如果不算上刘禾和我的话。
董事会上的勾兑(5)
新厂房的搬迁很顺利,是租用的一个即将清算的台资地板厂的原厂房,足足有32亩地。我站在办公楼的宽大露台上瞭望全厂,由衷赞道:“大,真大,比起来老厂就是一个作坊。”刘禾接口说:“什么作坊,比起来老厂就是个作坊的厨房,还没现在的一个车间大。”
刘禾很牛逼,厂房的谈判很艰苦,还有董事会的两头作战,局势都被他扭转过来。造价1千多万的厂房,刘禾最终的谈判结果是不到20万的年租金,对于业主来说回报率不过1%
多一点,还不如银行普通存款利息的三分之一。其间,我们3人也分别参与了几次,要么是去唱白脸,要么是去看戏,都只是扮演刘禾的一个傀儡,他牵着线调动着整体的谈判思路,再通过我们,一点一点让业主退缩。尽管陈盛、柳胖胖在一定程度上认为这是集体的智慧,但在私下里还是对刘禾的谈判手段颇为叹服。况且,刘禾的租用还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道具,他真实的目的是竭力促成这笔不动产的抵押拍卖。
新厂房的设备很先进,有遍布各厂房的中央吸尘系统,有两座巨大的意大利电子干燥窑,有完善的地下消防工程,有3吨的大型锅炉,还有眼花缭乱的各种进口拼板机、压刨、平刨,嘉熙公司真是鸟枪换炮了。从老总到工人,甚至是带过来的护院狼狗,全都兴奋不已,逡巡着、嗅闻着、触摸着,全部变成了刚刚进城的农民,又像是中了大奖的幸运儿。
柳胖胖开着奥迪在厂区中一圈圈地缓缓行驶,如同国庆大典阅军的首长,笑容可掬。而站在二楼露台上的刘禾分明才是城楼上的最高领导,在他眼中,检阅车也只是景色的一部分。
新厂房促动了所有人的积极性。我和刘禾约定,每天厨房早餐只留一个人的早点,谁晚到谁饿肚子。于是,就出现了在上班路上,我和刘禾的车像舒马赫与F1争锋一样,疯狗般的你追我赶,直叫那保时捷、宝马山河变色。谁知道,这两个车疯子的崇高目标仅仅是一个馒头一碗稀饭。
与我们两个享受已婚待遇的单身青年不同,柳总和陈总每天按部就班享受老婆的温馨,偶尔来不及在家中早餐,也是从容地吩咐厨房煮蛋下面或是哄抢柳胖胖藏在大班台文件柜里的大量甜食,从不跟我和刘禾捣乱。
柳总从我培训过的那帮经理中留下了一个担任策划部经理,把刘禾带来的助手分派任成都本地经理,明确我为他的副手统管整个营销队伍,组建了一个编制合理、精力旺盛、经验丰富的销售班子。
陈盛则从容地调整了生产管理人员,更加注重新技术与新工艺的推广普及,还外聘了成都飞机制造公司的工程师带着价值百万美元的UG软件来计算木桶的外形以及受力面。对于质量,陈盛与咨询公司签署了协议,全面进行ISO9000系列改造。
刘禾比较清闲,除了每天早晨与我争夺稀饭权利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无所事事。好在他耐心足够好,指挥着清洁工清扫办公楼、清扫厂房、清扫围墙、清扫公共区域。刘禾说一定要达到所说的五星级清洁标准。搞得我见了清洁工就躲,这帮家伙任劳不任怨,满腔的怒火都从眼光中喷向我。好在刘禾没折腾多久,一次他突发异想,指挥着一帮工人水洗办公室,没有防水处理的普通楼面哪经得住洗淹水泡,三楼漏二楼,二楼漏库房,整个办公楼上上下下成了鱼米之乡千里泽国。刘禾看到销售内勤打着雨伞挽起裤腿在办公室敲键盘接电话,这才打住。此后把工作重点调整到改善食堂饭菜质量和办公自动化去了。1个月之后,终于实现每天中午听到食堂的朱姐用颇为搞笑的乐山普通话电话群呼 :请大家吃中午饭啰。我们终于感受到现代办公的优越性是刘总带来的。
当然,刘禾也不仅仅管这些琐事,他还引进了两套财务软件并完善了公司的局域网,并与我一起努力把公司的电脑数量从1台提高到了14台。陈盛每每签字的时候,总要说我就不相信突然就这么需要电脑了。
柳陈和好如初,分掌大权。力挽狂澜的刘禾看起来没捞到什么实惠,开始叫嚷着要再找个项目单独操作,为此,还与我沟通过多次,说新项目一启动销售就交给我了。
柳总私下对我说,他和陈盛一致认为刘禾太可怕了,计划把刘禾调到北京去,又担心此人进入销售体系后干扰整个队伍,还是把他留在成都管管后勤。柳总说,做好准备,春节后把我调到北京去管理大区。
前年炮制委任状的老邻居又约我吃团圆饭。他说他兄弟今年又赚了不少,他没挣什么钱,还上了兄弟一次当。
哥哥开口就说你晓得这两年互联网低潮。一听这话我就想笑,网络深入到每个阶层了。哥哥敬了我酒,说:“你别笑,你们搞网络的低潮我们卖古董的也跟着低潮,哪个都晓得到网上去找点清朝民国的文件下载下来,用尿一泡就当真的卖,你说大家都在搞,不是真的当假的卖,假的当真的卖,哪个还赚得到钱呢?莫得搞头了。”
哥哥说他兄弟看他闲在家中无聊,就跟他说:“哥老倌,你看别个机投镇的赵铁匠,自己做了个民国的铜圆模子,拿一块铜片片一压就卖10元,一压就卖10元,1天压个200下就要赚他个2千元。”哥哥说老子晓得他在洗我脑壳也没当真,反正也没事情做就由得他说。
他兄弟又说:“其实我们做炒货的挣钱的路子还是多,你看这张卡,认识不认识。”说着拿了张1996年的磁卡出来。哥哥一看说:“这个卡不值钱,50元钱一张,做假的成本高利润低风险大不划算。”
他兄弟又拿了另一张卡出来问:“你再看看这张卡,你认不认识?”
哥哥一看:“刚才那个卡是试机卡,这个正版卡,发行量少要管7、8百块钱一张。”
兄弟说:“你看,这两张卡就只有一个区别,那试机卡就多3个字只值50元,取了这3个字就值钱了。”
哥哥讲到这里,又劝我喝酒。我把酒一口扯干,说:“那你娃肯定在想怎么把那3个字取脱。”
哥哥说:“聪明,当时你娃要在现场肯定就跟我现在一样了。”
哥哥说:“老子去买了几十本化学书,可怜我20年前的老高中生啊,现在这个岁数天天学化学做实验,结果我把耗子药配出来了,杀虫剂也配出来了,指甲油也配出来了,就是TMD配不出来消字灵。”
我哈哈大笑:“你这么笨,你自己不晓得去九眼桥买啊,那些专门改发票的串串,10块钱一瓶。”
哥哥说:“买的都不行,要不然就是去不掉那三个字,要不然就是连底子颜色一起去掉了,我要配刚刚好去掉三个字又不伤底色的消字灵。”
我觉得有趣,很想知道他是如何配出最后的消字灵的。
哥哥说,后来终于在家中做实验的时候操作不当,多加了硝酸甘油配成了炸弹,把沙发炸了脸盆大的洞洞,把隔壁房间的老爷子吓得从床上掉了下来,把他本人的衣服冲成了烂布巾巾。他惊魂未定连忙找了个朋友来收拾现场,结果朋友一来就猜出来他是在配消字灵。
我奇怪:“他咋个晓得你在配消字灵。”
哥哥说:“我兄弟给好些人都上了这个诱子,结果那段时间好多人都跟我一样在家里面学化学。好在老子化了4千多就刹车了,另外一个朋友花了2万多最后配出来的是强力胶水,把手粘到镊子上面取不下来了,一个多星期揣起镊子上街,被警惕的治安联防队员当小偷抓了4、5次说是技术扒窃。”
我笑疼了肚子,呛了一地的酒。
哥哥说:“老子最后给我兄弟说,我到了一批好货骗他带了一万块钱来。然后把他带到阳台上,估倒把堆了一阳台的瓶瓶罐罐和几十本化学书打成捆卖给他。”
哥哥说:“老子一把把钱抢过来,推开门就走,然后给他说那个烂沙发免费送给他,还有耗子药和指甲油也免费送给他了。”
邻居哥弟俩的故事很喜剧,很典型,也很成都,笑过之后,总觉得刘禾像那弟弟,或许我们都在浑然不觉地学习着化学,柳胖胖像那哥哥,花费了金钱,耗费了时间最后总算是连本带利多少收回了一些。
关于那天晚上的妥协,柳胖胖的版本与刘禾的电话版本完全不同,柳总亲口对我说那天我们走了之后,陈盛恳求他互相给个面子,不要恩断义绝割袍而去。这样,他承认陈盛的总
经理地位,陈盛和刘禾平价出让了近10个点的股份,大家互相给了个台阶。
鉴于刘禾先后两次卖了柳胖胖,我认为柳总的话可信度更高。何况,在公司步入有序经营阶段后,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重要了。
春节期间,公司爆发了两个新闻:一是中央电视台2003年春节联欢晚会上黄宏的小品用的是嘉熙木桶作为道具。除夕我在开车去宝光寺烧头香的途中接到了几十个描述这一盛况的短信,若干次差点把车滚入路沟。二是滕厂长调北京后,新招聘的全厂长在春节值班期间强卖甘蔗给本厂当地工人,并连续数日吃百家霸王饭,在当地被尊称为土匪厂长。
原任的滕厂长实为柳胖胖的小叔,陈盛深知疏不间亲的道理,干脆把他调到了北京,一手招聘提拔了全厂长作为心腹。没想到,这全厂长初来乍到,仗着陈总的策略性重用并搞了一个锅炉技改,就作威作福,让陈盛下不来台。
柳胖胖乐得看热闹,一边风言风语地说解放几十年了,想不到嘉熙公司还出了个土匪,一边暗暗嘲笑陈盛的眼光不过如此,东挑西选最后拣了个漏油的灯盏。
陈盛不愧是陈盛,柳总说他没什么人情味,三两下就定了调子杀无赦。只是让我出演了刽子手,搜集了10条罪状后张榜除名。那全厂长不肯走,说只看到了我的签名没见柳总陈总的签名。我说我是人力资源部经理能加盖公章就能让你走。全厂长走的时候连赔带罚几乎没领到一分钱,最后愤愤抛下一句,“嘉熙公司,我们走着瞧。”
柳胖胖很得意,陈盛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辅助他的硬手了。刘禾成天嘻嘻哈哈忙着去谈恋爱外加找新项目。北京的李经理回成都后就彻底回到了原工作单位,柳总新提拔了一个我上次培训过的销售经理任北京经理,外加滕厂长过去抓生产和财务,真正是稳如泰山;上海原本就是柳一手做起来的,从经理到内勤到售后工人全是他提拔起来的,外加把以前的助手老白派过去坐镇上海,统管包括华东、华南和中南地区的上海销售大区,更是铁板一块。成都有我在这里压阵,兼顾总公司和成都区域,自然有百个放心。柳总拿出木桶理论,说木桶的有效容积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板而非最高的那块,为了更快更好地完成销售任务,要亲自出差尽快找到可能存在的短板,不给陈盛一点借口。
出差之前,柳总强行降薪让他一手带出来的销售主管自动辞了职。陈盛百般努力,也没能挽留住她。柳总对我说那是为陈盛好,陈盛有寡人之疾,柳胖胖早听到传闻,却百般踌躇不敢求证,先把她调去了上海,想想不妥,干脆请出公司。
我问柳总,万一是你判断错了不是冤枉了好人。柳总说,这种事只能不分青红皂白,不能求证,况且,绝对不能容忍我的人叛变成了他的人,不能开这个头,这是于公于私于人于己都有好处的正确处理方式。
之后的好一段时间,柳总时常为这事长吁短叹,说这是捕风捉影的重大非战斗减员。
关于这件事的处理,我充分地感受到了领导艺术的差距。如果是我来处理肯定要苦口婆心地规劝陈盛。假如陈盛矢口否认,我便会去求证,假如属实会把两个当事人搞得尴尬十分还会涉嫌侵犯他人隐私,女孩子走人不说还落下个与陈盛反目成仇;如果查证结果为空穴来风也同样侵犯他人隐私,女孩子还是留不住,同样会让陈盛耿耿于怀。
想起以前与热裤的疯狂,当时的王总并未如此提醒我。最后落得近乎崩溃,自乱阵脚白白失去了向上爬或是积累更多经验的机会,还白耿直一把,舍了前程也没能帮到王总。更觉柳胖胖棋高一着。
恍惚之中,猛然感觉自己又长大了很多。暗暗下了决心,决不小看一个人,在这公司多熬几年,学几手过人的杀敌本领。同时,我也在考虑如何神话柳胖胖,把他塑造成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偶像,在这个行业掷地有声。
情人节的前一天晚上,我找借口在公司加班。好容易挨到了凌晨4点,心急火燎地到郊外高店子花市去买了4捆玫瑰,足足两三百朵撑满了后备箱。计划结结实实给萧萧一个惊喜,让她充分认识我也是非常浪漫的,免得老是用她漂亮小姨情人节收云南玫瑰的典故旁敲侧击。漂亮小姨提醒我爱情只有8个月,我自信我的玫瑰能让我们的爱情至少延续到7年之痒吧。
回城的时候,去问了已经开业的花店价格,玫瑰价格不高一打99元,蓝色妖姬则要一支280,但没货。我回头看看我买的玫瑰,估计要值2千多,实际上批发才花了不到100元,觉得赚了不少,隐约中感觉自己老土,土得掉渣,要我花2千块银子去买玫瑰过情人节,我是舍不得的,这是个观念,这就是土。
回家蹑手蹑脚进了厨房,拿起剪刀打算把枝叶和刺修掉,一是太多,二是手笨,被扎了四五次后,我放弃了自己做一个大捧花的想法。干脆找了一个空果篮,硬生生全塞了进去。拎在手上试了试,挺沉,象拎了一口袋大米,颤巍巍地小心放在萧萧那端的床头柜上,然后蹲在床边,专著地看着她的睡姿。
书上说,女人趴着睡觉的时候表示她在恋爱。萧萧侧卧着,这说明她没有外遇,成天在家里除了帮我洗总也换不完的衣服袜子,就是看书看电视,她能很平淡地看待生活,不像《七日谈》当中那帮背在背上也要给别的男人眨眼睛的妇人,总是期待着来一场再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萧萧在睡梦中很惊醒,常常在夜里突然一愣神地抽搐一下,说是又梦到了什么妖怪。萧萧的呼吸很轻,这缘于她的鼻炎,常常堵塞了流通只好轻轻翕了嘴呼吸。命书上说,开嘴呼吸财易外露,难怪我们经常要把银子用得山穷水尽,找好医生争取今年治好她的鼻子。
蹲了好一阵子,腿很麻,犹豫着要不要再坚持下去。毕竟不是刚刚恋爱,已经没有在楼下站一整夜的耐心和动力,找了萧萧的厚拖鞋,一屁股坐上去,又点燃了烟,让明暗有序的烟头把萧萧的面庞轮廓像幻灯片一样印刻在我心里,我告诉自己记住2003年情人节的清晨,或许,一辈子只有这一次不会忘记。
萧萧醒了,迷糊中直起腰扭亮了台灯,问我几点了。然后,就顺着我设计好的程序看到了玫瑰,满篮子的玫瑰。衬映着玫瑰红,萧萧的皮肤很白嫩,如蒙上红纱的细腻,格外妩媚。
“你好瓜哦。”萧萧笑了,接着说,“其实,只要一朵就行了。”
我轻轻抱着萧萧呢喃:“我把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的玫瑰都给你带来了。”
萧萧把所有的玫瑰都插了起来,所有的花瓶都绽放着爱情,每一个房间都充斥着温馨,厨房中还插了满满一水桶,萧萧说这就叫滥情。
原本计划给柳胖胖、陈盛、刘禾一人一打去送老婆情人,再给公司的女孩子每人一支。萧萧死活不干,说情人节的玫瑰怎能转送,要他们自己去买,让我别去批发爱情。
情人节那天,我接到了热裤的电话。她说她已经和那个男人分手,她不想过一个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我说我可以电话赞助,但不能友情客串。热裤很失望,很失落。热裤说好容易才要到我的号码,一直不敢打给我怕影响我和萧萧的感情。热裤说好想再和我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
热裤最后说,她的电话号码也换了,我要想她了就去个电话。
热裤的电话很好记,最后的结尾是0202,热裤说那男人给花钱买的号,那男人的老婆电话结尾是0101。
我知道,在太升路电信市场,这样的号叫双响炮,连起来又叫姊妹号。
情人节那天,我还接到了章鱼的电话。这小子接到了好些个寂寞女人的电话,暗示他去送玫瑰。我说你小子玫瑰运来了,别挑花了眼。章鱼说,TMD都是友情客串,那帮女人怕情人节收不到鲜花或是花少了失了面子,一定要找帅哥大上午亲自送到办公室去。章鱼说,你来帮帮我吧,TMD送不过来了。我说你小子自找的,谁让你广撒爱心呢。章鱼说,倒,都是我哥GOLFCLUB的准客户。
情人节那天,猴子最后打来了电话,约我和萧萧一块去参加一个酒会。我说今天都是二人世界,想让老子既当灯泡又交电费?我不来。猴子说:“妈擦皮鞋,咋个会让你买单嘛。欣欣想见你,说好久没看到你了。”
欣欣在情人节要见我,这让我横生疑窦。是欣欣又要陷害章鱼一样陷害我,还是要替热裤出一口恶气,或者欣欣根本就很喜欢我,想和我真真切切过一把情人节还是……莫非欣欣借着见我的名义想看看萧萧,热裤给我说过她是个双性恋啊。
想到欣欣百般花样折磨猴子,我打定主意不见,坚决地推辞了猴子的邀约。
我打电话问柳胖胖怎么过情人节。柳胖胖一愣,我们从不过情人节。我说你真是个铁公鸡,买一把玫瑰能花你几个钱?柳胖胖笑,我马上带她去看电影。
情人节的晚上,柳胖胖并没带老婆去看电影,自己跑到楼下发廊,剃了一个新版板寸,说是出差要注意形象,让代理商觉得他很精神。我说你迟早要补课,不花时间在家里,最后要零存整取,恐怕以后爆发了要花更多时间来补偿。柳总说他那是敬业,什么事情都要压在
工作之后。我说你还是用的日本人工作狂那套过时观点。我说:“你不能非常好的管理你的时间,有效地分配到工作、生活、家庭和人际关系中,要吃大亏的。”我警告柳总说:“借用你最爱说的一句话,民营企业都是累死的,当心啊。”
柳胖胖风风火火去了重庆去武汉,去了武汉去南京,去了南京去上海,去了上海去青岛,去了青岛又去北京。一路上干劲十足,唾沫横飞地做了好几场培训,又唾沫横飞地鼓动了好些代理商今年扩大面积投入广告费用更大精力来做嘉熙木桶。
柳总是个工作狂,每天晚上还要和我通一两个小时的电话,一来是了解总公司的各种动向,另外也把各地的情况跟我分析探讨。关于今年渠道建设的方向,我们的观点截然不同。柳总是希望能够提高各代理商的含金量,投入更多时间更多精力更多广告支持,扶持出十个重点市场,按照2-8理论,20%的代理商就可以完成80%的销售额;我的想法是更多地投入到全国性的广告,把精力投入到更为广阔的二级城市和未发放代理的其他省会中心城市,就像有线电视的建设一样,首先要争取更多的入户,网络布建完毕,在这有效渠道中加载多少节目内容只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不需要再投入额外的成本。在多次的讨论中,我们就像牧师和无神论者坚持立场互不相让,也不能说服对方。关于牧师和无神论者的故事,是这样结尾的:两人白天争论不休,到了晚上,无神论者溜到教堂,对着基督像忏悔说:“主啊,我认识到我从前的过错,我冒犯了你,我打心里相信你是无处不在的,原谅我的过错吧,阿门。”之后,牧师也溜到教堂,打望四下无人后,指着基督像破口大骂:“你这个泥糊的草包,竟然欺骗了我这么多年,我没有爱情,没有家庭,没有事业,没有金钱,我的人生没有任何乐趣,你是个骗子,我憎恨你。”
无神论者和牧师第二天并没有改变信仰,仍然坚持着对立。我和柳胖胖也是这样,嘴中虽然不相让,在内心深处其实已经或多或少地接受了对方的观点,并且也因此更看中对方。工作中,没有刻意地去简单做大或是做强了。
柳总给我打电话要我马上去北京接手工作的时候,我正在招聘新人。一般来说,招聘计划并不会严格地执行。如果新人质量比较满意,我会多招几个,再步步淘汰,让最后留下来的人始终充满了竞争成功的成就感,同时也在压力下忘我的工作。如果新人质量不高,也不会空手而归,随便挑几个带回公司,再残酷地考核开掉,让在岗的同事也感受到挑战而惴惴不安,这叫鲶鱼效应。
作为人力资源经理,我的工作就是要保证各岗位满负荷工作,以求达到最大的绩效回报。何况,一个不断招聘的公司,总是会让人觉得是一个不断发展充满上升空间的大公司,其广告效应比简单的报版平面广告还要好。
我会问“你觉得你值多少钱。”这样刁钻的问题。
如果是招聘行政人员,越接近我的底线的我越看中,这说明对方的观察力和表述能力都很充分,不会含糊其辞得像一个老于世故的泥水匠。
如果是招聘销售人员,坦白地说,我对任何一个低于3千元月薪要求的新人会不屑一顾。做销售没起码的自信不能说难以成功,至少会让公司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培养他,对于强调拿来主义的国内民营企业,显然与成本管理的思路不符。当然,如果是我自己领导的团队,我更喜欢一张白纸的应届毕业生,可以很轻易地进行洗脑,培养成绝对忠诚于我的铁军。年轻人总是喜欢冲动,喜欢盲从,喜欢反社会,也容易引导,98就是这样的一个年轻人。
98是我的校友,比我要小6岁,刚毕业一年,做了一年的软件销售。说实话,他的销售素养不令我满意,但他有1.98米高,有与身高成正比的酒量,有1200公里的高速公路经验。98对我说:“我最大的优势就是有身高,在任何时候不会被忽视。”我说好吧,跟我去北京。
吴士宏说,招聘新人的时候要判断新人的自我短期发展规划是否与公司或者团队的短期发展规划重合,如果重合了,这个人就是公司最需要的人,而公司也就是新人最适合加盟的公司。在人的一生中,每一次工作不是简单的养家糊口,而是人生职业生涯的一次判断选择,决定着今后的发展方向。佛家说,这也是因果。
在成都——北京的特快火车上,我在逗列车员的同时不露声色地观察98和邻铺的保定商人的谈话,包括他的表述和肢体语言,包括他的眼神和谈话节奏。我很担心他是一只松潘狗——个大不咬人。98的性格实在太温和了,随着对方的话题而跟随话题,我不是很满意,到北京我一定要磨磨他。
董事会上的勾兑(9)
柳总亲自接了站,没让我吃饭,就把我拉到办公室密谈。柳胖胖脸上本来堆满了笑容,忽然间隐去,非常严肃地问我:“,什么叫网恋?”
我看着柳胖胖,我的董事长此刻天真无邪地看着我,眼中抛洒着满地纯洁的童真。我看着他新配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机,机身风扇呼呼地转着,重重吐出满腔的热情。我看着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柳总,才几天就网上了?”
柳胖胖关于电脑的使用在几年中一直停留在鼠标游戏和VCD阶段,偶尔看一下新浪新闻,直到我逼着他用上了笔记本电脑,并手把手地教会他使用E-mail和多浏览器,并能顺利打开Word文件,前几天他突然打过电话问我什么叫QQ,我才远程帮他申请了个号码,再把所有的下载安装步骤发了传真给他。TMD真是行动迅速啊,这才几天就泡上了MM。
柳胖胖对我说:“前几天在非常男女中看到了一个MM很特别,说想认识一个男性白领。我对她说,我不是白领,我比白领还白领,就开始了。”
柳总说:“,你是专家,什么是网恋。”
我说:“我以为是什么大事,每个网虫都有一次网恋的,同时三四个网恋的也有,网恋都是见光死的。”
柳胖胖有些忧郁、有些兴奋、有些得意:“她约我见面了,我想我们不会见光死的。”
女约男?这让我有些警惕:“她是哪的?干什么的?”
柳胖胖沉醉在幻想中,“她就在成都,她在迪奥药业公司做销售部经理,她26岁,这个年龄能做到这个位置我想她的样子肯定过得去。”柳胖胖眼睛发直,眨也不眨。
“她知道你是董事长么,她晓不晓得你有这么大一个企业。”我很怀疑这女人的动机是不是一个钓大款的职业小蜜。
“她本来不知道,后来知道一点,你帮我看看,这算不算网恋。”柳总说到,打开Outlook点开那女人发来的邮件。
松:
可以这样称呼你吗?我也觉得“小胖”不太适合你了,因为你的成熟、稳重、认真、细心、冷静,还有那一点点傻气,不过,“小胖”这个名字还是挺可爱的,我喜欢看似单纯的你,在你面前会平静我浮躁的心态,那种简单的快乐,是久违了的感觉……
松,你的第一封信就让我感动了,那么多的“第一次”让我好满足,我全都接受了,也要用心珍藏起来。松,有时候对你我有一个奢侈的想法,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可以无所顾忌地给你讲我的故事,谈我的想法,还有我的问题,然后听你讲那些你的那些传奇故事,还有享受你在走过的每一地方用小笔给我发的短信,呵呵,我是不是自私了点儿,不过,松,这段时间你带给我的快乐却是实实在在的:)
松,记得有一次你问我“寂寞”吗?是的,有时候我是寂寞的,贪恋寂寞中的宁静,让思维空洞,纯净得只有自己。其实,有时候还是需要朋友的,那种心灵与心灵相融的朋友,让你快乐,让你放松,让你没有寂寞……松,认识你很幸福!
呵呵,我想这会儿你一定在旅途中想我了……
冰儿于2003年愚人节
柳胖胖看着我,憨态可掬,像一只鸭子,不安地等我裁决。我心中暗叫不好,这胖子第一次就玩出三味真火来了,脑子里转得非快,盘算着怎么浇灭这刚刚燃烧的星星之火。
“柳总,别当真了,网络上这样的信大把大把,也就是个文学女青年闭着眼睛找感觉写字,谈不上网恋,当是看小说吧。”我尽量轻描淡写,如同看到菜市场中的一堆鲜嫩的菠菜,冷漠的走过,顺便打听价格,脚也不停。
我坐到沙发上,顺手拿起2003年版的行政区划手册,研究起天津的常住人口密度,再也不看柳总。
我听到柳总叹了口气,又踱了几个方步,回到电脑中,呆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我怎么有当年谈恋爱的感觉,MD心里慌慌的。”柳总讲起了普通话,还罕见的说了脏字。
我决定继续冷淡下去:“这样的信我当年一天能收十来封,别自作多情了。”我就纳闷,现在的女孩子就这么简单,网上嘀嘀几声地聊聊天也能真爱上。我猛地想起来:“那MM多大了?”
柳总的声音来了劲,说:“1976年的。”我抬起头来,看到柳胖胖的眼睛又放着光。
我知道这下多半是真的了,1976年出生今年满27岁,不是做梦的年龄了。而且,1976年的女孩子杀伤力最强,看来柳胖胖这下中刀了。
柳总得意地给我补充:“她在陕西长大并念的大学,现在随父母一起在成都,本来国庆结婚的,现在她说她不会结婚了。”
我抬起头来,眼光从眼镜框上方扎向他,模糊之中不想知道他的表情。
如果刘禾、陈盛发生这样的故事,我不会惊异。柳胖胖发生这样的故事,这让我很难理解,柳胖胖不是那么容易受到诱惑的人。有一次他去接受捐款,人家多给了他5千,他点过后想都没想就给退了回去。他说,他从没想过要动不属于自己的一分钱,他也从没想过他自己将来会没钱。柳胖胖有些自傲,虽然谈不上清高,陈盛当年拖他去找小妹的时候,他谗得流口水也没动一下,他后来说太不划算,又要提心吊胆,又要使劲,还要给钱。何况,柳胖胖的家庭堪称完美,自己有车有房有事业,老婆贤淑端庄,要多传统就有多传统,孩子两个,长女次男。为了满足柳胖胖老妈想要孙子的愿望,他老婆不情愿地要了这儿子,又为了这一双儿女,辞了年薪10万的公职。萧萧评论说,一个知识女性沦为家庭妇女,也只可能在柳总家里才会发生。
在我印象中,柳胖胖是个充满家庭责任感的好家长。
我冷眼看了看柳总,劝道:“柳总啊,我是过来人,你就是在补课,最好断了,实在断不了就别去见面。”
我想了想,又吓唬柳胖胖:“网友都是见光死,见了就再没联系了。”
柳胖胖说:“我想都没想过要断,嘿嘿。”柳总咧着嘴笑,“我倒很想见见。”
我开玩笑说:“那MM肯定是逗你玩,今天是愚人节,别忘了。”
又一次掉进爱情陷阱的柳胖胖沉浸在幸福之中。他差点忘记了陈盛随时在寻找着他的弱点。这些年来,他一直把陈盛牢牢压制在身下,陈盛对嘉熙第二人的事实一直耿耿于怀。特别是行业中把柳胖胖称之为木桶之父,陈盛则颇为搞笑地被呼做木桶之母,这让身高1.8米的壮汉陈盛特别尴尬。在多次与柳胖胖的口舌之争中,他说柳总只是个敬业的销售科长,并不是真正的木桶行业缔造者。柳胖胖则反唇相讥,说陈总也不过是个勤奋的车间主任,连过时的企业经营都搞不清楚,别说现代的经营观了。
这是典型的两个本位主义者,一个是生产至上,另一个是销售至上。或明或暗地把我夹在其中,让我渐渐地觉得愈加气闷。
QQ上突然冒出来的冰(1)
尾原说黑1星,白2小目,黑3星,白4错小目,白失败。尾原武雄在《棋子的方向》一书中说,每一粒棋子都是会说话的。白能第四手未完成布局就落败,是因为不懂黑子的语言。对于我和柳胖胖来说,每一步都要仔细,要读懂对手的话。
柳擎松近段时间树敌不少,先是和陈盛的矛盾公开,接下来又把刘禾推向了另一面,成都又出了几个牌子的木桶厂,大多是从嘉熙公司跑出去的工人技师倒腾出来的,什么康熙、
乾隆、雍正、嘉庆全齐了。成都经理打电话过来说成都现在出了不少皇帝,一路的跟风,款式也大同小异。柳胖胖说要赶紧回成都,马上带我去一趟东北,算是把工作办个交接。
沈大高速还在维修,开车太不方便,我建议绕道去丹东看看,有一个商家和我联系小半年了,想做木桶的对朝贸易。沈阳代理阿庭提醒,丹东那地方市场太小,做边贸的一半是骗子。柳总回头对我说在丹东就待一夜,谨防被骗,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柳总丢得起这个钱,丢不起这个人。
丹东的边贸商是个女将,身形婀娜,言语干练,倒是挺像回事。无奈浓郁的廉价香水和只具备菜农气质的助手暴露了行藏。我们三言两句便识破了对方的伎俩。当那边贸商还炯炯有神地拿着两百多万的订单想让我们再用美酒佳肴款待明日就到的朝鲜采购商的时候。我正回味着在鸭绿江边断桥旁,沐浴着社会主义阳光,吃半江半海长大的家熬梭鱼;柳胖胖则一门心思地给他的网恋发短信,柳总很怕丢脸,他从头到尾都没掏名片一直装成是我的司机。
柳总喜欢开车出差,不管是到上海还是到北京,甚至再转战到哈尔滨、齐齐哈尔,全无例外的开车出行。柳胖胖其实很懒,不愿意大包小包地带行李,开车正好解决了这一问题。此外,加强了机动性之后,可以随心所欲地寻找便宜的酒店或是洗浴中心。当然,更重要的是,可以在两天内拜访四五个省会城市的代理商,这是其他交通工具不可比拟的优势。
陈盛对柳总开车出差一直有异议,一来是过于危险,其次太累,第三是交通成本高,过路费油费还可以预见,维修费就是一个大窟窿——跑远路是舍不得自己的私车。这是他俩众多分歧中的一个,陈盛已经借着新董事会的名义取消了柳胖胖延续几年的烟补,陈盛说要不就对等地给予他酒补。柳胖胖觉得陈盛任总经理以来势力越来越强大,开始后悔强行把我调到北京大区,从而将重要的人事权拱手让给刘禾,而此前,柳胖胖一直认为公司最重要的权利只是财权和定价权。
最令柳总恼火的是,陈盛、刘禾联手抵制和《时尚》杂志的全年广告合作,迫使柳总在仅仅执行了两个月后不得不终止,这不仅让柳总失信于各代理商,更令他无颜与那女客户经理见面,那早已调任的美女已经约了柳胖胖两次。
柳总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在我们从北京出发一路上走过沈阳、丹东、长春、吉林、哈尔滨、大庆再回头来一路南下快到天津的时候,终于发作起来:“这两个家伙,逼得我背信弃义,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给大家解释。”柳总的愤怒是有原因的,《时尚》发布了三期,而公司只支付了前两期的费用。关于第三期,由于他们三人始终没能统一意见是否继续合作,《时尚》杂志没能在截稿前等到我方的刊前确定签字认可,将这广告发了出去。柳总本想好合好散将这款打过去,陈盛刘禾坚决反对,活生生让《时尚》吃了个哑巴亏。为这事,主导的刘禾还很得意,说相当于多完成了几十万的销售额。柳胖胖则深以为耻,说这辈子没赚过别人一分的昧心钱,现在被刘禾开了个头。
柳胖胖说:“我现在和刘禾不是一类人,我是想着如何不让我的合作者吃亏,刘禾则想着如何抓住合作者的一个差错争取自己的最大利益。”柳胖胖摇摇头,接着说,“我发觉刘禾进公司对我并不有利,相反他不仅要帮陈盛,还把陈盛教聪明了,处处算计,算计我算计代理商算计一切和他打交道的人。”
我对这件事有我自己的看法,我埋怨柳总:“你别强调客观了,如果你死犟着不妥协,坚持到底呢?”
柳总低头不语了,其实他早就承认在刘禾进入公司之前,就没有他柳擎松做不出来的事。柳总点燃了烟,忿忿地说:“我低头不低头还不是一样,他们两个来压我,我要是不干,弄到董事会上去表决结果还不是要停。”
我想专心开车不理会柳总了,却安静不下来。平媒广告的传播一定要对目标客户重复七次才达到最优性价比,像现在这样出了两三期就叫停才是真正浪费了精力和金钱。经济学上有个术语叫沉没成本,就像海中的冰山,没有沉没在海水中的冰做浮力,就看不到海面上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尖。这样不负责任的上两三期就停掉,简直就是让沉没成本真的沉没了。我有些鄙夷陈盛、刘禾的短视和无计划性,转而发泄到柳胖胖身上,“你要当时把董事长舍了,做稳总经理,哪有现在这事。”
“还不是刘禾叛变。”柳总嘟哝着又清晰起来,“快变道,我们从天津机场那口下。”
天津是个大城市,在30年代,中国只有天津和上海能被称之为城市,不过如今天津的嘉熙木桶代理商则沦为了小代理商。尽管国内历史最悠久的全国建材博览会定点在这里召开,也没能把天津的本地市场开发得有多大。木桶在天津的销售额远不及北京、上海、成都,连普通的省会城市,天津也只能望其项背。这次,柳总和我商量之后,下决心要调整天津的代理商。
不过,天津之行更重要的事情,还是和家世界连锁超市的谈判。
对于木桶这类体积大、单位价格高的耐用消费品,渠道的级数越少越好,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缩减流通环节。建材超市作为一个航空母舰,本身则具有最低单位面积销售成本的优势。两年来,柳胖胖一直试图把产品做进建材超市,由于产品的成熟度和品牌成熟度的原因,一直未能如愿,对于建材超市来说,单位面积的营业额才是硬指标,店大压客的气势足以让他们在每年上百个候补品牌中苛刻地挑选。直到去年,另一个大型建材超市东方家园的成都店看到在本地木桶如火如荼的销售势头,才网开一面,给了一个位置。那毕竟是个个人行为,整个超市体系并未承认木桶的洁具地位。
在会客室等待家世界的采购经理的时候,我提醒柳总把上位留出来,让他坐到上位的左边,我坐在主客位。我告诉柳胖胖,这是最直接有效的谈判位置,从心理学分析是最不让对方防备的朝向。柳胖胖有些不习惯,他已经习惯了在主位上正襟危坐、谈笑风生。我笑笑说,那其实是不自信的防守心态,在主位可以统观全局,正对着大门,任何情况都一目了然。而一个优秀的谈手,在什么位置都可以控制局面的,哪怕是背对着大门,也能感觉到丝毫地变化。
柳胖胖笑,“还是你当优秀谈手吧,我就坐上位,你控制局面,你冲锋陷阵。”柳总非常赏识我,“我要做刘备,知道如何把你用好就行了。”说完,递给我一支烟又用Zippo给我对了火,挪到了上位左边的位置。
家世界超市分为家乐百货超市和家居建材超市,其中的家居建材超市是国内第一个专业大型连锁建材超市,号称此类超市的黄埔军校。不管是后来大张旗鼓的东方家园、好美家还是如狼似虎准备大肆掠夺国内市场份额的跨国巨头欧倍德、百安居,都从家居超市挖人猎头。重点的挖角对象是连接厂家和超市的采购经理,他们了解每一类产品在每一类地区的销售情况,他们熟悉每一个厂家的产品质量和设计风格,他们洞悉国内客户的购买心理,能恰到好处的给出促销政策。总之,他们有足够的资本牛叉,何况今年各建材超市正在疯狂地圈地大开分店,让本来就奇缺的采购经理更加走俏。
张经理就是这样一位经验丰富、牛逼烘烘的采购经理。他大大咧咧地坐到主位上后,重重把背一靠,公式化的微笑:“二位久等了,我只有15分钟的谈话时间。”说着,将他的新款NOKIA商务手机放在桌上,夸张地看了看时间。
在任何谈话时,身体后仰成钝角的潜意识都代表轻视与傲慢。柳总没学过肢体语言,但下意识地感觉到了被忽视,肢体语言的好处就是肢体与肢体的对话,常常越过了大脑,柳总原本前倾的身位也后仰了起来。这样,谈话就从官腔中开始了。
我后悔没有把我1.98米的助手带在身边,这样可以让他活生生看看谈判范例。目前的谈判节奏并不好,张经理显然更为老道,他已经在主动权中占了上风。所谓的15分钟只是一个常见的伎俩,一来是把本公司包装得很严谨,把本人包装得很职业;二来是透露着‘你对我并不十分重要’的信息,占据心理优势;三是借口时间紧迫,可以不礼貌地随意打断对方的谈话,中断意图和思路,让整个谈判节奏顺着理想的方向发展。柳胖胖显然中招了,不停地回答张经理此起彼伏的问题。
我看看时间,觉得有必要变变节奏了,直起腰来问到:“啊,张经理,你们的饮水机在哪?口渴得厉害。”张经理一愣神,才反应过来一直没给我们倒水,忙赔了不是,起身找纸杯。我抢在他前面,自己倒了三杯水,顺手给他递上,这让他立刻失了先机,他欠起身用手指轻敲桌面致谢。我看到他的体位已经前倾,立刻做出反应,挪到他的右边,这样我们的眼鼻延长线不会正对,而是交叉在我手中的白纸上。
我抢过话题,按照我的思路先把家世界在业界的权威性恭维了一把,再把嘉熙木桶在单位面积的营业额、视觉冲击力、时尚特质一二三地归纳总结了一下,条条款款地写在纸上。我知道其实他是很关注我们的产品的,挑三拣四不过是想多谈一笔进场费或者其他的什么好处。在中国办事,通常必须讲究关系。什么是关系,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或者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并且在这个变化过程中能够谋取一定的利益,这样的映射就叫关系。我非常清楚,要想今天速战速决,就必须彻底打乱张经理的节奏。
当张经理强调家居建材超市的市场号召力和等候排队的供应商还有上百家,并不断看时间暗示还有下一个供应商进场谈判时。我熟练地拍了MP,“张经理,我是专业销售经理,参加过几百次谈判,从来没有遇到过你这样强的对手,你的单兵能力太专业了,我很希望和你交个朋友,我是指私交很好的朋友。”张经理又是一愣神,显然从没遇到过在谈判中间突然赤裸裸的恭维,马上堆满了笑容,有些不知所措。我趁热打铁,趁柳总小解的空隙,继续说到:“张经理,我是否可以问一个不礼貌的问题,你现在的薪水多少?”这是我谈判时常用的技巧,暗示对方我可能想挖你,也可能想贿赂你,更多的暗示是我非常看重你的能力,你的气质。弗洛伊德说,任何人都有被重视的欲望,与性一样,这是支撑人所有行为的两个原动力中最重要的一个。
张经理乱了阵脚,他在短时间无法揣测出我的真实意图,下意识地说:“也就是几千块钱,我们很多同事被挖到了欧倍德之类的外企,不能比啊。”张经理的这样的回答很正常,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自己的薪水高了,何况是接受过中国式教育从12岁就知道剩余价值概念的张经理。我顺着话题接下去,故作惊叹:“不会吧,你这么重要的位置年薪还不到10万?”张经理彻底地进入了我的节奏:“是啊,又要买房,又要供车,过两个月打算买个夏利,都还指望着老婆,我老婆去年才进开发区的一个外企,薪水已经和我差不多了。”
看到柳总小解回坐,火候也差不多了,我迅速把话头拉了回来交给柳胖胖,“柳总,张经理比较认可我们的经营理念,在一些细节上还有一些问题,在产品上你是专家,呵呵,你来回答吧。”我的话语很得体,让他俩都不知不觉重做主角。张经理顺着我的话提了几个问题,柳总则保持了一贯的煽动力,把嘉熙木桶进入超市后的前景描绘得天花乱坠,我旁敲侧击,点明即使暂时没有销售额支撑也能加强店面陈列的艺术时尚性,但做好了这是个谁都不会忽视的业绩。当官的需要政绩,需要形象工程而不惜牺牲长远利益,同样,一个企业的管理人员也需要足够响亮的业绩支撑继续向上爬。A管理模式分析每一个企业员工的原动力都有两个:保住饭碗、向上爬。张经理作为一个企业员工自然不会例外,何况,他够圆滑,够聪明,够冷静。
张经理讨论进场费的时候,我们都知道这事已经完全定板。柳总再发起最后的猛攻,死活将进场费降低了最低标准的7.5折。在这一点,柳胖胖是专家,他清楚知道对方能退一步就能再退两三步,常规的谈判底线总是要一点一点地挤出泡沫后才能显现出来。
我催促着张经理赶紧拿合同出来,其实,这是逼单的关键。我在做销售培训时,总爱提问:假如我们有4个人分别来自四川、北京、广东、新疆,中午站在十字路口,旁边有五个饭店,我们会选择哪家去午餐呢?正确的答案是去第一个开口主张去的饭店。人大概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具有领袖气质的,喜欢以自我为中心;另一类是具备跟随气质的,喜欢随波逐流。中国的五千年的传统文明沉淀了中庸的秉性,把绝大多数人都改造成骨子里没主见的盲从者。做销售,就是要找到人性的弱点,并从中突破。所以,在只有强硬地固执引导,才能成功,不管是高深的政治,还是唯利是图的销售。
张经理在签订合约后婉拒了我们的饭局,这让我们有充分的时间考虑如何调整天津市场。由于我派驻北京,统管包括东北、华北、西北小部、华东小部共16个省市地区,柳总更倾向设立天津分公司,取消原代理商。这样,我们可以不单设卖场,依托家居建材超市分布在天津东南西北的四个大卖场,只需要完成供货、结算、售后服务三个环节就可以了。劣势是不但要承担两个月的货款账期,还失去了对所有卖场的有效控制,简单的预算后,我们大概需要至少投入14万,才能维持天津公司的正常运转。权衡利弊,设立天津公司的收益大于代理商经营,我们头疼如何向代理商开口。
受代理商尊敬的柳总一向树立亲切、敬业、守信的口碑,柳总很看重这些声誉,如同羽毛一般的爱惜。关于与代理商建立不离不弃的合作关系,是他发展和维持代理商的重要标准。尽管是正常的代理商调整,还是让柳胖胖犹豫不决。
柳胖胖说:“最好让代理商知难而退,别伤了和气。”洁具商这个圈子很奇特,天南地北的各品牌代理商分属不同的圈子,往往是签订了一个城市的代理商,就被介绍给好几个朋友,呼啦啦签订一大片代理。做生意先做人,在这个行业尤其明显。天津代理商是天津建材圈子的大哥,一年要接几十个桑拿洗浴工程,另外还投资了餐饮、酒店等好些项目,也正是由于战线过长,一个木桶代理的利润显得太过渺小,忽视了自身的分销和促销。
最终,我们以先打12万货款续签代理的门槛让代理商自动退却。不是拿不出钱,而是濒临离婚的代理商必须演出资金急迫的窘况。
柳胖胖买了一套飞镖挂在办公室,我对着红星甩腕而去,三发两中。从天津回来,我的业余时间就用这玩意儿打发,柳总则彻底沦为一个网虫,成天猫着头直盯着屏幕,几天来打字速度从一分钟5个迅速成长到50个。
我扔得胳膊发酸,扭过头招呼柳总:“柳总,比一局怎么样?我今天手感不错,你肯定输给我。”柳胖胖茫然地抬起头来,答非所问:“冰儿又给我来信了,你来看看。”我白了
他一眼,柳胖胖呆若木鸡,全然没有董事长的气势,更像一个满腹心事的维特,脸上写满了思念和烦恼。
我把最后两镖随手扔上镖靶,走了过去,心里有几丝不快,我不仅要帮他操心董事会上的权利之争,还要一块儿计划全盘销售,现在居然还成了他的爱情顾问,真成了柳总的全天候助理了。
我走到跟前,柳总的脸上马上堆满了热情,呲牙咧嘴冲我笑。“倒!”我轻轻骂了一句,“你简直就是个爱情脑震荡,一天到黑,就在QQ上,不晓得有好多卖儿卖女的龙门镇摆不完。”
柳胖胖挺起身,把他的大肚子往旁边挪了挪,不至于蹭挂着我说:“江老师,你是爱情专家,我喊你江老师,你帮我看一下,我自己是晕的,网上的东西不懂,请多指教,请多指教。” 我没接他的话头,凑过头去,看他电脑。
松:
你的乐观和快乐总能感染我,尽管在昨夜心情低落的时候。昨天的信我是今天上班前看的,有一些感动在心中……
松,生活中总是出现一些亮点,在你生命的某个阶段,也许期望它的发生,遇到了又会茫然不知所措,当然,我觉得还是让一切随心所欲、顺其自然的好,这样才能体会到其中的乐趣:)
在我们接触和交往中,似乎已经没有了网络带给我们的陌生,已经有了贴近和纯自然的感觉,像熟识的老朋友,又像是很坦诚的知己,我在想,或许“相见不如怀念”,日子在静静的期盼中度过,勾勒见面时的点点滴滴,让那份激动和美好充溢着心灵,去感觉,去体味其中的滋味——思念和感动。
也许我们都需要是一个支点,在每一个阶段,只是我们没法想象它的力量,记得阿基米德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撑起整个地球”,呵呵,我在想,也许你已经是我生活中某个阶段的一个支点了,只是我无法去评说,但我知道自己还是快乐的。我一直都觉得自己需要的是一片宁静,心灵的平静是智慧美丽的珍宝,他来自于长期耐心的自我控制。尽管有时候还是显得比较浮躁(生活和工作的需要吧),其实世界上没太纯粹的事情,总是要掺杂着一些起伏和波动,而人,也确是要在散淡悠长的境界中方能品味到生命底蕴的香醇……
最近总在想五一节去看看爷爷,那个从小生长的环境,小时候曾经安静和自闭的生活,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叫自闭,其实是一种过于宁静过于自我的状态,有利有弊吧,生活很单纯,充满幻想和美好的期待……只是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现实的残酷,在想象和现实中不断的受挫,但生存却要你勇敢面对,于是,就是现在的我了——:)
松,我以一种宽容的心来面对曾经的成长经历,并永远感激这一段过程中一直关爱我的人,松,你也是这样的,对吗?
喜欢想你的那种感觉,很踏实:)
冰儿
2003年4月9日于午后
我看完了信,不知道说些什么,回过头看着柳总。柳胖胖沉不住气,非要我点评点评。我思忖着如何措辞,柳总的性子更像个小孩,心里藏不住事,还不愿意放弃到手的东西。这家伙是被爱情迷了眼,我要怎样才能让他清醒清醒。
“柳总,你完了,你今年的计划肯定完不成了。”我先把事情说得很严重,“这个冰儿是个有思想的女人,请注意,不是女孩是女人,文笔很好,随感而发,你的麻烦大了。”
柳总有些惊诧:“不会吧,她又不要名又不要利,我们之间不牵扯任何利益,她的家境本来也不错。”
我拿出我一贯的强辩作风,“你想想,你的初恋很顺利地发展成你的婚姻,你现在家庭很完美,你的夫人是我们这帮朋友梦寐以求的标准老婆,你大学毕业就有一个好工作,下海经商后又比较顺利,现在有一个虽然不大但很有名的企业,可以说你非常的顺,因此你充满了征服感,任何事都充满信心,对不对。”
柳胖胖点头,事实上他对自己10年来的发展非常满意,非常自信。
我接着说:“书上说失败是成功之母,那不对,应该是成功是成功之母。你有了太多的成功,这让你的控制欲、征服欲空前地膨胀,你绝对扔不掉这段感情,你觉得自己是老大,无往而不利,你没有失败过,你根本就没想过失败的后果。”
柳总辩解说:“我们之间的故事也可能不会继续下去了,你不是说网恋都是见光死吗?说不定我回去一见面就没感觉了,就结束了。”
我很强硬:“不行,柳总,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就答应我,你们在成都别见面,千万别见面,你们会后悔的。”
柳总耍无赖:“我知道我管不住我自己,我尽量不见面。”
我给柳总抬轿子,笑着说:“柳总啊,你不是我的朋友柳擎松,你是我的领导董事长柳董,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你会让我鄙视你的,我们可把你看得很高哦。”
柳总嬉皮笑脸,像个调皮的学生:“鄙视就鄙视,我要错了你们都可以鄙视我。”说着,又点着鼠标再一次重温冰儿的信,一边啧啧赞叹,说是轻舞飞扬的文采。柳总突然停下来,问:“哎,,你怎么知道她小时候自闭而且多病?”
我卖个关子笑而不答。上次柳总给我说那冰儿的本名是一个静字,我就随口说叫这个名字的女孩子小时候自闭而且多病。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估计柳总噼里啪啦就给那女人下断语了。
柳总一边读着那信一边赞我:“你太神了,教教我,怎么听个名字就能猜出小时候的情况。”
我笑笑说:“等你多接触几个女孩,来两次刻骨铭心的恋爱,再经历两次扯心扯肺的分手,你也能成女性专家了。”
我不敢回忆我的感情经历,如果你爱一个女人,你会收集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的一切,经过多少次火与冰的循环冶炼,才能痛苦地打造成一个女性专家,我成不了女性专家,我非常清楚,我再也不愿意承受一点点的痛苦。在男女之情上,我早成了一个惊弓之鸟。
“柳总,给你说真的,那女的别碰,看在你老婆的情面上别去见面。”我脸色灰暗,僵硬地吐出几个字,再也不愿说话。
一个新人进入一个新环境,必然将产生三种结果。一种是够圆滑,够低调,迅速地适应这个环境,比如我,到嘉熙公司半年来,我接受了无条件加班、不穿制服、身兼数职、办公室抽烟的民营企业作风,安分地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另一种是让这个环境来适应这个新人,比如柳胖胖,更比如刘禾,他的加入让公司彻底进入到勾心斗角、派系横生时代,柳胖胖回成都后每天半夜跟我通电话都是如何遏制刘禾发展的话题,让我感觉这个公司根本就是刘禾的公司;最后一种结果是最糟糕的,就是被这个环境无情地淘汰,为此,我很担心我的助手98,他与这个环境似乎格格不入。
尽管已经大学毕业一年,98的工作经验还是太过欠缺,我把他扔在北京公司不过问,让他自己熟悉各个环节。他有些坐不住,不知道大区总监助理这个职位究竟应该做些什么,他觉得凡事都插不上边,只能去跟着司机送送货,完全客串着搬运工。他很郁闷,几次来找我沟通,都被我冷冷地挡了回去,让他熟悉再熟悉、提高再提高。
对于使用新人,我有我的想法。98是个蜜罐里泡大的幸福一代,父亲是高知,母亲是金领。自幼就是大个,还是长子长孙,在长辈的安排下,顺利地完成了高等教育,大学期间是CUBA冠军队成员,如果不是有巨人症的一些表征,现在肯定在专业队打球。记得临来北京时,他妈妈专程跑到我的办公室拉着我的手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他,说别看他个头大,其实什么也不懂,还是个小孩。那时候,我就决定要好好磨磨他,对温室里的花朵,就得打击打击再打击,别认为自己天生就是大家的中心,就得受重视。
我告诉他一句话,你教会别人怎样对待你自己,什么时候读懂了这句话,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不出我所料,柳胖胖回成都后的第三天就与那冰儿见了面。柳胖胖打电话过来描述每个细节:说冰儿的模样还说得过去,不是大美女,皮肤非常好,在良木缘喝完咖啡,送她回家,道别后欲罢又止,最后在楼梯口来了个深情地长吻。
柳胖胖说到那个吻的时候很感叹,言之凿凿地声明绝对与性爱无关,很纯洁,很真。柳胖胖说是久违的初恋感受,心里怦怦跳得厉害,很自然就吻了,又像老情人。
柳总的话很生动,让我不自觉想到了热裤。想起了曾经的混乱日子,很是不爽。我再次提醒柳总补课别补成我那样了,非要到满目疮痍,伤痕累累才知道原来最初的最好。柳胖胖问我过去究竟怎样了,非要让我传授传授。
我说千万别,那是我的绝对隐私,不说。
“在这样的夜里,铁了心一定要你。没有什么不可以……”
无数次听到零点乐队的歌,总是令我无法遏制地共鸣。我会想起萧萧,我会想起热裤,我还会想起电台小妹。关于如何和电台小妹分手,我一直不敢回忆,我卑鄙、无耻,我不敢相信我会成为小说中的人物,或许情节低劣的电视剧中的反派也不足我那么恶心。
我知道我无法把握电台小妹,在一夜情之后。电台小妹和我的关系很微妙,很暧昧,她喜欢我带给她的刺激和疯狂。我无法正视现实,很奇怪,我心里居然是对热裤的愧疚,在内心深处,我似乎是背叛了这样一个炮友。我知道章鱼的司机追风剑是个色迷迷的家伙,我处心积虑地安排了一次聚会,女多男少,刻意地让追风剑迷了眼,不知道去勾兑谁,不断地变幻了对象去献殷勤。我知道追风剑的弱点,色胆包天;我也知道电台小妹的弱点,虚荣心高于一切,我更知道人头马对电台小妹就是催情剂、尤其是在焦点俱乐部这样的高质量混乱打击乐中。我躲在狂舞的人堆当中,冷眼看着电台小妹渐渐失衡,她开始莫名地吃醋,莫名地给追风剑抛着媚眼,我恰当地消失,最后在门外的广告牌后面漠然地看着司机追风剑把烂醉如泥的DJ电台小妹像一堆死货一样搬上了车……
追风剑事后请我吃饭,眉飞色舞地给我描绘电台小妹在床上的万般风情,“骚,真TMD骚,老子只给她的酒里面加了半颗摇头丸。”
追风剑并不知道,在他面前坐的是他的靴兄,我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咒骂了他几千次,犹自不能平息。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变态,在金马的红灯区里,我死压着想不起长啥样的风月小姐疯狂,我歇斯底里呼喊着电台小妹的名字,耳边传来零点乐队绅士般的原唱:“偶尔也会放纵一次,让自己喝醉,I`mSorry…”
有人问我,为什么对女人没有一点兴致。我无法回答,想起了北岛的诗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看吧 在那镀金的天空上/充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或许,一个好男人就这炼成了。无爱的性,一夜间对我来说陌生得像前生后世的浮云,悠远地飘荡,再也不会落下一滴雨。
98被我晾了小半个月,神光全无,老老实实地组建了北京公司的局域网,编写了一套关于北京大区十来个代理商的数据库管理系统。相继在我和滕厂长这里碰了几个钉子,把他碰得全无脾气。每日里笑脸盈盈地帮人做卫生、打水,下班之后和几个管理人员喝点小酒或是找副扑克斗地主,我想,98懂事了,初窥销售的门径,可以带带他出门了。
98的块很大,在好几个大百货都买不到合尺寸的服装,我看着他一副休闲装束,说算了
,好在你个头大,有机会再定做一套西服吧。
我带着98跑了一趟山东。主要是为了解决青岛代理商进入超市的问题。柳总回成都之前,相继谈成了家居、东方家园两大超市。用柳胖胖的话说,成功地完成了平津战役,作为全国性的代理商,我们可以进入每一个超市。
怎么看都像姚明的98对我和柳总如此看重建材超市颇为不解。我说建材这行业经营的产品大多是耐用品,单位价值高,物流速度慢,因此,销售的渠道要简单、便捷。98听着我的话像听天书,不明白与建材超市有什么关系。我只好耐着性子接着讲,普通的快速消费品如牙膏、肥皂之类的,从厂家到消费者之间可以有5到7个渠道,这样可以保证渠道的密度,但建材流通很困难,而且销售成本高,要支付房租、门头、工资和其他宣传费用,因此渠道级要越少越好。98似乎明白了,问建材超市都是直接对厂家进货,不经过代理商吗。我点头说,也不完全是,但绝大多数是这样的,总之,超市和厂家自营是国际建材的趋势。
“现在正好是国内外的超市集团抢滩中国市场的时候,是我们进入超市的最好机会,过了这个点,当其他供应商意识到这一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买方市场,到时候即使能进超市,条件也会非常苛刻,甚至如现在的百货超市一样,供应商可能一无所获。”我加强语气,提请98注意。有潜质的销售经理一点就透,我希望98能揣测出今年我的工作重点会放在与超市的合作和布点陈列促销上。
关于与超市谈判成功的重大意义,陈盛和刘禾并没如柳胖胖和我评价得那么高。柳胖胖为此在电话中跟我发了一堆牢骚。对市场的动态发展,陈盛总是有太多的保守观点。陈盛批评我拟订的推广策略,认为把钱投入到媒体广告当中远不如把零售价降下来,或者给予某几个优秀的地区代理作为奖励。柳总说,这家伙只知道薄利多销,不知道品牌投入的重要性,前年的电视广告费用还差点让柳胖胖自己借私款垫支。
我对柳总说:“你别管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不管他是不是总经理,我只听你的,对我们有利的销售思想你传达过来,不利的就别发过来,发过来我也当出差了没看到。”
柳总说:“放心吧,我会顶住干扰的,过段时间我把权利再争取回来。”
其实,柳总一直拥有定价权、代理权、销售权、人事权等众多大权。陈盛原则上不干扰柳胖胖的销售思路,他只保留了一项权利——5千元以上支出的审核签字权。这意味着董事长柳擎松在得不到总经理陈盛的许可下,无法进行任何一项稍微像样的市场推广活动。
柳胖胖让我化整为零,把大的支出计划分解成若干个5千元以下的计划。我冷笑着说:“我跟中央电视台谈下来的8万的包月套播广告总不至于一周两付吧。”
木桶,作为一个时尚而又传统的文化产品,被人们先入为主地定位于家具与卫生洁具之间的个性化产品。一方面成为品位、格调的代名词,一方面又无法真正成为广泛进入家庭的主流产品。我深深知道,开发这个巨大的市场首先需要教育市场,如同我当年推广企业网站一样,观念才能决定一切。
刘禾曾经问我木桶的市场有多大。我告诉他,中国有14亿人口,其中城镇人口超过2
亿,家庭有5千万个,万分之一的市场容量就是1千万,百分之一的市场份额有10个亿。刘禾当时很乐观,说我们每年做千分之一的市场就满足了。我说如果我们的目标是千分之一,而且只是城镇家庭部分的千分之一,对传统文化来说,那绝对是个悲哀。说起来,还不如老坏蛋说得有气魄——要哭就哭个天翻地覆,要笑就笑个斗转星移。做品牌,就要响当当做个成都精品出来,不仅要让全中国认同成都造,还要让老毛子、洋鬼子、小日本和非洲兄弟都要知道:木桶,成都造。
我对柳胖胖说,如果三年我们造不出这个名牌,这辈子都别做桶。
商界中,有一个江湖版本的鸦片战争故事。英国人义律来华旅游从珠江口上岸,无意中发现大清朝的子民都不穿袜子。了解到大中华有四万万同胞的时候,义律激动了。他立马回到英国,在上下议院奔走游说,最后让经过了产业革命的大英帝国开足了马力全民生产袜子。然而,袜子在中国却卖不动,百无聊赖的英国人最后发现中国人根本不认同他的优质袜子,不得已交换了一船有百害而无一利却旺销的福寿膏,没想到刚开卖就撞上了林则徐,被收缴了触及到整个英国上流社会利益的满船货物后,鸦片战争就打起来了。
我把故事讲给刘禾听,刘禾说市场需求是第一位。
我把故事又讲给陈盛听,陈盛打着哈欠说,只有卖不出的价没有卖不出去的货。
我把故事再讲给柳胖胖听,柳总沉默了好半天,才说:“你的意思是目标市场的深度常常会引起误判,造成决策失误,另外,市场的需求需要大力的启发推广。”
柳胖胖很聪明,他马上明白了我的意图是要在推广上下功夫,没有市场的培育和推广,即使守着全世界最大的购买人群,也只能接受失败。行销,更多的时候,与质量和功能相比,是引导与推广。
柳总决定全力支持我的推广计划,除了在北京、上海、成都三个中心城市进行平面媒体推广,另外积极准备在几个电视台播出专题片,以及在发行百万的生活类杂志上刊登特许连锁经营招商书,另外和门户类网站联合推出大型主题征文、路演——我的思路很清晰,不仅全方位的对目标人群进行引导,还同时培育着现在的学生,我们三五年后的客户群体。在我看来,先入为主的推广代价成本是最低的。
萧萧打电话问我在哪。我说在青岛出差,快回北京了。萧萧说你几号回北京,我要来看你。我说23日吧。萧萧说那她就定23日的票。分开快一个月了,萧萧每天和我短信互述衷肠。小别胜新婚,我们彼此从生理上、心理上都渴望着与对方见面。我离开成都到北京赴任的时候是计划要在北京呆两年的,萧萧从那时候就打定主意要跟着到北京来了。
主管北京分公司行政的滕厂长不愿意萧萧过来,理由是北京闹非典了,多少有些危险。我笑着说,没事,患病的可能性比车祸还低,低于千分之一的小概率我们可以看作没有可能性。滕厂长摇着头说:“你们这些人啊,处理业务还行,对于天灾人祸,还是太嫩。”
滕厂长一贯谨小慎微,在成都生产基地任厂长的时候,没有丝毫差错。由于是柳总安排到生产上的重要职位,陈总用放大镜也没挑到啥毛病。用柳胖胖的话说,滕厂长就是个雷锋,是全公司学习的榜样。对于这一点,柳总用的是双刃剑,既可以发挥榜样的群体带动作用,又可以让榜样为了榜样的名誉而任劳任怨。对于让滕厂长当雷锋,我跟柳胖胖开玩笑说是要累死这好老头。
好老头滕厂长一直密切关注非典的动态,有空就霸着电脑查非典报道。坚持着让我带了4个口罩把萧萧从西客站接到公司,在表示了礼貌性的问候之后,滕厂长让我带着萧萧一块儿离开北京。滕厂长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危城不宜久居。”我说:“我不能走,活着做朋友,死了埋一排。”
尽管我从心底子里蔑视怕死的人对与非典的恐惧,并一再在大会小会上安抚人心说非典只是小概率事件,不以为惧。非典,还是来了。
为萧萧接风的饭局上,做东的北京朋友说28日封城,让我们赶紧离开北京。诺大的餐厅只有我们两桌不怕死的在谈笑风生,门外都是行色匆匆的大口罩,公共汽车也出奇的空着座位仓皇地在马路上乱窜。
非典来了。北京经理拿着两张单子要我看看。一张是销售日报,连续三天我们在北京的11个店的销售总额都为零。另一张是退场通知,两个超市在北京的6个店要求我们和其他供应商一起撤掉所有的促销人员。北京经理压低声音说,有一个店员已经发烧请假了,谁也没胆去看望。一夜之间,恐怖的气氛像成都冬日连绵不断的阴云,蓦然抬头,已经把北京这座古城笼罩得严严实实,令人喘不过气来。
非典来了。我派出了几辆车去采购口罩、消毒药水,全都空手而归。只有滕我对萧萧说不用在北京找工作陪我了。我有预感,有可能回成都开会有大变动,嘉熙公司的董事会哪有平平淡淡就能开完的先例。
这段日子以来,萧萧很平静地陪着我,她完全没想到此时的北京是商店关门了、三里屯关门了、餐馆关门了,甚至连雍和宫也关门了。五一的时候我带她去了一趟西单,从来都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顺溜得十来分钟就到了。没买到啥好东西,反而被一个小流氓碰瓷硬说我
倒车压了他的脚。我呼啦啦打电话召罗了一大堆警察过来,警察一看我们不是非典都懒得管,还为虎作伥地硬要我赔了两百给那无赖。警察劝我,这日子谁爱上医院验伤啊,出2百块钱哪人少上哪呆着去吧。
萧萧为此骂我懦弱,数落了我整整一天,只可惜了明朗朗的一个五一节。好在5月下旬我冒着非典的危险先后两次去给韩国总代理调货,去了一趟沧州又去了一趟秦皇岛,顺带着一车载了她去视察了一把疫区,总算是让她放了两次风,才让她心情稍微好一点。
没想到紧接着,萧萧就撞到了我和柳总在线聊天。当时柳胖胖正热火朝天地描述他和冰儿之间轰轰烈烈的爱情,甚至还有细节描写。萧萧像一只猫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背后,看我教柳胖胖如何进行反侦破。萧萧的反应很平淡,平淡得让我害怕,直觉告诉我她开始对我产生了严重的不信任感。
距离产生美,我想还是把她先送回成都吧。或许,距离上的差异能让我们之间的少许不快淡淡消融。
萧萧回成都的第三天,陈盛就来北京了。我正在天津现场指挥被非典疫情耽误了两个月的家居建材超市的进场装修。前几天柳胖胖就告诉我,陈盛要亲自过来,一是论功行赏,代表公司对我们这帮坚守在北京的同事给予物质奖励;二是制订撤厂计划。
关于撤厂的问题,又明显分为两派。我和柳胖坚决不同意撤销北京工厂,木桶由于木材特有的干缩湿涨性能,在成都制造的木桶一到黄河以北的区域就没法过冬,掉箍开裂曾经高达20%,只有在北京设立工厂可以解决木材的含水率的问题,此外,从成都运输木桶到北京以北地区的成本太高,而且周期过长,往往要15天之后才能到达代理商手中,显然在北京落地生产更符合质量和物流要求。
陈盛和刘禾则坚决要求撤销,一是成本太高,公司需支付额外的生产场地费用,而成都生产基地远未饱和,在设备、厂房等固定投资上是重复建设了。另外,还需要支付所有子弟兵每年一次的往返路费和异地补助,关于质量的问题,相信成都生产基地的意大利烘干窑可以解决木材含水率高而导致的开裂问题。
有关撤厂的议题,从陈盛就任总经理就开始提出,多次争论,都被柳总强硬地回绝,这次北京爆发非典,终于让陈盛有足够理由说服刘禾支持,严格来讲,没有完全合法手续的北京工厂一旦出了问题,会令整个企业瞬间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柳总点评,这纯粹是借口,分明是陈盛担心利润额达不到要求而被逼宫,为一己之利而不惜牺牲公司长远利益的短视行为,这刘禾又为虎作伥了一次。
我说还有个原因,北京本来是他一手搞出来的地盘,现在被你换了人,反而成了你的铁板一块,先废掉滕厂长的实权,此消彼长,让你在生产上再插不进一个人。
柳总要我到外地出差,等陈盛快离开北京的时候再和他见一面,顺便吹吹风,董事会上可能要逼宫。
我有些不解,出奇才能制胜,干嘛要过早暴露意图。
柳胖胖笑,明人不做暗事,你以为陈盛真是个傻瓜什么都看不出来?
陈盛当然不是傻瓜,他什么都知道。我按计划见到陈盛的时候,他已经定了第二天回成都的机票。尽管陈盛对我和柳总穿连裆裤耿耿于怀,还是不动声色地对我吁寒问暖,关怀之情溢于言表。老道的确是和年龄成正比的,陈盛上次和柳胖胖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也没让同桌吃饭的其他人看出来,两人间还开着玩笑。
当然,我也不动声色,大家一起来做戏,只是不知演给谁人看。我早知道陈盛已经私下里调查了我、滕厂长、郑经理的情况,和我担忧的一样,他收集了不少郑经理的负面材料。关于这个经理,能力和惰性并存,不拘小节,为了柳总在权利斗争中不落下风,我一直力保这个经理,但也同时告诉柳胖胖,一定要早下决心,要么把他扶起来,要么就坚决把他下掉,不留口实。
果然,陈盛马上和我谈到了郑经理的问题。多年历练的经验让我冷静地判断陈盛的用意是要把他当作攻击的靶子,难道陈盛这次想一气同时打掉滕厂长和郑经理这两个柳总的得力干将?
我决定先封住他的口,历数了郑经理的若干错失,洋洋洒洒有理有据,直叫陈盛听得目瞪口呆。我暗自得意,且看陈总如何继续这话题。
陈总马起脸,问柳总是否知道这些情况。我说柳总几乎都知道,我每周给他报总结,两三天还要通一次电话。
陈总说所有的工人都认为郑经理比起以前的李经理差远了,而且太懒。我说我也这样认为,李经理离开北京分公司是北京公司最大的损失。我的话很干净,很客观,何况在销售中任何情况下都不要立即反驳对方的观点,在我的眼中,此时的陈盛就是一个难缠的客户,不妨斗智斗勇一回。
陈盛不知道如何继续这个话题,本来预备了一大堆的数据想借题发挥一次,没奈何遇到了我这团软棉花,浑不着力。想了半天,说:“你们为什么不考虑更换这个经理。”
我心中暗暗好笑,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啊,这个问题太好应付了:“陈总啊,第一我现在不是人力资源部经理无权提出任免建议书;第二郑经理今年3月才代理北京经理,现在才刚过实习期,在实习未结束我不能给他做实习评语,所谓盖棺才能定论;第三作为北京分公司的经理,在组织机构设置中,只有总经理才能任免分公司经理,别说我了,柳总也不能越这个权啊。”
我倒打一钉耙,不着痕迹地把这个责任推到陈盛头上,自然让他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
果然,陈盛给自己找了台阶,笑着说:“,你也不是不知道,销售上的人事,我从来没有干涉过柳总,他说怎么定就怎么定,要不然,他又说我给他设置障碍了。”
我当然要帮柳总摆脱干系,回敬了一句:“如果是我这一级的大区销售总监,是纯销售的,当然可以让柳总来定,但北京分公司经理,是一个独立的分支机构,有独立的人权物权财权,肯定还是要你定。”为了让陈盛不至尴尬,我接着说:“公司要正规,就要让制度大过人,在公司经营管理中,没有董事长,只有总经理。”
陈盛换了话题,试探我:“你来兼任北京公司经理怎么样,我觉得你是最合适人选。”
我可不想被死拴在北京,同时把撤掉郑经理的屎盆子扣到我头上,更给人贪权的印象。想到这,我假装考虑了几分钟,点燃了烟说:“陈总,我可以是一个优秀的销售经理、可以是一个优秀的人力资源经理、可以是一个比较优秀的策划经理,但不是一个优秀的公司经理,我对财务不了解,对于审查报销之类的事物性工作,我缺乏耐心和细致,我做不好是小事,让公司蒙受损失反而既不利公也不利私。”
一句话让陈盛掉入到我的节奏中了,引起了他强烈的共鸣,陈盛笑着说:“就是,原来以为当总经理了可以好好按自己的思路做点事,结果从周一到周五,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审核报销,我简直成了个签字机器。”
我窃笑,还不是你把财权牢牢抓在手上,五千元以上支出从计划到报销都要你签字批准才行,你本来就把自己定位成一个签字机器,怨谁。
陈盛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回去吧,我明天开个会就回成都了。”我拔腿就走,也不想再没话找话地聊家常。
陈总想起来,说:“喔,,今天是你30岁生日,有没有安排?”
我倒有几分佩服陈总了,能记住这些细节,这几个月总经理没白当,功力大长啊。我笑笑说:“马上去安排,晚上去晓楼吃吧,还可以卡拉OK。”
陈总递给我一只碳钢羽毛球拍,说:“我今天刚买的,送给你,生日快乐!”
我打开拍套,试挥了两把,连声说:“谢谢陈总,什么时候再教我打打网球啊。”心中想,这几天不在北京,不知道陈总过来收买了多少人心,得跟柳总提个醒,陈盛已非吴下阿蒙了。
晓楼是北京分公司周边一公里内唯一像样的酒店,新换了来自成都的大堂经理,自然令我们下意识地去照顾生意。大型汽车城的拆迁已经结束,这片荒芜的大块土地上只有我们的笑语还算有一丝生机。
在座的全是分公司的行管人员,我只邀请了一个相熟的女文友。酒过三巡后,我悄悄对她说:“在北京,我就你一个亲人了。”
陈盛听到这话,挤眉弄眼地单独给我俩敬酒,说是为了美丽的爱情。弄得我狼狈不堪,女文友也红了脸。我说陈总想歪了,她是我儿子的干妈,我是她女儿的干爹,我儿子和她女儿是一窝生的两只小猫,她在帮我养。
陈盛起着哄,不容分辩地说只要是亲人就可以了,一边眨着眼暗示我赶紧带着那女孩去单独勾兑。
我知道经验丰富的陈盛是诚心帮我,男女之间很多故事就是这样被哄出来再假戏真做的。陈盛的故事我知道得不多,但明显在泡妞的技巧上比柳胖胖要更为高超,尽管柳胖胖现在还有一个进行时。不过,陈总不知道混BBS的一代,是真正有异性朋友的,而且是大把的异性朋友,我懒得跟他解释,显然,他已经落伍了,给他新配的笔记本估计使用概率还不到柳总的五分之一,而且今天下午还在让我帮他发E-mail。看来,他的学习能力还是不如柳总,我稍微放心,感觉柳总这次发招又多了一成胜算。
客观地说,陈盛做事很干练,诺大的撤厂搬迁,计划得很周详,包括进度表、责任人、一般处理程序和紧急处理程序都考虑得很充分。开会的时候,言简意赅,没有一句虚言,我看在眼里,心想这事让刘禾肯定不如陈盛,让柳擎松来负责只怕也做不到这样条理清晰。想到柳胖胖要逼宫下课,多少还是为陈总可惜,如果二人能和平共处,真是最佳搭档。
不过,在搬迁计划中,我注意到陈盛仍然让郑经理负责了很多工作。心中咯噔一下,昨天陈盛不是还在千挑万选地找他的毛病吗,难道……?
果然,陈盛接下来就宣布郑经理实习期结束,试用合格,正式就任北京公司经理,享受分公司经理薪金福利待遇,并全权签字接收北京公司的净资产。
这个结果不仅大出我意料,也让所有的与会人员大跌眼镜。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郑经理铁定下课,在陈总的调查中,所有人都给予了差评。我闷了半天,猛然反应过来,陈盛要让脓包长大,自行溃烂,他才不做这个恶人,一旦郑经理出了问题,第一责任人是我,第二责任人是柳胖胖,他自己顶多有个连带责任。我呼了口气,看着陈盛,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了造势那一套,多半是跟着刘禾那老鲨鱼学的。我想,我得马上做个昨天的谈话记录给柳总发过去,陈盛以后要找麻烦,顺势反将一军。对于电话、谈话这类口头上不可追述的东西我从来不相信,我只认可传真、文件、邮件和签名后的书面说明之类的可追溯的东西。从我的培训角度讲,这也叫对事不对人,我得感谢我职业生涯中所接受的历次培训。
陈盛后来在去机场途中给我解释,那不是他的决定,他只是在代柳总宣布这个决定。我意识到他已经是个强手,这次倒陈恐怕会很艰难。陈盛比从前更注意细节,三个人的时候,他和我同坐在轿车后排,而不像柳胖胖总是霸占副驾驶的位置,丝毫不考虑礼节和感受。陈盛也更有技巧,实际上,在郑经理任命的处理上,他造势成功,暗伏杀着,并且让郑感受到所有的人都在排斥他,只有他陈总才顶住压力给了正式任命。这样一箭双雕的妙手,我从前以为只有刘禾才能施展。我是应该给柳胖胖去个电话,告诉他是不是该重新考虑是否要对陈盛发招逼宫了。
我的冷静分析让柳总也动摇了倒陈的决心,他犹豫不决,像个单恋的小男孩徘徊在梦中情人的楼下,不确定是该弹吉他还是扔石头,还是一如既往地装傻下去,默默观望。
我对他说,如果不倒陈我就不回成都了,那董事会太长太累太耽搁工作,我要把非典浪费的时间抢回来。
柳总说最好还是回来,搬厂后黄监事要到北京来盘点资产,代表公司和郑经理做交接。你做做她的工作吧,最好让她在董事会上对陈盛发招。
我想了想说,好吧,你必须保证刘禾支持你,否则就别发动攻势,我也不会回成都开会。
柳胖胖说你再帮我给刘禾打个电话吧,不准他再动摇了。
我急了,说刘禾到底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去对付陈盛啊。
柳胖胖说:“他一再强调公司只能有一个老大,嘉熙公司不能再乱下去了,他还说陈盛的保守已经严重阻碍了公司发展,他还说半年董事会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不能再拖下去了,他最后还说我是董事长,必须对所有的股东负责,不能对任何人有妇人之仁。”
柳胖胖一口气转述完刘禾的话,问:“我的理解没问题吧,他是让我在董事会倒陈吧。”
黄监事本来是公司的兼职会计,去年和我一起买了员工股后成为了股东,并在之后的那场旷日持久的董事会中,被公推为监事。不过,更多地还是在行使财务总监的职,而刘禾作为主管财务后勤的总监则成为了她的直接上司。这次董事会也将是参会列席人员。柳胖胖的意思是让我在北京让黄监事明确态度,旗帜鲜明地支持他。
这迫使我披星戴月地跑了趟长差,在五天内连续跑了天津、沧州、济南、淄博、潍坊、石家庄、邯郸、邢台,回访了代理商并做了四场销售培训。这样,我在北京大区的这三个月,还要除掉非典耽搁的一个多月,把除内蒙、宁夏之外的所有代理商全部走访了。我知道,董事会是需要用数据说话的。
我带着满身的酸味和满脸的瞌睡赶回北京,黄监事已经到了一天。我把房间让给了她,把行李扔到了办公室。我对她说我是男人没关系,睡沙发挺好的。其实,我是计划用一点一点的细节打动她,先接受我,再接受我的说辞,最后接受我的观点。因此,无论她怎样坚持,我也不让她去住酒店、去同学家,我非要她领我的情不可,这是控制节奏的要点。
黄监事和我交道不多,听说是个比较独立的女人。由于职业的关系,她直对数字感兴趣,对于我这类擅长以理服人偏重说辞的谈手,向来是不会感冒的。我不知道如何着手,怎样打动这个铁女人。
的鸡蛋、大米和方便面。我抱着一线希望,带着萧萧开车到天津去疯狂地寻找每一家药店,药店里除了和我一样抓狂的人们外,只有更加凝重的气氛。天津的承包经理告诉我昨天刚封了武警医院,今天又接到通知改建两个非典医院,马上造成附近房价每平方米在一天内狂跌了近两千。
非典来了。在我们从天津再去塘沽寻找口罩的路上,萧萧接到了他老爹的电话命令两天内坐火车回成都,而机票的价格已经降到了三折。我给柳胖胖去了电话,请他出面协调口罩和药水。柳胖胖说你别回北京了,带着萧萧去北戴河吧,躲过这阵子再回去。我说,如果是你,你会不会把兄弟甩在北京,一个人逃跑。柳胖胖闷了好一阵说,,我真为你TMD自豪,我马上去给你找口罩,我亲自去。
柳胖胖经常假设他和陈盛之间的关系。两人遇到海难,他会毫不犹豫地拼了命也要把陈盛先救出来。他说,因为是兄弟。对于这个问题,陈盛很坦白,他说他做不到,让他救柳胖胖他是肯定会救的,但如果要一命换一命他办不到。陈盛说,因为他不是陈盛的陈盛,他还是许多人的陈盛。
对于柳胖胖的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会如何处理。我相信我做不到舍己救人,我可能会像陈盛那样选择,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成都人都跟我一样贪生怕死,但是我知道还会有许多人跟我一样选择共生死、同存亡。至少,萧萧会跟我一起。
在塘沽的一个海鲜酒家,萧萧剥着皮皮虾、蘸着大酱对我说,“,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要怕就不会来了。”
我看着这个女人,心里轻轻说道:,这是你的亲人。
带着在塘沽买到的两百个口罩,我回到北京马上就召集北京经理和滕厂长与成都总公司召开了网络会议。最半个多小时的紧急磋商后,形成了纪要。
2003年4月24日 四川嘉熙公司董事会特别会议纪要:
参会人员:柳擎松、陈盛、刘禾、、滕建、郑红兵
地点:陈总家中(成都)、北京分公司办公室 网络联系
整理:
议题:关于非典时期的北京工作开展
第一部分:
北京陈述:目前北京非典情况非常严重,中小学已经从4月24日开始全面停课两周,部分大学已经封闭,其中北京工业大学昨日发现病例,今日封校离我公司距离很近。此外,我公司外协桶箍厂家所在村庄已经发现5个非典病例。分公司工人明确表示拒绝外出工作,包括装修、维修、施工等。四天内已经无法大规模转移,相关的火车票、飞机票都已经售完,大多由逃离北京的学生和一般职员构成主要离京人员。口罩、消毒液等防治用品已经全面断货,超市的生活必需品被抢购。我公司营业员出现请病假的情况。目前北京的发病率在万分之一左右。
董事会提问:能不能出去,会不会出现禁止货物、人员流通的情况,要不要健康证?
北京回答:目前看来大规模的封城戒严出现的可能性不大,但是禁止部分方向的货物、人员流动完全可能,健康证对非典来说无意义。
第二部分:
决议
1、北京分公司实行封闭生产、原地待命,进出都用自己的车。
2、桶箍镀锌如果不能解决,可以继续联系,且暂时采用不镀锌,刷防锈漆代替的工艺处理。
3、通知总代理,一律不准自己联系货车来北京提货,防止交叉感染。
4、 减少外出机会,遇到紧急情况由全权处理。
第三部
签署:柳擎松 陈盛 刘禾
2003年4月24日 晚21点20分
防范非典成为了我们的第一大事。如果北京分公司遭遇非典,后果不堪设想。北京分公司一直没能在工商局把正式的生产执照办下来,目前是凑合着一个个体工商户的执照在用。一来是租用的场地产权不明晰,另外,环保局一直不肯给指标。现在是工商局以罚代照默许我们在短期内维持生产经营。一旦感染了非典,相关的政府、卫生、工商、税务、业主全都要受到牵连。而且,北京一旦封厂,整个北方市场马上断货。
滕厂长成天忧心忡忡,把所有的工人圈起来,不准踏出公司半步。所有的销售都陷于停顿,为安抚人心,我允许所有的销售经理按时上班打双抠、喝酒、谈恋爱,只要不出门,干啥都行。萧萧带了几本书来,就着北京漫天飞舞的柳絮在树荫下静静地看书。
柳胖胖每日和我保持在线联系,考虑着怎么把坏事变成好事。我说学校停课,工厂停工、商店停业,所有的人都不出门呆在家中看电视上网。柳总忽然问我有没有可能在北京进行网络销售。
我蓦地一喜,真是灯下黑!我怎么忘了,我、郑经理、98都是网络公司出身的了。
非常勾引(1)
柳胖胖的提醒如一剂良药,把北京公司压抑在非典淫威中浑身上下的瘴气一扫而光。我们早就注意到全国最大的建材类网站焦点网就在不远的亚运村附近。经过几次网上磋商后,我们决定与焦点网合作进行网络推广。此外,我注意到一个通过网络专做集体采购的公司也在焦点网进行商务活动。
非典期间大量赋闲在家的人群导致网络流量的迅速上升,焦点网的推广价格在五一后会
上涨20%。我带着北京经理面谈之后,马上签订了3个月的推广合同,此外只用了10分钟就谈定了与集体采购公司的合作。连夜呈报给柳总请示批准。
柳胖胖当即决定执行合同,还是让我化整为零,每笔支出控制在5000元以下。柳总说没办法,跟陈盛商量不通,他无法接受在所有卖场无人气的传染病爆发时期还大笔投入广告费,广告分步进行吧。
网络推广的速度以分钟计算,焦点网的广告价格以时间计算而不是代表有效浏览量的CPM。这让我觉得很划算,彰显时尚的个性化木桶显然能在一大堆瓷砖、扣板、防盗门、浴缸、马桶中能脱颖而出,让所有的其他建材广告成为陪衬的绿叶,何况还有那集体采购公司在网上网下吆喝个不停。
嘉熙木桶坚守了一年的不打折策略和前期和正在进行的广告终于有了实质性回报。在我们采取了的多一人多一个点折扣的集采政策后,每期采购都能轻松做到20单以上。这样,在几乎所有的建材品牌零销售的情况下,不到半个月北京公司就轻松地斩获了10万的销售额,占非典期间销售总额的94%。
网络销售结合集体采购在北京打了个漂亮仗,我们不仅没有向总公司请款救济,还产生了不少回款。柳胖胖很高兴,说要给我记一功,还要在全国推广。我说记到北京经理头上吧,这是北京公司的功劳,你我二人是要对全国的销售总额负责。柳总说那记在你们两人头上吧。
作为北京经理的直接上司,我显然不能和他争功。就像柳胖胖作为我的直接上司不会跟我争功一样。这是个做人的技巧,我深谙此中奥妙。父亲当年从政的时候,每每对巧取豪夺的上司不屑一顾。我在幼年时期就目睹了众多领导留下口实后不能服众的尴尬。其实,承认下属的能力,就像海纳百川,这是一种胸怀。众人拾柴火焰高,你做上司还担心下属不捧你吗。吃亏要吃在明处,老坏蛋用若干实例给我论证过,甚至做过这样的推论——在明处的亏就一定要吃。
在这一点,柳总显然比陈盛和刘禾要高明。他的作风是让下属尽管做,有了功劳算是下属的,出了问题责任大包大揽是自己的。尽管柳胖胖行事专横,销售团队却日渐强大,业绩每每创出新高。在五月非典影响了整个华北地区和广东、香港地区的情况下,销售额又创出了纪录。为此,柳总给每个销售人员发了短信,激励着他的团队更加疯狂地工作。
在五月份的销售统计中,我所管理的北京大区完成了60%的渠道销售,老白管理的上海大区与柳总管理的西部大区的渠道销售额相若,但他们直属的上海公司和成都公司都完成了我所直属的北京公司销售额的三倍,这样,包含渠道销售额和直接销售额的销售总额上,北京大区被拉到了41%。我相信,非典之后,北京大区能占半壁河山。
从成都传来厂房收购失败的消息。柳胖胖说那是陈盛搞砸的。我说不是刘禾在全程负责吗?我不敢相信刘禾这样的老鲨鱼专注于一件事情还会失败。柳胖胖说陈盛刘禾在私下里把上下关节都打通了,终于让银行出面主持了一次平价拍卖,自然流标后两个月再进行第二次拍卖。由于是不引人注意第二次拍卖,竞标的公司只有两个,除嘉熙外,只有一个投机性质的竞争对手。
关于那个竞争对手,事前经过多次谈判,达成了这样的意向:嘉熙先付给对方10万现金,对方在标书上填110万,嘉熙则在标书上填111万。也就是说嘉熙公司花121万的代价就可以得到这片厂房。
行兵先行败路,为万无一失,刘禾又安排了一个关联公司参与竞标,形成了三国争鼎的假象。刘禾的方案是如果竞争对手公司临时变卦,那么嘉熙报出115万左右的低价位,关联公司报出200万左右的高价位,高价中标后,再让关联公司到期不执行,损失5万块钱的押金后,再让一直没有出局的嘉熙公司以与真正竞争对手的报价来接盘。这样,嘉熙公司实际上以对手的报价加五万得到厂房,于公于私于人于己也是最稳妥最合理的结果。
柳总说,陈盛心里一直憋了口气,这些年一直被柳压制着,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柳胖胖共同参与,分功过去。陈盛眼看着胜券在握,在投标的前一天,向那竞争对手提出,现在又多了一家竞争公司(刘禾安排的关联公司),因此要把10万的好处费减为5万,另外5万要给第三家公司。对手公司的老大有些冒火,责问陈盛怎么说变就变,扬言在标场上见个分晓。
陈盛分析那公司是纸老虎,只是想投机赚10万的封口费,真要拿下了那厂房毫无用处,反而会成为闲置资产。陈盛说,现在还能给他5万,中标后一分钱都不会给。
柳胖胖说在这一点,陈盛和他一样都是偏执狂,不会轻易地松口。临上标场,陈盛仍然一口回绝了柳胖胖要求去现场的要求,说放心吧,等着好消息。
计划没有变化快,已经安排好的关联公司没能顺利买到标书。这样,形成了两个只能活一个的对决。在现场,对手老总给陈盛打了个招呼,陈盛打着手势表示愿意先付3万,中标后再付5万。对方老总勃然大怒,硬生生甩下句话:“你在打发叫花子,我们在标书上见。”
老谋深算的刘禾见势不对,写下了三个数字115万、170万、200万,让陈盛自己去填。陈盛犹豫了半天,在他内心深处,他无法接受120万以上的数字,那意味着他之前对竞争对手的举措完全错误。最终,他选择了115万。
开标结果是对方以1411111元中标。柳胖胖评价这个数字,说对方比陈盛不止高一个档次,141万就足以中标,剩下的四个一,分明就是示威。柳胖胖最后特别说明,投标失败的消息只限于内部传达,这两天陈盛难过得厉害,大家都刻意地避开这个话题吧。
我安慰柳总,别计较小处得失,这三个月销售业绩在非典的情况下屡创新高,也给了陈盛强大压力。他也是为公司着想,想多节约几个银子,打一场漂亮仗。借用你柳总的一句话,看人看优点,何况也并非就是坏事,现在我们或许可以投100万到特许连锁经营计划中来了。
柳胖胖听完我关于连锁专卖的思路,出奇地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我同步思考。我听得出来,他在彷徨和犹豫,半晌说:“,半年董事会的时候我想对陈盛发招,把他搞下来,你觉得合适不合适。”
我迟疑了半天,觉得柳胖胖太猴急了,说:“我个人认为不大合适吧,等到年底的时候不是一切都顺理成章吗?”
柳总说:“我也觉得急了些,是刘禾鼓动我的。”
我很怀疑刘禾的动机,我也担心柳总再次错误判断形势,我问:“刘禾的原话是什么?”
柳胖胖说:“刘禾说陈盛太过保守,已经严重地阻碍了嘉熙公司的继续发展。”
柳胖胖最后要我七月份一定要回来开会。
我对萧萧说不用在北京找工作陪我了。我有预感,有可能回成都开会有大变动,嘉熙公司的董事会哪有平平淡淡就能开完的先例。
这段日子以来,萧萧很平静地陪着我,她完全没想到此时的北京是商店关门了、三里屯关门了、餐馆关门了,甚至连雍和宫也关门了。五一的时候我带她去了一趟西单,从来都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顺溜得十来分钟就到了。没买到啥好东西,反而被一个小流氓碰瓷硬说我
倒车压了他的脚。我呼啦啦打电话召罗了一大堆警察过来,警察一看我们不是非典都懒得管,还为虎作伥地硬要我赔了两百给那无赖。警察劝我,这日子谁爱上医院验伤啊,出2百块钱哪人少上哪呆着去吧。
萧萧为此骂我懦弱,数落了我整整一天,只可惜了明朗朗的一个五一节。好在5月下旬我冒着非典的危险先后两次去给韩国总代理调货,去了一趟沧州又去了一趟秦皇岛,顺带着一车载了她去视察了一把疫区,总算是让她放了两次风,才让她心情稍微好一点。
没想到紧接着,萧萧就撞到了我和柳总在线聊天。当时柳胖胖正热火朝天地描述他和冰儿之间轰轰烈烈的爱情,甚至还有细节描写。萧萧像一只猫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背后,看我教柳胖胖如何进行反侦破。萧萧的反应很平淡,平淡得让我害怕,直觉告诉我她开始对我产生了严重的不信任感。
距离产生美,我想还是把她先送回成都吧。或许,距离上的差异能让我们之间的少许不快淡淡消融。
萧萧回成都的第三天,陈盛就来北京了。我正在天津现场指挥被非典疫情耽误了两个月的家居建材超市的进场装修。前几天柳胖胖就告诉我,陈盛要亲自过来,一是论功行赏,代表公司对我们这帮坚守在北京的同事给予物质奖励;二是制订撤厂计划。
关于撤厂的问题,又明显分为两派。我和柳胖坚决不同意撤销北京工厂,木桶由于木材特有的干缩湿涨性能,在成都制造的木桶一到黄河以北的区域就没法过冬,掉箍开裂曾经高达20%,只有在北京设立工厂可以解决木材的含水率的问题,此外,从成都运输木桶到北京以北地区的成本太高,而且周期过长,往往要15天之后才能到达代理商手中,显然在北京落地生产更符合质量和物流要求。
陈盛和刘禾则坚决要求撤销,一是成本太高,公司需支付额外的生产场地费用,而成都生产基地远未饱和,在设备、厂房等固定投资上是重复建设了。另外,还需要支付所有子弟兵每年一次的往返路费和异地补助,关于质量的问题,相信成都生产基地的意大利烘干窑可以解决木材含水率高而导致的开裂问题。
有关撤厂的议题,从陈盛就任总经理就开始提出,多次争论,都被柳总强硬地回绝,这次北京爆发非典,终于让陈盛有足够理由说服刘禾支持,严格来讲,没有完全合法手续的北京工厂一旦出了问题,会令整个企业瞬间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柳总点评,这纯粹是借口,分明是陈盛担心利润额达不到要求而被逼宫,为一己之利而不惜牺牲公司长远利益的短视行为,这刘禾又为虎作伥了一次。
我说还有个原因,北京本来是他一手搞出来的地盘,现在被你换了人,反而成了你的铁板一块,先废掉滕厂长的实权,此消彼长,让你在生产上再插不进一个人。
柳总要我到外地出差,等陈盛快离开北京的时候再和他见一面,顺便吹吹风,董事会上可能要逼宫。
我有些不解,出奇才能制胜,干嘛要过早暴露意图。
柳胖胖笑,明人不做暗事,你以为陈盛真是个傻瓜什么都看不出来?
陈盛当然不是傻瓜,他什么都知道。我按计划见到陈盛的时候,他已经定了第二天回成都的机票。尽管陈盛对我和柳总穿连裆裤耿耿于怀,还是不动声色地对我吁寒问暖,关怀之情溢于言表。老道的确是和年龄成正比的,陈盛上次和柳胖胖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也没让同桌吃饭的其他人看出来,两人间还开着玩笑。
当然,我也不动声色,大家一起来做戏,只是不知演给谁人看。我早知道陈盛已经私下里调查了我、滕厂长、郑经理的情况,和我担忧的一样,他收集了不少郑经理的负面材料。关于这个经理,能力和惰性并存,不拘小节,为了柳总在权利斗争中不落下风,我一直力保这个经理,但也同时告诉柳胖胖,一定要早下决心,要么把他扶起来,要么就坚决把他下掉,不留口实。
果然,陈盛马上和我谈到了郑经理的问题。多年历练的经验让我冷静地判断陈盛的用意是要把他当作攻击的靶子,难道陈盛这次想一气同时打掉滕厂长和郑经理这两个柳总的得力干将?
我决定先封住他的口,历数了郑经理的若干错失,洋洋洒洒有理有据,直叫陈盛听得目瞪口呆。我暗自得意,且看陈总如何继续这话题。
陈总马起脸,问柳总是否知道这些情况。我说柳总几乎都知道,我每周给他报总结,两三天还要通一次电话。
陈总说所有的工人都认为郑经理比起以前的李经理差远了,而且太懒。我说我也这样认为,李经理离开北京分公司是北京公司最大的损失。我的话很干净,很客观,何况在销售中任何情况下都不要立即反驳对方的观点,在我的眼中,此时的陈盛就是一个难缠的客户,不妨斗智斗勇一回。
陈盛不知道如何继续这个话题,本来预备了一大堆的数据想借题发挥一次,没奈何遇到了我这团软棉花,浑不着力。想了半天,说:“你们为什么不考虑更换这个经理。”
我心中暗暗好笑,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啊,这个问题太好应付了:“陈总啊,第一我现在不是人力资源部经理无权提出任免建议书;第二郑经理今年3月才代理北京经理,现在才刚过实习期,在实习未结束我不能给他做实习评语,所谓盖棺才能定论;第三作为北京分公司的经理,在组织机构设置中,只有总经理才能任免分公司经理,别说我了,柳总也不能越这个权啊。”
我倒打一钉耙,不着痕迹地把这个责任推到陈盛头上,自然让他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
果然,陈盛给自己找了台阶,笑着说:“,你也不是不知道,销售上的人事,我从来没有干涉过柳总,他说怎么定就怎么定,要不然,他又说我给他设置障碍了。”
我当然要帮柳总摆脱干系,回敬了一句:“如果是我这一级的大区销售总监,是纯销售的,当然可以让柳总来定,但北京分公司经理,是一个独立的分支机构,有独立的人权物权财权,肯定还是要你定。”为了让陈盛不至尴尬,我接着说:“公司要正规,就要让制度大过人,在公司经营管理中,没有董事长,只有总经理。”
陈盛换了话题,试探我:“你来兼任北京公司经理怎么样,我觉得你是最合适人选。”
我可不想被死拴在北京,同时把撤掉郑经理的屎盆子扣到我头上,更给人贪权的印象。想到这,我假装考虑了几分钟,点燃了烟说:“陈总,我可以是一个优秀的销售经理、可以是一个优秀的人力资源经理、可以是一个比较优秀的策划经理,但不是一个优秀的公司经理,我对财务不了解,对于审查报销之类的事物性工作,我缺乏耐心和细致,我做不好是小事,让公司蒙受损失反而既不利公也不利私。”
一句话让陈盛掉入到我的节奏中了,引起了他强烈的共鸣,陈盛笑着说:“就是,原来以为当总经理了可以好好按自己的思路做点事,结果从周一到周五,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审核报销,我简直成了个签字机器。”
我窃笑,还不是你把财权牢牢抓在手上,五千元以上支出从计划到报销都要你签字批准才行,你本来就把自己定位成一个签字机器,怨谁。
陈盛摆摆手说:“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回去吧,我明天开个会就回成都了。”我拔腿就走,也不想再没话找话地聊家常。
陈总想起来,说:“喔,,今天是你30岁生日,有没有安排?”
我倒有几分佩服陈总了,能记住这些细节,这几个月总经理没白当,功力大长啊。我笑笑说:“马上去安排,晚上去晓楼吃吧,还可以卡拉OK。”
陈总递给我一只碳钢羽毛球拍,说:“我今天刚买的,送给你,生日快乐!”
我打开拍套,试挥了两把,连声说:“谢谢陈总,什么时候再教我打打网球啊。”心中想,这几天不在北京,不知道陈总过来收买了多少人心,得跟柳总提个醒,陈盛已非吴下阿蒙了。
晓楼是北京分公司周边一公里内唯一像样的酒店,新换了来自成都的大堂经理,自然令我们下意识地去照顾生意。大型汽车城的拆迁已经结束,这片荒芜的大块土地上只有我们的笑语还算有一丝生机。
在座的全是分公司的行管人员,我只邀请了一个相熟的女文友。酒过三巡后,我悄悄对她说:“在北京,我就你一个亲人了。”
陈盛听到这话,挤眉弄眼地单独给我俩敬酒,说是为了美丽的爱情。弄得我狼狈不堪,女文友也红了脸。我说陈总想歪了,她是我儿子的干妈,我是她女儿的干爹,我儿子和她女儿是一窝生的两只小猫,她在帮我养。
陈盛起着哄,不容分辩地说只要是亲人就可以了,一边眨着眼暗示我赶紧带着那女孩去单独勾兑。
我知道经验丰富的陈盛是诚心帮我,男女之间很多故事就是这样被哄出来再假戏真做的。陈盛的故事我知道得不多,但明显在泡妞的技巧上比柳胖胖要更为高超,尽管柳胖胖现在还有一个进行时。不过,陈总不知道混BBS的一代,是真正有异性朋友的,而且是大把的异性朋友,我懒得跟他解释,显然,他已经落伍了,给他新配的笔记本估计使用概率还不到柳总的五分之一,而且今天下午还在让我帮他发E-mail。看来,他的学习能力还是不如柳总,我稍微放心,感觉柳总这次发招又多了一成胜算。
客观地说,陈盛做事很干练,诺大的撤厂搬迁,计划得很周详,包括进度表、责任人、一般处理程序和紧急处理程序都考虑得很充分。开会的时候,言简意赅,没有一句虚言,我看在眼里,心想这事让刘禾肯定不如陈盛,让柳擎松来负责只怕也做不到这样条理清晰。想到柳胖胖要逼宫下课,多少还是为陈总可惜,如果二人能和平共处,真是最佳搭档。
不过,在搬迁计划中,我注意到陈盛仍然让郑经理负责了很多工作。心中咯噔一下,昨天陈盛不是还在千挑万选地找他的毛病吗,难道……?
果然,陈盛接下来就宣布郑经理实习期结束,试用合格,正式就任北京公司经理,享受分公司经理薪金福利待遇,并全权签字接收北京公司的净资产。
这个结果不仅大出我意料,也让所有的与会人员大跌眼镜。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郑经理铁定下课,在陈总的调查中,所有人都给予了差评。我闷了半天,猛然反应过来,陈盛要让脓包长大,自行溃烂,他才不做这个恶人,一旦郑经理出了问题,第一责任人是我,第二责任人是柳胖胖,他自己顶多有个连带责任。我呼了口气,看着陈盛,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了造势那一套,多半是跟着刘禾那老鲨鱼学的。我想,我得马上做个昨天的谈话记录给柳总发过去,陈盛以后要找麻烦,顺势反将一军。对于电话、谈话这类口头上不可追述的东西我从来不相信,我只认可传真、文件、邮件和签名后的书面说明之类的可追溯的东西。从我的培训角度讲,这也叫对事不对人,我得感谢我职业生涯中所接受的历次培训。
陈盛后来在去机场途中给我解释,那不是他的决定,他只是在代柳总宣布这个决定。我意识到他已经是个强手,这次倒陈恐怕会很艰难。陈盛比从前更注意细节,三个人的时候,他和我同坐在轿车后排,而不像柳胖胖总是霸占副驾驶的位置,丝毫不考虑礼节和感受。陈盛也更有技巧,实际上,在郑经理任命的处理上,他造势成功,暗伏杀着,并且让郑感受到所有的人都在排斥他,只有他陈总才顶住压力给了正式任命。这样一箭双雕的妙手,我从前以为只有刘禾才能施展。我是应该给柳胖胖去个电话,告诉他是不是该重新考虑是否要对陈盛发招逼宫了。
我的冷静分析让柳总也动摇了倒陈的决心,他犹豫不决,像个单恋的小男孩徘徊在梦中情人的楼下,不确定是该弹吉他还是扔石头,还是一如既往地装傻下去,默默观望。
我对他说,如果不倒陈我就不回成都了,那董事会太长太累太耽搁工作,我要把非典浪费的时间抢回来。
柳总说最好还是回来,搬厂后黄监事要到北京来盘点资产,代表公司和郑经理做交接。你做做她的工作吧,最好让她在董事会上对陈盛发招。
我想了想说,好吧,你必须保证刘禾支持你,否则就别发动攻势,我也不会回成都开会。
柳胖胖说你再帮我给刘禾打个电话吧,不准他再动摇了。
我急了,说刘禾到底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去对付陈盛啊。
柳胖胖说:“他一再强调公司只能有一个老大,嘉熙公司不能再乱下去了,他还说陈盛的保守已经严重阻碍了公司发展,他还说半年董事会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不能再拖下去了,他最后还说我是董事长,必须对所有的股东负责,不能对任何人有妇人之仁。”
柳胖胖一口气转述完刘禾的话,问:“我的理解没问题吧,他是让我在董事会倒陈吧。”
黄监事本来是公司的兼职会计,去年和我一起买了员工股后成为了股东,并在之后的那场旷日持久的董事会中,被公推为监事。不过,更多地还是在行使财务总监的职,而刘禾作为主管财务后勤的总监则成为了她的直接上司。这次董事会也将是参会列席人员。柳胖胖的意思是让我在北京让黄监事明确态度,旗帜鲜明地支持他。
这迫使我披星戴月地跑了趟长差,在五天内连续跑了天津、沧州、济南、淄博、潍坊、石家庄、邯郸、邢台,回访了代理商并做了四场销售培训。这样,我在北京大区的这三个月,还要除掉非典耽搁的一个多月,把除内蒙、宁夏之外的所有代理商全部走访了。我知道,董事会是需要用数据说话的。
我带着满身的酸味和满脸的瞌睡赶回北京,黄监事已经到了一天。我把房间让给了她,把行李扔到了办公室。我对她说我是男人没关系,睡沙发挺好的。其实,我是计划用一点一点的细节打动她,先接受我,再接受我的说辞,最后接受我的观点。因此,无论她怎样坚持,我也不让她去住酒店、去同学家,我非要她领我的情不可,这是控制节奏的要点。
黄监事和我交道不多,听说是个比较独立的女人。由于职业的关系,她直对数字感兴趣,对于我这类擅长以理服人偏重说辞的谈手,向来是不会感冒的。我不知道如何着手,怎样打动这个铁女人。
非常勾引(4)
坂田荣男说,一切手段明摆在棋盘上,没有隐晦的部分,但现实中的确存在骗着,作为一种手段,可能诱使对手下出棋味不佳、计算不够的棋来,同时由于无知与贪欲,使受骗上当增加了内容也是事实。我的理解是骗着就是诱使对手按常规思考,按常规行棋,也就是说期待俗手。
黄监事本身的态度并不重要,她在公司只持有1%的股份,只是由于知道了太多的最高机
密,才以监事的身份列席董事会。只要有了发言权,就不能无视她的存在。我不清楚刘禾为什么竭力促成她成为监事并列席董事会,但我知道刘禾不是笨蛋。专业棋手知道,对方的急所就是我方的急所,抢占急所就是抢占最重要的制高点。我决定这几天和她形影不离,不让她有空闲的时间和刘、陈沟通,再潜心思考,成为特立独行的黄监事。
黄监事对财务数字很敏感,对公司的权利之争则难以理解,她很直白地表明了她的态度,她跟着刘禾表态。这样,既不会站错队,又不会让自己突兀。黄很聪明,聪明地让我无处发力。
我也很直白,如果换位考虑,我会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谁当总经理能让企业更快发展,我就支持谁。因为,我们更重要的角色是股东,股东就是期待回报的投资人,投资人有权选择经理人,这天经地义。我说刘禾已经明确地支持柳胖胖,如果我们能让刘禾更义无反顾,那么这次换手就更顺利,影响面就更小,公司就能更快地发展。
其实,刘禾的态度从来就没有表明过,他总是闪烁其词,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投票的。我要先入为主地让黄监事认为刘禾已经明确支持柳总,再用黄监事既成事实的立场迫使刘禾顺势而为——在我看来,刘禾是断不肯逆流而行的。董事会看起来是三个董事,其实是三方各二人:柳擎松、陈盛、刘禾、王律师、黄监事和我。能争取到黄监事,在会上就会形成三对一的局面,王律师不了解公司情况,而特定的身份只能让他私下支招,而关键的第三方力量刘禾自然会见风使舵,划向我方。
黄监事在北京呆了3天,我就完整地陪了她三天,她和我一块工作、一块吃饭、一块喝咖啡直到她休息,甚至她参加同学会,我也心甘情愿地做她的司机,我决不能留给她独立思考的时间。我知道,在销售中有一个24小时糊涂期,就是客户经过你的谈话影响后,能保持24小时的共振,然后清醒。我所能做到的,就是每一个观点给她重复7次,让她始终保持在糊涂期当中,直到我和她同机飞到成都落地。
黄监事终于被我搞迷糊了,她当着我给刘禾打了电话,统一了董事会倒陈的态度。刘禾,终于在电话中明确地对我说,如果我们都支持柳总上,他绝对不会反对。
刘禾的声音很沉稳,这让我相信,倒陈的思路确实是他深思数虑的结果。
在候机室,我兴高采烈给柳总发了短信:一切搞定,刘黄确定支持,晚7点到成都。
过了好几分钟,柳总匆匆打来了电话说,他和陈盛已经摊牌,陈盛不相信黄监事也反他,要来亲自接机。
我说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摊牌干什么。
柳胖胖说我想让他自己下,给他留面子,保留一个虚衔。
我说你太着急了,让我们怎么见陈盛,这不是明显的阴谋篡位吗?
柳胖胖说你只要始终和黄监事在一起,她就不可能叛变。
回过头,我给黄监事说了柳总的电话。黄监事一脸苦笑,长叹着埋怨柳总提前把我俩给卖了,这可如何面对陈总。
我给黄监事打气,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顶多也就拉破脸,迟早的事。
陈盛苍老了很多,10天没见又多了几道皱纹。满脸的笑容掩饰不住贯穿全身的疲惫。我像一个行刑者,又像是一个心虚的诬告者而惴惴不安。我请黄监事坐了副驾驶位,一个人斜靠在后座,顺手拿了本杂志,掩饰着忐忑。
陈盛漫天地跑着话题,从北京的吃食到成都的天气,独自高谈阔论。我和黄监事含混地应和着,猜想着他如何引到那敏感话题上,又从何应对。
进入市区,陈盛结束了漫长的寒暄,说:“,我有话想问你,能不能请你给萧萧打个电话请一个小时的假,我们随便找个茶馆说几句。”陈盛彬彬有礼,又不容拒绝。
我没想到陈盛接机的目的不是找黄监事,而是找我谈话。我有些慌乱,说:“不用打电话给她,我没给她说我今天回来,本来就想给她个惊喜,陈总安排个地方吧。”
陈盛在省博物馆旁的露天茶铺停了车。大大咧咧吩咐伙计安了位置,上了茶。静静坐下来,并请黄监事回避。陈盛没有单刀直入地提出问题,环顾着四周的翠竹、芭蕉,跟我要了烟怡然地吸着。他神情舒展,四肢放松,陷入了沉思或者回忆中。
我选择了与陈盛邻座,这样不至于太过对立和紧张。我品着茶,呼吸着温润而熟悉的空气,听着满耳的乡音,心中一片空明。
我们就这样坐着,抽完了一支烟,又抽完了一支烟,直到茶凉了下来,可以大口地牛饮。我猛扯了一口茶,随口吐出了混在其中的茉莉花和几片芽叶,我夸张地弄出一些声响,提醒陈总时候差不多了,可以说话了吧。
陈盛叹了口气,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里喝茶。”
我感觉背后有人在看我,我四处打望着这个成都市区主干道旁闹中取静,别有闲逸的去所,没有发现其他的熟人,静听他说下去。
“柳总当年做追肥枪想换行业的时候,我们曾打算把这里接下来,已经有四五年了吧。”陈盛还没能从回忆中走出来。
我应了声,“嗯,我听柳总说过,那时你在他隔壁开家具厂,你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
陈盛又要了我一支烟,说:“本来是我们合伙接这里,都已经要签合同了,柳总又阴差阳错地接下了羊西线的那个茶坊。”
我笑笑说:“嗯,也听柳总说过,好像还同时接了个酒吧。”心想,老人才喜欢回忆,陈总不至于要跟我把和柳总七八年的故事一个一个给我回忆吧,真是意冷、心灰萌生退意了?同时,被人窥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几乎忍不住想回头。
陈盛说:“柳总性子很急,他决定了就马上要做,结果亏得很惨。”陈盛抽了口烟,有轻点了口茶,“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滥赌了,每天输得面色焦黄,没钱了,就到柜台上抓五十,没烟了,就到柜台上抓包玉溪,可以连续几天打麻将不睡觉。”
我点点头,知道他要说什么。
陈盛说:“我当时一看这样不行,估倒把他拉出来,让他转让了生意和我一起搞嘉熙公司,又逼他戒赌,带他打网球、游泳、打保龄,让他慢慢把身体调整过来,慢慢把心态调整过来。”
陈盛看着我,眼都不眨,冷冷地说:“,可能我们当时之间的关系比你们现在的关系还要好哦。”
我不说话,默默抽烟。我知道陈盛终于要开始挑明了。
陈盛说:“柳总有很多小毛病,我跟他这么多年的朋友,我太了解他了。”
陈盛冲动了半天,最终没能多说出什么过激的话。
陈盛说:“你劝劝柳总,他听你的,嘉熙公司离不开我,这么多年的朋友都容不下啊?忍到年底再说这个事吧,我希望董事会就是个半年工作会。”
陈盛想了想,“,我一直认为你很客观,你有独立的观点,你劝劝柳总,拜托了。”
陈盛很无奈,我看得出他又动情了,一个容易动情的人适合当情人,但绝对不适合做企业的领导者,绝对不适合参与权利斗争。我很同情陈盛,但不意味着陈盛今天的说辞对我有任何作用。我知道,此时的柳总,是在弦上的箭,再也劝不住了。
陈盛像个垂暮的老人,给我回忆了与柳胖胖一起创业的日子。我不能融入他的感情中,我很想帮他,但不能因此而令柳总再次妥协,我看着他充满希望的眼光,答应最后再劝说柳总一次,尽管我知道那是徒劳的。
第六感告诉我,背后那人仍然在看我,我有些毛骨悚然,等待着起身走人。陈盛站起来,却是上卫生间,我借着给黄监事打招呼,回头望了望,除了几套桌椅,空无一人。我有些失望,心想莫不是见鬼了。
尽管离家只有几百米,陈盛坚持着要送我到大门。路上我想着是否能找出一套折中的方案,更多的是想那背后看我的人究竟是谁,那眼光透着怨气,想到这里,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非常勾引(5)
老妈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与萧萧赤裸相见。萧萧本来就什么没性趣,突如其来的电话正好解了围。我漫不经心地接着电话,一边目视她从容地穿上衣服走进厨房。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问题了,我也全然没有性趣,只是希望通过交媾来证明我的清白还有我的爱意,或者只是证明我还是一个正常的壮年男性。
老妈很想我,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吃饭。其实,老妈的潜台词还是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她的同事一个个都关心着我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辈。老爸过世后,那些当年一起献青春、献子孙的叔叔阿姨就开始念叨着我的婚姻大事,去年虚岁三十的生日,老妈请来了十多个老友专程来给我这个晚辈过生日,搞得我过了这辈子最紧张的一次生日。连萧萧都说,你妈太偏心你了,当心你两个姐姐两个姐夫说闲话。我知道他们不会,自小身体弱,在学龄中都是长我五六岁的两个姐姐一直在保护我,老爸死后,两个姐姐更是担心我的每一处细节,接受我的一切,甚至我三天换两个女朋友也一并接受。骨子里是无上的家庭聚合力,一个典型的成都家庭。
家庭是社会的最小元素,我常常以我的标准来判断朋友的质量。我一直认为,一个不能融入家庭的人或多或少有一些个人因素出了问题,我通常会因为孝顺父母而成为提携下属的重要理由。在这个标准上,柳胖胖和刘禾都做得很好,陈盛我不太了解,但据柳说他兄弟姐妹间关系有些紧张。我便有些蔑视,虽然我知道自己带主观主义色彩不对,从前也曾经为此看错了一个本不应该扶持的小人。不过,现在的我是完全信奉: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的。从前流连于裙裾床第之间的,已被我压在箱底,贴上封条。我想,我是有资格评判柳胖胖正在进行中的婚外恋的。
柳胖胖根本管不住自己,稀里哗啦地彻底投降。这家伙一点没有地下恋爱的基本经验,整个公司好些人都知道这事。我到公司的时候,柳胖胖一点不惭愧,直说得眉飞色舞。
我仔细关好了房门,责怪他不拘小节,自己败坏了我费尽心机为他建立的高大形象。柳胖胖傻笑:“我们的爱情是纯洁的,不是见不得光的,你理解不了。”
我有些冒火:“你能见天日?你敢给你老婆说吗?你以为所有的人都能为你守口如瓶?你凭什么?”
柳总傻了,他没想到我为这事大动干戈,他愣在那里,忘了抽烟,任由火头慢慢侵蚀,把现实化为长长的灰烬。
我蛮横地提出要求,要他必须遵守:不能在成都和冰儿见面;不能再传播此类消息给其他人;删除所有的聊天记录和相关邮件;不准用手机打电话或者发短信;修改所有相关密码。我抑扬顿挫地威胁柳总,小不忍则乱大谋,不管是公司的权利纷争还是家庭的完整。
我不希望柳胖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我希望我能真正的把他改造成一个企业家,或者,是一个神。
柳擎松就是柳擎松,他很快调节了情绪。真诚地给我道歉,说保证遵守,至少在董事会期间断绝来往。
奶奶的,我就吃柳总这套。我软下心来,松了口,“如果你实在忍不住,可以在办公室用座机给她打电话,董事会后,你可以在成都郊县和她见面,越远越好。”我接着说:“这都是为你好,说说董事会的事吧。”我岔开话题。
柳胖胖说这次董事会无论如何不能耽搁工作,三天内结束,要我拟个议程。我说议程简单,关键是这次要有明确的议题,不能再开到哪想到哪再议到哪。柳胖胖说,你办事我放心,你做吧。
我转身就走,却被柳总又叫住:“对了,陈盛昨天接你们给黄监事说了些啥子?”
我回过头来重新坐下,说:“陈盛根本没找黄监事,和我谈了一个多小时。”我言简意赅地复述了昨天的情况,突然又想到那双在背后看我的眼睛,汗毛又立起来了。我心神不宁,烦躁地说:“说白了就是让你别动手了,大家很多年的朋友了。”
柳总笑:“我喊他自动投降,给他保留总经理的职务,再安排出国进修,给他台阶他不要,就怪不得我了。”
柳胖胖笑得很开心,我却觉得狰狞,想着那双背后的眼睛,很不舒服,快步走了出来。
刘禾总是笑着,像寺庙中的弥勒,堆满了复杂的笑容,一不小心就会度了你到他所描绘的极乐世界中去了。比起他的招牌笑容,他的说辞更有诱惑力,他自称是小股东的代表,代表着所有小股东的利益,在我征求他议题的时候,他闪亮地推出了保护小股东权益的提案。他眼睛闪着光,说这个提案能让我这个只有半个点的最小股东也能多收益10%。
我问他如何在董事会表态,这鲨鱼只是笑,最后才说请柳总看看方案,他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我汇总了议题,给柳胖胖拿过去,柳胖胖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有然来。我提醒他再仔细看看,别漏了一个字。
董事会候选议题
陈盛议题:
一、 重新审议公司章程。
二、 改选董事长
三、 解聘柳擎松销售总监职务
四、 强化总经理负责制(企业一支笔)
1、 总经理可解聘除财务主管以外的任何员工
2、 总经理对员工工资有绝对的升降权
五、 陈盛、柳擎松、刘禾三人只能一人参与公司日常经营管理、只能一人担任经营职务。
六、 工资体系改革
1、 生产体系工资改革的进一步深化。
2、 销售、行政体系工资改革。
七、 精兵简政
刘禾议题:
对于后期加入的小股东的保护问题:
无论公司要转让股份、严格意义上的总经理负责制、相对大股东的退出、或公司解散分离都要执行:
1、 保证后期加入的小股东的真实投入资金不变;
2、 根据财务中报(三分之二以上的股东签字)享受相应的收益或承担相应的亏损;
3、 根据评估(三分之二以上的股东签字)半年来无形资产的增加或减少情况,享受相应的收益或承担相应的亏损。
注:如果公司解散或分离、就没有无形资产。
柳擎松议题:
1、 讨论董事会所有议题和议程
2、 讨论并确认中期财务报告
3、 营销总监述职
4、 生产总监述职
5、 行政总监述职
6、 总经理述职
7、 监事提出意见
8、 讨论上半年公司总体经营情况,分析原因,追究责任,并下结论
9、 讨论解聘总经理
10、 讨论下一步嘉熙公司的各种问题
11、 讨论确定待聘总经理人员
12、 待聘人员阐述今后公司的经营方针和计划
13、 聘任嘉熙公司总经理
14、 如就上述议题议程产生严重分歧,进入以下方案的讨论并形成决议
1、 总经理以利润承包的方式经营嘉熙公司
以净资产为基准,以2004-12-31为期,以2004-12-31日的净资产总额作为依据,由竞标人采取公开竞标的方式,不限次数,以到期净资产高着取得公司的经营权,高于净资产总额的部分,以现金的形式由总经理全部或部分获取,低于到期净资产的差额由总经理个人以现金形式补足,总经理以等值股份作为担保。计价方式不变,核算方式不变。
2、 股份转让 某位大股东向公司全体股东转让自己所持有的公司股份,转让依据 以财务报告的净资产×125%转化为现金向转让人分批支付,分5次支付,每次20%,期限为2004年12月31日前。
如果董事会不能解决严重分歧,则上升到股东大会,由股东大会解决。
柳胖胖说:“陈盛的针锋相对是预料中的,刘禾的议题根本没涉及到相关问题,他在装傻,关于陈盛的方案,我是董事长,我给他否决了,不让他的提案作为议题不就行了。”
我摇摇头,“董事长只是董事会的常设机构,董事会开会期间和其他董事一样身份,只是多一个主持会议而已,你的说法不成立。”我觉得有些冷,关了空调打开窗,把满屋子的烟雾迅速冲淡,又点燃一支烟,把柳胖胖的Zippo重重拍在桌上,“你没注意刘禾,你仔细看看他的提案。”
柳总回过头又仔细研究着刘禾的提案,对我说:“也没有什么嘛,他就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先保护他自己的利益而已。”
我提醒柳总:“他给我说,小股东能多10个点的半年收益。”
柳总笑:“这个坏蛋就是想多收几个钱嘛,君子不拘小节,由他去。”
我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再说话,做好了正式通知,分头发了下去。
成都的夏天很温柔,今年是露背装的天下,一个个婀娜摇曳,是初开的玫瑰,玫瑰们说,露脐装算什么前卫,别说老掉牙的吊带背心和热裤了。
我站在人民南路的跳伞塔路口,打望着来来往往的夜光美女,像开进城市的拖拉机,觉得一切都那么新奇,一切都那么不协调。我被时尚扔得远远的,在我看来,热裤已经是开放的极点,露背的美女是不可接受的勾引。
萧萧还没有来,好容易在临开董事会的前夕能抽时间去看我老妈。柳胖胖非要拖着我再分析分析,我说太累,我只要一夜的宁静。
调去北京后,我带入公司的车就一直为销售服务。忽然间没有代步工具,有些不习惯。成都的夏天热,不过远远不及北京。我穿着萧萧在秀水街为我淘来的外贸麻质衫裤,在成都时尚男女云集的十字路口等萧萧。
关于时尚的同义词,也与这个社会一样进步了。我们不说时尚,说品位,今年连品位也不说了,说格调。我不知道我的装束是不是格调,尽管我信任萧萧十四年的专业教育,我还是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格调,我就是傻冒。
萧萧和70年代后半出生的很多小女生一样,打小就迟到,为此我们已经吵过了好些次,她说她改不掉。我已经麻木了,我当然不会因为迟到就和她分手。最近与萧萧似乎有一些问题,我们之间很恩爱,恩爱到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地步。我们天天无战事,白天没有,晚上也没有,餐桌上没有,床上也没有。我试过,那是无法进攻的干涩。
我给猴子打过电话,同样三十岁的猴子从来就不如我。但这次猴子很骄傲地告诉我,一切都很好,他很顺利、很坚强、很有韧性,他说他是高高山上一棵松,傲然屹立风雨中。猴子认定我出长差一定是个楚留香,说我肯定是打空了子弹,现在没办法交差。我自己清楚,我可能真有问题,非典期间,我们在北京时我就没有欲望了,经常要靠闭着眼睛臆想热裤或是电台小妹才能完成最后的迸发。
电台小妹!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我与陈盛喝茶时背后的眼睛。不错,我几乎可以肯定那眼睛是电台小妹的眼睛,是她在背后看我。
我一个哆嗦,立起了根根寒毛。
萧萧还没来,我心里突然慌起来,我拿出电话,摁下了她的电话号码。
我没拨,我看到了电台小妹,我看到了她也看到了我。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我是怎么了,我看到电台小妹向我走过来。
我回家的时候,萧萧躺在床上看电视。她懒洋洋地看了我一眼,问吃了没有,厨房里有饭有菜有鱼有汤。我轻出口气,萧萧通常是觉得薄待我有些内疚的时候,才会弄一大桌子的菜。
我说我吃过了,和老柳谈事情的时候吃过了,但你做的菜真香,我饿了所以我还要吃。
我轻轻进了厨房,轻轻地咀嚼,像个贼。
一觉醒来,已经很晚。司机的电话让我彻底清醒,说已经在大院门口等我。我收拾了一下,三两步赶了出去。临出门,又折回来,亲了亲半梦半醒的萧萧,说我走了,争取今天回家吃饭。
昨天见到了电台小妹,我很慌张。我不知道是愧见这个很IN的美曼女子,还是担心被迟到的萧萧一头撞见。
我不记得是电台小妹建议还是我的主动邀约,总而言之,我只能清楚记得在一家叫祖母的厨房的咖啡屋之后的事情了。
祖母的厨房少有国人,都是三三两两的老外在喝咖啡,吃简餐。店堂很小,没有萧萧的祖母的厨房大。我记得老板是个成都女孩子,好象还是萧萧的大学同学,可能是不允许抽烟,买主以老外居多,这让我觉得很安全,不会撞到熟人。
桌布是深绿色的格子布,透着美国式的浪漫,背景音乐是那首英文老歌《交换舞伴》,很暧昧,有些应景。
“有些应景。”电台小妹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是有些应景。”我的笑带着苦涩,我记得电台小妹很喜欢这首歌的婉转悠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晚上也是这首歌飘洒在她家的每个角落。
“你怎么不给我来电话,那次在小酒馆看到你,我等了你三天。”电台小妹的眼神里透着哀怨,“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我口齿不清,含混地说:“我现在有女朋友,就是从前那个,已经三四年了。”我站起来走到门外,给萧萧去了个电话说不去看妈妈了,柳总临时找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
电台小妹这几年居无定所,做了一个月追风剑的情妇后,她去了法国,断续念书又断续回国,有时在成都,更多的时候在上海在广州。电台小妹说很羡慕萧萧,当年是她一时的错。
“我不恨追风剑,我只是奇怪,”电台小妹直视着我,幽幽地说:“,我一直想问你,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他开始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上我;后来知道了我们有关系,还上我,而且很喜欢这种感觉。”
我低着头,任由她的目光鞭打着我的每一寸皮肤。
电台小妹搅动着咖啡,轻轻啜了一口。她轻轻地笑了:“,你别这样,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去哪了?这些年我一直没想明白,你,去哪了?”
我的思绪混沌了,我有千百种回答可以让她安然接受。但我管不住自己,我说:“我就在舞池中,我看着他勾兑你。”我还是低着头,没有勇气哪怕是一瞬间的闪视或者偷窥。
电台小妹清脆地吐了口气,我能感觉到她是仰首侧头、匪夷所思地叹了口气,然后无言以对。
等了好半天,她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在乎,我当时懵懵懂懂,我一直以为是你。”
我抬起头,看到她脸上挂满了绯红,专著地搅动咖啡羞怯地说:“你知道,我喝了洋酒就忍不住想那个的。”
我像个小爬虫在地板上搜寻着地缝,我想要逃离,我的脸更红,红得像火,焚烧着我的灵魂中灰暗的那个角落。我有些吃惊,我也会脸红。
她轻轻地说:“我爱你,我一直爱你。”
电台小妹很青春,如花似玉的她很骄傲,这世界对她来说,每天都是初夏,每天都是热情似火的玫瑰。她穿最风情的露背裙,还更风情地露着半个胸和整个膀子。矜持的学者般的男女老外不停地偷视,偶尔也大胆地扫描,像八国联军那些混帐东西,让我忍不住想扯下桌布做她的开司米披肩。
我内疚,更多的是吃醋。我意马心猿起来,我突然发觉,我坚硬起来,像是那晚。
我说:“我想要,我们去开房,现在。”
我狠命地把她压在身下,我亲吻着她每一根头发,我轻吸着她的耳朵,我咬着她的耳垂,我用舌灵巧地点舔她的脖颈。我喘息着,像幼年爆米花的风箱;她喘息着,像那辆96年的吉普车引擎。最疯狂的时刻就要来临,像爆米花罐下熊熊的烈火,更如那从高坡上即将冲下草原撒欢的越野车。
她闭了眼,尽力地后仰着头,绷直了脚,弓一般地后曲着身体,放肆地分开了腿,盘旋着耻骨磨蹭着我。在最后的一刻,我停了下来。我已经切实感觉到她的温润柔滑,但我不可思议地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对萧萧的内疚,也没有对追风剑或是某个法国男人性器曾亲密接触的厌恶。总之,我没有进去,尽管从法律上说我们已经完成了性接触,老坏蛋说过只要碰到了就算强奸,所以他那里的收费原则也是接触了就算,至少收一半。
电台小妹还想用手引导着我,我翻身下来,看着她,呆呆发神。
她睁开眼,问:“怎么了?”
我说:“我不能碰你,不为什么,我现在不想了。”
她不说话,坐起来,温柔地亲我,抚摩我,挑拨着我的敏感区。我很冲动,我知道我想要,我分裂成三个,一个说做吧,你需要,这只是个再回首,今天是最后一次;第二个说,你已经坚持住了,你再坚持一会就过了,女人那事都一样,你要做了肯定会后悔;第三个很滑稽,他有一个好办法。
我捧起电台小妹的脸,温柔地说:“对不起,我不能继续下去。”我嬉皮笑脸,“我想去方便一下。”
第三个说,你手淫吧,两全其美,就在卫生间里。
刚回想到这里,车已到公司。我认定自己非凡品,有些自豪,也有些羞愧,我究竟正常不正常,我也不清楚。就像昨天电台小妹最后看我的表情,捉摸不透。
一上楼就听说陈盛接到通知,就急着找我去谈谈。我放下手中的事情,快步赶过去,一进门就看到陈总面前摆着我做的会议通知。
我手里也捏着一份,我坐下来,看看陈总又看看通知。
2003年半年董事会召开通知
一、 时间
2003年7月18日星期五 上午10:00—7月20日星期日下午5:00
二、 参会人员
董事会董事:柳擎松、陈盛、刘禾
监事:黄芙
律师:王为民
董事会秘书:
三、 议程
A、确定董事会议题和议程(18日上午)
固定议题:
中报(黄芙)
总经理半年述职(陈盛)
生产总监半年述职(陈盛)
销售总监半年述职(柳擎松)
行政总监半年述职(刘禾)
候选议题:
罢免总经理、生产销售行政三总监
2003年下半年经营管理陈盛方案
2003年下半年经营管理柳擎松方案
2003年下半年经营管理刘禾方案
公司停业清算注销方案
B、议程(18日下午)
中报(黄芙)
总经理半年述职(陈盛)
生产总监述职(陈盛)
销售总监述职(柳擎松)
行政总监述职(刘禾)
C、19日、20日议程根据18日上午所确定议程进行
四、 决议
20日下午5点前对此次董事会形成决议交各董事会人员会签
四川嘉熙实业有限公司 董事长
2003年7月16日
我们面对面坐在班台两端,不停抽烟。他像个法官,我像个罪犯,我能闻到气味,那是濒临崩溃的统治者最后的疯狂。我泰然处之,我决定漠视他、蔑视他、傲视他、鄙视他。
陈盛愤怒着,他能读懂我眼光中的桀骜不驯,他咆哮着厉声责问我为什么取消了他弹劾董事长的提案。我平静地说那个提案可以继续到下次董事会,这是董事长的意思,他有这个权利。我知道陈盛不是柳擎松更不是刘禾,他不会耐着性子仔细研究公司法仔细研究公司章程。
陈盛抢了我的烟,大口地吞吸,已经戒烟三年的陈总此刻更像个瘾君子,似乎能在半个小时内把欠的烟债全部还完。
陈盛很严肃地要我评价柳总的弱点,他说:“,你一直客观公正,你来说说柳总究竟当总经理合适不合适?”
我很清楚陈盛的意图,我知道他不甘心,我更知道他不服,我还知道他为柳胖胖在背后搞阴谋而愤愤不平。我说:“柳总有很多小毛病,他自私、多变、多疑、冒进而且工作方式简单粗暴经常让事情很尴尬都是要你来搽屁股,他不顾他人感受又急功近利,思维判断常常缺乏逻辑推理,全凭感觉。”
我举出一大堆例证,比如买车引起的纠纷、比如降低工人工价、比如处理成都公司丢失发票、北京公司丢失油漆、比如前年的广告投入。我一条一款,有理有据、事实明确、证据充分。
陈盛很满意,他没想到我的回答比他自己归纳总结的更完善、更系统,他顺着我的话说:“你看,你都看到柳总有这么多毛病,你说柳总和我谁更适合做总经理。”
我笑:“我还是认为柳总做总经理更合适,尽管他有那么多小毛病。”陈盛大惑不解,他没想到我能抹过脸就不认帐。
我说:“做总经理是看优点不是找缺点,我认为他的思维更清晰、决策和执行更准确,尽管他的毛病比陈总要多很多。”
陈盛摇了摇头,降低语调慢慢地说:“,我知道你是柳总的士,柳总有你帮他是他的福气,我希望你能为公司考虑一下,再劝劝他吧,嘉熙公司真就容不下一个陈盛?”
我知道我是彻底得罪了陈盛,打人不打脸,我这次没有走中间路线,明确地向他表态支持柳胖胖,没有丝毫的松动,陈盛再也挂不住脸了。
陈盛没有发火,无言地结束了谈话。
7月18日星期五上午10点,董事长办公室。参会人:董事柳擎松、陈盛、刘禾 ,监事黄芙, 律师王为民, 董事会秘书。董事会如期召开。
柳胖胖作为主持人,一本正经地宣布纪律:
1、 不接电话
2、 今日上午10点—12点 下午13点—18点 晚上酌情1-2小时
3、 不攻击他人 对事不对人
4、 举证要有证据
陈盛有些不习惯不做主持人,犹豫了半天,还是靠着主持人位坐了下来,正好在柳胖胖和刘禾之间。王律师没有迟到,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在电脑上做记录。黄监事掏出一把糖来热情地递给大家。每个人都接了糖,含在嘴里,体味着暴风雨前的最后甜蜜,柳总性子急,三两口嚼了糖,他更乐意玩Zippo抽白娇。
上午的议题是讨论议题和财务中报,气氛一片祥和。黄监事一口气把厚厚的中报念完,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各自心怀鬼胎地计划着下午的重头戏,毫无异议地通过了中报。
黄监事扶了扶眼镜。我心中暗笑,看她怎么做这个倒陈先锋,我不知道她是娓娓道来还是慷慨陈词。按照计划,她应该在中报签字通过后,打响倒陈的第一枪。她现在手足无措,显然是内心紧张,千头万绪不知如何开始。我想,女人总归是女人,估计不会发起猛攻。
果然,黄监事不关痛痒地做了一个同期历史对比,结论表明今年的行政开支和人力资源成本均大幅上扬。我皱了皱眉头,希望她的发言再尖锐些,针对性再强些。这女人对我的表情视而不见,迅速结束了发言。
柳胖胖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借势出徐州,他看看我,我低头看表;他再看看刘禾,刘禾也低头看表。柳胖胖宣布休会,下午继续。
马哓春的棋很飘,是轻逸的江南才子思绪不绝,但他下不过李昌镐。李昌镐是石佛,不苟言笑更精于算度。中国人不喜欢李,宁愿喜欢胜率更低却有着水墨山水情节的大竹英雄,他的每一局棋都更像讲究布白浸润的中国画。但是,我们不能不承认,简单的构思和准确的计算造就了第一人的李昌镐。
刘禾是嘉熙公司的李昌镐。在下午的董事会中,刘禾提出要确认各股东的真实权益。
刘禾说鉴于公司现在的情况,有必要首先确定以他为代表的小股东现在的真实权益,也就是说现在离开公司能拿多少钱。
柳胖胖之前已经知道刘禾的这个提案,但没想到刘禾把自己也列为了小股东,而且假定要离开公司。柳胖胖没有正面回答,说现在的净资产是569万,如果要清算的话不会超过400万。
我不清楚刘禾这个提案的真实用意是不是暗示他要退出,不清楚他不排除退出的可能是对柳总说还是对陈盛说的,不清楚他是不是假装要退出再不动声色地倒陈。总而言之,我没看懂刘禾的意图。不能了解对手的意图在谈判中的后果,是可怕的而不可预知的。我绞尽脑汁也不能断定。
刘禾的眼神闪烁不定,游离在所有人的脸上,让每个人都感觉有所暗示。
刘禾提案的关键是并不以公司的总资产按股份比例计算收益,而是以今年1-6月的90万收益按照股份比例计算收益再加上年初每个小股东投入的资金合计。看起来两者没什么区别,实际上巧妙地避开了柳陈在增资扩股前报的总盘子,最大限度地打压了原来的无形资产。
如果按照常规计算,目前的净资产为569万,无形资产是10%,总资产不到630万,每股权益为6.3万,而按照刘禾的计算方式则为每股9千的收益再加上年前认购时的每股6万,这样每股权益为6.9万。
刘禾抛出了他的方案:
小股东退出方案:前提是股东现在退出转让而非解散
i.公司净资产:5,695,092.82元
ii.2003年1—6月,公司实现利润为:948,791.50元,新增加的股东按投资比例分配其利润,具体分配如下:
1、 刘 禾:94.80万×20%=18.96万元
2、 白武胜:94.80万×1%=0.948万元
3、 黄 芙:94.80万×1%=0.948万元
4、 滕 建:94.80万×1%=0.948万元
5、 李子华:94.80万×1%=0.948万元
6、 江 树:94.80万×0.5%=0.474万元
7、 柳擎松:94.80万×5%=4.74万元
iii.新增股东的所有者权益为:(总计:204.966万元)
1、 刘 禾:120+18.96=138.96(万元)
2、 白武胜:6+0.948=6.948(万元)
3、 黄 芙:6+0.948=6.948(万元)
4、 滕 建:6+0.948=6.948(万元)
5、 李子华:6+0.948=6.948(万元)
6、 江 树:3+0.474=3.474(万元)
7、 柳擎松:30+4.74=34.74(万元)
注:柳擎松为股本变动中新增30万部分的所有者权益。
以上退出转让方案均不含2003年1-6月新增加无形资产;无形资产部分可以酌情考虑。
以上现金投入的股本金应该一次性由受让者支付,2003年1—6月的利润分配额应该在转让签约后6个月内一次性支付。
以上的股东若退出,则不再参加2003年7月1日之后的利润分配。
这个方案刘禾之前跟我说过,也跟柳胖胖说过,意图很明确,就是要多挤出一些当初柳陈的无形资产部分的水分,他能多得到半年12万的收益。柳胖胖私下对我说,只要能拉住刘禾这12万千值万值。因此,在昨天就已经明确表示支持,刘禾还特地通过我再证实了一次。只是没有想到,他今天加上了退出这个假设,不知道他是想先自保还是先拴住陈盛。
刘禾看柳总不说话,有些发急,对着我说:“,这是你自己的利益啊,你怎么不表态,你看黄监事都同意了。”
黄监事肯定同意,没准这方案就是她做出来的。我懒洋洋站起来,声明同意。
柳总笑着说:“我代表我和白武胜也同意刘禾如果退出,可以拿走138万,无形资产还可以再追加一部分。”
刘禾一看柳总表态了,很是高兴,撺掇着马上在方案上签字。他灵巧地从一大堆资料中找出签字笔,熟练地签了名递给柳胖胖,显然是早有准备。柳胖胖走过场地看了看,也签下了大名,再递给陈盛。
陈盛面对突如其来的提案,有些发懵,一遍又一遍地看,柳胖胖急了,坐到他旁边边讲边算。
陈盛在装傻。我看出来了,刘禾盯着陈盛,面色僵硬起来,他也看出来陈总在装傻。只有柳总傻乎乎地计算、解释、再计算、再解释。
陈盛发出恩恩的鼻音,提起笔来,做势要签,还是停了下来。他说还是不明白,要求休会与柳总单独算算。
刘禾的脸色很难看,嘟啷着什么扭头走向卫生间。
休会三小时后,大家回到了会议桌前。
我在电脑上敲下了这么一段:
19时 会议继续进行
经过讨论后,刘禾方案不通过,全体达成一致意见:
截止2003年6月30日止,四川嘉熙实业有限公司所有资产作价为660万(含无形资产),各股东比例不变(原青河0.5%股份正式转移到刘哲义后,刘哲义所持公司股份为20.5%)。
7月18日会议到此结束
刘禾翻着白眼,拉着我说:“你看,我就知道柳擎松靠不住,变化太多。”
我想,刘禾这下多半要倒戈了。
休会的时候,陈盛点了柳胖胖一句,“别让刘禾利用矛盾,钻了空子,我看他是想先动收益,回过头再推翻实际股份比例。”
我不知道两人密谈的过程,我只是觉得柳胖胖肯定让陈盛给利用了,虽然之前是刘禾想利用柳胖胖。
我提醒他今天无论如何要做刘禾的安抚工作,记住,是无论如何。
柳胖胖说,不用太担心,是他和陈盛同时得罪了刘禾,还是在同一起跑线上,不过,还是会打电话的。
晚上柳胖胖的确打了电话给刘禾,家里没人接,手机一直关着。
柳胖胖在电话中对我说,“刘禾今天肯定气坏了,现在没准跑到哪去发泄了。”
我心道不好,说:“坏了,他肯定和陈盛在一起,你赶紧给陈盛去电话。”
过了几分钟,柳胖胖有些慌乱,说:“糟了,陈盛也没回家,不接手机。”
我看看表,已经十点,我叹口气:“要是他们都在王律师那,明天就肯定翻盘了,你去问问黄监事在哪,能不能套点口风出来。”
萧萧在一旁说:“你们董事会烦不烦啊,上次开了一个月,这次又是这样,柳总占用你白天的时间还要占用晚上的时间,喊他加工资。”
我苦笑着说:“他可能连自己都保不住了,还能罩着我,加工资?不下课就不错了。”
萧萧问了白天开会的过程,好半天说:“你跟刘禾吧,柳胖胖靠不住。”
第二天的董事会内容是柳胖胖作销售总监半年述职,他拉拉杂杂说了一上午。柳胖胖有些走神,拿着我为他准备的提纲还屡屡找不到条款。我不时地提醒着他,还不断点了烟递给他。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拖延还是准备不充分,原定的两个小时的述职和质询,耗了一整天时间。尽管柳胖胖出色地提前完成了包括超市进入等渠道建设工作,年度销售总任务只完成了
3成。尽管按照我的时间表,上半年只需要完成3成半就算达到进度并且非典影响了我们三分之一的市场。陈盛还是找了不少麻烦。
柳胖胖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嘴笨舌拙,有些应接不暇。刘禾和黄监事冷眼看着柳陈斗嘴,一言不发。
陈盛罗列了一大堆事实,包括对销售任务、广告资金比例、培训计划和内容、VI体系、新产品的推广速度、销售工资体系部分都提出了严厉地质疑。不出我所料,陈盛亲自任命的北京经理也成为了攻击我和柳胖胖的有力证据。好在我早有所备,当时就做了谈话记录,心想着如果他要对我发招,我就调出记录,让他下不来台。
柳胖胖逐一回答了问题,渐渐应接不暇,他上火了,忿忿地说:“我再次提出 明确、具体、数据、方法、责任、奖罚12字方针,请陈总在这6个方面找原因。”
陈总很是不屑,趾高气扬地打断了话头,生硬地甩下了一句:“少做计划,多做实事。”无意再穷追猛打,草草结束了质询。
刘禾的行政总监述职和质询总共用了半个小时,很潦草,除了陈总的两个质询:为什么要主持新产品开发;为什么将执行全体考勤的时间延迟?
刘禾说:“关于新产品开发是担心陈总没时间,擅自做主了。至于考勤的问题,”刘禾咽了咽口水,瞟了柳胖胖一眼,说:“最初我们三个约定全体考勤,如果谁不能早到要提前一个小时打招呼,2月15日那天柳总迟到了半个小时,又没打招呼,我坚持考勤,最后和柳总吵了一架。”刘禾说这话,两眼平视,像在背书。
柳总脸上挂不住,脸红得像猪肝,直瞪着刘禾,眼里要冒出火来。
我一声叹息,刘陈黄联盟了,连细节都商量好了,难怪今天王律师不露面。会议像职业棋手收官子,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行着棋子,抢尽了每一个先手。
刘禾到底给柳胖留了面子:“后来,我发现考勤制度是应该在3月1日执行,当时就没有追究柳总的迟到,延迟到三月开始了。”
今天的会议是一张说明书,清清楚楚表明了对阵的形势。从董事来说,已经铁定是陈刘2:1对柳,在整个参会人员中陈刘黄王4:2对我们。倒陈已经成泡影,我非常清楚,我更清楚,陈盛的下一步肯定是倒柳。董事会三留一的初衷已经不知不觉地演变为三去一,而这两个一恰好都是柳胖胖。
从地狱到天堂需要很多年的修炼,从天堂坠落地狱只需要一天。不管柳胖胖怎么欺骗自己,他更清楚他的处境,他和我通了一个小时电话,和刘禾通了两个小时电话,和陈盛通了3个小时电话,目的只有一个:他愿意接受陈盛任总经理并领导他的现状,当然,他更不希望弹劾董事长。
萧萧安慰我,说我已经尽力帮了柳总,现在回北京吧,别再搅这趟浑水了,呆满一年就换个工作,大不了把那网络公司捡起来重新做,接着创业吧。我说我不会离开战场,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何况,我不帮他谁帮他。
夜里,我做了一个长梦。我开着车在一条长堤坝上飞驰,老是遇到江河阻路,左突右冲就是不能出围,我急了要柳胖胖拿绳子到对岸死命地拽,我则用力地推啊推。推着推着,我感到一阵恐慌,裤裆中一激灵又一激灵。
猛然醒过来,我一摸,真TMD遗精了。洗完澡才发现开会时间已经到了,连忙就近调了车就往三十公里外的公司赶。一路上就觉得那梦太邪,而最后又太不可思议,就像萧萧刚才发现我梦遗看我的表情一样。
这梦不是好兆头,一来车不行万事不顺,好在我到底还奔驰了好一大段,不过夜遗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了,特别像我这样有固定性伴的男人——书上说,与鬼神交有邪祟。
迟到了一个多小时,陈盛大为光火,第一次像教导主任一样冲着我一阵严肃指责,在勒令我书面深刻检讨后,又口头罚我董事会结束后补偿一餐中等规格的饭局。柳总倒是没说什么,一脸的木然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我的迟到导致上午只完成了陈盛的生产总监述职和总经理述职,柳胖胖一直在记笔记,仔细地寻找着每一个漏洞。刘禾、黄监事则悠闲地看报纸,王律师仍然没有出席。我想除了柳擎松,没有人再把董事会当成董事会了,全都当成一出戏:陈盛唱红脸,柳胖胖则是白脸,我是跑龙套的丑角,由于不够精彩,刘禾和黄监事是心不在焉的观众。
中午吃饭的时候,柳胖胖说我迟到得非常及时,他故意没给我来电话,甚至希望最好来个急病什么的,耽搁得越长越好。难怪陈盛认定是我们串通一起,故意拖延。柳总说下午要亲自发招,黄监事和刘禾肯定不会再充当马前卒了。他相信,只要能够在气势上彻底压倒陈盛,刘禾和黄监事就会重新倒向他。
除了我和柳总,大家的心情都不错。在单位食堂中,陈盛拖着我非要跟我打两局乒乓球,说让我12分,可以押200元一局,兴许能够把处罚的那顿饭赢回来。陈盛的乒乓球和羽毛球、网球一样,都要高我两个段位,以前让我15个都能让我不翻身。我明白陈盛在搞乒乓外交,最终的结果多半是一胜一负,如果我立即投诚、放弃立场,他多半还会手下留情让我赢400块钱去。我笑着说,要赌就让16分,300元一局。不阴不阳地回绝了陈总,顺便恭维了他高超的球技。刘禾起着哄说打打打,不打怎么知道不行,坚决买我的马。
陈盛爽快地说那就16分,300元。我接过刘禾塞给我的球拍,用眼角扫了扫柳胖胖,他一脸阴翳地看着我,再也装不出一丝笑容。
我叹口气,对陈盛说:“算了,这明摆着是送钱,你前几天让我12分都艰难了,你这是嗟来食,我不赢你的钱。”陈盛收敛了笑容,我的拒绝让他没有任何成就感,而且下不来台。我说:“这样吧,你让我12个,我量入而出,20块一局,大家为荣誉而战吧,就打一局。”
我弓身下腰,盯着陈总,猛吼:“陈总,开球!”
陈盛的正手提拉质量很高,反手大角度摆短也非常出色。我强力上旋靠着几个大力滚网勉强维持到20平。陈盛发了个反手侧下旋球过来,这球我回过去肯定是个陈盛最擅长强攻的半高球,我犹豫着是冒险反手提拉抢攻还是过度成半高球的刹那间,刘禾喊了一声:“擦网,重发。”
乒乓球桌前挤满了围观的行政管理人员,所有的人都看出来刘禾吹了个黑哨,所有的人都不做声,看着陈总重新拿起了球。
我放下球拍,借着揩汗迅速看了看柳胖胖,他的脸色难看得吓人,他显然感觉到他即将是一个孤家寡人。
陈盛把这球发出了界外,紧接着又把我发出的低平球一拍抽飞。围观的人发出惊叹,陈盛输了。
陈盛笑,刘禾笑,黄监事笑,我不能笑,我听到我的电话响。柳胖胖在电话中说,上楼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柳胖胖问我有没有机会让刘禾重新支持他。我说还有一点希望,就是今天下午再重新讨论他的小股东退出方案。柳胖胖说那绝对不行,太便宜了他。我苦笑,摇摇头。
我非常清楚刘禾对柳总从支持到反对的根源并不是那小股东退出方案,而是信任危机。早在第一次董事会时柳总对刘禾的600万盘子的计划就是先支持后反对,虽然最后让刘禾通过柳胖胖自己买车的欲望达到了最终目的,但已经埋下了失信的根子。此后,柳总又把刘禾排
除在销售体系之外,更是出尔反尔。这次的柳胖胖在小股东退出方案前后截然矛盾的态度让刘禾彻底失望,让自己本来抑制在内心深处的反感按捺不住地跳了出来,并最终不可遏止地倒向了陈盛。
我不知道柳总是否意识到这一点,我们任何的不妥协都仅仅是困兽犹斗而已。
柳胖胖已经失态,自欺欺人地把陈盛上午发言中的漏洞罗列了满满一页,他不愿意去思考接下来的议程。他犹自抱着幻想今天下午能把陈盛骂个狗血淋头。
下午开会前,我找刘禾沟通。我试探着问刘禾是否能再松动一下立场,比如在柳总重新支持他小股东退出方案的前提下。刘禾笑着说他会公正地表明立场的,他现在仍然没有决定最终会帮谁。最后,刘禾意味深长地说:“这是柳总的意见还是你的意见?我心里有数。”
会议继续的时候,陈盛、刘禾都很放松。陈盛关于柳总的质询一概认错,根本不分辩。除了柳总指责其应该承担收购厂房失败的全部责任时。陈盛动了情,说开标后一个人大哭了一场,从没有经历过那种挫败。刘禾一直偷偷看着报纸,听到这里干脆把报纸从桌下拿上来,专心地看着。陈盛立刻受到了暗示,表情恢复正常,冷冷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本来就不是董事会或工作会上规定完成的任务,只是他作为公司总经理在业余时间为公司谋取更多利益的一次尝试,既然谈不上工作任务,也就谈不上什么责任。
陈盛一下变得很老练,应对从容。他说:“如果你柳总真觉得这件事情要追究责任的话,我愿意承担主要责任。”
刘禾放下报纸附和,坚定地说:“我负其他的责任。”
柳胖胖没想到这个问题没让陈盛乱阵脚,反而把陈刘绑在了一块,顿时一怔,再也说不出话来。
按照董事会议程,我们进入确定以后的议题阶段。不到半个小时,我做出了以下记录:
陈盛议题:
八、 重新审议公司章程
讨论结果:同意并交股东大会讨论。
九、 改选董事长
讨论结果:同意作为议题
十、 解聘柳擎松销售总监职务
讨论结果:同意作为议题
刘禾议题:
对于后期加入的小股东的保护问题:
无论公司要转让股份、严格意义上的总经理负责制、相对大股东的退出、或公司解散分离都要执行:
4、 保证后期加入的小股东的真实投入资金不变;
5、 根据财务中报(三分之二以上的股东签字)享受相应的收益或承担相应的亏损;
6、 根据评估(三分之二以上的股东签字)半年来无形资产的增加或减少情况,享受相应的收益或承担相应的亏损。
注:如果公司解散或分离、就没有无形资产。
讨论结果:同意作为议题
柳擎松议题:
1、讨论上半年公司总体经营情况,分析原因,追究责任,并下结论
讨论结果:同意作为议题
2、 论解聘总经理
讨论结果:同意作为议题
3、总经理以利润承包的方式经营嘉熙公司
以净资产为基准,以2004-12-31为期,以2004-12-31日的净资产总额作为依据,由竞标人采取公开竞标的方式,不限次数,以到期净资产高着取得公司的经营权,高于净资产总额的部分,以现金的形式由总经理全部或部分获取,低于到期净资产的差额由总经理个人以现金形式补足,总经理以等值股份作为担保。计价方式不变,核算方式不变。
讨论结果:不同意作为议题
4、股份转让 某位大股东向公司全体股东转让自己所持有的公司股份,转让依据 以财务报告的净资产×125%转化为现金向转让人分批支付,分5次支付,每次20%,期限为2004-12-31日前。
讨论结果:不同意作为议题
陈盛、刘禾在议题的选择上完全一致,一齐举手,一并放下。柳胖胖已经完全沦为了同仇敌忾的对象。
关于柳总的第三、四条议题,陈盛认为第三条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第四条涉及到修改公司章程并更换股东,必须要在今天重新选举董事长聘任总经理之后再讨论。
柳胖胖申请休会半小时,说实在太累,身体支持不了。
会议开到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悬念。陈盛和刘禾全面联手将正式弹劾柳擎松的董事长,陈盛任董事长兼总经理,刘禾仍然控制财权并接替柳总的销售总监。
刘禾中午已经给我通气,要我在董事会后立即回北京继续全面主持北方大区的销售工作,除了柳总外,不会动任何一人,甚至包括柳胖胖的叔叔——小股东滕建。
柳胖胖一个人关房间中打电话,把我也避开。陈盛不停地看表,终于不耐烦地派人去催、再催、再三催。刘禾仍然不动声色地看着报纸,一副与事无关的样子。黄监事则和王律师小声地交换着什么。王律师,不知什么时候已如鬼祟般到了会场。
这是柳胖胖的刑场。我不知道我将何去何从,但我清楚一点:尽管我对董事会有过在公司做满三年以上的承诺,我仍然会随柳胖胖离去而离去——我承诺的嘉熙公司是冲着柳胖胖的,尽管他有如此多的小毛病。
在陈盛的亲自催促下,柳总终于走进了会议室,一脸煞白。他没理会陈盛指着表的冷嘲热讽,拨弄着他的Zippo,最终没有点烟。
他翕动着嘴,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今天这会开不下去了,我头疼得厉害,我坚持不下去了。”
陈盛迅速换了脸色,和颜悦色地说:“老柳,再坚持十来分钟,我们马上就完了。”
柳胖胖艰难地摇摇头,气若游丝地说:“今天真不行了,我难受得不得了。”他是真的难受,所有人都能看到柳总的每个动作都在发抖。
陈盛小声和刘禾、王律师私下交换意见后,正色说到:“柳总,所有的制度到你这里都要转弯,既然你今天病了,我们同意把会议推到明天,但是明天必须结束。”陈总顿了顿,俨然已经是董事长主持人,有些强硬地说:“你再坚持五分钟,我们把明天的规矩定死。”
在陈盛的主持下,很快形成了议程:
时间:2003年7月21日上午9:30分开始,17:30以前结束。
所有董事和监事须本人出席,本人不能亲自到场的需书面授权,缺席者视为弃权。
议题:
一、讨论上半年总体经营情况,分析原因,追究责任,并下结论。
二、 讨论解聘销售总监、讨论解聘总经理、讨论罢免董事长
三、 刘禾方案
四、 讨论修改章程方案
21日17:30以前对所有议题做出全部决议并闭会,并打印决议会签。
柳胖胖摆摆手,不愿意多说什么,签了字,一个人到房间去了。散会的时候,陈盛留下来单独和我摆谈,要我做柳总的工作,顺利地完成工作交接,并且保证我一切维持现状甚至可以再往上提一级。我唯唯诺诺,三两句应付过去。我知道,柳总肯定在等我。
不出我所料,柳胖胖在装病。他说当时真有天塌下来的感觉,一切全完了,现在能拖延一天 算一天。
柳胖胖痛骂了刘禾的无耻叛变,历数了刘禾在生活中工作中的种种劣迹,终于觉得心里好受一点,有些绝望地问我还有没有转机。
我看了他半天,拿过他的Zippo,点了烟,让烟雾伴着我的话一起从嘴里飘出来:“你可以考虑和陈盛合作,把刘禾赶出去。”
换一种思路考虑,这是遇到难题又不能躲避的唯一方法。柳胖胖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一丝光明,连声催问。
我给他分析,陈盛现在坐大了,目的无非是要董事长的虚名,不过基本出发点是不被你下掉总经理;如果你能给陈盛书面承诺,让陈盛相信他不下掉你也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不会轻易对你下手的;此外,把责任完全推到刘禾头上,把当时刘禾鼓动你倒陈的每一个细节都详述给陈盛,让他相信你们完美的二人组合完全是因为刘禾的进入而导致的。
柳胖胖觉得可行,但说服陈盛有困难。
我说其一,陈盛和你共事多年,你们有配合、有感情基础,这是刘禾无法比拟的;其二,你需要把陈盛请到你家中,让他感觉到你的家和他的家一样是那么熟悉,让他沉醉到回忆中。我最后说:“柳总,这恐怕是你唯一的机会了,如果你能让他在你家呆一个小时你就成功了一半,如果你能让自己哭出来,你就又成功了一半,如果你能再让他热泪盈眶,你就复活了。”
柳总坚持让我陪他一块在家中等。我说这样会让效果打折,你们需要二人世界。柳胖胖说,你现在不在我身边,我就心里发虚。
陈盛从接到柳总电话到赶过来,用了一个多小时。我分析很可能几个人都在黄监事家里开小会。这时间太长,这让刘禾有足够的时间判断柳胖胖单独邀约的动机,并做好应对准备。我心里没底,总觉得凶多吉少。
柳胖胖很卖力,大段大段地忆苦思甜,说起刘禾来咬牙切齿。陈总完全没有想到柳总把刘禾形容得如此阴险毒辣。陈盛大口地抽着烟,眯着眼,静静地听着。我坐在旁边的摇椅上,晃荡着,仔细地听着柳胖胖的每一句话,间或补充几个字。
柳胖胖的声音越来越小,语速越来越慢。我瞟了他一眼,看他是不是马上就要流出眼泪来。就像韩国队踢日本队从来不需要动员一样,柳总说起创业的艰难肯定是能真感情的。我看着他一点一点进入角色,心里暗自高兴,马上就要落泪了。我相信柳总记得我说过的话——如果你能让自己哭出来,你就又成功了一半。
柳胖胖是个情绪化的人,他没能哭出来,他的话题不知不觉转入到对刘禾的深刻揭露中。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此刻,他最憎恨的就是刘禾的两面三刀,他手抖起来,脸上的肉皮抖起来,他发着狠,眼镜后来露出仇恨的光芒。
我看到陈盛的坐姿慢慢变成靠姿。我知道,柳总的话白讲了。
我是个优秀的谈手,柳总也是。我依靠的是不断的形势判断和节奏把握;柳总依靠的是有连续的煽动性轰炸。我更注意我的谈话对象的感受,从每一个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中观察我的语言效果,不停地变换主题、把握整体的导向;柳总相信力量和气势是谈话中的要点,他通常居高临下地俯冲,让谈话对象喘不过气来,随着他的节拍而思考。我们各有所长,但这一次,柳总的技巧没用。
陈盛不是代理商,陈盛不是下属,陈盛甚至也不是合作伙伴。陈盛是柳胖胖的救世主,对救世主的谈话当然不能表现出自信,柳胖胖的谈判已经形成风格,他没办法把自己当成在陈盛面前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他想都没想过。
送陈盛离开之后,柳胖胖很高兴,他肯定他已经说服陈盛,至少动摇了陈刘联盟。我摇摇头,说:“陈盛没动感情,他一直很冷静,你没有说服他。”
柳总说:“我和陈盛10来年了,我知道我已经说服他了,这个人多疑,什么人都怀疑。”
我不屑:“你说不说刘禾的坏话,陈盛也一样怀疑刘禾。你让他感觉到你不念旧情,你让人不可信任。”
柳总回想每一处细节,不知道是哪里出了毛病。
我提醒柳总,刚才说到刘禾关于小股东退出方案的时候,你只顾说明刘禾的狡诈,你却忽视了你一个小时就改变了立场,仅仅是不为了让他多占一点小便宜。为此,你还一反常态地给他拱手作辑说:“陈哥,谢了。”
我给柳总下了结论,就是这样一句突兀的话让陈盛意识到你很做作,提醒他冷静分析你的动机,你没能让他从刘禾观点的24小时糊涂期当中醒过来,你所有的话都成了印证刘禾观点的论据。我说:“柳总,别抱任何希望,再想其他方法吧。”
柳总被我劈头盖脸地一阵评述乱了方寸,脸难看得像一堆死肉,失神地瘫坐在沙发上。他长叹了一口气,鼻翼翕动了几下,再也忍不住,1.8米的汉子落下泪来。
看到柳胖胖积压了3天来的怨气终于憋不住哭出声来,我很难过,眼中划过那披星戴月在高速上奔驰的场景、那赤膊上阵在6月的阳光下装卸货的场景、那强忍着疲惫和睡意全力劝说黄监事的场景、在京沈高速出了车祸凹进三分之一车头还跑到130码只为能多节约一天住宿费的场景、穿梭于北京河北非典疫区冒着非典危险还同时冷落了萧萧的场景…….
我鼻子一酸,扭过头去,也要潸然泪下。我绝不能影响他的情绪,我很清醒,我笑着说:“柳总,你怎么知道就输定了,拿出你的气势来,别失了格!”
格,是一种气势,一种标准。老坏蛋去年给我说明什么是格的时候,费了不少口舌。老坏蛋说,什么是男人的格:要哭,就哭个惊天动地,要笑,就笑个斗转星移。老坏蛋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一下把我镇住了。我没想到这个地痞流氓出身的老家伙能说出这么有气度的话来。老坏蛋说,他哪说得出这样的豪言壮语,这是六爷说的。六爷是龙林的主儿。
能不能找六爷帮帮忙?这个念头从脑子里闪过。我没见过他,老坏蛋和龙林都给我说这
是个非常义气的大操哥。我隐隐觉得,这事也许要求到他名下了。
我给龙林去了电话,龙林说上月废了一个家伙,现在在海南黄(避难),几天后风头过了回成都给我引见。我挂了电话,有些失望,觉得远水不解近渴。
几分钟后,龙林又打了电话说,如果是私事,他还有一个朋友,是个独行的职业打手。龙林给我电话号码,说那是过命的交情,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打他的电话。我说老子又不想杀人,你给我找打手干什么。龙林说,你别给我装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娃要找我肯定是大事,那个电话号码你收好,当你的护身符吧。
旁观者清,我真的出大事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病急乱投医,我的确很乱。我不怕陈盛,我怕柳胖胖接受不了失败,直觉会让王律师他们干出点什么。下棋看五步,未雨绸缪总是好事。
2003年7月21日,公司董事会的最后一天,柳擎松的判决日。我不能再迟到,成都经理一早就把车开到大院门口等着我。
上三环,车速八十,再有二十分钟就到公司。成都经理说我晚上没睡好,变相打听着董事会的内幕消息。我支吾着搪塞过去,希望老天发生奇迹。
柳胖胖打来电话,问我迟到没。我笑,早在路上了,你还催我去旁观你五马分尸?
柳总很高兴,说你现在下三环,让成都经理把你送到草金路老厂的路口,5分钟后我在那里等你。我问怎么了。柳胖胖笑,今天的会我们换地方了,你赶紧过来。
我们到路口的时候,亮银色的奥迪已经静静躺在那了,柳胖胖在车里激昂地打着电话,手舞足蹈。我站在车外和成都经理聊着天气,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直到柳总打完电话,摁下车窗示意我上车。
柳胖胖对成都经理说,“你现在回公司去给陈总刘总说,是我命令你停车,把江总监截了下来。”柳胖胖摆摆手,又补了一句,“你去吧,是我命令你的,跟你无关,就这样说。”
我问:“柳总今天是当逃兵了,不去开董事会了?没有你他们一样能开。”
柳总把车绕上三环,很是高兴,咧嘴就笑:“他们开,我也开,我把公司证照全拿出来了,还有印鉴,他们开个屁。”随手从座椅下掏出手包来,“你自己看,齐不齐。”柳胖胖很是得意,摇头晃脑地唱起歌来,“I~msorry,不是我故意要伤害你……”
我一样样翻看着柳总的战利品:营业执照正副本、法人代表证、税务登记证、专利证书、外贸许可证、质检报告原件还有公章、合同专用章。柳胖胖说昨天我走后,他越想越着急,忽然想到这一招,计划今天一早就来拿。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结果凌晨三点按捺不住,开了车直奔公司,今天一早,来一个人就打条借一份。
柳胖胖说这叫急中生智,他掐算着陈盛快到了,只有最后一个法人印鉴来不及借了,又顺手拿了一本公司的便签。柳总说,那真是虎口脱险,他下楼的时候正好撞到陈总上楼,陈总红光满面地哪里料到东西都在他怀里。柳总出了一身汗,说怪不得叫盗汗,原来真是一瞬间就能出汗。
我没想到高尚的柳总使出了这盘外招,一时间不知道说啥,目瞪口呆地看着路。估计此时的陈盛、刘禾也刚发现柳胖胖携章潜逃,多半也和我一样目瞪口呆。
柳胖胖辩解,这不是携章潜逃,这是驾机起义。
漫无目的在三环上飙了10来分钟,我们都不知道去哪。几年了,习惯了睁眼就起床、起床就出门、出门就上班,实在不知道早9点我们能去什么地方。望着成都锦绣般漂亮的三环路,蓦然想起了刚竣工时晚报上那个政协代表的誉词:人在车中坐,车在花中行。
“起义将领”柳胖胖说,去看看我的新房吧,交房半年了还没装修。
在柳总的清水新房里,终于接到了陈总迟到的电话。陈总很客气地询问我在哪里,而又避重就轻地明知故问迟到原因。他装腔作势地要求我20分钟内赶到公司继续董事会,做出最后决议。不过,最后还是表明了他的真实目的,请柳总带着东西一块回去,什么事都好商量。
柳胖胖四处看着新房,他很满意这处新买的跃式居所,就像他完全满意他的奥迪A6。他微笑着说:“陈盛想诓我,我让他们去开董事会,让他们去做决议。”
看了半天新房,实在无聊。柳胖胖问有什么地方可去。我说你还可以看我的新房,也没装。
车到曼哈顿大楼,柳胖胖究竟还是对不关己的物事没兴趣,去了一旁的会所茶房。
我和柳总面对面坐了下来,并排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不像喝茶聊天,也不像商务谈判,是两个在茶房办公的职业经理,在温馨翠绿幽雅中,不伦不类显得有些突兀,更像两个傻子无语发呆。
我调出董事会记录,细细看了一遍。抬头问柳总:“你怎么收场呢?”
柳胖胖低着头,不停地发着短信,说:“我不管,我给所有的代理商发短信,要他们只认加盖公章的公司文件。”
我说:“你想达到什么目的。”
柳总说:“我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说:“现在他们已经是绑在一起的蚂蚱了,生也一起生,死也一起死,翻盘的难度恐怕更大了。”
柳总眼珠子一转:“我等着刘禾这个坏蛋来找我谈,我觉得我太英明了,我不拿公章就是案板上的肉只看他们下几刀了,现在主动权一家一半。”
柳胖胖的短信开始得到反馈。我们两个的两部全球通两部小灵通此起彼伏,应接不暇。我们忙着解释公司并未出现大的问题,不会影响供货,不会影响渠道,不会影响下半年的推广计划,只是在高层有一点不和谐的声音,为避免混乱,请认真查看公司来往文件中是否加盖公章。
上海经理打来电话悄悄问我,风怎么吹。我大略讲了情况,反问他的立场。上海经理本
来是自带车应聘的业务员,勤奋敬业,一步步做到了主管、成都经理,去年柳总又把上海公司交给他,成了一方诸侯。从派系上说,上海经理绝对是柳总的人。果然,上海经理毫不迟疑地给我表示,肯定只听从柳总领导。我沉思片刻,告诉他书面发个传真回总公司,写明:鉴于公司高层分歧,本着对上海公司资产负责,上海公司只接受全体董事一致签名并加盖公章的书面指令,此外,上海公司不执行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的任何命令。我对上海经理说:“你现在必须保存实力,别回成都,就地留守不要出差,确保上海公司只绝对服从你的调遣。”我的意图很明确,不让他夹在几个老总之间为难,名正言顺地拒绝陈盛的接管。我很清楚,这是我们的一个根据地,决不能让对方给掏了,同时也给上海经理留有应对变数的余地。
北京经理也给我打来电话,和众多代理商一样,看不清形势。北京经理已经知道高层对他并不满意,他需要在这个时候正确站队,保住他的位置。我叹口气,这小子应付复杂局面的能力不够。在这样的混乱局面中,哪一方都不可能先斩诸侯,只要态度不明朗就肯定成为争夺的对象,位置自然稳固。北京经理没明说,但我知道他是在打听谁的胜面更大就倒向谁方。在他的立场上无可厚非,我有些失望,柳总白白顶住压力扶他保他一场。我不动声色地让他给上海经理去个电话,上海怎么做你北京就怎么做。
北京经理唯唯诺诺挂了电话。我回头跟柳总说恐怕他靠不住,想个办法稳住他,否则将成为我们的短板。
柳胖胖老爹从甘肃打来了电话,说柳总不明智,不该从公司跑出来,丢了主战场,形势会越来越被动。
柳胖胖问我是否回去。我说我可以回去,你敢吗?他们就等着我回去出董事会决议下你的课,你是否回去我悉听尊便。
不过,我是否回去做决议已经不重要。下午传来了消息,他们已经继续董事会,并由王律师法律公证有效做出了罢免柳擎松董事长的决议,选举陈盛为董事长并聘请陈盛继续担任公司总经理。
一切在预料之中,陈盛代表公司打来电话勒令柳胖胖交还所有证照。最令人难堪的局面终于出现,柳胖胖没想到陈盛这么快就彻底撕破了脸。陈盛说如不交还,第二天给所有代理商发传真曝光柳胖胖的卑劣行径。柳总青筋暴绽,像初上市的苦瓜,冲着电话厉声吼道:“你敢发,你发我也发。”
我给刘禾去了电话,要他无论如何稳住陈盛,别让矛盾激化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刘禾闷了半天,让我多劝劝柳总接受现实,他会阻止陈盛发传真的。我们最后约定,在这非常时期,保留我俩的对话窗口,有事多沟通。
打完电话,我发现柳总很乱,一大堆事情让他无法理清头绪。他面色焦黄,拟着给代理商的传真稿,又一次次地揉成一团扔在地上。陈盛的电话对他刺激很强烈,他无法接受已经失去对公司控制的事实,更无法接受陈盛能骑在他脖子上吆五喝六。我说,你别写了,我找个律师来帮你分析形势。
律师是萧萧漂亮小姨的丈夫,李星星。李星星去人大读经济法研究生之前在工商局工作,与擅长实战的王律师不同,他是学院派,接过的案子不多却多是缠夹不清的高难度案子,经常见诸电视报纸。关键是亲戚,靠得住。这样的时候,我们尤其需要一个了解王律师动向的同业。
李律师沉默寡言,稳如泰山。比起王律师闪着贼光的眼睛,他的眼睛更深邃,让人捉摸不透。听完柳胖胖语无伦次地讲解和我凌乱的补充后,李律师说这个案子在法院败诉的可能性很大,几乎没有挽回的余地,顶多可以拖几个月。陈盛、刘禾那边手续完备,董事会决议完全有效,不过没公章是没办法做法人代表变更的,没有柳胖胖的签字也是不行的。
李律师最后说,公章可以有条件的还给他们,但是不要在任何文本上轻易签字。此外,李律师强调,别动账户上的钱,不管是银行账号,还是记在个人名义下的公司临时周转储蓄帐号,一分钱都不能动,动了就是挪用。
柳胖胖问现在怎么办,如何拖住对方。
李律师说先到公司开户银行去办理必须法人本人持身份证和公章才能变更印鉴,这样可以变相冻结账户,断了对方的粮草;然后到工商局把最早的公司章程调出来,找找有没有依据,至少你现在还是法人代表,尽量拖延对方到工商局进行法人代表变更。李律师说,唯一胜利的希望就是那章程还是以前的老章程,你还是刘禾进入公司只前的董事长持有51%的股份,如果是这样,你可以隐藏所有后来的董事会记录,不承认他的股东身份,再把他的投资款转为借款。这样,你们所有的董事会决议都是无效的。
柳总在慌乱中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记在笔记本上,说马上就办。
时间已经5点,去银行和工商局都来不及了。柳总和我去买了打印机之后分头离开,说好第二天上午他去银行和工商局亲自办理手续,我则回公司探探情况,稳住陈盛和刘禾。我不担心陈盛,我估计他想不到这一步。但刘禾就完全不同,我记得刘禾曾经悄悄安排人将所有证照都集中在财务室的保险柜当中,只是由于嘉熙公司历来的董事会都旷日持久恐怕要多耽搁几天正常工作,才没有及时执行。他肯定能想到李律师这一步,希望他目前对陈盛的独霸大权心怀不满,还没留意到这个环节。
此外,我更担心是黄监事,这个女人专擅财务很可能会考虑到这个细节。她更清楚凭他们几个人根本无法阻止柳总去变更印鉴和调公司章程。如果她正好考虑到这个问题,又在今天把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告诉给陈刘王3人,那么……
我不敢想下去,我只记得上次李星星在皇城老妈对我说王律师什么都敢做。
回到家老是坐立不安。我给柳总去了电话,让他明天最好叫出租车去办事,那奥迪太打眼。柳总说应该没问题吧,言语中也些恐慌,问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消息。我说现在应该不会,你自己小心一点,顺便安排下面的人把我的车从销售上调出来,这两天肯定要频繁用车。
柳胖胖猜到了我的担忧,问对方动武的可能性有多大。我想了想说,现在应该不会,毕
竟你们都还是10多年的朋友,刘禾不是个冲动的人,这几天应该是个谈判期,不过你还是小心为妙。我想,我没估计错的话,应该是陈盛唱白脸,刘禾唱红脸。刘禾,应该主动来找我们了。
到了10点,刘禾还没打电话过来。我又给柳胖胖去了电话,问刘禾有没有打电话过来。柳胖胖小声说没和刘禾通过电话,现在正和一个道上的朋友在茶馆喝茶,让我过去一块分析分析。我说不去了,你自己注意分寸就好。
挂了电话我躺在沙发上发神。萧萧沏了杯茶递给我。我品了口,感觉不对,一看是蒙顶山极品黄芽。我有些诧异,问:“怎么了,泡这么好的茶。”
萧萧说:“你今天情绪不对,是不是董事会又有麻烦了。”萧萧楚楚地望着我,让我一丝怜悯由心而过。
我叹了口气,“萧萧,如果我现在失业了没钱供房怎么办?”
萧萧说:“没关系啊,你要没工作了我可以去上班,要不然我们就把新房子租出去,我们又不是没房子住,我不愿意你现在这么累,我看着你心疼。”说着拥着我坐下。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这董事会我又周期性地冷落了她。30岁男人的精力像个高压锅,看起来能量足足,其实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工作上一忙,对床第之欢就打不起一点精神,上了床不是睁着眼睛想事情,就是呼呼大睡。我实在没精神去想那事。
不过,前几日和电台小妹则是勃勃生机,虽然最终没有入港,但一想到电台小妹的露背装我就每每冲动。我不敢看萧萧,我不知道我那日对电台小妹的行为终止是做了个柳下惠还是个自欺欺人的老流氓。我叹了口气,点了支烟掩饰我的不安,我发现我的手有点抖,唯恐萧萧看出什么破绽来。
隐约中,我觉得有些对不起萧萧。又说不上是什么事,我确定不是热裤,这丫头只是偶尔在QQ上还能碰上聊两句,根本没有接触,不知道这女孩子还有没有那男人打,但愿他们早已分手;我也确定不是电台小妹,尽管那天我们从法律上已经可以算姘居了,但我最终没有进入,对此我还很自豪,我觉得我挺对得起萧萧的,虽然也有点发虚;我还确定不是北方巡回多个城市时在各洗浴中心那些形形色色的按摩女郎们,记得在沈阳洗盐浴加推油那就穿着几片布的小波霸对着我兄弟又是牛奶又是什么精油地拨弄了半天也没让我兴致勃发而破口大骂。
但是,我总觉得我对不起萧萧。事实上,我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像两个互相抵舔伤口的两只小猫,只有那分不清你我的亲情,却找不到两两相悦的爱情。10年前性爱是恋爱的目的,尽管内心知道是反叛和不道德的,10年后性爱是恋爱的有力证据,所有人都认为天经地义时,却如飘忽的云,再也拿捏不住。
我推说太累,径直上了床沉沉睡去。
武宫正树意味着宇宙流,天马行空志存高远,行棋多作势。藤泽秀行意味着实地,一分一锄圈边固角,落子重实利。有鉴于此,二人相遇多名局。1974年,宇宙流大战老地主,第33手点天元,后人点评乃缠绕攻击的典范,令对手顾此失彼虽名家不免落荒而败。
我把车开到公司大门,门卫很是讶异,慌忙拨了内线请示陈盛,这才放我进去。
上办公楼的时候,之前,我注意到陈盛刘禾的车都在,没看到王律师的车也没有公司以外的车。工厂里没多少人,气氛很诡异,偶尔有两个同事对面经过,张了嘴最终没敢跟我打招呼,眼神中有热情有恐慌。我很想先去销售部先打个招呼,不过还是径直走进陈盛的办公室。
陈盛看到我,忙不迭给我倒水,像应付一个客人。与我想象中不同,办公室没有别人,这让我疑心刘禾上哪去了。昨天晚上刘禾一直没给我电话,让我想不出昨天晚上他在干什么,我可以肯定他不会有心情和女朋友HAPPY,是不是在开小会。如果昨天晚上商量出什么结果,刘禾上午应该在公司外找关系,如果昨天晚上他们没有在一起,那么上午不商量又干什么呢?正常办公,粉饰太平?
我飞快扫视了班台和茶几,并没有留下其他人来过的痕迹,这刘禾是让我越来越猜不透了。
陈盛脸上堆满了笑容,如同没发生过任何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我心中一阵厌恶不知道谁作秀又给谁看。陈盛友好地要了我的烟,又要了火,轻轻点上。
我笑:“陈总这段时间又开始抽烟了?压力大吧。”
陈总笑得更灿烂:“我抽不抽你们都熏我,反正是个熏,我自己熏。”
我揶揄陈总,话中有话:“还是不戒烟的好,抽烟给人安全感,让人觉得这家伙连烟都戒不了,不够坚韧,小毛病肯定多,做朋友安全,做对手更安全。”
陈总戒烟好几年了,只是遇到董事会才抽几支,听到我的话,他有些尴尬,夹在指间的烟不知道是抽还是不抽。
陈总辩解道:“我不是主动戒烟,我是抽烟难受,肺疼,医生不让抽了,我哪有那么强的定力,刘总才是不抽。”
陈盛自动对号入座,被我不着痕迹地控制了谈话节奏,显然是没想好如何跟我谈话,我心里有了几分底,估计他们根本没想到此刻的柳胖胖正在银行变更印鉴。我暗自高兴,索性由得一阵天马行空地乱吹,白白耗费时间。
刘禾推门进来,看到我,微微一怔,说:“过来了?你们谈你们谈,我呆会再过来。”这老鲨鱼又在做戏,嘴里客套着,脚却是停在门口不进也不出。
我说:“没说什么事,刘总来得正好,一块聊聊吧。”
陈盛蹩蹩眉,意识到刚才纯属吹牛,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对刘禾说:“刘总,我和说点事,你回避几分钟。”像主子在发话。
刘禾应声退了出去,屁颠屁颠的满不在乎。
陈盛就说了两件事,一是亲口核实昨天是柳胖胖在我来开会途中半道截杀了我,二是拜托我不论用何种手段把证照印鉴带回公司。
陈盛破天荒地把我一步一步送下了楼直到我上车,一路上他拍着我的肩膀,和颜悦色地给我分析形势,暗示我可以出任包括副总经理的所有位置,只希望我能把那些东西带回公司。陈盛很庄重地给我作揖,长叹着:“拜托!拜托!!”像托孤的刘备。
我发动引擎,听到陈总意味深长地说:“这两天你就休息一下,不用上班,把那件事情尽量办好。”
我注意到柳总的几个旧部狐疑的眼光一闪而过,像坟场中的流火,震慑人心的寒。
柳胖胖顺利地办完了银行和工商局的事情,在家里等着我吃午饭。柳总说一切都很顺利,章程还是老的,他有51%的控股权,陈盛他们做出来的决议无效。我说有效无效不是你说了算,问问律师吧。
刚吃过饭,没来得及给李律师去电话,公司的销售内勤偷偷打来电话,说传真已经发了。柳胖胖面色凝重地告诉我,所有的代理商收到了传真,清楚说明陈盛当选公司董事长。
我说:“这没什么啊,陈盛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柳胖胖突然哈哈大笑,“还有,我们被他们开除了。”
我一点不觉得好笑,怀疑听错了,“你说清楚,谁被开除了。”
柳胖胖说:“代理商马上把传真转过来,你自己看。”
沈阳代理商发来了传真,我一把撕了下来,传真上明明白白写着原销售总监柳擎松与原北方大区总监已经被公司除名,由刘禾和白武胜接替,传真下部还明明白白盖了个公章。
我大惑不解,问柳总:“怎么他们还有公章?怎么会让白武胜接北方大区?他不是你十多年的朋友吗?”
柳胖胖忙不迭地接着电话,我的电话也潮水般地响起来。陈盛发出的传真激起了千层浪,把我和柳胖胖忙个不停,上卫生间都得同时进行,此外还至少收到了十来个短信。我有些后悔我们的渠道工作做得太好了,总代理商就有近六十个别说大大小小的二三级分销商了。
电话汹涌,直到吃晚饭时才稍有平息。坐上饭桌,我才发现滕厂长和萧萧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柳总家了。
我们边吃饭边讨论边接电话,吃完饭总算了解了大概情况:
陈盛找到了五六页以前加盖公章的空白便签,马上就发了传真出去;此外白武胜今天一早从上海赶了回来已经投靠到陈盛刘禾一边;下午王律师到当地派出所报案说公章遗失,由于没有营业执照只好通关系补刻公章,两天后取货;下午召开了全公司大会,正式宣布开除了柳擎松、滕厂长和我,并组建了护厂队宣誓绝对效忠陈盛,保证让我们三个不能进厂;销售内勤米小姐中午给柳总打电话报消息的时候被黄监事发现,勒令离职。
斗争是残酷的,董事会之争比我预想的更加激烈,也更加迅速。这个时候尤其需要冷静。柳胖胖当机立断也发传真回应,要开除陈盛和刘禾。我和滕厂长坚决反对,我们认为矛头只能明确指向陈盛,保留刘禾作为一个变数。
我旁敲侧击地提醒柳胖胖让把夫人和两个小孩子送到新疆丈母娘那里去。柳总沉吟片刻,摇摇头说:“陈盛不是那样的人,我了解他。”
我说:“你能不能排除王律师找人到你这里来抢公章和证照。”
柳胖胖脸有些发白,一言不发,转过头打电话订了两张机票。
是一个不眠夜,在柳总家商量到凌晨,我才和萧萧回家。
萧萧说下午在家突然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几个刚刚从一个黑塔上逃出来,安逸地在河边吃着东西聊天。
我追问,“吃了些啥?是荤的还是素的?”我当然记得梦解之中有这么一句:食荤者吉
食素者凶。
我立起耳朵,生怕萧萧说是她最爱吃的什么茄子、白菜之类的,有所思有所梦啊。
萧萧说:“好象就吃的是冷淡杯,荤素都有还有酒。我只记得我们刚刚逃出来,回头一看那高塔上的天已经黑了。”
我毛骨悚然,辩不清吉凶,心中莫名地害怕。
萧萧说:“我担心你出事,你的电话打不通,我估计你就在柳总家里就赶过来了。”
我苦笑着说:“萧萧,我被开除了,没钱供房了。”
萧萧柔声安慰我:“那些东西都不重要,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又没钱财又没人材,我妈妈都嫌你矮,还是个眼镜。”萧萧回想起我俩刚同居半夜睡得正香,被她老妈半夜开门撞个正着的尴尬场景,一脸的幸福。
萧萧说:“瓜瓜,我只要感情好,你说萧萧最好养,用土豆白菜就可以养活我了的嘛。”
我有些感动,脸上还是绷着:“但是没想到你还是个水果娃娃,你吃水果比其他女娃娃天天吃肯德基还贵。”
萧萧撒嗲:“呜呜呜,你嫌弃我了,你不爱我了,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萧萧比划着捶胸顿足,此时让我感觉到无比幸福,和董事会的明争暗斗巧取豪夺相比,爱情和亲情弥足珍贵,像是拨片配上了民谣吉他,时时让我心花怒放,时时又让我沉醉于宁静之中,如同望江楼下的府南河水徐徐涌淌,没有一丝暗流。
萧萧慢慢在我怀中沉睡,微微的鼾声表述着她同样的疲惫,和着发动机的低鸣,像是和弦中的小夜曲。我舍不得换挡加速,唯恐一点点的声音惊醒了她的好梦,更不愿意快点到家,匆匆打断这脉脉的温情。
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是个短信,我心中咒骂着腾出手打开,只是四个字“我很想你”,是电台小妹发过来的。我一把删了信息,扔在驾驶台上,又拿起来,干脆关机。
我回头看了看,萧萧仍然睡着,动也不动,我放下心来,轻轻出了口气。
与陈盛、刘禾的斗争迅速进入到白热化阶段,对峙的局面已经从内部矛盾一夜之间正式转化为敌我矛盾。陈盛已经完全控制了成都总公司,停止仍然向原账户打款的代理商供货,同时又把所有忠于柳总的管理人员悉数清洗出公司,只剩下一个请假在外的策划部经理。
鉴于这种形势,我们需要牢牢控制北京、上海两个分公司,而与总公司一样拥有生产基地和发货权的北京公司尤为重要。我和滕厂长在北京的这半年中,北京公司基本确立了柳系
的立场,但是北京经理所表现出的摇摆不定和即将全面撤离北京的整条生产线成为了我们的心腹大患。
柳胖胖当机立断,安排滕厂长带一个助手马上飞过去,接管北京公司,停止撤离恢复生产,从事实上把嘉熙公司分离为北京嘉熙和四川嘉熙两个独立的公司,创造出谈判的有力筹码。柳胖胖说如果北京经理不能效忠就马上开除。
至于上海公司,本身就控制在我们手里,只要不断货,陈盛就没有任何办法。
而柳胖胖的夫人和小孩都已经转移到新疆,我们已经听到一些风声,对方接触了几个打手,不排除强抢公章和证照的可能性。为此,柳总也找了一个有此背景的朋友,保证在6个小时内从内江调几个帮手过来。
我当然不会去接触柳总的那个所谓上山10来年的朋友。老坏蛋早就教过我,这种事情少沾,最怕到时候血溅在自己身上,摆脱不了干系。
我劝说柳胖胖别去和黑道上的人搅在一起,那是个无底洞。别人肯帮你,只是冲着你的钱,你要下轮胎(断腿),他肯定给你搞个半残废,然后无休止地找你要钱怎么办。我竭力阻止他们进一步联系,一方面是早和刘禾有约定不率先动黑,另一方面我担心柳总病急乱投医,惹上更多的麻烦,柳总太冲动了,我得看着他。
滕厂长打来电话,说北京已经搞定,北京经理很配合,顺利地交出了公章和几个帐号的密码,工人也暂时按兵不动,最多三天就可以恢复生产,大库房当中还有800多只桶,可以随时发货。
北京拿下来了,我和柳总大出了口气。局势终于朝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了,控制了北京、上海两个公司,并冻结了公司帐户上一百多万的流动资金,陈盛手头只有几十万,他们顶多维持两个结算日,也就是说不到一个星期,供应商都会把陈盛逼疯。现在不是我们要找他们谈判,是他们要找我们谈判了。
不过,对方恼羞成怒出盘外招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我盘算了半天,陈盛吃了这个哑巴亏断然不可能忍气吞声,把主导权拱手送给柳胖胖。
柳胖胖也意识到这一点,同意把他的奥迪交给我开到军区大院去。一是为了车安全,二是不暴露他的行踪。
我没把车直接开到军区,而是径直开到了沙河边,半小时前我约定那个打手在沙河边的露天茶馆憩园见面。
憩园的人很杂,满是遛鸟的、打麻将的、下围棋的和摆着大字挂在竹靠椅上吹牛摆条啖茶的闲人,偶尔还有一两桌学生和正经八百谈生意的商人。我买了一份《华西都市报》,烦乱地看看体育版又看看法制社会版,自觉不像接头的地下工作者,完全就是个买凶杀人的犯罪嫌疑人。
柳胖胖并不知道我也在找帮手。我更愿意在纷乱的局面下自己能更多地控制走势。龙林给我讲过这打手的背景,本来是当年某武术队的副队长,擒拿、格斗、枪法都是属一属二的绝对高手,因为脾气暴躁先是打架受了内部处分,又因为不满处分寻衅滋事被退了公职,再因为不小心帮人打架只出一拳就断了对方三根肋骨,在局子里进出了几次后做了某个大哥的保镖兼打手。龙林说,他有两个优点,一是成都的所有大哥都要给他面子,二是具备反侦察能力——他的外号叫稳当。
龙林给我交代,这次别跟稳当谈报酬,稳当是冲着他的面子来的,不是冲着钱来的。另外,千万别得罪他。龙林当时压低声音说,稳当的弟弟更厉害。
我发现稳当已经坐在我面前的时候,着实吓了我一大跳。我放下报纸端茶碗的时候才发现一个大汉坐在我面前,惊得我手一歪,茶水淋了我一身,还呛得我喘不过气来。
稳当说:“你就是江娃,龙林的齿轮?”打手打量着我,我知道我没有一点江湖气质,就算浑身背刀也不像杀客。
作为对等,我也反问:“你是稳当?”同时也打量着对方。稳当不高,视平线比我低两厘米,估计只有一米六五。但他肯定算个大汉,他的臂膀很粗,把T恤撑得满满的,不象普通人空荡荡地到处留空。
稳当很能说,这和我心目中的冷血印象相去甚远。这家伙看我戴一副眼镜,就和我聊,没一句江湖话,从二元论谈到易经,又从马里亚那海沟扯到营销模式。如果不是他满头钢针一样的短发提醒他是个打手,我几乎要把他当成某个书局中滔滔不绝的学者,尤其是他频繁地说出十个以上字母构成的复合英文单词的时候,我完全有这样的错觉。
我不能确定成都这城市有多强的同化力,我是从来没见过这样温文尔雅的打手,听也没听过。稳当的知识面之广、之深让我大受震撼。我拿出做销售的那套,狠狠拍了他两拍。稳当谦虚,说:“我算什么,你看看成都的大操哥兴癞头,看了几千本书,能背诵几百首唐诗宋词。”稳当看我发傻,又补充:“龙林的领导六哥,还不是有时间就看书。”我暗想这几年来自己没看过几本书,还多半是畅销书,不禁汗颜,又想到柳胖胖、陈盛、刘禾看得比我还少,我们还自称是儒商群体,顿时,脸红起来,火辣辣的热。
稳当简单问明了情况。没有评价任何人,最后说:“如果他们对打我不管,如果他们从江湖上找人,我出面拉部队(调集人马)给你摆平,如果他们针对你来,”稳当看着我,非常地坚定,“我会把他收拾了。”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道谢,龙林给我交代给不用给他客套,那样反而很见外。稳当见我不开腔,说:“江娃,你别看我和你摆得热闹,其实,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交你这个朋友,买你的帐,你不要走我们这条路,你走正道能做起来的,你当我是哥,就听我一句劝,江湖恩怨,少碰。”
我问现在是不是需要找两个人当保镖,柳胖胖找朋友准备调几个打手随时保护他。稳当嗤之以鼻,“你们以为自己认识两个朋友就怎么样了?千万别调人,你一调人对方肯定也要调人,马上就升级了,那些人就怕事情搞不大。听我的没错,谁都不愿意打架过逆,你们是做生意就要有生意人的样子,尽量谈判解决。”
稳当最后说:“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稳当的话,话中有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实在不愿意把公司纠纷升级到械斗。他每个小时准时给我来个电话询问行踪,让我很有安全感。我知道他就在我不远的地方保护着我,隐约中像当年初中时被一帮地痞堵校门时始终在我身边的龙林。班上的男同学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吓破了胆,要么畏缩在教室里要么翻围墙逃跑。我对龙林说,男人要有肩膀,敢摔缸就敢接招,我们打出去。龙林和我一人提了半根凳子就站在学校门口,昂扬地漠视着那帮小流氓,挥动着我们的武器,像电影《霹雳舞》中的马达,直到学校保卫处干事带着警察赶到。
那天,龙林手膀挨了一刀,我的头被打冒烟了。鉴于我品学兼优,学校没有追究龙林之前带着几个同学的滋事责任,更没有贴校告处分。后来龙林问了我很多次,为什么要帮他出手。我说,老子是班长,他们敢打到学校来,班上同学的事就是我的事。龙林非要拖着我去喝血酒,从此当我是兄弟,还老老实实听我的劝好好读了一年书,后来考上了个技工学校。
我这次找龙林帮忙,还是觉得有些理亏,把经济上的纠纷扯到了兄弟情分上,仿佛是玷污了龙林对我的真情。龙林对我说,他很快就回成都,亲自来处理,但是他太冲动,稳当比他更稳当,不会把我扯进混乱中去。
我决定去文殊院烧香,给佛祖许个愿,千万别把我的朋友连累进来。
局势的发展不遂我愿,柳总下午接到了云南代理商的电话,说五分钟前与陈盛通电话询问事态发展的时候发现陈盛正在机场。
陈盛肯定是去北京。我和柳胖胖同时作出这个判断。
柳胖胖迅速给滕厂长去了电话。滕厂长很极端,半个小时后说已经安排好了,调了四个
打手外加四个制服人员,管叫陈盛胆敢踏入公司一步就叫他有来无回。
我发现局势接近失控,滕厂长已经完全怒火中烧,摆出一副决战北京的姿态,对柳总的指挥态度很是暧昧。
柳总也意识到这一点,忙不迭安排他老婆给陈盛老婆通电话,再让陈盛老婆劝告陈盛打消北京之行。
陈盛直接给我们打来了电话,厉声斥责柳总的卑鄙,坚定地表示决不退缩。
我担忧起来,我知道陈盛一进公司就必然被拿下,王律师就必然在成都回应,让一帮打手来冲门,柳的朋友和稳当的兄弟必然会反扑。也许,今晚电视台的深夜快递或者是明天的各大报纸上就会出现我市发生械斗警方正在调查之类的报道。
各种信息清晰表明,陈盛已经前往北京。这家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猛然间,陈总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高大起来。我知道陈盛这样做有树立领袖形象的企图,我为曾经与这样一个成都人共事而自豪,我愈发担忧起他的安危来。
我约刘禾紧急见面,不能有一点闪失。
我虎吞狼咽地吃着茶楼提供的快餐,给刘禾说明了北京的情况。刘禾没料到滕厂长早已经张网以待,就等着陈盛自杀。刘禾承认王律师已经安排好了打手,一旦陈盛在北京稍有闪失就马上出手。
我们焦急地给陈盛打电话,陈盛一直关机。刘禾确定陈盛已经出了首都机场正赶往北京公司,我到之前他们刚刚联系过。
我怀疑陈盛是不是已经被滕厂长搞翻了,打电话到北京,腾厂长说陈还没到,我努力劝滕厂长克制。滕厂长勉强说到刚才已经答应柳总不首先动手。
我和刘禾枯坐了两个小时,大家都心不在焉地随口聊天。刘禾突然跟我说:“,其实我们俩才是一路人。”我揣摩不透刘禾的意图,静待后文。
刘禾说:“你放心吧,柳总不会离开嘉熙公司的,我想好好和你合作一把。”
我说:“我现在不会放弃立场,我和你的合作必须要建立在你和柳总合作的前提下。”
刘禾不做声,接了一个电话。表情有些诡异,“王律师耐不住了,你赶紧到柳总那去陪着他,让他千万别先动,我要去劝王律师。”
我神色大变:“王律师要动手了?”
刘禾说:“如果陈盛一个小时内再联系不上,他就要动手了。”
我匆匆下楼发动了汽车,回头看到刘禾带了两个人上了他的车,原来这老鲨鱼早在着茶楼安排了人手。我心里发怵,给稳当去了个电话问在哪。稳当说,我看到你已经上车,还看到刘禾也在上车。我四处打望,空无一人,不知道稳当隐藏在哪个黑暗角落里,我说我去柳总家了,今天可能要出事。
始终没有陈盛的消息。我不安地时时在阳台上窥视楼下的情况,我已经给柳总宿舍门卫打了招呼,紧闭大门,一个生人也不放过,一旦有人冲门就立即报警。
萧萧不肯走,死活要陪着我。坐到凌晨两点,我偷偷打电话问稳当情况怎么样了。稳当说回家吧,今天肯定没事了,下半夜只有贼没有打群架。
我还是不放心,让柳总到我那去住。柳总扭不过我,答应不在家呆着,悄悄告诉我:“我去那个人那里住。”我没反应过来:“谁?”
柳胖胖偷笑:“她。”
事急从权,我没心计较他的个人隐私,我说:“小心点,明天给我打电话。”
第二天传来消息,陈盛当晚没敢进公司,在公司旁边的晓楼附属桑拿房对付了一夜。王律师没动手,不知道是刘禾劝住了他,还是陈盛给他报了平安,我却一直怀疑北京公司有奸细及时报告了情况,吓住了陈盛。陈盛既然当天不顾一切地去了北京,就没理由不去公司,那样和他的性格、行为方式都太不吻合。
柳总不愿意让公司更多损失,强令滕厂长交出了北京公司回到成都。柳胖胖解释:真要动起手来,感觉公司像他的孩子,他没办法动手。
柳胖胖终于恢复了理智,他知道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就要了陈盛的命,再搭上全家老小亡命天涯。
我们要不要拿回公司,我开始怀疑,并旁敲侧击地给柳胖胖灌输三起三落不到老的人生通例。我给柳夫人说了我的想法,看能不能让柳总换个角度看问题。
这两天突然闲下来,我给胖曾打了电话,说明了我和柳胖胖的现状。胖曾说,公司现在还是老样子,要回来随时欢迎,马上把CEO交还给我。
我说网络公司就托付给你了,我还要帮柳总,他现在需要我。
胖曾说,恭喜你,你现在和他共苦,明天必然同甘,柳胖胖是个性情中人。
我说不是这么简单,现在的问题是陈盛。
胖曾说,陈盛只是出口气,气出完了,自然就好了。
陈盛拒绝谈判,他已经控制了成都公司和北京公司,他也重新刻制了公章、立了临时账户。代理商开始零星订货,给他的账户打款。
滕厂长对北京对峙时我和柳总的临阵退缩指挥耿耿于怀,好多天不理我们二人。
柳胖胖住在外面,也不再着急马上夺回公司。他说,冰儿劝了他很多,他的心态已经慢慢平和。我问柳总是否打算退出公司。
柳胖胖说,真有这个打算。如果股份能安全退出,我们俩去全国四处看看,另外找个项目另起炉灶。我问柳总怎么想通的,柳胖胖笑着说当然是有人做了思想工作。
我庆幸柳总选择了和平方式,更为理性和绅士的方式,没有一味地缠斗。我对他说:“柳总,你功力长了,就像两块大龙对杀,你的气不够,你正确地选择了弃子转换,大丈夫,重要的不是拿得起,而是放得下。”
我拍了柳总一马,让他更坚定地选择理性退出。
我请刘禾安排谈判,说柳总想退出股东争斗,转让股份,一了百了。
出乎意料,刘禾那传来消息,有些开玩笑办正事的味道。说陈盛说要谈判退股份可以,必须要柳总先退公章和证照,公开道歉,承担此次事件关于无形资产损失的全部责任。陈盛说不怕拖,再拖下去,就给他们自己几个发高额工资,把利润全部发到工资补助当中去,让你柳总一分钱的红利都分不到,惹急了把公司再做亏,再让你承担股份担保的有限责任,把稀饭都化成水。
柳总没想到现在不仅仅是失去对公司的控制这么简单,陈盛完全是赶尽杀绝。交出了公章就交出了一切,那意味着交出最后一张底牌,完全沦为一只待宰的羔羊。柳擎松坚决不同意交公章,交出公章还意味着他承认已经不再是董事长,已经没有控制公章的权利。何况陈盛所提出的无形资产的损失如何量化,根本就是一个漫天要价的姿态,陈盛根本就不想谈判,他要的是柳胖胖做一只丧家犬,摇尾乞怜。
柳胖胖坐在沙发上沉思,一面把火机弄得啪啪作想,吵得人更加心烦意乱。
跟随着柳总离开公司的总共有5人,滕厂长、销售内勤米小姐、销售库管、策划部经理和我,其中滕厂长、库管和我都是小股东。5个人默不作声地看着柳总,空气中凝滞着失望和慌乱。
我坐在躺椅上,天马行空地乱想。我一直在思索刘禾为什么不活跃了,王律师的目的又是什么,黄监事也悄无声息,白武胜究竟得到了什么承诺而背叛做了十几年朋友的柳总。
陈盛已经得到了最大利益,而且柳总并没有阻止代理商给他打款,他已经就任了事实上的董事长和总经理,他还在想得到什么?难道他真的要把柳胖胖赶尽杀绝,把柳胖胖逼上梁山?
王律师本来是陈盛的朋友,但如果仅仅为几个律师费就大动干戈显然不合情理,他所有的动向都超出了律师本来的服务范围。何况,陈盛并不是个肯乱花钱的冤大头。
我在猜想,谁才是真正的主使,让陈盛如皇帝一般的盛气凌人。
柳胖胖停止了动作,缓缓地对大家说,“你们回避一下,我和说点事情。”
所有的人在一分钟内全部消失,我坐在躺椅上依然摇曳着,等待着柳总的庄严决定。柳总看着我,又下不了决心。
我笑了笑,拿过他的ZIPPO点了烟,找了话打破沉寂:“什么时候换了个打火机,你不是一向很专一吗?这个Zippo上的花纹不错。”
柳胖胖回过神来,说:“这是冰儿送给我的。”
我笑,“你别太过分,当心你老婆发现了,换这个打火机不符合你的习惯。”
柳胖胖忽地站起来,说:“发现就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踱了两个方步,走到我跟前,文不对题幽幽地说:“我不要那几百万了,我要搞死他们。”
我蓦地一惊,坐垮了躺椅,跌坐在地上,没顾得站起来,我怀疑我听错了:“你说什么,你不要什么?”
柳胖胖看我惊惶失措,哈哈大笑,帮我把椅子捣鼓好,对我说出他鱼死网破的计划:因为嘉熙公司是他的儿子,自己又是最大的股东,陈盛他们算定了他必然投鼠忌器,舍不得破坏。现在他想清楚了,关键就是那几百万的股份。柳胖胖看着我,脸上挤满了横肉,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老子就让他陈盛知道,钱对于我柳擎松不是很重要,大不了再打江山、重起炉灶。”柳胖胖豪气冲天,像个死士。
公司在刘禾进入公司后,就一直计划更换执照。没想到,紧接着先是开了一个月董事会才确定的公司的盘子和各自的股份数量,经营地址又变更,结果现在这块场地的产权在银行,陈盛、刘禾又忙着收购厂房,想一并解决。执照这样拖着,黄监事不明就里,先行注销了税务关系,以为马上就可以到现在的管辖所重新办理。没想到执照一直办不下来,现在一直开不出增值税发票,目前是给税务部门做了说明。幸好是区政府扶持的重点企业,税务部门打了招呼要求在40天之内解决。
柳胖胖解释完这个由头,说:“我是董事长、陈盛是总经理、刘禾是财务总监、黄监事是那段时期的会计和现在的监事,我只要拖着不还营业执照就没办法税务登记,没办法交税,目前税务稽查是谁也不敢讲情的大问题,我让谁也摆脱不了干系。”
柳胖胖的脸全黑了:“我跟他们犯杀,这样嘉熙公司连缴带罚,流动资金就肯定耗完了,而且由于数额巨大,司法解释说1万元以上就算巨大,还要追究这几个人的刑事责任。我可以将功折罪,不进局子,他们几个肯定全部进去。这样,公司经营必须停顿,只有我来收拾残局。”柳胖胖的眼睛发出光来,黑又亮,象格格巫一般恶毒诅咒:“老子给他们几副颜色也来个请君入瓮,将就他们定的高额工资发给你我,将就他们的计划逐渐把公司资产转移,让他们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我提醒柳胖胖那样是犯死杀了,陈盛即使坐了牢也要卧薪尝胆,出来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你的命。柳胖胖说:“那没办法,陈盛现在已经不让我活了,老子干脆就请人在监狱里把他收拾了。”柳总已经接近疯狂,一字一顿地说:“无毒不丈夫。”
柳胖胖补充:“我想好了,如果我没办法自保,那公司就交给你,你帮我把我老婆孩子安顿好,还有滕厂长和这次出来的几个兄弟。”柳胖胖像是一只哀鸣的鸟,无助地抖着翅膀,看着希望一点点远离。
柳胖胖大吼:“大不了又和那杂种一起蹲监狱,老子继续跟他斗。”
我连声安慰柳总,讲了无数的大小道理,讲了无数的故事。柳胖胖已经下了决心,再不肯放过陈盛等一干人。
我要柳总再去问问律师,想想其他办法。柳胖胖摇头,说早就问过了,也研究过相关法律了。
我顿了顿足,说:“好!大丈夫要哭,就哭个惊天动地,要笑,就笑个斗转星移!”恍惚中,我又回到了很多年前,“柳总,老子们活倒做朋友,死了埋一排!你有这样的格,我没看错你,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马上就去。”
我带柳胖胖去见的人,就是去年我准备做邻省上亿大单和合作公司老总,一个有背景的官商。一路上,我跟柳胖胖交代,别露你的身价有多少,也别和他谈话超过45分钟。柳胖胖问什么意思。我说你别管了,你记住我的话就好。
我约了老总在百川大厦二楼的洗脚房见面,柳胖胖知道那老总从前的来头,有些紧张。我让他放松,别当成个大事,又交代了一句别把我当你的下属,要当朋友,那老总是买我的
帐,不是买你这个老板的帐,千万别说你有钱。
老总已经在包间中等了一会儿,对我们迟到几分钟很是不高兴。我作完介绍,马上给那老总发作,“你慌啥子,我去年等过你一个星期都没开腔,今天晚了几分钟就扯五锛六的,想喊我请吃饭就明说哈,我不吃你这套。”
那老总就是这脾气,平时吆五喝六使唤人习惯了,你只要把他镇住,马上就变脸。柳胖胖不明就里,吃惊地看着我。
我对那老总说:“去年那个项目你们最后打退堂鼓,至少损失了3千万,今天晚上我出题目你请客。”
老总笑着拍我的肩,“小江啊,幸好去年我们没去拿那个工程,你晓不晓得四月份他们双规了10多个,从省长到底下的处长。我们当时要吃了那个胆大钱,现在都在吃232。”
柳胖胖看我们说得火热,怯生生地插嘴:“啥子是双规?”
那老总扭头看看柳总,说:“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代问题,说白了就是软禁。”
老总回过头来对我说:“你朋友不是跟我开玩笑嘛,连双规都不知道。”
我知道老总是在装神弄鬼,先倒柳总的气势,便不再让柳总插嘴,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意。
那老总悄悄问胖子和我是什么关系。我说是拴在一条线上的齿轮,你能帮忙就帮,别想着一口气吃成胖子。
那老总便摆起谱对柳总说:“既然是的朋友,我就肯定帮忙,你就是想把公司弄转来嘛,明说动公安还是动工商、税务,我马上给你调人过来。”
柳胖胖嗫喏着说想动税务。我连忙打断话头,对老总说:“现在关键问题是想把公司弄回来,我们想找工商,你不要给我查个一干二净,我晓得你们几副颜色下手狠得很,不先打招呼瓦都可以不剩半匹。”我心里埋怨着柳总,你要说动税务,哪还由你能掌控界限,不查个倾家荡产才是怪事。
那老总打了电话,马上调来了个工商稽查的队长。我对柳胖胖使了眼色,示意时间到找个话题先走了。
柳胖胖却像找到了组织的祥林嫂,倾诉着陈盛、刘禾抢走了他的孩子,唠唠叨叨个不停。我看出来,那稽查队长不停地给他火上浇油,那老总则卖力地煽着阴风,只为了让柳总痛下决心,自露公司的弱点。
我走到门外去,给柳总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借口离开,柳胖胖正在兴头上,说干脆一起去吃饭。我暗叫不好,柳胖胖那惹眼的奥迪是个说明书,还怎么装穷。
我要柳总坚决别提税务上的事情,只说从工商上动手就可以了。
饭局上敲定了从工商上先去查,因为执照、公章在柳总手上,先勒令公司停业整顿,但陈盛不可能马上全停,紧接着再叫上公安支援联合执法,一口气把公司查封了,之后再找点毛病出来,把木桶全部收缴,安排内部拍卖后再转手卖给柳总。这样,前期不需要任何打点费,他们主要是赚后面卖木桶给我们的差价。
我们约定,接到我的电话才能动。
回家的路上,我数落着柳总在谈话中的连篇出错,像我当年带我的徒弟时,每次谈判后的及时分析。柳胖胖很高兴,他又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我说他不该今天就擅自延长谈话时间并马上定下来查封公司,柳总一一认错。
其实我更高兴,我偷偷把柳总鱼死网破的想法偷换了概念,演化向了我们完全可控制的局面发展。对柳胖胖下午那个冲动的想法而言,这也算是皆大欢喜。我暗想,我救了陈盛、刘禾、黄监事,可惜他们全不知情。
胜券在握的柳胖胖给陈盛下了最后通牒,两天内不谈判,我们也不谈了,后面什么结果自己猜。陈盛很紧张,不知道柳总下了什么药,又加强了护厂队的人手,买了一堆警用器材以防不测。
我建议出去耍两天,散散心,柳胖胖欣然同意。我的真实想法是多拖几天,或许不用那么极端的方式解决争端。
出发的时候,我才发现一个女人坐在副驾驶位上。柳胖胖说,这就是冰儿。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应对,以后更怎么面对柳总夫人,这事情迟早要戳穿的。萧萧倒是无所谓,一路上和她有说有笑,像一对老友。
我们漫无目的地开车,大家都有默契,绝口不提公司的任何事情,还干脆都关了手机。我们希望在透不过气的前几天后,好好睡一觉。
开了两个多小时,柳胖胖叫我看路标。我一看,路牌上写着柳江镇。我俩大笑,就在这里停车,就在这里吃饭,就在这里好好地玩两天。
柳江是个安宁的小镇,少有忙碌的人们。我们找了饭馆一问,已经到了乐山市下属的洪雅县。柳江是个未开发的小镇,满山遍野郁郁葱葱的都是树,倒映在潺潺小河之中,说不出的清凉夏意,简直就是世外仙境。
萧萧说,“在这里住小木屋多好,比稻城丽江还好。”
我说,“你去过稻城丽江吗?又在做梦吧,这件事完了我带你去。”
萧萧说,“你是只小土鸡,丽江不能和恋人一块去的,只能和同性朋友一块去,或者随便找个陌生的背包族结伴而行,两口子一起去简直就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柳胖胖接口道,“那我就是小土鸡咯,我去年就是和我老婆带小孩一块去的,那不是一窝小土鸡咯。”
萧萧大笑,又迅速收敛了笑容。她想起来,现在柳胖胖身边的,不是他老婆,而是冰儿,这个第一次和我们见面的柳总情人。
我岔开话题,“我们在这里开个木桶厂吧,你做董事长,我做总经理,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柳江木桶。”
柳胖胖假装认真地思索,“不行,这里什么都好,就是运输太麻烦,交通成本过高。”
冰儿说话了,“我倒愿意你在这里开个工厂,我愿意就呆在这里,一直就在这里等着你。”
冰儿话带双关,我和萧萧识趣地走开,刻意避免再多接触。
出了柳江镇往上走,就是瓦屋山。我们选择了人烟稀少的瓦屋山副峰玉屏山,真找到了一个木屋别墅区住了下来。
这里是从前林场,间或还能看到从前遗留的建筑。
萧萧很开心,像个兔子蹦蹦跳跳,间或缠着我背着她爬山。我作态艰难地背着她,说背了一个肉口袋,嚷嚷着要她减肥。萧萧紧紧环着我的脖子说她是一只小猴子,小猴子就走不动路,再重都是小猴子,再重都要我背。
走到山腰,是一大片整齐的公墓。青山翠柏掩隐之下,无比静霭。萧萧忽然很感伤,说这里真好。萧萧从我背上挣扎下来,说:“猪猪,我死了你也陪我好不好。”她指着旁边的一块空地,认真地说:“我们修一个大坟,你不准先死,你先死了我会很伤心,我先死了在这里等你。”萧萧忽然动了情,哽咽着说:“猪猪你要来看我,每年清明都要来看我,我生日也要来看我,春节也要来看我,五一、国庆、元旦都要来看我,我要想你的嘛。”萧萧痛哭起来,“呜呜,你要来看我,我这里一个人都认不倒,别个要欺负我,呜……呜……猪猪啊,你答应我,呜呜……你死了马上就要来陪我哈。呜呜……”
我把萧萧一把搂在怀里,轻轻诓着她,“我们一起死,我们等我们的江郎才不尽长大了才能死,你要负责把我好好地养胖,把我们的江郎才不尽生下来,教他画画,教他唱歌,教他用香水,教他从幼儿园就泡妹妹”
萧萧不哭了,腮边挂着眼泪,红着眼睛对我说:“你是爸爸,你还要教他下围棋,还要教他打双抠,还要教他踢足球。”
萧萧说,“我都梦见过我们的江郎才不尽,在一个大房子里面,你妈妈在喂他吃东西,他长得好像你啊,眉毛鼻子眼睛都像。”
萧萧彻底不哭了,笑着说:“他是双眼皮,眼睛比你大,比你漂亮得多,是个帅哥,才不像你那么丑。”
萧萧说:“猪猪,我们结婚好不好。”
两天的木屋生活是两个二加二的两人世界,我们的小别墅和柳胖胖他们的小别墅只相隔几十米,除了吃饭,我们集体活动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柳胖胖他们也和我们同样开心,但终究还是公司的事情更重要,恋恋不舍得结束了这次小住。
回成都后,事情出奇地顺利,刘禾主动打来电话说陈盛同意谈判,只要求在协议签署前交出公章并在董事会上道歉。我们约定了时间分别带王律师和李律师一起参加。
柳总老婆听到了这个消息,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迫不及待地定了机票要回成都。柳胖胖给我承诺说,最后再疯狂一把,然后就做一个好丈夫。
稳当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怎么关了两天手机,再跟我联系不上,他就要去把陈盛、刘禾的家抄了。我忙不迭道歉。稳当给了我一个电话,说龙林回来了,早约了六爷要见我。我给稳当说事情差不多了,可能不需要六爷出面帮忙了。稳当说,你多少也要去一趟,你不给龙林面子也必须给六爷面子啊,怎么说也是江湖上的挂名的人物。我给龙林通了电话,说事情已经差不多了。这小子正在开对子设赌局,我问在哪,我过来见六爷。龙林说,还是先别过来,这局已经开了两天没换地方了,他预感今天有警察来踩。我说那你还不换地方,龙林急忙挂了电话。
连续几次谈判我都没参加,一是太累,我知道不会轻易出结果;二是装着已经与我没有干系,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暗中和另外几个本地木桶制造商联系,想物色一个合适的伙伴贴牌生产我们的木桶。
关于嘉熙木桶的所有专利都是柳陈联名拥有,而不属于公司;滕厂长又从北京带回了全套的技术资料。我和柳胖胖商量过了,陈盛肯定不会让我们重新回到公司,也肯定会在退股份的条件中加上不准柳总生产同类产品的条件。
一切只能由我暗中操作。几天来,我考察了本地几乎所有的木桶工厂。并最终确定了一个合作伙伴,我强硬要求贴我们的品牌同时让对方将他们的两个品牌也全部交给我们统一销售。这是一举两得的高招,一方面避免投入过多资金进行生产,同时马上安置滕厂长在北京的旧部——全是一流的熟练技术工人;二是以柳胖胖和我的号召力,让代理商准备换牌销售,同时还可以在新品牌进入市场的同时消除合作方原有的品牌,更具有欺骗性,不让陈盛、刘禾有任何察觉。
一切都很顺利,嘉熙公司的大变早已传遍了业内。合作公司对我开出的条件满口答应,完全信任我们二人的销售能力。我兴冲冲赶到柳胖胖家,跟他商量新注册公司的事情。
公司名最终采用了我的方案。是一个很书卷的名字,叫仕嘉木业,与嘉熙很暧昧,总有说不清的渊源。副品牌则注册了正本清源,很切题。
柳擎松的大名没有出现在新公司的任何资料中,他的股份挂在了滕厂长名下。柳胖胖论功行赏,分别给几个共同出入的干将送了股份,我连买带送得了拥有了15个点,成为了公司第二大股东,并出任董事长和总经理。
在刘禾的竭力斡旋下,陈盛终于同意柳胖胖退出公司,由剩余股东内部收购其股份。作为先决条件,柳胖胖必须退还公章并在即将在上海召开的全国高新建材展览会上与代理商见面,完成销售体系指挥权的事实交接,柳胖胖在退出后也不能再生产销售其他木桶,还必须完成所有的专利转让。此外,柳总的钱也不能马上拿到,除开以上海公司抵90万,剩下的现金分四次付清。
刘禾的意图很清晰,他用已经失去的控制的上海公司抵了一大部分现金,同时上海公司拥有十来个嘉熙专卖店和几十万库存的嘉熙木桶,柳胖胖根本没法割肉变现。事实上沦为了嘉熙公司的一个忠实代理商,柳胖胖的利益仍然和嘉熙公司的利益捆绑在一块,绝对不能再对嘉熙公司使坏。
我跟柳总商量后,决定先忍气吞声先把资产安全转移出来再说。又坚持在转让协议中加上了这么一条:在所有款项全部付清后,柳擎松不再是嘉熙公司的股东。
签署协议的时候,刘禾看出了这条,他微微对我笑笑,装着什么也不知道,提笔就签了字。陈盛很大套地指挥我最后做一次记录,我笑着不理会他,拿了本杂志看美女。柳胖胖呵呵地笑,自己打开电脑,算是没让陈盛尴尬多长时间。
出乎陈盛、刘禾和所有代理商的意料,在随后的上海会上,我没有随柳胖胖露面。我假装和柳已经分道扬镳,至少处于观望态度,我和柳胖胖对所有的询问所有的关心都如斯回答。连刘禾都信以为真,从上海回来后,找我长谈了两次,要我继续帮柳总,甚至可以把整个长三角地区都划给我们。我乐得跟他演戏,长吁短叹地随他的观点说柳总毛病多,而且工作强度大,这段时间身心疲惫,要再考虑考虑。
其实,仕嘉公司正在全力生产,各项准备工作正在秘密地进行着,我们计划在10月的天津会上隆重推出和嘉熙木桶一模一样的产品来。
柳胖胖在上海会上当着众多代理商的面,给了白武胜一个难堪,变相是让陈盛出丑。他很是兴奋地给我描述各个细节,并得意地说已经暗中做了几个代理商的工作准备在10月份变脸。
眼看着一切按照我们的构思在运作,到10月初的天津会我们将扔出一个个重磅炸弹,我仿佛看到陈盛、刘禾惊慌失措地扭曲了脸,看到一个接一个的代理商叛逃,不,是起义加入我们的阵营,我们还将迅速控制全国所有的超市卖场,让我们的新品牌一夜之间红旗插遍中国。渠道为王!从他们最骄傲的地方打垮他们,让我们的仕嘉踩在嘉熙的头上确立江湖大佬的地位。我很是得意,在柳胖胖和我的黄金搭档下,我们将创造一个3个月垄断市场的奇迹。
我笑着对柳胖胖说:“我想好了一篇软文,题目叫从释迦牟尼到仕嘉木业,用公司所在地新都的 话讲,都是一个发音。”
柳胖胖拍手叫好,说让他老婆来评论评论。他叫了两声,无人回应。
我想到那工商稽查队长已经给我来了好几次电话,催问何时动手。我说应该给那队长递话过去,干脆取消吧,反正执照都已经还了。
柳总说暂时不能取消,他们现在还没完全办下来,我们还要随时保持威慑并作为一个备选方案。
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声呼唤他老婆。
柳总喊了好几声,他夫人才慌忙应声,从卧室中走了出来,柳胖胖说小孩在那边哭得厉害赶紧去看看。
待他夫人进了小孩房间,柳胖胖神色大变,对我说:“糟了,她刚才肯定在看我电脑,我忘了关QQ。”一边站起身,冲进卧室。
柳胖胖回到客厅的时候,面色发白,满头大汗,他一屁股栽倒在沙发上,颤抖着说:“完了,她正在看我和冰儿的QQ记录,所有的记录。”
我说:“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一定要全部删除吗?”
柳胖胖失神地懊悔不已,几分钟内苍老了10岁,“哎,我TMD几次都舍不得删,完了,这下怎么办。”
从家到仕嘉公司从三环走有五十多公里。这些天来,我每天一个来回,总共要花接近两个小时。
在靠近蓝天立交桥的三环上有一堆白东西,我知道那是两只狗。一只狗已经死了,被平均车速七十八公里的车流中的某一辆在一个清晨轧死了。另一只狗是它的爱侣,一直陪着它,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三天来,这只狗不吃不喝,呜咽着孤独地望着它的伴侣,丝毫不理
会汹涌的车流。
昨天早上,一辆车为避免轧到这只孤独的守望者而紧急刹车导致了后车连续追尾,后车的司机骂骂咧咧跳下车发现是这样的情况,没说一句话,所有的司机扭头就走,小心地避开了两只狗,各自离去。成都的媒体空前发达,昨天的电视、电台和今天的多家报纸都报道了这只梁山伯一般的狗和为此发生的车祸以及那些为此放弃追究事故责任的成都司机。
我经过它时,特意放慢了速度,摇下车窗听它的哀鸣。它已经站不起来了,还是看着它的恋人。我停了车,不知怎么,想哭。
我走过去试图抱起这只狗,它嘟哝着发出喉音,无力地躲闪着我,哀怨地乞求我别分开它们。我发觉眼泪润泽了镜片,叹了口气,嘴里念着南无阿弥陀佛慢慢离去。我知道这是只渴盼殉情的狗,这是只高尚的狗。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果真如此么?
果真如此,下午我再经过对面的路道时,看到了两只被压成饼的白皮,我大哭。
柳胖胖已经乱得一塌糊涂,温柔贤淑的柳夫人不吵不闹,只是冷战。柳胖胖坦白了所有的交往细节,还出卖了我。这让我根本不敢跨入他家一步。
另外,在我们在嘉熙的股份要九个月后才能完全付清。这期间,柳胖胖也绝对不能到仕嘉公司来。我们要做到绝对地稳妥。
要么是他偷偷和我见面来,要么只能打电话。
柳胖胖说他老婆只是一个人关在家里喝闷酒,大瓶大瓶地喝。我说没闹就好。柳胖胖说他老婆就是不闹才麻烦,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没准啥时候就来个火山爆发。
柳胖胖很是担心他的婚姻,十一年的婚姻。问我有没有办法挽救。
我说我教过你,什么都别说,即使被抓了现行也要说还没进去。
柳胖胖说自己不会撒谎,尤其不会给老婆撒谎。只要他老婆问,他就说,问什么细节,他就说什么细节。
我骂你脑子糊涂了?怎么竹筒倒豆子,整个一坦白从宽,你怎么就不考虑一下女人的感受。
柳总改了口,一口一个江老师,要我一定教教他。
我问你跟冰儿断了吗?
柳胖胖压低声音说,断了很多次。
我问你到底觉得谁更重要。
柳胖胖说当然是老婆家庭重要。柳胖胖很难受,说每次和冰儿分手就像生离死别。柳胖胖不做声了,象那只呜咽哀鸣的狗。
我叹口气,我让萧萧劝劝她吧。
我心中很恼火,从时间管理的角度上而言,绝大多数的急迫而重要的事情都是由重要而不急迫的事情发展而来。从理论上说,我们应该把65%以上的精力投入到后者,而前者的比例不能超过15%。事实上,由于柳胖胖在个人感情问题上的犹豫和细节疏忽导致了他在家庭中的完全被动,而联动反应则危及到我们打击嘉熙公司,确立优势地位的重要计划地执行。
不论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柳总的这个个人问题成为了当前我们必须解决的问题。否则,他没有精力投入到对嘉熙公司的后续协议执行,没有精力管理好价值近百万的上海公司的正常运营,没有精力继续在上海接下来的一个意大利品牌和一个韩国顶级品牌的中国总代理,更没有精力和我共同迅速理顺仕嘉公司的方方面面,在十月的天津与嘉熙一决雌雄。
董事会带给我的心智煎熬刚刚接近尾声,现在我又成了勇敢的救火队员。我有些抱怨柳总,更担心他和柳夫人真的会破裂。
柳总的老婆是我们这一类人的梦中偶像,温柔、贤淑、漂亮、知书达理,还有才女的气质。萧萧说,哪怕柳胖胖的身价再涨十倍,他也配不上他老婆。如果说柳胖胖的智慧、决断、勇气是百里挑一的优秀,那他老婆则是千里挑一的卓越。萧萧说冰儿纵然不错,但绝对不能和他老婆相比,柳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萧萧质问我,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总是要多霸占几个女人才有成就感。我说男人首先是男人,男人具有攻击性,这是不可避免的天性。萧萧说,男人是动物,是动物世界中的公海豹。我说没办法,不象我这样彻底地痛过伤过,彻底地惧怕多余的爱情,恐怕都不能过那一关。萧萧说谁知道你有没有和柳总联手起来蒙人。
我说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我嘴上说得摔缸绊铁,心里还是有点发虚,电台小妹那事到底算不算越轨背叛了萧萧。我安慰自己是个坐怀最终没乱的好少年,不愿意再想下去。
李律师谋划已久的知识产权公司按计划开在了市中心天府广场旁的西御大厦,我自然在他的公司注册我们的商标。公司非常宽敞,寥落的几个人忙忙碌碌。我疑心他是搞得虚假繁荣那一套,糊弄着偶尔来访的客户。李星星坦率地给我交底,商标注册只是维持客户群的基本业务,利润是来自于大企业的侵权纠纷。
我冷眼看了看他年轻稚嫩的助手很是怀疑他们的谈判能力。李星星笑着说,业务根本做不完,哪需要他们去冲杀。
李星星整合了一大堆的人力资源,公司股东中涵盖了前工商、司法、媒体和政府职能机构要员。作为西南唯一一个专业从事知识产权纠纷领域的专业公司,而且拥有律师资格和多个成功的案例,他的公司在成都几乎形成了寡头垄断。李星星说,现在才发觉做最专业的市场哪怕再小,也有丰厚的回报。毕竟差异化才是核心竞争力。
李星星的话敲打着我,让我重新审视我们的思路是否正确。为了让嘉熙木桶代理商变脸,我们克隆了嘉熙木桶,我们的把握是稍微低一些的代理价和柳胖胖的号召力。我忽然担忧起来,陈盛完全可以以更低的价格打压我们的价格,直到我们无利可图,慢慢地耗死我们,何况陈盛一直就热衷于薄利多销。至于柳总的江湖地位和个人魅力,在木桶厂商中虽然绝对执牛耳却无法和嘉熙公司价值几百万的无形资产相比,有多少代理商能冒着市场反应的风险来更换品牌,毕竟嘉熙木桶一直都能为他们带来丰厚的利润,他们也投入了相当的区域市场推广费用,就这样白白损失掉?
我犹豫了,不知道是不是该做出差异化来。我们是完全替代,还是全面竞争。我第一次失去了自信,我无法做出形势判断。
我做了个有限的差异化调整计划,增加了带书法、绘画系列题材的刻绘木桶,又添加了独特的香柏木香精,希望像蛋糕店一样进行气味营销。我们做了全套的VI,这在全国三十来个木桶厂商中是绝无仅有的,我希望以崭新的经营理念和先进的经营模式让代理商和用户迅速感觉到我们是旧瓶中装着焕然一新的新酒。我试图建立每一个产品的档案,可以在网上查询到该产品的所有销售信息和图片特征。我希望能突出产品的保值和增值,而不是像普通家具、洁具一样仅仅是建筑的附着物,从出商店就开始打折。
我认为这是更充分地准备,如果我们不能做原来通代理商的工作,仍然可以发展其 堡垒往往从内部被攻破。刘禾是个大鲨鱼,鲨鱼总是要吃肉的。这正中柳胖胖的下怀,与我冷眼看待竞争对手内部混乱的视点不同,他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刘禾与柳胖胖逐渐缓和了关系,两人经常借口打网球而密谋。作为十多年的朋友和同乡,刘禾对参与将柳胖胖驱逐出嘉熙公司很是内疚。先是在柳总退出的股份转让协议中放了一马,后来又顶着陈盛给我们补发了离职补偿金,刚好
冲抵陈盛对我们几人关于不出席董事会以及在北京公司制造混乱的罚款。刘禾很聪明,他巧妙地将潜在的危险悄悄消除。陈盛则傻乎乎地大放厥词,厉声指责刘禾擅权,在异地通过电话大骂了一个小时。我们当然知道陈盛在骂什么,更铁了心地要助刘禾一臂之力。
黄监事被陈盛气哭了,陈盛在董事会上拒绝先前的承诺,并反咬是黄监事在栽赃。黄监事开始后悔,抽泣着给柳胖胖打了两个小时电话。柳胖胖表现出一个男人的大度,丝毫不计较黄从前的骑墙做派。他说服黄监事要象从前一样坚决站在刘禾一边,同仇敌忾。柳胖胖用了我的观点:在派系纷争的时候,一定不要选择相对的最大一派,而是要选择次大的一派并结成联盟,以维持必要的平衡。以苏联和美国为龙头形成的两大阵营对峙的冷战时期,固然是最国际关系最紧张的时期,也恰恰是近代世界最长的和平时期。这当然不是我的理论,是中国古代的五行生克制化论,维持平衡才是要点,才能利益最大化。
黄监事有正义感吗?当然有,任何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正义感,但正义感和自身利益相冲突的时候,恐怕还是后者的诱惑力更大,何况在公司内部的纷争中又能说谁才是正义的呢?还不是清一色的成王败寇。
刚刚经历了大变的嘉熙公司又开始划分阵营。中层管理人员形成了拥陈、倒陈和更为广泛的中立派。
我和柳胖胖前去嘉熙公司配合变更执照,刚过中午12点,在我的坚持下,我们没去公司食堂而就近找了家老店。点菜的时候,柳总发现邻座的两位正好背对着我们在说悄悄话,柳总给我一努嘴,我一看是陈盛正重用的一个采购司机和管设备的工程师。这个时候不吃公司提供的六菜一汤的小炒便餐,却跑到这里自己花钱吃饭,况且是中午不能喝酒,太奇怪了。我和柳总对视了一下,不出声响,努力地听个只言片语。
到公司后,柳胖胖办完事情,顺便把这事给刘禾提了提,让他注意一下。刘禾听出了其中蹊跷,闷了半天,才下决心说有件事情想征求一下我们的意见。刘禾说,他早有陈盛手下最红的采购经理吃回扣的间接证据,涉嫌至少收受了十万以上的回扣。刘禾说,这人近来所经手收购的木材要比市场平均价高10%,他与木材商打了两年交道,熟悉十几个木材供应商,再以这样的价格交易显然有问题。刘禾拿不定主意是否处理。柳胖胖说这还用犹豫,坚决严办,提交司法,绝不能开一个先例。
柳胖胖数落着刘禾的伪善,讲了一大堆管理经验。
刘禾眉头紧锁,静静听着,等柳胖胖说到中场休息,才说出他的观点:“我担心和陈总有关,陈盛本来就是个怀疑一切的人,何况是每月要过几十万现金的采购经理,价格高出那么多,没道理不知情啊。”刘禾的话不多,却说得柳胖胖目瞪口呆。
刘禾接着说:“那经理胆子一直就小,几百几千的小便宜敢占,这几万十几万的钱,他没人支持敢动?”
柳胖胖吃惊得让烟烧了手,他没想到刘禾的心思细密到了这个程度,什么人都能怀疑,什么人都要防着一手。他更不相信陈盛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柳胖胖闷了半天,说:“应该不是陈盛吧,我和他合作这么多年,他爱占点小便宜,却绝不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
刘禾说:“本来我也决不会有这个念头,但陈总能给自己偷偷涨一级工资,我还能信任他吗?他能占几百块钱的便宜,就更会占几千几万的便宜,他已经失去了我对他的信任。”
直到现在,我才听出来刘禾还在道貌岸然地继续造势,天知道他是怎么给黄监事和白武胜怎么说的,估计谁听了他这一番说辞都会对陈盛有所看法。
刘禾问我意见的时候,我简单地说干脆把证据教给陈盛,看他自己怎么处理,你何必要自寻烦恼呢?
刘禾不说话,也不表态,像李昌镐一般岿然不动地仔细计算,计划着一击得手。
9月21日,恰好是柳胖胖逃离董事会的两个月纪念日。颇为搞笑的是刘禾在嘉熙的董事会上克隆了陈盛两个月前对付柳胖胖的所有手段。提出了弹劾陈盛的议题,推举白武胜为公司总经理。陈盛则克隆了柳胖胖的逃跑,只是刘禾早收好了公章、证照,没让他拿走一样东西。
陈盛中断了会议,直接跑到了柳胖胖家里。而我恰好是柳胖胖的婚外恋被撞穿后第一次在他家讨论我们的计划。
陈盛脸色煞白,进了门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拿起我的烟就点。陈盛深深吸了一口,第一句就是:“不管你们是不是要笑我,出了这事,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柳总,刘禾TMD太凶了。”
柳胖胖一直就盼望着这一天,他想亲眼看到陈盛也亲临他当初的感受,但这一天终于来临,柳胖胖却犹豫了,他突然觉得陈盛很可怜,无助地象个刚刚被非礼的弱女子。
陈盛是他多年的朋友,多年的搭档。陈盛把他从赌局中拖出来,陈盛把他从失败的生意中拖出来,他们搭档做木桶,他们搭档打网球,他们搭档打乒乓球,他们搭档打篮球,他们一度为女人而心生芥蒂,他们一度为经营思路而唇枪舌剑,他们一度为豪华汽车而赌气,他们一度为公司权益而大打出手。
但是,他们毕竟是朋友。陈盛今天是以朋友的身份来寻求帮助,不再是一个搭档,也不再是一个对手。柳胖胖的怨气在一瞬间蒸发掉了,他的眼睛明亮起来、柔和起来,温暖地象成都四月的风,带着生机给了陈盛无限的希望。
我知道此刻的柳胖胖是充满矛盾的。
昨天坐在陈盛同样位置的,是刘禾。刘禾犹豫着要不要下定决心弹劾陈盛。柳胖胖说:“你现在已经掏出了刀,杀不杀人都露了杀气,砍不砍人都已经伤了和气,要捅就痛快地捅,要么就束手就擒,再也别动这样的念头。”
我还知道前天坐在陈盛同样位置的,是白武胜。白武胜对陈盛有些意见,但不知道是不是就应该倒向刘禾。柳胖胖说:“你那点小股份,倒向陈盛只能让他自保,如果你倒向刘禾而黄监事倒向陈盛,陈盛一样控股。你要利益最大化只能和黄监事绑在一块,或者干脆就让她代表你的股份表决,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站错队。”
我佩服柳胖胖的气度,没有一点拍马的成分。我对这两个两面三刀的骑墙派没有一点好印象,甚至是痛恨。柳胖胖对这两人当初的叛变没有挂怀,不管动机是不是利用,至少能心平气和地款款而谈,站在对方的立场上研究整个局势。
我直觉柳胖胖功力大长,以退为进,不管仕嘉公司如何发展,他始终对嘉熙公司念念不忘。
他当然忘不了嘉熙公司。嘉熙公司的前身本是陈盛的华盛家具厂,因为柳胖胖的加入才重新发起成立了这个股份公司。嘉熙的名字并不是嘉庆、康熙两个皇帝,当时的柳胖胖想钱想疯了,又觉得受过高等教育不能太直白,于是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一文中,取了这个代表利的熙字,陈盛说两个股东都要赚钱就叫双熙公司,柳胖胖觉得双字气势太小而且没有容人之量,改成加熙公司更好。几经谐音转意,才成就了后来闻名建材业的嘉熙公司。
对于嘉熙公司开创的木桶制造业来说,柳总是业内公认的木桶之父,陈盛则是木桶之母。两人做出了这个响彻全国的品牌来,真的双熙了,却没料到会被后加入的刘禾撵出嘉熙公司。
陈盛苦笑:“最小的股东把两个大股东一个一个踢出了局,剩下了唯一一个不会做木桶也不会卖木桶的政治家,真是TMD天大笑话。”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陈盛希望柳胖胖能帮他一把,夺回公司。陈盛许诺两人联手把刘禾赶出去,恢复以前的一人一半股份,同时拥有一票否决权的甜蜜合作关系。
柳胖胖给陈盛出了很多主意,却一直没有明确表态支持他。
他的代理商,毕竟,渠道为王,我们的工作将围绕着这个目标来安排。
邮件发给柳胖胖两三天,都没回复。我打电话催问,柳胖胖说没细看,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他完全放心把公司交给我。
我觉得不太对劲,这不是那个敬业的柳擎松,不是那个为了做计划可以连续一个月加深夜班的在各种假设中一一推敲的工作狂。我问,是不是老婆那事还没有解决,上次萧萧陪了一天不是都缓和了吗?
柳胖胖笑着说:“我正在做更大的工程,你在哪?我来找你。”
柳胖胖约我在名士茶楼见面,除了喝茶,还可以打乒乓球。柳总从上海回来后,变得特别注意细节了,买了好几个红双喜的四星球拍,分别送给了我和仍然留在嘉熙的两个地下工作者。陈盛刘禾绝对没有想到,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还隐藏着两个仕嘉的小股东,把他们的所有动向都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
清除了柳胖胖这个最有力的对手,陈盛抢占了公司所有的制高点,这让刘禾一无所获。让刘禾义愤填膺的是陈盛偷偷给自己加了一级工资,而没对其他的有功之臣有丝毫的奖赏,包括始终卖力的王律师也没有捞到股份和正常的佣金。刘禾发牢骚,说哪像人家柳总,一到上海就给所有下属普涨一级工资,先安抚人心。
柳胖胖很得意,夸奖我的计策高明。这是柳总的优点,他不贪功。其实,我只建议他给上海经理加一级工资,他举一反三干脆下了毛毛雨,还广施小恩小惠送了原来下属一大堆衣服、球拍之类的小东西。
柳胖胖说,陈盛没境界,这次惹火了刘禾,这个坏蛋企是等闲之辈,他大加造势把黄监事、白武胜拉拢在一块,准备伺机给陈盛发难。
好一个刘禾,又是一次顺势而为!一个小小的偷加工资的行为,立刻被他提升到公心私心、原则立场的高度,他的推论颇为经典:挖空心思为自己谋福利的人不配做总经理,更不配做董事长。
根源当然并不是这小小的五百元一级的工资。陈盛为把柳胖胖赶出去,当时给刘禾、黄监事、白武胜许诺,一方面打压柳胖胖的股份转让价格,一方面利益均分。为稳住军心,陈盛坚决表态不做控股大股东。此外,陈盛还私下给王律师承诺可以收购柳胖胖的部分股份。
然而在柳胖胖签署股份转让协议的第二天,陈盛就召开股东会给大家认错,说自己以前说错了,收回以前关于不控股的声明,他一定要控股。
刘禾像个博弈的高手,在历次支招之后,终于要潜出幕后粉墨登场了。
柳胖胖说他现在两个主要工作,一是安顿好家庭矛盾,二是激化陈刘矛盾。柳胖胖很是兴奋,说通过这次巨变,跟刘禾学到了不少东西,最重要的就是先造势,再顺势而为。
我笑着说,其实就是典型的小人行径。
柳胖胖哈哈大笑,“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嘛。”
他收敛了笑容,长叹一声,“哎,想做儒商不容易啊。”
陈盛走后,我问柳总:“你能帮他什么忙,你现在是局外人。”
柳胖胖一翻白眼:“谁说我是局外人,刘禾说只要没退完钱,我就还是股东,还要让我参加董事会!”说罢哈哈大笑。
刘禾的确厉害,他暗中和柳总勾结,延缓了支付柳总股份款的进度,如果现在仍然按照
以前的股份比例计算,目前刘禾的股份加上柳胖胖未支付完的股份数刚好超过51%,难怪柳胖胖前段时间为了尽快转移出抵货的股份款让他的上海公司疯狂提货,而最近一个多星期则截然相反的按兵不动。
我问柳胖胖究竟会支持谁?柳胖胖笑着说要和他们都做朋友。
第二天的董事会像是闹剧,柳胖胖列席了董事会,真实的意图却是给我直播董事会进程。我则安排了人手,匿名给所有代理商实况短信转播会议决议。
和两个月前一样,陈盛董事长兼总经理解除了刘禾、黄监事、白武胜的所有职务,并做除名处理;而刘禾、黄监事、白武盛则按照公司章程做出了弹劾陈盛董事长的决议,并选举刘禾为董事长、任命白武胜为总经理。
陈盛重新组织了护厂队,宣誓誓死保卫陈盛,并一鼓作气把刘、黄、白赶出了公司,并宣称胆敢回公司就再打出去。
陈盛搞了一个所有工人签名的联名书,一致要求陈盛继续担任董事长、总经理、生产总监。刘禾哭笑不得,对我们说陈盛脑子里有屎,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搞文化大革命工人阶级领导一切那一套。
我问刘禾,陈盛怎么这么失水准?王律师跑到哪去了?
刘禾说,按照取费标准陈盛应该付给王律师6万元的律师费,陈盛想要公司为这保护他个人利益的律师费买单被柳胖胖、刘禾上次在签订协议时挡回去之后,只付了几千块钱让王律师大受其辱。刘禾说,陈盛就这德行,和那次花十万元就可以搞定厂房而陈盛只肯花五万一样,不仅不能办事而且会得罪人,王律师现在根本不理他。
人,无信不立。这是三国演义中的名言,当初王律师攻击柳胖胖的论点,现在又全盘搬到了陈盛头上。
我安排了两个销售内勤发了整整一下午的手机短信息。代理商的电话打爆了柳胖胖的电话,相信陈盛现在也一样忙着接电话。两个月来,代理商全给搞糊涂了,每个人的手上都是厚厚的一摞传真,互相矛盾。柳胖胖实在解释不清,干脆关了电话。于是电话又纷纷打到我这里来,我装着毫不知情,敷衍着让代理商再等新的消息。
陈盛以为是刘禾干的,刘禾以为是陈盛干的。他们想不到,是柳胖胖这个局外人干的。柳胖胖这么干究竟是什么目的,只是为了出他们的丑?我想了半天,觉得不合逻辑。猛然,一个念头蹦了出来。
难道柳胖胖是想重新回到嘉熙公司?
柳胖胖对嘉熙公司内部纷争所表现出来的过分热情,不能不令人怀疑。看出这一点的,除了我,还有滕厂长。滕厂长本来是柳胖胖的亲叔叔,一直替柳总站在应战陈盛的最前线,不论是之前在生产系统身居厂长,还是在后面在北京面对面的较量,杀敌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毕竟是血浓于水啊。
滕厂长特地约了我商量仕嘉公司的前途问题。滕厂长的立场很简单,他说:“如果柳总重新回到嘉熙,我马上退出股份,回老家,再不问木桶之事。”
我不知道滕厂长基于什么原因说这样的话,滕厂长对柳胖胖远离仕嘉管理有些不快。古语道疏不间亲,我没有轻易表态,倒要看看滕厂长究竟怎样评价柳总。滕厂长做事惯常以保守著称,除了对陈盛的这一次敌对外,很是谨慎。在仕嘉公司的股份中,他自己有9个点的股份,另外在头上还挂着柳胖胖和两个地下党员共61个点的股份,合计有足足70个点。柳胖胖没让他任董事长和总经理,只出任了监事,偶尔查看一下财务资料。滕厂长和我共事了很长时间,彼此间很给面子,基本上是无话不说。
滕厂长没有明说,只是泛泛而谈,说柳总要回到了嘉熙公司,就背叛了仕嘉的所有股东。滕厂长的意思很明白,仕嘉公司能在几天内找到贴牌厂家,并让厂家放弃自己的品牌,自己的技术,自己的工人,老老实实地做仕嘉木桶,只是因为柳胖胖的价值,而离开了他的仕嘉公司和其他任何一个杂牌厂家没什么不同。也就是说,柳胖胖只要在仕嘉公司,哪怕什么事情都不管,只做一只挂在墙上的吉祥物,也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让仕嘉木桶成为炙手可热地品牌。他是仕嘉公司最大一笔无形资产,无形资产跑了,实际上是牺牲了所有股东的利益。滕厂长在公司有9个点的股份,那都是他的血汗钱。他当然要阻止柳总回嘉熙的企图。
滕厂长暗暗发起了一场轰轰烈烈地反对柳总回归嘉熙的运动,柳胖胖忽然发现一夜之间所有的身边人都在反对他,反对他和刘禾有任何接触,反对他以任何形式回到嘉熙公司。
权利,就像鸦片,令人无比陶醉而每每回味。老坏蛋曾告诫我在任何情况下都别碰毒品,即使你有足够的毅力戒掉那生理上的药物依赖性,你却无法戒掉那心瘾。老坏蛋说,心瘾有三年,你不能说服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想。
嘉熙公司的董事长,柳胖胖已经当了三年。尽管他知道他已经被扫地出门,而且已经是仕嘉公司事实上的老大。但是他仍然无可就药地当自己是嘉熙公司的董事长,他依然关心着嘉熙公司的一举一动。这让滕厂长很担心,也让我很担心,但是我非常清楚,他是一头牛,百转千回也拉不回头的一头牛。
陈盛利用工人结成的铁桶阵对刘禾来说就是一唱小孩子的闹剧。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刘禾叫了两个浑身疙瘩肉的打手,又名正言顺地请了所辖派出所的民警同志联合执法,轻而易举地收回了公司。
当白武胜把那两个人带进陈盛的办公室,指着陈盛一努嘴。来不及反应的陈盛立刻就被摁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被勒令交出所有代表公司的印鉴。
在法律面前,勇往直前的陈盛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几天前向陈盛宣誓效忠的百来号工人站在楼下,没一人发一句杂音。只有我那身高一米九八的助手在怒吼:“你们在干啥子,跑到这里来装黑社会说。”
关于陈盛被刘禾的过程,有若干个版本,我在比较了多个当事人的津津有味的口述后,总结出这个比较合乎情理的版本。
总之,陈盛象袁世凯,只当了六十来天的嘉熙皇帝就匆匆下野。
当所有的人兴高采烈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遗憾。
嘉熙木桶的真正主角,不是木桶之父柳青松,也不是木桶之母陈盛。
柳胖胖问我,要不要支持刘禾把陈盛也扫地出门。我说他们维持现状最好,刘禾在台上使劲地跳,陈盛在野随时觊觎着他,谁都不得安心,这不是飘摇动荡的嘉熙公司吗?不是我们正希望出现的局面吗?
柳总说,刘禾想让陈盛滚蛋。
我说,滚就滚吧。我只关心仕嘉公司的发展,怎样的结果对仕嘉最有利,我就倾向怎样的结果。
柳胖胖说:“现在刘禾独木难成林,我要不跟他合作,他就会再把陈盛请回来。”
我的话很冷:“你还没跟刘禾玩够?还想做做智力游戏?”
柳胖胖开始自找理由:“反正我不想陈盛留在公司。”
我叹口气,“好吧,除非你能控股。”
98打来电话,想到仕嘉公司过来看看。我问你怎么也想跳到我这里来了,其实只要你留在嘉熙,陈盛肯定应该提拔你做大区总监了。这小子最近两个月单飞,成功地协助了好几个新代理商在本地站稳了脚跟,老代理商中对他的评价也非常高,石家庄和沧州代理常给我打电话说他的好。
98憨憨地笑,我倒也不是很想走,只是看陈总的位置太摇了,实在不忍心再呆在公司看
下去。
我问你怎么知道陈总的位置保不住了。
98笑得更憨厚:“瓜娃子都看得出来柳总想回来了,陈总的位置还能保住?”
陈盛同意退出,开出的条件是所有的股份转让金必须在一个月内分两次现付。嘉熙公司被折腾了两个月,不可能拿出这么多现金,何况还有对柳胖胖股份转让金的现付部分。
刘禾对柳胖胖说,现在请陈总走是有心无力,干脆继续和陈盛合作吧。
柳胖胖对我转述这番话的时候,我实在佩服刘禾,他洞悉柳总的内心世界,他了解柳总的弱点。
我对柳胖胖说,刘禾是在演戏,他想跟你合作,他在逼你拉。
柳胖胖说,我不管,我明知道是火坑,只要是为嘉熙,我也愿意跳。
我问,那你能控股吗?即使刘禾答应你控股,你有这么多钱吗?要知道,你这一出一进,至少要多花几十万,你本来没记叙,现在又在仕嘉上投了这么多钱,你拿什么去入股?
柳胖胖说,只要能控股嘉熙,砸锅卖铁也要凑够钱。
柳胖胖很硬气,重入嘉熙的一点点希望像猪八戒眼中的棉花糖,遮住了他还在家庭危机的泥潭中奋力挣扎的现实,也暂时替代了婚姻危机而成为柳夫人要考虑的第一问题。
柳夫人相信了柳胖胖的辩解,她宁愿相信柳胖胖的偶尔出轨的确是公司的压力太大。柳夫人痛恨刘禾,完全认为是刘禾的加入和摇摆不定的立场间接导致了第三者的插入。柳夫人当然不同意柳胖胖与刘禾再度携手,哪怕是打败陈盛这样一个柳胖胖梦寐以求的前提。
不过,柳夫人的竭力反对仅仅是一个花絮,丝毫不能打消他的念头。她和滕厂长都知道,不回嘉熙的理由有千条百条,而柳胖胖想回去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想回去。
下午,柳胖胖打了好几个电话,催我去参加他俩的讨论。我说我忙。
我忽然很厌倦,我感到无比的疲惫。
昨天下午,柳胖胖打电话说他已经给刘禾、陈盛以及刘禾的朋友陶大个说了仕嘉公司的存在,他们要过来看看。等他们一帮人过来的时候,我和滕厂长唱了一出空城计,把公司的人全带到外面吃饭去了。我和滕厂长非常失望,柳胖胖已经彻底地出卖了仕嘉公司,也彻底地出卖了他自己。
后来听说,那几个人很震撼,全然没有想到我们在背地里已经悄悄地搞出了这样一个公司。
后来听说,陶大个点评刘禾:“你们两头犟驴子,把埋头拉车的老黄牛给一刀杀了,又互相决斗,你们倒是谁去拉磨。”
后来听说,柳胖胖争取到了这个神秘的陶大个的支持,正全力说服刘禾让柳胖胖控股,重任嘉熙的董事长。
9月30日晚上,刘禾与柳胖胖将签署协议。我走了,我借口国庆大假,带着萧萧在他们签署协议前一个小时开着车走了。
萧萧问我去哪,我说去阿坝州,去若尔盖,去见我的喇嘛朋友尕让江措。
萧萧奇怪,为什么不明天一早走,去若尔盖不是要开一天的山路吗?我说明天怕就来不及了。
不出我所料,第二天上午一早刘禾打来电话说要和我谈谈。我说我在600公里以外的地方度假,最快两天后回成都。
我早知道刘禾不会轻易地给柳胖胖低头,退给陈盛的几百万现金对有金融背景的刘禾完全是小菜一碟,况且还有他的朋友陶大个。他看中柳总是柳胖胖与代理商的密切关系,是遍布全国的渠道价值。如果我是刘禾,我当然会给柳胖胖的副手打电话。
刘禾是个谈判老手,他知道把控股权交给柳总而求得嘉熙销售体系的顺畅远不如把我挖过去合作来的简单;他知道动摇了我的立场就能动摇柳胖胖的自信心,必然不能再坚持控股权;他知道我要回到了嘉熙,仕嘉立刻就会停顿,而柳胖胖是断然不肯在一个小舞台上唱大戏。总之,我料到刘禾要找我谈,要找我转会。我也料到刘禾会从哪些方面来动摇我和柳胖胖的联盟。
但是,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被他拉过去。他是个高手,他知道我清楚柳胖胖不可能再做仕嘉,他知道我清楚柳胖胖对我是一定程度上的利用关系。但是,他不知道即使我对柳胖胖有百个不满,我也不肯见利忘义。不肯,是种心态,却不是结果。我知道我无法把握自己,我知道刘禾也许比柳胖胖更看中自己。
我算定刘禾拿不到我这张底牌,会跟柳胖胖认输。我算定柳胖胖会因此彻底放弃仕嘉。我算定仕嘉从此将面临尴尬。我知道我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经理,我不能把控局势,我不会利益最大化,我不是商人。
半个月后的天津展会很萧条,参展规模只有往年的一半。今年的天津会倒是有一个特点,呼哧一下冒出了八个木桶厂家。我站在仕嘉的展位上,向蜂拥而至的客户分发着资料。不远的嘉熙展台上,柳胖胖悠闲地与代理商续签今年的合同,他的旁边,是一只雕花的仕嘉木桶,很是漂亮。
柳胖胖的小姨妹对萧萧说:“全家人都在做柳总的工作,让他多放一点精力在老婆身上,可他倒好,一面诚恳认错,一面在家都没忘随时挂在非常男女的交友网上,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给柳胖胖打电话:“你就不能在家里乖一点,总算断掉了,就别再到网上瞎晃了。”
柳胖胖说:“你放心吧,我已经补课完毕,补考合格,再也不弄那事了。”
柳胖胖问:“你啥时候和萧萧结婚,别再拖了。”
我问萧萧:“今天领了结婚证,你怎么不高兴。”
萧萧说:“前年我挺想结婚的,但没结,现在已经没什么激情了。”
半夜,我发现萧萧忽然不见了。等了半天,也不见回来。我睡眼惺忪地去看这丫头是不是掉进厕所了。发现萧萧在看我和热裤的QQ记录。
萧萧看到我,一扭头冲了出去。
萧萧知道我和热裤的破事,也相信我与热裤分手后就再没瓜葛。
我心里有些不高兴,我心里无事,密码也不设防,这一年多来,我唯一心虚的就是那次与电台小妹的前奏,还好,电台小妹和我没有任何QQ记录和邮件来往。我随意浏览着记录,忽然停在一段对话记录上:
热裤:你在上班吗?
:在 你呢
热裤:我在家,我病了。
:啥子病哦
热裤:很笑人的,不好说。
:不好说就算了 妇科病么
热裤:肛裂
:!!!不会吧 你男朋友那么厉害??!!
热裤:乱说,我没男朋友的。
:那你自己也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暗叫不好,回想到刚才萧萧冲出房间的异样表情,她肯定看到这段插科打浑了!
萧萧面无表情:“明天离婚,一早就去。”
我哭着说:“萧萧,你真的冤枉了我啊,我们没有一点关系啊。“
萧萧也哭:“瓜瓜,我们还是分手嘛,我答应你的事情,除了生江郎才不尽,其他的都给你办到了,明天我们去办了,呜呜,然后我给我爸爸说,说我已经和你结过婚了,呜呜~又离过婚了,以后也不要他给我介绍男朋友了,呜呜~”
柳胖胖听我讲了与热裤的聊天记录,哈哈大笑,直笑得掉下了椅子,两只腿还在茶几上愉快地晃荡,他好容易才忍住笑,乐不可支地说:“你这才是挨了个飞天巨夹。”
我摇着头说:“那天我真冤枉,如果萧萧猜到是电台小妹,我只有老实认错,但也不算大错,毕竟没进去,但是她猜我和热裤,我真的冤啊。”
柳胖胖还在笑:“你还喊我删记录,江老师,你是老鸹笑猪黑,自己不觉得。”
猴子打来电话,热气腾腾地说:“江总,老子们要结婚了。”
我说:“你惊抓抓喊啥子,结婚了不起嗦。”
猴子说:“我们两个这个级别,你自己说送好多?先说,一千元拿不出手哈。”
我说:“随便你哈,我跟萧萧也扯了证的,随时可以办,谁怕谁,谁倒霉。”
柳总问:“,我想到法院去告陈盛,代理商说,他的橡木桶在杭州卖得不错。”
我说:“其实陈盛没有直接做香柏木桶心态很好,没跟你叫劲,说明他还是至少把你当朋友的,不想跟你结仇。”
柳总说:“他又开始做香柏木桶了,全是方的,跟仕嘉木桶完全一样。”
我说:“你们当时那退出协议怎么签的?”
柳总说:“不准进入该行业,以及将制桶技术交给他人进入该行业。”
陈盛的电话终于通了,我说:“陈总,我写了本小说挂在网上,写你们的故事,有空你看一下。”
陈盛说:“,我一直认为你是比较公正客观的,你不要歪曲事实,不然我要跟你打官司的。”
我说:“陈总,你要跟我打官司,我这小说可就红了,改天我们吹一下?”
刘禾寸步不让:“我不让你,你能控股?当时所有的股东都强烈反对你回来,更别说让你控股了。”
柳胖胖说:“那我也不欠你,你是捅了我一刀,又打电话把我送到医院抢救,还一直守在床头。”
刘禾说:“你别以为你为公司挣了多少钱,我承认你工作敬业、认真负责、呕心沥血,你为公司赚了几百万,但你别忘了,你赚的钱没有我收购厂房增值赚得多。”
柳胖胖说:“那又怎么样?”
刘禾说:“那部分收益还不是有你的份,你是大股东,你一进公司就先占了这个便宜。”
柳胖胖大吼:“刘禾,别当婊子又立牌坊,我什么时候让你吃亏了?你让我一出一进又多花了多少钱,你没占便宜?”
刘禾说:“柳擎松,你的观念有问题,做生产是一块钱赚一分,做贸易是一块钱赚一毛,做资本运作是一块钱赚一块,你给我记住。”
刘禾看着我,静静地说:“陈盛当时走,撂下一句话,说我看刘禾能忍柳擎松多久?他太低估我了,我不是容忍,我是平衡。”
胖曾老婆悄悄问我:“那人就是章鱼,怎么一点都不帅,一点都不像花花公子。”
我说:“他现在结婚了,一点都不花了。”
胖曾说:“看得出来,他当年歌唱得很好,不过都是老歌了,恐怕现在没什么市场了。”
胖曾老婆说:“就是,都开始谢顶了。”
章鱼放下话筒,冲着我说:“哥们,啥时候来北京啊,我给你包酸菜饺子。”
版上可爱的小MM水水非要我给她写封情书,我踌躇了半天,终于贴了上去。
我亲爱的最爱的深爱的相当相当爱的水水~~:
见字如面。
临屏良久,不得一字。冥思苦想之中,忽闻窗外有二鸟唧鸣不已,父子么,不似,再看,母子么,不似,再看,夫妻么,不似,再看,情侣么,不似,再看,看了半天,飞了。
忽然感觉脖子酸疼,不能自由做90度以上之搜索,想要活动,总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我的文字多出于优质的尼古丁之中,于是四处寻烟,不得一枚。陡然想起,去冬大衣口袋中似乎还有一截(上次恋爱的遗留物),于是去开箱子,开门一看,却惊奇发现多次寻找未果的牙疼药端端乎,大喜过望,连忙去拿杯子,于取杯处,惊鸿一瞥:吾之齿刷上有膏,顿觉口舌龌龊,匆忙前去盥洗间,未毕闻听过道上有人正纹枰论道,啪啪乎勾人心弦,咄咄乎剑气逼人。观战良久,技痒难熬,一时间指点江山,山河顿成席卷之势,暗自得意中,小子言曰:观棋多语小人也。靠,TMD,得了好处还卖乖,刹那间,气血上涌,柏杨诚不欺我也!!!
唯中国人丑陋哉。人必犯我,我更犯人!!!七七四十九招,招招见血,八八六十四掌,掌掌。。。忽听有探子报:110!110! 扯乎!!!围观者众,顿作鸟兽散。
回到桌前,临屏良久,不得一字。冥思苦想之中,又闻有二鸟唧鸣不已,不敢再看。
猛然回头,信已至此。匆匆收笔,情书如此之累啊。
权做背冬瓜上梁山
----给大王们上菜!!!
背冬瓜的
于吃肥肉腻的时候
网友水水看完情书后,给我发来留言:其实,我就是电台小妹。
萧萧喘着气说:“猪猪,我不行了,我要要。”
我有些紧张,四处看看:“我们到后座位上去吧,你躺着,这样不会被人发现。”
萧萧说:“不行啊,躺着我们就看不到有没有人过来了,你一动整个车都在抖,别个都看得出来,肯定要从窗外看我们。”
萧萧的话让我更加亢奋,脑子里假设着被偷窥的种种画面,再也按捺不住,心里怦怦乱跳,一瞬间感觉萧萧像别家出墙的红杏,被我牢牢拽在手里,硬生生捏出一把水来。
蔡小姐在MSN上大呼小叫:给你个连接,快看,企业网的董事长把总经理解雇了。
我说:他们也算不错了,一直熬到现在才搞僵。
蔡小姐说:他们也把公章拿走了,倒,真该让他们看看你的小说。
[Y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