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鱼鱼丸怎么兑换:《全球通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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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球通史》 第49节    

  然而,热那亚人并不满足仅仅在黑海航行。他们乘小巧的轻舟从亚速海沿领河而上,或许是坐牛车穿过狭长的地带,到达伏尔加河,再从这里前往里海和波斯。
  这样,热那亚人便可到达波斯湾,直接去印度和东印度群岛。在那里他们发现,香料在原产地非常便宜,而过去几个世纪中,一批批经纪人在东南亚生产者和欧洲消费者之间撮合经售,从中谋取了巨额利润。

  蒙古统治下的和平时期,陆上贸易的恢复只是短暂的。
  原因之一是,1368年蒙古人被赶出中国,蒙古帝国全面崩溃,从而使中亚再度分裂,导致欧亚大陆间的贸易瓦解。更重要的是,伊儿汗国的合赞汗(1295-1304年)改宗伊斯兰教,无意之中切断了欧洲人去香料群岛的运输路线。从此,几乎所有的香料都是沿红海至尼罗河航线,用船运输,使阿拉伯和威尼斯经纪人获得巨额利润。
  但有些欧洲人不愿继续支付昂贵的价款,尤其是他们现已知道香料的产地及其价格,从此开始寻找避开穆斯林这一障碍的新道路,结果达·伽马开辟了一条环绕非洲的划时代的航线。
  三、技术传播
  穆斯林帝国和蒙古帝国,不仅影响了欧亚大陆间的贸易交往,而且影响了技术的传播,三角帆船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这是一种高大的、三角形纵帆帆船,一直为阿拉伯人所使用。

  但在地中海,埃及人、腓尼基人、希腊人和罗马人却使用一种横帆帆船;这种帆船气候恶劣时较易于驾驶。不过,阿拉伯帆船操纵更加灵敏,能逆风航行,并能在河流和狭窄的水域里抢风转变航向。由于这一点,它不久便在地中海东部诸地区代替了横帆帆船。
  到11世纪时,它已成为正式的运输工具,遍及地中海。尽管这种三角形的帆船是阿拉伯人随穆斯林入侵传入地中海的,但今天却被称为“拉丁”或‘三角”帆船。后来,这种帆船又从地中海传到大西洋。
  15世纪,葡萄牙和西班牙船舶设计师,将横帆帆船的前桅和三角帆船的主桅及后桅相结合,制造出了三桅船,它可以在任何天气里航行;使哥伦布和达·伽马的远洋航行成为可能。
  穆斯林帝国横跨北非、中东和南亚,同欧亚大陆各地区保持联系,从而疏通、调顺了知识、技术以及商品的相互交流。850年至925年,居住在巴格达的一位阿拉伯医生和科学家的下面这段叙述,可作为说明这种相互交流的一例。
  它告诉人们,中国人是怎样从穆斯林那里得知加伦;加伦(公元130-200年)是希腊一位名医,他的许多著作早被译成阿拉伯语。

  一位中国学者来到我家,并在镇上住了大约一年。五个月内,他学会了用阿拉伯语说话、写字,而且,的确达到了口才流利、书法精通的程度。
  后来,他决定回国。临行前一个月左右,他对我说:“我要走了。走之前,如果有谁愿口述加伦的16部著作,让我笔录下来,那我将非常高兴。”我告诉他时间不够,顶多只能笔录一小部分。他却说:“我恳求你在我走之前,用你所有时间,以最快速度为我口述。你将看到,我记录得比你口述还要快。”于是,我和一个学生一起,以最快速度为他口述加伦的著作,但他记得更快。我们不相信他记得都对,后经核对,才发现完全正确。我问他为什么能记得这么快,他说:“在我国,有一种书写方法叫速记,这就是你们所看到的。

  当我们想要快速记下某些东西时,使用这种写法,事后,可以随意将它们整理成原来的文字。”但他又说,即便是位敏于学习的聪明人,要掌握速记,至少也得20年。
  这段叙述所描写的情况较为独特,因为中世纪时期,中国人在欧亚大陆的交流中,通常是捐献者,而不是接受者。
  的确,早些时候的情况则相反。古代和古典时期,美索不达米亚的车轮、辘轱和滑轮,埃及的握杆和曲柄;波斯的风车和小亚细亚的炼铁等,从各自的发源地向四面八方传播。但在公元后的14个世纪中,中国则是技术革新的伟大中心,向欧亚大陆算他地区传播了许多发明(见表1)。
  1620年,英国哲学家弗兰西斯·培根写道:
  我们应该注意到这些发明的力量、功效和结果。人们将看到,这些发明远不如三大发明那么显著;这三大发明古人并不知道,它们的起源,即使现在仍模糊不清,无人知晓,它们是:印刷术、火药和磁铁。因为这三大发明首先在文学方面,其次在战争方面,第三在航海方面,改变了整个世界许多事物的面貌和状态、并由此产生无数变化,以致似乎没有任何帝国、任何派别、任何星球,能比这些技术发明对人类事务产生更大的动力和影响。

  中国传入西方的技术与发明大约与现在相隔的世纪方板链泵15轮式碾磨机 13水力轮式碾磨机9水力冶金鼓风机械11叶片式旋转风选机14活塞风箱14拉式纺机4手摇纺丝机械(11世纪出现的一种纺车上的均匀捻线锭翼,14世纪水力已应用于纺机)3-13独轮小车9-10航海运输11车式碾磨机12有效耕畜挽具;胸带(左马驭者)8轭6石弓(单臂)13风筝12直升飞机螺旋浆(用绳索旋转)14活动连环画转筒(靠上升热气流转动)19深钻孔法11铸铁10-12卡丹式悬架8-9平圆拱桥7铁索桥10-18运河船闸闸门7-17航海制图法10船尾舵4火药5-6火药用

  于战争技术4磁罗盘(磁石匙)11磁针罗盘4磁罗盘用于航海2纸10雕版印刷 6活字印刷4金属活字印刷1瓷器11-13 
  西方传入中国的技术与发明
  螺钉14液体压力泵18曲轴3钟表装置8 
  培根正确评价了三大发明的历史意义,而这三大发明都起源于中国。雕版印刷是一种把要印的书的每页分别刻在每块木板上的印刷术。现存最早的雕版印刷品,是868年印刷的中国佛教经文。
  活字印刷也是中国人最早发明的,它由一位普通艺人试制成功;1041到1049年间,这位普通艺人制作了用泥土焙烧而成的活字。以后几个世纪中,中国人用木头和各种金属活字代替了泥土活字。这些发明由中国传到中东,再从中东传入欧洲。
  在欧洲,1423年,首次使用雕版印刷,1456年,用活字印刷了第一本书——《谷登堡圣经》。

  早在唐朝(618-906年),中国就用火药制造烟火。1120年,中国人发明了一种武器,即“突火枪”它用一根粗毛竹筒塞满火药制作而成。
  这几乎就是金属管枪的前身。金属管枪大约出现于1280年,但不知道最先是由中国人发明的,还是由阿拉伯人或欧洲人发明的。
  约公元前240年,中国的一本书中,最早明确提到了磁铁。但以后几个世纪中,指南针仅用于泥土占卜者的巫术活动。1125年,指南针开始用于航海,显然是阿拉伯商人来到中国,学会使用这种仪器。并将其传入欧洲的。
  除这三大发明外,中国人传给欧亚大陆各邻邦的东西还很多。
  105年,中国人发明了造纸,为印刷术的发明提供了先决条件。751年,被帯到撒马尔罕的中国战俘,将造纸术传给阿拉伯人;阿拉伯人又将它传入叙利亚、埃及、摩洛哥。115O年,造纸术传入西班牙后,又从那里传到法国和欧洲其他国家;所到之处,羊皮纸被取代。

  事实证明,它的价值十分显著:过去,用羊皮纸制作一本《圣经》,至少需要30O张羊皮。传遍整个欧亚大陆、具有深远影响的其他中国发明是船尾舵、马蹬和胸带挽具等。船尾舵大约于1180年与指南针同时传入欧洲;马蹬使中世纪欧洲穿戴沉重的铠甲的封建骑士得以产生;胸带挽具与过去的颈环挽具不同,是套在马身上,使马能全力拉东西而不会被勒死。

  最后,中国人栽培了许多水果和植物;它们通常由阿拉伯人传遍欧亚大陆。这些水果和植物包括菊花、山茶花、杜鹃花、茶香玫瑰、翠菊、柠檬、桔子等;桔子至今在荷兰和德国还被称为“中国苹果。”
  最后,应该指出,这些及其他一些发明的传播,显然与政治事件有关。
  因此,人们认为,12世纪指南许、船尾舵、造纸术和风车的广泛传播可归因于十字军东征。同样,蒙古统治下的和平也促进了14世纪火药、丝绸制造、印刷术和炼铁高炉的大量传播。四、欧亚大陆的宗教
  中世纪不仅以欧亚大陆间前所未有的商品和技术交流为特征,而且也以宗教信仰的空前传播为特征。
  就基督教和佛教而言,它们于古典时期末开始传播,中世纪时期继续流传(见第七章第三节)。但中世纪诸世纪中,最为著名的宗教革新运动则是伊斯兰教的出现。除其教义(这将于下章叙述)外,这一新宗教在公元632年穆罕默德死后,突然从阿拉伯半岛向外广泛传播,对欧亚大陆和非洲广大地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伊斯兰教的传播(详情以后叙述),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从632到750年,伊斯兰牧首先传遍中东地区,然后向西传到比利牛斯山脉。向东传到中亚地区;最终结果,实际上是把地中海变成了穆斯林湖。第二阶段,从1000年到1500年,在这几个世纪中,伊斯兰教进一步传播,传入印度、东南亚和非洲,使印度洋也变成了穆斯林保护区。

            《全球通史》 第50节    

  伊斯兰教领土的巨大扩张,自然使被围困的基督教世界的统治者感到惊恐他们这时实际上已被孤立在欧亚大陆的西端。这一点,也是13世纪蒙古人崛起时基督教世界统治者的反应颇为矛盾的原因。蒙古人的劫掠和屠杀使他们丧魂落魄;这些屠杀、劫掠显示了蒙古骑兵的挺进好象是不可抗拒的。
  1260年,教皇亚历山大四世在他的训令(Clamatinauribus)中,呼吁所有基督教国家的君主们在共同的危险面前团结起来:“……采取有远见的行动,抵抗日渐迫近、显然要降临的危险……愤怒的上帝将惩罚这些野蛮的鞑靼人,这些犹如从神秘的地狱里突然冒出来的鞑靼人。……”
  然而,如西方人所看到的那样,情景并非一片漆黑。蒙古人虽征服了基督教俄罗斯人,即希腊正教教徒,但给伊斯兰教的波斯和美索不达米亚的打击最具毁灭性。
  当绝望中的穆斯林请求基督教国家的统治者提供援助时,温切斯特的主教的话,表达了人们通常的反应:“让这班畜牲们互相残杀去吧!”有些西方人还认为,蒙古侵略者是支持基督教事业的天赐的干预者,是反对宿敌伊斯兰教的有力的同盟者。他们甚至希望,新蛮族能象前马扎尔人和维金人那样皈依基督教。由于对文明一无所知,没有高级的宗教信仰,缺乏有组织的教士的支持,这些蒙古人皈依和同化的时机似乎已经成熟。

  然而,打蒙古人的生意的,并非只有天主教徒,那时其他三大宗教的代表正在亚洲争雄。其中,伊斯兰教最富有侵略性;他们从波斯渡过奥克苏斯河,扩张到中亚,争取到某些突厥部落的支持。佛教在从发源地印度没突厥斯坦的“丝绸之路”传入中国的过程中,也已为蒙古人所熟悉。
  最后是聂斯脱利斯派教徒;他们的起源要追溯到以弗所会议(431年),当时他们被指责为异教徒,于是,聂斯脱利斯教徒从罗马帝国撤回波斯,后来,在不断挺进的伊斯兰教的逼迫下,沿陆路穿过中亚进入中国。因此,他们能使各突厥部落皈依;而当蒙古帝国扩张时,这些皈依基督教的突厥人便充任行政官员、文字或口头翻译和使节,为蒙古人服务。

  正当这些聂斯脱利斯教徒渴望着蒙古人皈依时,天主教徒派出了两个传教团,前往设在蒙古北部哈拉和林的大汗朝廷。
  第一个传教团(1245—47年)由意大利方济各会的修道士约翰·卡皮尼·皮阿诺率领;第二个传教团(1253-55年)由佛兰德方济各会的修道上威廉·鲁伯鲁克率领。两位使者均到了蒙古朝廷,并发现可汗们对所有外国宗教都很感兴趣。威廉修土应邀以西方方式吟咏赞美诗,并解释《圣经》中的插图。
  但是,几天后,他发现大汗正专心致志地研究被烧焦的羊肩胛骨。如果它们完整无缺,大汗就认为他可以筹划发动一场肯定能获胜的战争。如果他看到最小的裂纹,他则会按兵不动。
  传统术士,即巫师,在朝廷中很有势力,修道士们不可能争取皇家任何成员。“我们相信只有一个上帝”,蒙哥汗对威廉修上说,“但如上帝赐给我们不同的手指一样,他也赐给人类各种不同的方法。上帝赐给你们《圣经》,你们基督教徒不应违背。
  ……上帝赐给我们占卜者,我们就按照他们所说的去做,和睦相处。”同样,要组成反伊斯兰教联盟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蒙古人需要别人向他们屈服,而不是和他们合作。“毫无例外”,蒙哥汗声明说,“你们所有的人都必须为我们服务,并效忠于我们…我们所告知给你们的,就是上帝的诫命。”然而,传教团成功地向西方提供了有关这一新蛮族的形成、习惯和军事战术等第一手可靠的资料。

  威廉修士刚刚返回西方,成立基督教-蒙古胜利联盟、永远结束伊斯兰教威胁的希望再次出现。成吉思汗的孙子旭烈兀所取得的伟大胜利,助长了这一希望。
  旭烈兀是个佛教徒,而他的妻子是基督教徒。在亚美尼亚和格鲁古亚王国的基督教士兵的援助下,旭烈兀于1258年到1260年间,占领并洗劫了哈里发的首都巴格达,随后又侵占了叙利亚到地中海沿岸所有的地区。人们满怀信心地期望,他将轻取埃及和北非,然后同天主教国家一起,征服西班牙,最终从地球上灭绝可恨的伊斯兰教。
  但事与愿违,1260年,蒙古人在巴勒斯坦阿因扎鲁特(缴利亚发源地)的决定性的战斗中,被埃及马穆鲁克军队击败。蒙古人的清退,挽救了埃及和伊斯兰教世界。这次失败显然给迷信的蒙古人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使他们确信穆斯林的安拉具有更大的力量,从而促使他们皈依伊斯兰教。
  结果,不但没有消灭伊斯兰教,反而使中东和中亚地区的蒙古人最终皈依了伊斯兰教,最东部的蒙古人皈依了佛教(有关这些战役的详情,见第十四章第四节)。
  在西方,对伟大而又神秘的中国仍抱有希望;众所周知,中国是不信伊斯兰教的。卡皮尼和鲁伯鲁克都没到过中国,但他们听说,只需20天便可以从哈拉和林到达中国,而且,这是一个无比富饶的国家。
  1264年,当忽必烈迁都大都(也叫汗八里,即“大汗之城”,今北京)时,欧洲人首次进入中国。最早来中国的是两位威尼斯商人:尼科拉·波罗和马费奥·波罗。忽必烈给他们以热烈欢迎,向他们询问了有关欧洲的情况,并让他们转信给教皇。
  在这些信中,忽必烈请求,为他的朝廷派100名传教士,向他的人民传教,并同其他宗教代表辩论。
  就提出这一要求而言,说忽必烈被基督教的热情所激发,是难以令人置信的。他很可能是要为他的官僚机构收罗人材,因为他刚刚征服中国,不敢冒险在上层机构中起用太多的中国人。

  实际上他确雇用了大批外国人任职。为了维护他的权力,他很注意保持各部分人之间的势力平衡。不论忽必烈请求派教士的动机如何,罗马教室只派遣了两名多明我会修道大但因路上动乱不定,他们只到达小亚细亚使返了回去。
  1259年,教皇尼古拉四世派约翰·孟德高维诺前往蒙古朝廷;他是一位在地中海东部沿岸诸穆斯林国家工作了14年的、富有经验的传教士。约翰修士走海路从波斯湾到印度,穿过马六甲海峡,前往坎富(广州),再从广州走陆路到达大都(北京)。他被允许留在首都说教,结果,在1292年到达大都后的六年中,他修建了一座带钟楼的教堂,拥有一支150个男孩的唱诗队,他们唱的格列高利圣歌皇帝非常爱听。

  罗马教皇得知这一成功后,又派出了一些传教士,使约翰修土能前在坎富,从事另一传教活动。到1328年修士去世时,已在中国大地争取到几千名皈依者。
  这一进展的取得,主要由于蒙古统治者的积极态度。
  他们深思熟虑,鼓励所有外国宗教,无论是伊斯兰教、佛教,还是基督教,与在中国占统治地位的儒教相抗衡。因此,基督教传教士从皇帝的金库里获得大笔津贴,从而建立了一座带有“高级教土房间”的修道院。然而,外国教徒意外的汇集中国只是短暂的,因为它完全依赖于可汗的支持。
  但是,正如马可·波罗所说的那样:“所有中国人都憎恨大汗的统治,因为…他将所有权力交给鞑靼人,萨拉森人或基督教徒。这些人依附于他的王室,为他服务,是中国的外国人。”因此,1368年,当蒙古人被赶出中国时,受他们保护的所有外国人,也一起彼赶了出去,其中包括天主教传教团。
  16世纪,达·伽马的航行,开辟了一条直接连接欧亚大陆两端的海上航线,为耶稣会的到达铺平了道路,直到这时,天主教才又在中国获得了一席立足之地。
  五、扩展中的视界
  尽管欧洲人未能争取蒙古人为盟友,未能使他们信奉同一宗教,但蒙古统治下的和平,极大地开阔了他们的眼界,使他们对欧亚大陆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种认识与中世纪早期的认识完全不同;当时,汉帝国和罗马帝国的崩溃,隔断了古典时期欧亚大陆间的联系。

  教区制度开始形成,而在西方,成功的基督教的信条又着重强调了这一制度。《圣经》成为地理知识的主要来源,于是,耶路撒冷被认为是大地的中心,而尼罗河、幼发拉底河和恒河则被认为是发源于同一源头伊甸园。
  七、八世纪,伊斯兰教的扩张,筑起了一道横穿北非和中东的有害屏障,进一步缩小了欧洲人的视野。
  直到12世纪,十字军带着种种传说,从地中海东部沿岸诸国返回西方时,才使欧洲人重新得到有关外部世界的第一手资料。尽管地中海那时仍是世界的中枢,但他们对东面和南面地区的了解却非常贫乏。
  蒙古统治下的和平带来了伟大的突破,它使人们的视野从地中海转向欧亚大陆,正如后来的哥伦布和达·伽马使人们的视野相应地从欧亚大陆转向全球一样。
  商人、传教士和战俘的旅行告诉人们,在远东有一个大帝国,它的人口、财富和文明程度,不仅等于,而且超过了欧洲。另一方面,东方这时也开始了解西方。马可·波罗既使西方知道了中国,又让中国和中东了解了西方。
  众所周知,在此期间,莫斯科、大不里士和诺夫哥罗德都有中国侨商局地;在美索不达米亚,中国技师受雇从事水利工程建设。有资料记载,中国官僚曾陪同成吉思汗出征视察。从欧亚大陆的一端旅行到另一端。

            《全球通史》 第51节    

  此外,生于北京的聂斯脱利斯教徒拉本·巴尔·索玛,12788年曾旅行到伊儿汗国朝廷巴格达,被蒙古人从那里派往欧洲,寻求基督教的援助,反对伊斯兰教。他于1287年出发,去过君士坦丁堡、那不勒新、罗马、巴黎和伦敦,途中会见了法王腓力四世和英王爱德华一世。中世纪时期,游历范围最广的旅行家是穆斯林伊本·拨图塔(13O4-1378年)。

  他从自己的家乡摩洛哥出发,去麦加朝圣然后,继续旅行,取道撒马尔罕前往印度,作为法官和使者从印度派往中国。回到摩洛哥后,他又继续向北旅行,到达西班牙,随后南下,进入非洲内地,到达廷巴克图。当他最后返回摩洛哥定居时,至少旅行了750O0英里。
  西方世界最著名、最重要的旅行家是马可·波罗。当父亲和叔叔第二次航行中国时,他也一同前往,于1275年到达忽必烈的朝廷。他给忽必烈以良好的印象,并以各种身份为他服务了17年,游历了全国各地。
  作为一个官员,途径之处,他特别注意观察当地的居民和资源,曾记下这样的东西:“有一种黑石块,象别的石头一样,从山里挖掘出来,但却象木头一样可以燃烧。”1292年,他护送一位蒙古公主航行,绕过东南亚,穿过印度洋,前往波斯,同伊儿汗国大汗结婚。到达波斯后,马可·波罗继续西行,于1295年回到了阔别25年的家乡威尼斯。

  不久,在与热那亚的战斗中被俘,于狱中口述了他的旅行见闻。
  下面这段话便是书的开头,它对当时人们十分惊奇的事物作了介绍:
  皇帝、国王、公爵、侯爵、伯爵、骑士和市民们,以及其他所有的人们,不论是谁,如果你们希望了解人类各种族的不同,了解世界各地区的差异,请读一读或听人念这本书吧!你们将发现,在这本书中,正如梅塞·马可·波罗所叙述的那样,我们条理分明地记下了东方各大地区——大亚美尼亚、波斯、鞑靼地方、印度以及其他许多国家——的所有伟大而又奇特的事物。马可·波罗是威尼斯市民,聪明而又高贵,被称为“百万先生”。

  他亲眼目睹了这些事情。……所有读或听人念这本书的人,都应置信不疑,因为这里所记叙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的确,自上帝用他的手创造了我们的祖先亚当以来,直到今天,从未有过任何人,基督教徒或异教徒,鞑靼人或印度人,以及其他种族的人,家这位海塞·马可那样,知道并考察过世界各地如此众多、如此伟大的奇闻轶事。
  …马可叙述的故事,确实和这一介绍所说的那样激动人心。他讲到了带有花园和人造湖的大汗宫廷,装载银挽具和宝石的大象。他还讲到了各条大道,高于周围地面,易于排水;大运河上,商人船只每年川流不息;各个港口,停泊着比欧洲人所知道的还要大的船只,并谈到了生产香料、丝绸、生姜、糖、樟脑、棉花、盐、藏红花、檀香木和瓷器的一些地方。

  马可还描写了他护送中国公主到波斯去时,访问和听说过的所有寓言般的国度——新加坡、爪哇、苏门答腊、锡兰、印度、索科特拉岛、马达加斯加、阿拉伯半岛、桑给巴尔和阿比西尼亚。
  书中的一切仿佛离奇古怪,言过其实,因此,人们给他起了个别号叫“百万先生”,因为“他开口闭口总是说百万这个、百万那个。”其实,他向16世纪中叶的欧洲人提供了有关中国最为全面可靠的资料。
  这本书题名为《世界见闻录》并非偶然。实际上,这部著作使西方人对世界的了解范围突然扩大了一倍。马可·波罗正如两个世纪后的哥伦布一样,为同时代人开辟了崭新的天地。
  的确,正是他所描写的有关中国和香料群岛的迷人景象,召唤着伟大的探险者们,在穆斯林封锁陆上道路之后,直接寻找一条海上航线,继续前进。
  第十三章 伊斯兰教的兴起

  论海滨旷野的默示。有仇敌从旷野、从可怕的地方而来,象南方的旋风猛扫而过。《以赛亚》
  我们把阿拉伯《古兰经》降给你,好教你警告“城市之母”麦加及其周围的人们;好教你警告他们“末日审判”无疑来临。那时,一些人将永居天堂,一些人则堕入火狱。《古兰经》第四十二章
  600年至1000年的几个世纪中,伊斯兰教的出现,是欧亚及世界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穆斯林军人的惊人征服,和大约1000年前亚历山大大帝的征服一样,再度统一了整个中东地区。
  亚历山大帝国崩溃后,罗马人最终强行统治了小亚细亚和叙利亚,使中东以幼发拉底河为界分为东西两部。东部由伊朗和伊拉克构成,是波斯文明的中心;西部包括巴尔干诸国、小亚细亚、叙利亚,埃及和北非,成为拜占廷文明的所在地。7、8世纪,伊斯兰教的征服结束了这种分裂状况,在伊斯兰教的星月旗下,统一了从比利牛斯山脉到信德,从摩洛哥到中亚的所有地区。

  比这些军事扩张更为显著的是伊斯兰教文化上的成就。尽管被征服的地区曾是人类最古老的文明中心,然而,到11世纪时,它们语言上已阿拉伯化,文化上已伊斯兰教化。阿拉伯语成为从波斯到大西洋广大地区的日常用语,新出现的伊斯兰教文明是前犹太教文明、波斯-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和希腊-罗马文明的独创性的综合体。
  这种语言和文化的转变一直存留到现在,因此,伊拉克人和摩洛哥人与英国人和澳大利亚人一样,在语言和文化上至今仍有着密切的联系。
  一、伊斯兰教以前的阿拉伯半岛
  穆斯林入侵前的中东由两大帝国统治:拜占廷帝国和萨珊王朝。前者以君士坦丁堡为都,控制着地中海东部地区;后者定都泰西封,统治着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流域和伊朗高原。
  两帝国长期不和,一个是具有希腊-罗马文化的基督教国家,另一个是具有波斯-美索不达米亚传统的琐罗亚斯德教国家。603至629年,波斯和拜占廷之间爆发了一系列战争,使双方两败俱伤,无力抵抗阿拉伯沙漠聚集的风暴。

  这时的阿拉伯半岛,在文明邻邦的眼中,是游牧蛮族的偏僻之壤。
  然而,6世纪后半叶,由于商路的改变,它已成为经济要地。埃及的混乱和拜占廷-波斯战争,使传统的红海至尼罗河流域和波斯湾至红侮的道路无法通行。商人们因此转向更加艰难,但却较为安全的道路,即从叙利亚经阿拉伯半岛西部到也门,再从也门用船只往返于印度洋之间运输货物。
  麦加因商路的改变而获利,它地处商路中段、阿拉伯半岛沿岸,是北往叙利亚,南通也门,东到波斯湾,西至红海吉达港和走水路前往非洲的交通枢纽。除从事农业和实行君主专制的南方外,阿拉伯半岛其他地区都处于游牧和部落状态。酋长,即当选的部落首领,只是具有平等地位的年高德望的人,受统治一切的传统习惯的约束。
  他们的主要作用是,战时指挥打仗和领导人们保卫圣地。大多数部落信奉多神教,崇拜树,泉水和石头;这些东西被认为是无形的诸神的居住地。他们还信仰更多的属于个人的神;并认为它们从属于一个称为“安拉”的更高级的神。
  犹太教和基督教曾从北面传入阿拉伯半岛,争取了边界地区所有部落以及半岛其余地区的孤立的部族。同这些宗教信仰相比,阿拉伯半岛的多神崇拜、部落战争和政治分裂,对富有思想的阿拉伯人来说似乎太原始,是一种耻辱。据说,7世纪初,确实出现过几个“先知”,反映出当时正在朝发展本土的神教方向努力。

  门每个成功的传道士一样,穆罕默德表达了他那个时代的愿望,满足了当时的要求。
  二、穆罕默德
  穆罕默德,中世纪最有影响的历史人物,生于569年,是麦加一位商人的遗腹子。六岁母亲去世,先由祖母,后由伯父抚养长大。
  有关他青少年时期的情况知道的很少。传说他12岁曾随伯父跟商队去过叙利亚,在这次旅行中,可能获得一些有关犹太教和基督教的知识。穆罕默德25岁同一位富孀结婚,她为他生了几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儿子都早年夭折了。
  穆罕默德40来岁时,经历了一段精神极度紧张的时期。在此过程中,他开始相信上帝选他为先知,选他当亚伯拉罕、摩西和耶稣的继承人。有人要他描述默示经过,他回答说,《古兰经》的全部经文在天国里,每次他所得到的只是一部分,通常由天使加百列传授给他,并让他一字一句地重复。
  而这时在他身边的其他人,既看不到这位天使,也听不见他讲的话。穆罕默德的痉挛可能是癫痫病发作,尤其因为他说他听到了铜铃般的声音,一种通常在癫痫病发作时才能听到的声音。无论如何,穆罕默德这时认为,他已接受了神的感召,要去证实安拉的唯一性和超然存在,去警告人们“末日审判”终将来临,去告诫他们忠实的报答是上天堂,邪恶的惩罚是下地狱。

  穆罕默德的教诲,在他死后不久被记录成书,成为伊斯兰教这一新教的圣典。“伊斯兰”意为“顺服上帝的旨意。”穆罕默德更没有建立教士组织,也没有确定专为拯救灵魂的具体圣事,但却要求信徒们履行一定的仪式,即伊斯兰教“五功。”它们是:(1)念功:信徒一生必须完全理解、绝对接受地背诵“除安拉外,再无神灵;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2)拜功:信徒应每日礼拜五次,分别在晨、晌、晡、昏、宵五个时间内举行:脱掉鞋子,跪在一张地毯上,头叩地,面朝麦加万向祈祷。(3)课功:穆斯林应慷慨施舍,作为献给安拉的贡品和虔诚的行为。

            《全球通史》 第52节    

  (4)斋功:穆斯林必须在赖买丹月,每日自日升前到日落,斋戒禁食。(5)朝功:穆斯林一生如条件允许应朝觐麦加一次。
  这些仪式极大地加强了信徒们的社会结合。
  他们一起祈祷、斋戒,一起为不幸的兄弟们承担责任;他们——富人和穷人,黄种人、白种人、棕种人和黑人——一起到麦加去朝觐。而且,《古兰经》还对信徒生活的各个方面,对风俗和卫生、结婚和离婚,商业和政治、犯罪及惩罚、和平与战争等予以指导。因此,伊斯兰教既是一种宗教信仰,又是一种社会法规和政治体系。
  它不仅为信徒们提供宗教戒律,而且为个人和公众生活提供了明确的教训。如在基督教世界一样,世俗生活和宗教生活之间,现世和教会之间并无差别。在伊斯亚教中,凡属于凯撒的就是上帝的,而属于上帝的也就是凯撒的。
  “沙里亚”即圣典,直到近代仍是整个穆斯林世界的国法,至今在各个国家里,很大程度上依然如此。
  穆罕默德渐渐说服人们皈依这些教义。首先是他的直系亲属和私人朋友,这些人后来作为“先知的同伴”,享有崇高的威望。

  随着这一小股皈依者的发展,麦加的富商开始感到惊恐,害怕穆罕默德的教义将削弱过去的宗教信仰和阻止朝拜者对麦加圣物“黑石”的礼拜。由于反对势力的增长,穆罕默德应邀前往麦地那。这是麦加以北约30O英里处的商路上的一座绿洲城市。
  这里杂居着阿拉伯部落和犹太部落的居民,因此,穆罕默德被当作仲裁者受到欢迎。622年,穆罕默德移居麦地那,阿拉伯人称这一事件为“希吉拉”,伊斯兰教历则以事件发生的这一年为纪元。
  由于他的教义主要基于犹太教的教义、传说和经典,穆罕默德希望他能作为麦地那犹太人的先知的继承者受到他们的欢迎,但麦地那犹太人嘲弄了他的要求。
  于是,穆罕默德转而反对他们,最终将他们驱逐出城,并把他们的财产分给了他的信徒。从此,伊斯兰教具有更加鲜明的阿拉伯民族的色彩,麦加取代耶路撒冷,成为穆斯林必须朝拜的方向。穆罕默德渐渐说服了麦地那的阿拉伯人接受他的宗教信仰,并以他的教义为基础,建立了一个神权政治国家。
  穆罕默德以麦地那为基地,组织了对麦加商队的袭击。这种袭击是阿拉伯游牧民普为接受的经济活动。如今,他们聚集在“先知”的旗帜下,希望获得战利品,并顺便得到灵魂的拯救。

  到630年时,穆斯林已十分强大,完全可以占领麦加;在麦加,穆罕默德使收藏在天房克尔白中的黑石成为伊斯兰教的朝拜圣物。于是,他实现和解,以此维护伊斯兰教的基本信条,并使其扎根于传统的阿拉伯习俗之中。到632年穆罕默德去世时,大多数阿拉伯部落——虽不是全部——已承认他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并向他进贡。
  过去,在他本国,穆罕默德见过一些崇拜偶像的仪式。现在,他给它带来了一个宗教和一部天启的经典,带来了一个具有良好的组织和武装、统治了整个半岛的社会和国家。一个世纪内,他的信徒们从胜利走向胜利,建立了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强大帝国,并传播了他的教义。
  如今,这一宗教在世界上拥有5亿信徒。如果以对事态发展的影响为标准,那么,穆罕默德无疑是历史上的一位巨人。
  三、征服时期
  正因为穆斯林社会是穆罕默德天才的结晶,所以他死后,这一社会的各组成部分报可能分裂。

  部落酋长认为,他们对穆罕默德的服从,已随他的死一起完结。于是,他们停止纳贡,恢复行动自由。这一撤回,伊斯兰教历史上称为“变节”,即叛教,引起了一系列有计划的战争。
  这些战争制服了“叛教的”部落,迫使他们回归伊斯兰教社会。但是,被征服的部落成员愠怒不满,显然一有机会还会叛离。理想的瓦解办法是,以每个贝都因人所喜爱的战利品为许诺,实施对外袭击,故这些袭击开始时并非宣传教义的宗教战争。
  穆罕默德并没想到,伊斯兰教会成为世界性信仰,也不认为上帝选派他向阿拉伯人以外的其他人传教。确切地说,让骚乱的贝都因人一心忠于麦地那这一需求,是导致阿拉伯人袭击的原因。
  率领这些袭击的首领为哈里发,即代理人,他受选代替先知的世俗地位。
  哈里发无疑是先知穆罕默德的继承人,但主要还是社会的世俗首领。因此,穆罕默德的岳父艾卜伯克尔当选为哈里发,只意味着他是伊斯兰教的保护者,而不是宗教领袖。正是在艾卜伯克尔的领导下,叛教的部落被迫重新回到信徒行列中,阿拉伯人开始了最早的对外侵略。
  634年,欧麦尔继承文卜伯克尔当选为哈里发,在他的领导下,早期的侵略发展成正式的征服战争。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貌似强大的拜占经帝国和波斯帝国不久便暴露出外强中干的实质。它们不仅被两国间的一系列战争所削弱,而且它们的人民对繁重的捐税和宗教迫害极为不满。

  此外,当整个整个的部落被有关财富的迷人传说所吸引,从阿拉伯半岛各地向北迁移时,穆斯林军队也就由小股袭击队变成大规模武装部队,任何想让他们返回贫瘠的家园的企图,都将引起新的、很可能是致命的“变节”。结果,穆斯林首领率领贝都因军队进入叙利亚。因此,随之而来的巨大征服表明,它们并非是伊斯兰教的侵略,而是阿拉伯部落的扩张。

  最初几个世纪中,这些扩张多次向北进入“肥沃新月”地带。当时,这一扩张规模空前,部分是因为两个帝国异常虚弱,部分是因为新的伊斯兰教信仰所促成的团结和力量。
  阿拉伯人一旦开始侵略,便充分利用他们沙漠作战的经验。
  他们不象拜占廷人和波斯人那样骑马作战,而是骑骆驼作战。这样可以随意发动进攻,且一旦需要,又可撤回到沙漠的安全地带。正如后来的维金人,因控制着海洋而能劫掠欧洲沿海一样,这时的阿拉伯人则利用他们的“沙漠之舟”,进攻富庶的帝国。
  无怪乎阿拉伯人在被征服的省份里都选择沙漠边缘的城市,作为他们的主要根据地。当形势安定的时候,他们就利用现成的城市,如大马士革;在必要时,他们就建立新的城市,如伊拉克的库费和巴士拉,埃及的伏斯泰特,这些军事重镇满足了正在形成的阿拉伯帝国的需要,就象后来的直布罗陀、马尔他和新加坡满足了不列颠海上帝国的需要那样。

  636年,阿拉伯人在约旦河支流耶尔穆克河谷,决定性地大败拜占廷人。
  他们乘迷眼的沙暴发动进攻,几乎全歼希腊、亚美尼亚和叙利亚基督教混合部队。皇帝希拉克略逃进君主坦丁堡,将整个叙利亚丢给了胜利者。哈里发欧麦尔随之转而进攻富裕的邻邦伊拉克。
  那里的闪米特人已部分地皈依基督教,他们对波斯和琐罗亚斯德教统治者不满,这有助于阿拉伯人的胜利。637年夏,阿拉伯人在卡迪西亚取得了伟大的胜利;波斯皇帝仓量撤离位于卡迪西亚附近的首都泰西封,向东逃窜。
  耶尔穆克和卡迪西亚的惊人胜利,给穆斯林带来了前所未闻的财富,从而,进一步壮大了大批来自南部沙漠的贝都因人。
  边境的压力不可抵抗,阿拉伯军队如洪流滚滚向前,他们向西进入埃及,向东进入波斯。两年内(639-641年)他们占领了整个埃及,但在波斯,首次遭到顽强抵抗。尽管帝国统治软弱无能。

  不得人心,然而,全民族人民为了自由,为了琐罗亚斯德教信仰,已做好准备,决心同始终被视为“沙漠之害”的阿拉伯游牧民作战。随着穆斯林的推进,当地的抵抗力量组织起来,迫使侵略者付出了沉重的代价。直到651年,波斯才被征服。
  而在此之前,即644年,欧麦尔被一个波斯俘虏暗杀了。
  欧麦尔的哈里发继承者们,在宗教热情和游牧民贪婪之心的驱使下,继续举起伊斯兰教的旗帜,乘胜对外征战。在北非,阿拉伯军队得到当地柏柏尔皈依者的增援,迅速进入摩洛哥,然后,穿过直布罗陀海峡,进入西班牙。
  711年,他们战胜西班牙的最后一个西哥特国王罗德里戈,越过比利牛斯山,进入法国。然而,732年,在法国的图尔,他们却被查理·马特打败。这场战斗通常被认为是西欧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不过,即使穆斯林取胜,他们是否继续向远离家乡的地区挺进,还值得怀疑。
  穆斯林向东面的扩张也是如此。715年,他们占领了印度西北部的信德省,但直到几个世纪以后,当信奉同一宗教的突厥人从北面入侵印度时,才得以进一步推进。同样,751年,穆斯林在中亚的怛逻斯,战胜了中国人,但也未能再向中国进军。
  于是,怛逻斯、信德和比利牛斯山,便成为穆斯林在其当时的军事技术水平下所能达到的扩张的最后界限。这清楚地表明了阿拉伯人围攻一年(717—718年)未能占领君主坦丁堡的特殊意义。由于君士坦丁堡紧挨帝国的中心,如果他们占领了这座城市,势必有可能占领东欧大部分地区。
  当然,15世纪时的穆斯林土耳其人正好做到了这一点。但如果这一事件约早10加年发生,那么东欧大部分地区将阿拉伯化和伊斯兰教化,并成为今日穆斯林中东的一个组成部分。
 
            《全球通史》 第53节    

  尽管有这些失败,事实仍然是:开始于沙漠中的一个宗教,在短短一个世纪内,已发展成为横跨欧亚大陆的强大帝国。
  到750年,伊斯兰教统治了从比利牛斯山到信德,从摩洛哥到中国边境的广大地区(见图13“1500年以前伊斯兰教的扩张”)。四、从阿拉伯王国到伊斯兰教帝国
  第一阶段的扩张完成之后,阿拉伯人便安顿下来,享受胜利果实。他们实际上是其属国的占领军,大多数居住在军事重镇里,由此控制着周围的乡村。
  由于哈里发欧麦尔曾有规定,他的追随者不应在被占领的行省里享有封地,因此,他们这时享受政府津贴。支付这些津贴的资金来自伊斯兰教国家没收的土地和征收的捐税,向非穆斯林征收的捐税比向穆斯林征收的高。除此之外,非穆斯林其实并未受到干扰,也没有被迫改变信仰。
  实际上,皈依伊斯兰教极不受欢迎,因为这意味着降低税收。因此,信奉伊斯兰教,其实是统治绝大多数属国臣民的阿拉伯骑士贵族享有的特权。

  不久,日益增长的“麦瓦利”,即非阿拉伯穆斯林的出现,打破了这种状况。
  这些新教徒成群结队涌入城市,充当雇员、工匠、店主和商人,为阿拉伯责族的需要服务。作为穆斯林,他们要求与阿拉伯人平等,但未得到承机。“麦瓦利”在伊斯兰教军队中服役,通常只能作为步兵参加战争,因为步兵得到的薪俸和战利品低于阿拉伯骑兵。
  随着帝国的扩张,以及财富从属国行省源源不断流入城市,“麦瓦利”的人数和财富也不断增长,但他们仍被拒绝在统治集团之外。于是,他们成为城市中的不安定因素,决心取得与他们的经济实力相等的社会地位。人们开始理由充分地认为,阿拉伯伍麦叶哈里发王朝是征服战争完成后毫无作用的一个寄生集团;伍麦叶王朝曾于661年,从麦地那迁都大马士革。

  因此,对阿拉伯贵族的抵抗运动,既是民族的,又是社会的反抗运动。
  为争夺王位而突然爆发的十年内乱,以750年阿拔斯哈里发王朝的建立宣告结束;阿拔斯王朝建立的意义,远远超过单纯的改朝换代。“麦瓦利”,尤其是波斯人,这时代替了过剩的旧贵族。
  阿拉伯军人不再是享有薪俸的特权阶层,而被皇家常备军所取代;皇家常备军开始时主要由波斯人组成。从前的军事重镇,如今在“麦瓦利”的控制下,变成了巨大的商业中心。一部分阿拉伯人开始加入市民和农民的行列,另一部分则重新返回到游牧生活。
  帝国的结构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尤其是762年,首都从大马士革东迁到巴格达。这实际上意味着,阿拔斯哈里发政权,开始放弃地中海,接受波斯的传统,寻求波斯的支持。哈里发不再是阿拉伯部落的酋长,而是一个神权君主,即“安拉在大地上的影子”。
  地的权力并不依赖于部落的支持,而是建立在享有薪俸的官僚和常备军的基础上。因此,同前泰西封、波斯波利斯和巴比伦的许多村主政体相类似,哈里发统治已成为东方的君主政体。在这一君主政体所提供的秩序与保护下,一种融合了犹太文化、希腊-罗马文化和波斯-美索不达米亚文化传统的混合文明,在随后几个世纪中逐渐形成。

  伊斯兰教不再仅仅是上层骑士贵族的法典,而成为一种新的与众不同的文明。五、伊斯兰教文明
  哈里发曼苏尔选定巴格达作为阿拔斯王朝的首都所在地,并预见到这一选择的辉煌远景:
  这个东濒底格里斯河,西滨幼发拉底河的岛屿,是一个世界性的市场。从瓦西特、巴士拉、乌本拉、阿瓦士、法尔斯、阿曼、耶玛麦、巴林以及更远的地方溯底格里斯河而上的所有船只,将在这里停泊。
  由摩苏尔、迪牙个-拉比阿、阿塞拜疆、亚美尼亚等地顺底格里斯河而下的货物,以及从迪牙尔-穆迪尔、拉卡、叙利亚边境沼泽地、埃及和北非沿幼发拉底河运来的也货物,将停卸于此。这里将是山区、伊斯法罕和霍拉桑请地区的居民的交通要道。感谢安拉,为我保留了这块地方,并使在我之前来这里的人们忽略了它。
  真主啊,我要在这里建筑城市,并终居住在这里,我的子孙、也将居住此地。无疑,它将成为世界上最繁荣的城市。

  曼苏尔的期望很快得到全面实现。
  一个世纪内,巴格达的人口约达1O0万。城市中心是一座城堡,直径约两英里,里边有哈里发的宫廷,官员们的宅邻和禁卫军的营房。城堡外围建立了巨大的商业中心,由富绕的两河流域地区提供充裕的产品。
  主要作物有小麦、大麦、稻米、椰枣和橄榄。阿拔斯王朝通过排干沼泽地和发展灌溉工程,扩大耕地面积,增加了产量。和前统治者相比,他们还降低了税收,减少了强加于农民的劳役。
  不过,这一改进很快就由于富裕商人和地主的投机,由于许多大庄园引进奴隶劳动而被取消。
  各省还提供了丰富的金属资源,如来自兴都库什山脉的白银,来自努比亚和苏丹的黄金,来自伊斯法罕的铜以及来自波斯、中亚和西西里岛的铁。帝国境内的许多地方蕴藏着宝石,波斯湾水域还盛产珍珠。

  工业也很繁荣,就从事生产的人数和产值而言,纺织业是最为重要的。许多地方生产亚麻布、棉花和丝绸商品,既用于地方消费,又提供出口。地毯制作几乎随处可见,而以塔百里斯坦和亚美尼亚的产品最为出色。
  751年,许多中国人在怛逻斯战场被俘;从这些俘虏身上学到的造纸术,迅速传遍伊斯兰教世界,900年,传入西班牙。其他工业还有陶器、金属制造、肥皂和香料等。
  如此繁荣的经济,遍及辽阔的阿拔斯帝国,激发了地区间空前广泛的贸易。
  如前章所述,穆斯林商人,或走陆路经过中亚,或从水路同印度、锡兰、东南亚和中国经商。他们还同非洲进行广泛的贸易,由此获得黄金、象牙、乌木和奴隶。在斯堪得那维亚半岛上发现的、大批7至11世纪的穆斯林硬币,证实了穆斯林商人同北方国家的贸易。
  他们就用这些货币换取了毛皮、蜡、琥珀、蜂蜜和牛。如此广泛的贸易,促进了银行业的高速发展,结果各主要城市都设有分行,在巴格达开的支票,可以在摩洛哥兑现。有了坚实的经济基础,阿拔斯哈里发们便在其奢侈豪华的宫殿里纵情享受。
  《一千零一夜》描写了最著名的哈里发哈伦·赖世德(786—809),作为放荡而又有文化素养的统治者,他的身边簇拥着一批诗人、乐师、歌手、舞女、学者和才子。室内常见的游戏是象棋、骰子和十五子棋;室外的运动有打猎、鹰猎、放鹰、马球、射箭、击剑、掷标枪和骑马比赛等。哈伦与查理曼处于同一时代,但他们各自的首都,巴格达和艾克斯拉沙佩勒简直无法相比,如同今天的巴格达无法同巴黎相比一样,不过两者的位置需颠倒一下。

  10世纪初,有位拜占廷使者虽然熟悉君主坦丁堡的繁盛,但在巴格达的所见所闻仍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谈到了这里的23座宫殿,每座宫殿都拥有成千上万张地毯和挂毯;大批仆人身着闪光的制服;妇人们穿着用丝绸和锦缎制成的五颜六色的华丽服装;宽敞的公园里,有各种各样的家畜和野兽。
  阿拔斯王朝不仅以富裕和豪华著称,而且以一段时期内宗教信仰较为自由闻名于世,很明显,这在当时的西方是绝对没有的。
  伊斯兰教教法在一定程度上可用来说明这一点。这一神圣法律承认,基督教徒和犹太教徒都是《圣经》的信徒,就象穆斯林是《古兰经》的信徒一样。两者都有一部圣典,即成文的启示书。
  他们的信仰被认为是真实的,不过还不完整,因为穆罕默德已代替了摩西和耶稣基督。因此,伊斯兰教尽管宽容基督教徒和犹太教徒,允许他们坚持自己的信仰,但却带有某些限制和处罚。
  例如,哈里发哈伦命令,所有在穆斯林征服后建立的教堂必须拆毁,所有非穆斯林,即迪米人必须穿规定的服装。
  哈伦的孙子也颁布法令:基督教徒和犹太教徒,必须把木制的魔鬼像贴在住房墙上;只能骑配备木鞍的骡子。伊斯兰教法官还规定,拒绝接受基督教徒或犹太教徒反对穆斯林的证词。迪米人交纳的税额总比穆斯林重很多。

  显而易见,他们是二等公民。不过,他们的地位,同西方相类似的异教徒相比要优越一些。他们可以保持原有的信仰,享有正常的财产所有权,属于一定的行会。
  他们常常受命在国家高等机构中任职,并与在基督教征服西班牙后的犹太教徒和穆斯林的遭遇不同,无须参加圣战,也不会被流放。
  阿拔斯王朝还以科学领域的成就享有盛名。诚然,这方面的趋势是保存和发展原有的东西,而不是创造新的东西。
  最伟大的科学家比鲁尼(973-1048年)曾说过:“我们应限于从事古人所从事的事业,完善可以完善的东西。”然而,帝国的庞大规模,它同欧亚大陆各地区的实际联系,它从几大文明中心获得的极为丰富的遗产,都大大有助于伊斯兰教科学的真实成就。例如,以“智慧之城”自誉的巴格达,就拥有一批翻译,一个图书馆,一座天文台和一所学校。

  那里的学者们翻译并研究了希腊科学家和哲学家的著作,以及波斯和印度的科学论文。

            《全球通史》 第54节    

  在天文学方面,穆斯林一般接受了前希腊人的基本原则,理论上没有什么重大突破。但他们未间断地延续了古人的天文观察,从而使文艺复兴时期的天文学家们获得了约900年的记录,为他们的重大发现提供了依据。
  穆斯林对数学非常感兴趣,因为天文学和商业都需要数学。由于巴比伦和印度的影响,他们在数学上,尤其在推广印度十进位算法方面,取得了重大进展(见第九章第五节)。尽管人们误认为它是阿拉伯数字,但如早先发明的字母用于书写一样,这一系统可用于算术。
  它使数学大众化,使之适用于非专家的日常用途。伊斯兰教最伟大的数学家穆罕默德·伊本·穆萨(780-85O年)是一位波斯人,因出生于里海东部的花刺子模(现基发),故得名花拉子密。他用印度数字编写的一本代数课本,系统地阐述了最早的三角函数表,许多世纪里一直为东西方所使用。
  他还同其他学者一起,合编了一部地理百科全书。

  在地理学方面,如天文学一样,穆斯林理论上没有取得什么成就。但庞大的帝国疆土,广泛的贸易范围,使他们积累了有关欧亚大陆的系统、可靠的资料。
  例如,比鲁尼关于印度的名著,不仅描写了这个国家的地理特征,而且描写了印度人的社会制度、宗教信仰和科学成就。可以说,在这一点上,直到18世纪,才有人能与他相媲美。穆斯林还绘制了航海图和地图。
  在这些图中,如当时的基督教制图者们以耶路撒冷为中心一样,穆斯林自然以麦加为中心。
  伊斯兰教医学也以希腊医学为基础,但伊斯兰教地理上的更大扩展,使穆斯林获得了有关新疾病和新药物的知识。他们在古老的药典中增添了龙涎香、樟脑、肉桂、丁香、汞、番泻叶和没药;还采用了新的药剂,如糖浆、药用糖水和玫瑰香水。
  的确,在意大利船长们在中东各港口装运的货物中,阿拉伯药物居于首位。吸入药物的麻醉法开始在某些外科手术中实行;海吸希和其他药物被用作止痛药。穆斯林首建了药店和药房,创办了中世纪第一所药剂学校:要求行医者通过全国性考试,获得执照,方可营业;他们还开办了设备精良的医院,其中为今日所知的约30所。
  被欧洲人尊称为“拉齐斯”和“阿维森纳”的穆斯林著名医生穆罕默德·拉齐(844—926年)和艾布·阿里·侯赛因·伊本·西拿(98O—1037年),是从天文学到植物学、化学等方面知识渊博的杰出人物,他们的著作在17世纪以前,一直被用作欧洲医学院的教课书。

  穆斯林在化学上所做的贡献,对科学的全面进步具有更为重大的意义。他们在巴比伦人、埃及人和希腊人的传统和实践的基础上,增添了印度人和中国人的广泛的化学知识;他们花费了大量的才能与精力,寻找古代的两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即:能将贱金属变成贵金属的点金石和无限延长寿命的金丹。
  然而,穆斯林的论文表明,他们最先发展尖端实验技术,处理药物、盐类和贵金属。因此,他们能够发展地方化学工业,生产出苏达、明矾、硫酸铁、硝酸盐以及其他适用于工业,尤其是纺织业的盐剂。阿拉伯人自认的最高成就是诗歌。
  伊斯兰教以前的诗,曾具有公众性和社会性的作用,诗人常以颂扬者或讽刺者的姿态出现。描写战争、崇尚勇敢、歌颂爱情、赞美恩主、咒骂敌人以及颂扬部落或骆驼、马等是诗歌的主题。阿拔斯王朝时期,许多非阿拉伯人、尤其是波斯人的贡献,丰富了阿拉伯诗歌。
  但是,阿拉伯文学丝毫没有借鉴希腊-罗马文学,这也就是它一直为西方人所陌生、不知的原因。穆斯林科学家渐渐为西方人所熟悉,但穆斯林诗人却无人知晓。不过,直至今日,阿拉伯人仍能在他们的诗歌中,得到许多欢乐与灵感;这些诗歌韵律单调,具有令人陶醉的语言效果和催眠力。
  除自身的成就外,穆斯林还在翻译和改编古典著作方面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伍麦叶哈里发不信任任何非阿拉伯人,对他们的文明也不感兴趣。阿拨斯哈里发则不同。

  他们曾得到基督教徒犹太教徒和波斯琐罗亚斯德教徒的有力支持,同而心胸也更为宽宏。“智慧之城”巴格达拥有一大批翻译家,其中著名的一位侯奈因·伊本、易司哈格(809-573年〕则是基督教徒。他曾出访希腊语国家;收集手稿,同助手一起翻译了许多著作,其中包括希波克拉底、加伦、欧几里得、托勒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作品。

  另一大翻译中心在穆斯林西班牙的托莱多市。12、13世纪,这里的翻译家有犹太人、西班牙人和欧洲各地的外国学者。这一活动具有深远的意义,因为西欧人对希腊知识已缺乏直接的了解,甚至长期不知道它的存在。
  因此,穆斯林这一学术成就在西欧准备重新恢复他们的研究之前,起到了保存希腊古典著作的作用。
  最后应该强调,两条基本纽带,即阿拉伯语和伊斯兰教,将哈里发统治的各不同民族连在一起。阿拉伯语的传播,比阿拉伯人的征服成绩更为显著。
  到11世纪时,它已代替古希腊语、拉丁语、科普特语和阿拉术语,在从摩洛哥到波斯的广大地区盛行,并一直持续到今天。这一人们共同使用的语言说明,在这一地区,尽管有苏丹黑人以及占优势的闪米特人,有基督教黎巴嫩人、科普特埃及人以及占优势的穆斯林,但却存在着一种彼此相同的感情。甚至在这片已经永久地被阿拉伯化的辽阔地区之外,阿拉伯语对其他穆斯林语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阿拉伯语汇在这些语言中,如希腊和拉丁语汇在英语中一样被普遍使用;其中有些语言(乌尔都语、马来语、斯瓦希里语和一次世界大战前的土耳其语)都是用阿拉伯文字母拼写的。
  伊斯兰教也是一条强有力的纽带,一条比基督教更有力得多的纽带,因为它不仅是一种信仰,而且是社会的和政治的体系以及生活的总方法(见本章第二节)。如同语言为阿拉伯世界打下基础一样,宗教信仰也为伊斯兰教文明提供了基础。
  众所周知,伊斯兰教文明在征服后几个世纪中,逐渐发展成为一种带有基督教、犹太教、琐罗亚斯德教和阿拉伯宗教的成分,带有希腊-罗马、波斯-美索不达亚米的行政、文化和科学各成分的综合体。因此,它不仅仅是古代各种文化的拼凑,而是原有文明的新的综合。它虽然来源不一,但却明显带有阿拉伯伊斯兰教的特征。
  六、哈里发统治的衰落
  哈伦·赖世德统治时朝,阿拔斯王朝达到鼎盛,随即便衰落下去,其情景使人联想起罗马帝国的崩溃。首先存在着帝国疆域广阔这样一个问题,这在用马和船只作为交通工具的时代里,是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边远省份远离首都达3000英里,因此,不足为奇,西班牙于756年、摩洛哥于788年、突尼斯于800年,首先摆脱了帝国的统治。

  同罗马帝国的情况一样,阿拉伯帝国也存在着开支问题;就当时的经济和技术而言,帝国的开支显然过大,无力补偿。巴格达朝廷的极度奢侈和日益庞大的官僚机构的浩大开支,超过了技术的发展,结果,财政危机迫使哈里发委派各省总督为当地税务的包收者。这些总督用他们征来的税收,支付地方军队和官员的薪俸,并向国库交纳指定的款额。

  这一情况使总督兼包税人不久便和军事将领达成协议,两者一起成为各省的实际统治者。到9世纪中叶,哈里发已失去对军事和行政的控制,并逐渐被土耳其雇用军随意废立。13世纪,穆林斯历史学家邦德里,清楚地描述了由中央集权制帝国向封建自治国家过渡的情况:
  历来的习惯,都是从全国征收赋税,以供养军队,在此之前谁也没有采邑。
  尼扎姆·穆尔克[11世纪的官员]已明白到,由于国家动荡不安,再要征收税款已不可能;生产也因社会混乱而毫无保障。因此,他将土地分封给士兵,指定产量和税收。这样,他们开发土地的兴起大大增加了,很快便恢复了繁荣的景象。
  毫无例外,帝国的衰弱导致了蛮族的入侵。正如罗马帝国遭到来自莱茵河和多瑙河对岸的侵略一样,哈里发统治这时也遭受了来自北部、南部和东部的进攻。十字军由北入侵占领了西班牙。
  西西里和叙亚利,而这三个地区穆斯林的不和却便利于这一入侵。在西西里岛;1040年,当地王朝灭亡后爆发了内战,这对诺曼人从意人利南部入侵该岛十分有利。到1091年时,整个西西里岛被征服,混杂的基督教-穆斯林居民沦于诺曼底国王的统治。

  同样,在西班牙,伍麦叶王朝于1031年被推翻,整个国家分裂成许多小国,由各“党派”即代表各民族的宗派统治。这些民族包括阿拉伯人、柏柏尔人、当地前穆斯林伊比利亚人和“斯拉夫人”。斯拉夫人,即欧洲奴隶,主要来自中欧和东欧。
  他们同突厥人受阿拔斯王朝雇佣一样,被伍麦叶王朝雇来充当雇佣军,并象突厥人那样,最终统治了他们的主人。穆斯林西班牙的分裂,使北部基督教国家能向南扩张。到1085年,他们占领了重要城市托莱多。

            《全球通史》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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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球通史》    第55节
作者: 斯塔夫理阿诺斯
        
  到13世纪末,穆斯林只剩下半岛最南端的格拉纳达。西西里岛和西班牙失陷于基督教国家是长期的,但叙利亚的情况则不同。这里,几个穆斯林国家自相残杀的战争,使十字军从1096年起迅速向前推进,抵达叙利亚海岸,进入巴勒斯坦,建立了四个国家:埃泽萨伯国(1078年)、安条克公国(1098年)、耶路撒冷王国(1O99年)和特里波利伯国(1109年)。

  这些国家都以西方封建方式建成,然而,它们缺乏根基,从未同化穆斯林阿拉伯臣民。它们的存在依靠欧洲零星到达的援兵的支持。而且,这些国家都位于沿海地区,很容易遭受内地组织的抵抗运动的袭击。
  但只要周围的穆斯林世界处于分裂状态,这些国家就能生存下去。萨拉赫丁,即西方人所称的萨拉丁,结束了这种分裂状态。他统一了穆斯林叙利亚和埃及,包围了十字军公国,于1187年开始反攻。
  他在1193年逝世以前已收复了耶路撒冷,把西方人从所有地区驱除出去,只剩下一条狭长的沿海地区。随后一个世纪中,这一地区也被占领,穆斯林的再征服宣告完成。
  除北面这些十字军的猛攻外,哈里发统治还遭到了来自摩洛哥南部、塞内加尔和尼日尔地区的柏柏尔人,以及上埃及地区的希拉勒和苏莱姆两个阿拉伯贝都因部落的进攻。
  这些部落席卷利比亚和突尼斯,到处劫掠破坏。正是这一入侵,而不是更早的7世纪阿拉伯人的入侵摧毁了北非文明。14世纪阿拉伯著名的历史学家、北非人伊本·赫勒敦,这样记载了他的祖国所遭到的破坏:
  伊斯兰教纪元5世纪初(公元11世纪中叶〕,当希拉勒和苏莱姆达两个部落经过突尼斯和西部,并蹂躏了这些国家之后,那里所有的平原荒废了大约350年之久。
  而过去,从苏丹到地中海,所有平原都是一片良田,那里残存的石碑、建筑、农田和村落的遗迹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最后,第三股侵略军是来自东方的突厥人和蒙古人。他们的入侵持续了好几个世纪,所侵略的地区实际上包括整个欧亚大陆,从而构成了世界历史上重要的一章。
  突厥人和蒙古人的侵略范围及其影响,完全可以和阿拉伯伊斯兰教的征服相匹敌。实际上,这两者间存在着密切的关系,许多突厥人和蒙古人皈依了伊斯兰教,随后,又将池们的信仰扩张到遥远的新地区。下章将叙述突厥人和蒙古人的侵略过程及其意义。

  第十四章 突厥人和蒙古人的侵略
  不,在世界走向末日和毁灭之箭,除了最终爆发的歌革和玛各之战外,人类不可能看到与这相类似的灾难。因为,即使是假基督,也会宽容跟随他的人,只是消灭那些反对他的人。然而,这些人(鞑靼人)对任何人都没有一点怜恤,他们虐杀妇女、男人和儿童,别开孕妇之腹,戕其胎儿。
  伊本·阿西尔(穆斯林历史学家,116O-1233年)
  1000年至1500年的500年中,最显著最惊人的发展是,突厥人和蒙古人从广阔的原居住地中亚向四处扩张。这些游牧民几乎占领了除遥远的边缘地区日本、东南亚、南印度和西欧以外的整个欧亚大陆。
  在这几个世纪中,游牧民的扩张明显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1000—1200年)突厥人兴起。突厥人先是作为阿拔斯王朝的雇佣军,随后便统治了这个王朝。他们赋予行将灭亡的伊斯兰教世界以活力和侵略能力,并击败拜占廷和印度斯坦,将其疆土扩张到小亚细亚和印度北部。
  第二阶段(1200-13O0年)蒙古人入侵。蒙古人不仅吞并了中亚、东亚和俄罗斯,而且侵占了穆斯林中东,从而突然终止了穆斯林突厥人的扩张。最后一个阶段(13O0-150O年)蒙古帝国崩溃。

  蒙古帝国的崩溃为突厥人的复兴,为伊斯兰教突厥人再度进入基督教欧洲和印度斯坦扫清了道路。
  本章将—一叙述这三个阶段,以及它们在整个世界历史中的意义。
  一、突厥人在伊斯兰教世界中的优势
  突厥人操同一语系的语言,但不是同一种族集团,他们因都说一种或另一种突厥语而共同联结在一起。尽管他们种族上是一个混杂的民族,但一般说来,他们看上去更象高加索种人,而不象蒙古种人。
  到6世纪中叶,他们统治了从蒙古到奥克苏斯河即阿姆河的广大平原地区。从8世纪起,由于阿拉伯人征服了波斯,并在怛逻斯打败了中国人(751年),突厥人日益受到伊斯兰教的影响。

  突厥人对奥克苏斯河对岸的伟大的阿拔斯王朝的反应,同日耳曼人对莱茵河对岸的罗马帝国的反应极为相似。
  首先是文化上的影响:野蛮的突厥异教徒屈服于高级文明的物质诱惑,皈依了伊斯兰教教义。与此同时,如前日耳曼人进入罗马帝国的军事机构一样,突厥人开始进入哈里发王朝的军事机构。由于他们是具有高度灵活性的骑兵射手,因此,很快就表现出优于他人的军事素质,在哈里发军队中,日益取代了阿拉伯人和波斯人。
  随着哈里发王朝的日渐衰弱,突厥雇佣军同日耳曼雇佣军一样,由原先的仆人变成了主人。他们在巴格达废立统治者,并将哈里发们相继监护起来。大约970年,突厥民族的一支塞尔柱人,顺利通过边境,进入穆斯林地区,不久便独揽了这里的政权。
  1O55年,当哈里发宣布塞尔柱酋长托格卢尔·贝伊为“苏丹”,即“君主”时,这一政权被正式承认。尽管哈里发名义上仍是帝国的首领,但实际的统治者从此便是突厥人苏丹。在好战的突厥人的领导下,伊斯兰教帝国的边境这时进一步扩张到两大地区。
  一个地区是小亚细亚,几个世纪以来,小亚细亚一直是基督教拜占廷势力抵抗阿拉伯伊斯兰教多次进攻的堡垒。但1071年,在小亚细亚东部的曼齐刻尔特战役中,塞尔柱人大获全胜,俘虏了拜占廷是帝罗曼努斯四世。这一战役是中东历史上决定性的转折点,因为它随即引起了拜占廷敌对派系间的内战。

  事实上,曼齐刻尔特战役的失败.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这种派系间的斗争;如今这种派系斗争的继续,又使突厥人未受到任何抵抗便进入了小亚细亚。为在突厥部落酋长的行政部门中谋取职务,彼此不和的拜占廷官吏和军官相互竞争,将许多城镇和要塞奉献给了侵略者。而且,农民因不满拜占廷官吏的腐败和剥削,虽不信任,但却屈从地接收了他们的新主人。

  因此,11至13世纪,小亚细亚的大分部地区,从希腊和基督教地区变成了突厥和穆斯林地区,而且一直存留到现在。此外,拜占廷因小亚细亚的丧失,变得内部空虚;小亚细亚作为一个行省,过去曾为帝国提供了大量税收和大批军人。君士坦丁堡如今就象一个架在枯瘦的躯体上的大脑袋;因此,1453年其衰亡的原因应追溯到1071年。
  曼齐刻尔特的胜利,对塞尔柱人来说,是前进中的一大步,使他们重建了即将灭亡的哈里发统治。马里克沙(1073—1092年)在位时期,塞尔杜帝国达到鼎盛,统治了叙利亚、美索不达米亚、伊朗以及小亚细亚。在塞尔柱人的支持下,文化事业极为繁荣,以波斯的语言、文学和艺术的成就最为显著。
  但塞尔杜的优势只是短暂的,马里克沙死后,继承人之间你争我夺,封地成为世袭,帝国开始分裂(见第十三章第六节)。帝国的这一分裂,使12世纪十字军征服圣地成为可能。另一个结果是,小亚细亚西部出现了奥斯曼土耳其人,他们继续高举伊斯兰教的旗帜,兵临维也纳城下,并在20世纪前,统治着整个中东地区。
  正当塞尔柱人向西挺进,追求名望,寻找战利品时,其他突厥人也在东部扩张,向巨大的宝库印度进军。其中最著名的是一个叫马哈茂德(997-1030年)的人。他以阿富汗的加慈尼为基地,几乎每年都向印度地区进攻,最终吞并了旁遮普,此后,旁遮普一直成为穆斯林地区。
  马哈茂德热心于捣毁印度教徒的神庙,砸碎他们的偶像,因而得一绰号“偶像破坏者”;他的这一热心以伊斯兰教信条为基础:对神作任何肉眼可见的描画,都是有罪的。马哈茂德及其追随者们被狂热的伊斯兰教一神论所激发,来到印度,不仅为了掠夺,而且为了改变异教徒的信仰,或消灭他们。另外,这里还涉及到社会冲突问题,即两个不同社会的冲突:一个社会认为,所有的人都是兄弟;另一个社会则以种姓制度为基础,而这一种姓制度以不平等为先决条件。

  因此,正是从这时起,这里开始了两种根本不同的文化的斗争,结果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印度半岛分裂成印度教的印度和穆斯林的巴基斯坦。
  12世纪,马哈茂德的继承者们被另一个以廓尔为基地的突厥王朝所取代,廓尔也在阿富汗境内。在一个名叫穆罕默德的人的领导下,廓尔突厥人向南挺进至古吉拉特,向东进入恒河流域。
  1192年,他们占领了德里,并将德里作为印度突厥苏丹的王国的首都。在这次战役中,佛教寺院被破坏,大批僧侣遭屠杀,以致佛教在其发源地从此再也没有得到恢复。
  突厥人不甚费力地在一个人口绝对超过他们的国家里安置下来,之所以能如此,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印度古老的军事战术;这种战术,同150O年前反对亚力山大时的战术一样,是不能适应当时的需要的。

            《全球通史》 第56节    

  其步兵通常是一群涣散的暴民,而他们自吹自擂的象队,对抵抗穆斯林骑兵毫无用处。印度的种姓制度同样具有破坏作用,而且是一个更为致命的弱点,它使能参战的人仅限于“刹帝利”,即武士阶层。其他人都未经过训练,而且对作战也毫无兴趣,这主要是因为阶级分化将压迫者地主同农民分隔开来,使社会等级更加支离破碎。
  因此,人民大众或是采取不关心的态度,或是欢迎侵略者,信奉他们的宗教。这种情况后来反复多次出现。在现代,英国统治者之所以能象前突厥人苏丹那样,从德里统治印度,原因也就在于此。

  二、成吉思汗
  在突厥人成为穆斯林世界的统治者的同时,遥远的蒙古,有位不引人注目的首领正在开始他的征服生涯;这一征服最终导致了历史上最大的帝国的形成。成吉思汗(也可拼成Chinggis,Chingis,Jenzhiz等),原名铁木真,生于1167年,是一个较小部落首领的儿子。铁木真12岁时父亲中毒身亡,结果,这位未来大汗的童年生活非常悲惨。

  铁木真精通部落政治这门复杂的艺术,它需要将忠诚、狡猾、无情的背叛及自身的勇猛等各种因素创造性地混合在一起。正是由于这一点,他能战胜早年的地位低下,在转而反对他的首领,并消灭所有对手之后,最后完成了蒙古各部落的统一。120s年,在“库里尔台”,即蒙古各部落酋长会议上,他被推举为全蒙古大汗,得尊号成吉思汗,意为“世界的统治者”。

  现在,他能满足野蛮的游牧民族的征服和掠夺欲望。据说他曾说过:“人类最大的幸福在胜利之中:征服你的敌人,追逐他们,夺取他们的财产,使他们的爱人流泪,骑他们的马,拥抱他们的妻子和女儿。”在这方面,成吉思汗与在他之前的草原征服者们没任何区别。
  那么,为什么只有他注定成为欧亚大陆绝大部分地区的统治者呢?这个问题颇为吸引人,因为,作为一个蒙古人,成吉思汗没有其他游收征服者——主要是突厥人——所拥有的人力资源。蒙古各部落男女老少加在一起不过100万人,这最多只能为他提供12500O名军人。以如此有限的兵力,他怎能成为近乎名副其实的“世界的统治者”呢?

  成吉思汗从各游牧武士所具有的内在优势入手。
  其实,他们的日常生活就是作战演习的不断训练。这些武士身穿毛皮衣服,外备新马作为补充,能在极少休息、吃饭的情况下骑马连续行军几天几夜,他们将“闪电战”引入13世纪的世界。据说,他们在匈牙利平原作战时,三天走了270英里。
  他们用皮袋装水;皮袋没有水时,又能充气在游泳渡河时使用。他们通常靠农村居民生活,然而,如有必要,也喝马血、马奶。从小学到的打猎技术,使他们能控制长距离飞奔的马群。
  蒙古人最喜欢的战术是假装溃逃,这时,敌人很可能会一连好几天追逐他们;结果只能是受骗中计,遭到伏击、全军覆没。其他战略战术还有:将树枝拴在马尾巴上,扬起灰尘,以及让假人骑在多余的马上,给人以大部队在行军的假象。
  蒙古人最基本的武器是大型混合弓,这种弓比英国人的长弓更具杀伤力,其穿甲箭能在60O呎内杀死敌人。

  这是蒙古骑兵使用的一种可怕的武器;他们能在骑马飞奔时射出所配备的30支箭。其他装备包括钢盔、轻便兽皮盔甲、马刀,有时还有一支带挂钓的长予和一把钉头锤。蒙古马仅在空旷的牧区牧放,漫长的严冬里没有避寒之地,没有干草或谷物作为补充饲科。
  这虽使得它们体格不很高大,但却非常能吃苦,且适应性强。“即使今天”,一位权威人士说:“在牧区用套索捕捉一匹蒙古马,装上马鞍,不需要再喂食,能连续骑100多英里,这是常见的事。但第二天就不能再骑这么远了,得将它放牧好几天才行。”这对蒙古人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他们战时备有大批新马,能按需要连续不断地换着骑。

  成吉思汗为游牧民族传统的技术增添了新的技能和装备。这些技能和装备,绝大多数是从中国人那里学来的,其中包括强有力的石弩、攻城槌和坑道工兵;坑道工兵能将地道挖到城墙底下,然后用火药把城墙炸掉。
  这样,成吉思汗为无与伦比的骑兵射手增加了攻城武器;这种武器在攻占带有防御工事的城市时,是必不可少的。
  蒙古人还是从事间谍活动和心理战的能手。战前,他们尽量收集有关敌人的道路、河流、防御工事、政治和经济状况等方面的情报。
  他们还派间谍散布蒙古势力强大,任何抵抗都无济于事的谣言,使敌人士气低落。战斗中,他们采用残酷的恐怖战术,以削弱敌人的土气。战俘被迫站在队伍前列向自己人进攻;而攻城时稍遇抵抗,便将全城居民屠杀殆尽。
  最后,成吉思汗的伟大战略独具一格:他在进攻强大的帝国之前,十分注意征服他的游牧邻邦.他非常熟悉中国传统的分而治之的战略,或如中国人所说的,“以夷制夷。”过去,许多游牧部落的酋长,因同时遭到帝国军队和敌对部落的进攻而被消灭。因此,成吉思汗的战略是,首先联合“所有住在毡制围墙的帐蓬里的人们”。
  三、早期征服

  即使具有军事天才和精良的武器,如果不是恰好出现在适当的历史关头,成吉思汗也不可能成为世界的征服者。若在汉朝或唐朝,团结强大的中国能轻而易举地制止他;最强盛时期的穆斯林阿拉伯人也能阻止他。然而13世纪初期,欧亚大陆的力量对比却完全不同了。
  中国这时已分成三个小国:统治北方的金朝、控制南方的宋朝和西藏党项人建立在西北的西夏王朝。中国的西面,是建立在绿洲城市如布哈拉和撒马尔罕的基础上的喀拉开国;喀拉汗国西边,奥克苏斯河畔,是穆斯林王国花刺子模,再往西就是巴格达的阿投斯王朝。但是,花刺子模和阿披斯王朝这时均处于衰落时期。
  1205至1209年,成吉思汗首先征服了西夏,迫使它成为附属国。1211年进攻中国的北方,占领了长城以北地区,然后于1213年,突破长城防线,进入黄河平原。到1215年,他已劫掠占领了北京,而且得到了那些知道如何围攻城市的中国人和知道怎样开发和管理农业社会的外国人的帮助。
  按照他的总战略,这时,成吉思汗转而进攻周围游牧部落的领土。1216年满洲沦陷,1218年朝鲜失守,次年喀拉汗灭亡。
  完成上述地区的征服后,他已接近花刺子模边境,并于1219至1221年,占领了这个国家。

  富饶且古老的城市如布哈拉、撒马尔罕和巴尔赫均惨遭抢劫,居民们被大批屠杀,只有熟练工匠幸免于死,被送往蒙古。中国一位道士当时旅经此地,这样记载道:“我们经过伟大的城市巴尔赫,这里的居民前不久因反抗成吉思汗而惨遭屠杀,不过在街上,我们仍能听到狗叫声。”其实,巴尔赫已变成一座鬼城,而且是遭到如此厄运的许多的城市中的第一个。

  花刺子模的受侵害的统治者躲到里海的一座小岛上避难,并死于那里,而他的儿子则向东逃到印度。但在印度河上游沿岸,他又被无情的蒙古军打败,于是逃亡德里;这里的突厥人苏丹因被残杀吓呆,准许他在此避难。
  蒙古人并不满足在中东和印度取得的这些惊人的胜利。
  他们转而向北进攻高加索,在那里打败了格鲁吉亚人。随后,继续向乌克兰挺进,1223年,打垮了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80O00俄罗斯军人。与此同时,成吉思汗因西夏反对他的统治而返回蒙古,再次指挥对西夏王朝的战役,并获得胜利。
  这是他的最后一次功绩,不久以后,即1227年,他去世了。遵照遗嘱,他被埋葬在家乡,他生前选择的一棵大树下。为了确保坟墓的位置不被发现,护送尸体到现场的人全被杀害。
  四、蒙古帝国

  王位空缺两年后,成吉思汗的儿子窝阔台继位为大汗。在位期间(1229-1241年),他继续对欧亚大陆两端约相距5000英里的中国和欧洲征战。在中国,1234年蒙古人歼灭了北方金朝的残兵,随即进攻南宋。
  宋兵顽强抵抗,战争持续了45年,最终被彻底消灭。与此同时,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率兵15万,被派往欧洲西部。1237年秋,他越过伏尔加河中游,进攻俄罗斯中部各公国,占领了一个又一个城镇,其中包括当时不太重要的城市莫斯科。
  到1238年3月,他已逼近波罗的海沿岸城市诺夫哥罗德,但他担心春雪可能将骑兵困在泥泞中,因而突然撤兵南下。
  两年以后,1240年夏,蒙古人从高加索基地再次进攻俄罗斯南部,到12月,占领了俄罗斯古都基辅。蒙古人对当地居民极为残暴,当时一位僧侣记载说,幸存者寥寥无几,他们“非常羡慕死者。”第二年,蒙古人继续西侵,进入波兰和匈牙利,在西里西亚的利格尼兹,大败德意志军3万人。然后,穿过冰封的多瑙河,占领萨格勒布,最后到达亚得里亚海岸。至此,蒙古军队控制了从亚得利亚海到日本海的欧亚大陆广大地区。

  1242春,蒙古传来窝阔台大汙去世的消息,于是,拔都穿过巴尔干地区,撤回伏尔加河下游,在此建立汗国;因其帐殿金色,故名为金帐汗国。
  这些来自东方的陌生的骑手影响甚大,以致在遥远的、伦敦附近的圣奥尔本斯,马修·帕里斯修立在其编年史中这样记叙道:
 
            《全球通史》 第57节    

  象成群的煌虫扑向地面,他们彻底劫掠了欧洲东部;焚烧与屠杀使这里变成一片废墟。经过萨拉森人的国度后,他们铲平城市、伐光林木、推倒堡垒、拔掉蔓藤、捣毁公园、屠杀市民和农民。
  如果他们偶尔饶恕了某些哀求者,还要强迫这些沦为最低层的奴隶站在队伍的前列,去同自己的邻邦作战。那些假装打仗或幻想逃跑的人,被鞑靼人追回后统统杀个掉;而〔为他们」勇敢征战的人,却也得不到任何酬谢。可见,他象对待牲口一样虐待俘虏。
  他们野蛮残忍,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鬼;他们酷爱喝血,撕吞狗肉人肉,身穿牛皮,手持铁盾;他们身材矮胖,体格健壮,不屈不挠,战无不胜;他们的背后毫无遮盖,胸前披挂铠甲;他们非常喜欢喝纯羊血,骑高大健壮的马;这些马吃树枝树叶;他们由于腿短,只有借助于三级阶梯才能骑上这些马。他们没有人类的法律,不懂得任何安慰,比狮子熊罴还要凶猛;他们拥有牛皮船,一般10至12人一条;他们会游泳,又会驾船,因此,他们能无阻碍地渡过最宽、最急的河流;他们在没有血[作饮料」时,就喝浊水、泥水。他们配有单刃剑和匕首,是出色的弓箭手,当遇到敌人时,不论男女老幼、地位高低,一概不予饶恕。

  他们除本族语言外,不懂得其他任何语言,而他们的语言也无人知道。因为时至今日,没有任何途径可接近他们,他们也未曾离开过自己的国家,所以,无法通过人类的普通交往,了解他们的习俗或人们。他们同妻子一起,带着羊群到处游牧;妻子们也象男人一样学习打仗。
  因此,他们闪电般地攻入基督教世界,烧杀抢掠,使每个人胆战心惊,无比恐惧。
  这些令人惧怕、带来灾难的人是否会撤退是欧洲人所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蒙古的政治发展过程回答了这个问题。
  窝阔台去世五年后,其子贵由才继位为大汗。在这一动荡时期不可能有较大的远征,而在嗜酒如命的贵由统治的短短两年间。远征也不可能。
  贵由之后,王位又空缺了三年,最后,成吉思汗的有才能的孙子蒙哥(1251—1259年)继位。鲁伯鲁克的威廉曾谈到这位新大汗打算继续入侵欧洲。他说蒙哥的大臣曾问过他“法兰西王国的情况,那里是否有许多羊、牛和马,他们是否最好立即进攻那里,并完全占领它。”最后的决定是,完成对中国南部的征服和攻占巴格达的阿拔斯王朝。蒙哥把这两项非常艰巨的任务交给他的两个弟弟忽必烈和旭烈兀;前者被派往中国,后者派往中东。

  蒙古人迅猛地扫荡了中亚、中东和东欧,可是,在中国则陷入困境:同中国人的大规模战斗打打停停地持续了数十年。
  按照中国人的标准,宋朝是一个软弱无能的王朝,但对蒙古人来说,征服宋朝却比征服中东的穆斯林统治者要艰难得多,尽管后者离蒙古权力中心更远。在对中国的征战中,蒙古人再度显示了他们从事大规模战略包围战的完善战术。除沿长江推进并攻取宋朝首府杭州外,忽必烈还从西、南两翼包围宋朝。
  经过大规模战役,他侵占了四川、云南、安南和东京,从四面八方将来王朝团团围住。1277年,占领南方大港广州,三年后,在海南岛沿海消灭宋朝海军,从而完成了对中国的征服。
  1259年,在进攻四川期间蒙哥去世,忽必烈当选为继承人。
  作为大汗,他将帝国首都从蒙古的哈拉和林迁到华北的北京。他忠实于成吉思汗最初提出的征服世界的计划,在战胜宋朝后,又发动了新的战争,从陆路侵略印度支那和缅甸,经水路进攻爪哇和日本。难怪侍奉忽必烈17年的马可·波罗这样写道:忽必烈是“从我们的祖先亚当到现在,人世间前所未有的最强大的统治者,他拥有的臣民最多,土地最广阔,财富最充裕。”与此同时,旭烈兀已渡过奥克苏斯河;横扫波斯、美索不达米亚和叙利亚。1258年,阿拔斯首都巴格达沦陷,据说除少数技艺高超的工匠外,该城的80万居民被屠杀殆尽。按照成吉思汗的禁令,为了不让皇族的血沾污战刀,不幸的哈里发被裹在一张地毯里被马活活踩死。

  在以同样的方式攻克阿勒颇和大马士革以后,似乎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蒙古人继续向埃及和北非进击,从而完成对整个穆斯林世界的征服。
  但是,在巴勒斯坦的阿因扎鲁特(政利亚发源地),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重大转折。1260年,埃及马木鲁克军队在那里大败蒙古人。
  失败的一个原因是,1259年,蒙哥大汙的去世使团结的蒙古统治集团内部发生分裂。旭烈兀支持他的哥哥忽必烈继承空缺的王位,但却遭到堂弟,俄罗斯金帐汗国大歼别尔克的反对。实际上,别尔克已皈依伊斯兰教,对旭烈兀消灭哈里发政权极为愤慨,以致两人渐渐开始公开对战。
  作为防御措施,旭烈兀再次渡过幼发拉底河,进入波斯,而在巴勒斯坦只留下一支精疲力尽的部队,其中绝大多数是非蒙古人。这支军队的失败挽救了伊斯兰教世界,标志着蒙古帝国衰亡的开端。
  五、蒙古帝国的衰落
  尽管在巴勒斯坦吃了败仗,但这时的蒙古帝国仍是一座给人以深刻印象的庞大建筑,除成吉思汗最初征服的地区外,它还占有俄罗斯、中东和中国南方。
  蒙古陆军在从波罗的海沿岸到缅甸一带活动,而海军则在进攻日本和爪哇。不过,这个庞大的帝国这时确已开始崩溃,实际上仅几十年后,它便不复存在。
  当然,其原因并不仅在于败给了马木鲁克军队。

  卷入那场战斗的蒙古军队很少,蒙古人仍在期望能迅速前去报复;这种报复,是以往少数赢得个别战斗胜利的对手所逃脱不了的。然而,这种情况这次却未再发生,其原因是帝国的崩溃过程已经开始。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种崩溃与过分的扩张有着密切的关系。
  在扩张到欧亚大陆两端之后,即使是具有高度机动性的蒙古人,这时也发现他们正陷入困境。除在歌利亚发源地的失败之外,1285年至1303年,蒙古人对印度的进攻也被德里的突厥人苏丹所击退。在缅甸和越南,蒙古人还发现森林作战完全不同于平原上的骑兵袭击。
  蒙古海军的海外征服也未能奏效。1291年,派去进攻琉球群岛的舰队甚至连这些岛屿都没有找到;一支派往爪哇的远征部队,两年后,损失惨重地撤了回来。最大的海外征服是进攻日本,1274年和1281年,蒙古人向日本派遣了大批远征军。
  日本人顽强抵抗,最后被一股西南台风所营救;这股台风吹毁了敌人的船只,日本人感激地称它为“神风”。这样,在海上如同在森林里一样,蒙古人的扩张受到了限制。
  然而,不仅仅是欧亚大陆两端和海上诸岛难以征服,对蒙古人来说,更严重的是他们发现无法保住已经征服的地区。

  首要的问题是:同属国人民相比,他们人数太少,太不开化。正如普希金所说的那样,蒙古人是“没有亚里士多德和代数学的阿拉伯人。”因此,他们一旦从马上下来,在征服的地区居住,就很容易被同化。
  在这方面,蒙古人与阿拉伯人迥然不同:阿拉伯人拥有自己的语言和宗教信仰,这一语言和信你为属国人民所乐于采用,并成为帝国统一的强有力的纽带。蒙古人没有阿拉伯人先进,丝毫不具备这种优势。恰恰相反,蒙古人采用了比他们更先进的属国的语言、宗教信仰和文化,从而丧失了自己的特点。
  这就是其帝国创立后不久即崩溃的根本原因。
  忽必烈将首都从哈拉和林迁至北京的决定,恰好表示了这一同化过程。他在中国人设计的宫殿里进行统治,举行复杂的儒教仪式,建立新的孔庙,因此必将成为中国式的皇帝。
  作为大汗,忽必烈只是蒙古各汗国名义上的君主,其实地的权力仅限于中国。最初,他的弟弟阿里不哥曾与他争夺大汗王位,经过四年的斗争,忽必烈才取得胜利。后来,他的堂弟,控制着突厥斯坦的海都也与他争位,于是,爆发了长达40年的内战,最后以双方相持不下而告终。

  因此,蒙古帝国的毁灭,不仅是由于文化上受到同化,而且还由于王朝内部的争斗。
  忽必烈成为中国皇帝的同时,旭烈兀也变成了波斯的统治者。他以大不里士为都,建立了所谓的伊儿汗国(伊儿汗一词意为“附属汗”,即指波斯的蒙古统治者从属于大汗)。
  1295年,旭烈兀的继承者着伊斯兰教为国教,这反映并促进了伊朗-伊斯兰教环境对蒙古人的同化。同样,高加索山另一边的金帐汗国也自行其事,接受了当地东正教文化和正式的伊斯兰教教义的影响。不久以后,只有蒙古本上的那些蒙古人仍保持着纯蒙古血统;在那里,他们受到佛教的影响,从此变得湮没无闻。
  六、穆斯林突厥人的复兴
  由于蒙古人人数极少,因此,他们源源不断地招募大批突厥人入伍。然而,随着蒙古帝国的分裂,这些穆斯林突厥人立刻占据了显著的地位,与蒙古人入侵前他们在哈里发王朝所占据的地位相同。为了控制欧亚大陆中部平原,这时一批批军事冒险家层出不穷。

  其中最著名的是帖木儿,欧洲人称为塔米兰。他于1369年占领撒马尔罕,由此向各处出击。首先消灭了波斯和美索不达米亚的伊儿汗国,然后打败了俄罗斯的金帐汗国和小亚细亚的奥斯曼土耳其人;甚至还侵入印度,洗劫了德里。
 
            《全球通史》 第58节    

  他决心将首都撒马尔罕建成世界上最好的城市。因此,每次战斗之后,他都要送回满载战利品的车队,以及工匠、艺术家、占星术家和文人等。鼎盛时期,帖木儿帝国的疆土从地中海延伸到中国;他在1405年去世之前,正准备入侵中国。
  然而,在他去世之后,其帝国的分裂比蒙古帝国还要快得多。
  继帖木儿之后,最显著的发展是穆斯林突厥人在印度和拜占廷的扩张。13世纪,在蒙古人的威胁的逼迫下,德里的突厥人苏丹仅控制着印度北部。
  14世纪,随着这一威胁的消除,他们开始向南扩张,抵达吉斯德纳河,占领了印度半岛三分之二的领土。然而,帖木儿的侵略,使当时的印度北部和中部形成了许多小国,这些小国由突厥人统治,没有一个有足够的力量来恢复德里苏丹的统治。同时,伊斯兰教势力对印度大部分地区的扩张,引起印度教教徒的反抗,结果形成了印度教大国维查耶那伽尔,其领土包括吉斯德纳河以南整个印度地区。

  这就是16世纪,当另一个穆斯林突厥人王朝,莫卧儿帝国,从外部强行统一印度半岛时,这里所存在的分裂状况。
  与此同时,在中东,奥斯曼土耳其人在损害拜占廷的情况下;使伊斯兰教的疆土不断扩展。这些来自中亚的入侵者,乘塞尔柱帝国衰微之时,进入该帝国,在小亚细亚的西北角定居下来,那里距分隔欧亚两洲的、具有战略意义的海峡不到5O英里。
  1299年,这些土耳其人的首领奥斯曼摆脱塞尔柱君主的统治,宣布独立,并将他的国家从地位低下的小国,发展成为以其名命名的、伟大的奥斯曼帝国。
  土耳其人征服的第一步,是占领残留在小亚细亚的拜占廷领土。由于基督教农民对拜占廷当局的不满,以及从中东各地蜂拥而来、同基督教异教徒作战的伊斯兰教武士的大力支援,1340年,这一征服宣告完成。
  接着,土耳其人渡过达达尼尔海峡,首次插足于欧洲,于1354年在加利波利建立一个要塞。他们选择了一个几乎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进军欧洲。这时,敌对的基督教教会之间的冲突,拜占廷、塞尔维亚和保加利亚诸国的相互竞争,将巴尔干半岛弄得四分五裂;而且这些国家均处于衰落时期。

  另外,同小亚细亚的农民一样,巴尔干半岛的基督教农民也对统治者不满。西方基督教国家已经分裂,它们即使愿意,也无法援助巴尔干半岛各国;何况,天主教和东正数之间早已存在着隔阂,它们并不愿意予以援助。这便为奥斯曼土耳其人扫清了道路,并且,他们充分利用了这一大好时机。
  1362年,土耳其人占领阿得里安堡;1384年,夺取索非亚,从而包围了君士坦丁堡。然而,1402年,帖木儿打败并俘虏了他们的苏丹,随后几十年,他们被迫转移。但帖木儿的统治只是昙花一现,14O5年他的去世,使奥斯曼土耳其人获得自由,得以重建他们的统治,继续对外侵略。
  终于在1453年攻陷君士坦丁堡,从而结束了长达1000年的帝国历史。15世纪末,除几座由威尼斯控制的沿海堡垒外,他们已统治了多瑙河以南的整个巴尔干半岛(详情见第十五章第四节)。
  七、突厥人和蒙古人侵略的意义
  1000年至1500年间,突厥人和蒙古人的侵略的一个结果是在欧亚大陆出现了新的势力平衡,其中伊斯兰教是主要的、决定性的力量。
  15世纪后期,当西方开始海外扩张时,伊斯兰教已在陆上朝四面八方扩张。奥斯曼土耳其人正渡过多瑙河进入中欧;中亚除东部边缘地区外,全部皈依了伊斯兰教;莫卧儿人将开始实际上对整个印度半岛的征服。而且,伊斯兰教正向欧亚大陆核心区的遥远的边缘地带推进。

  在非洲,伊斯兰教从两大中心稳步传入内地。它从北非沿岸穿过撒哈拉大沙漠传入西非;在这里,许多黑人穆斯林王国蓬勃兴起。同样,它从东非沿岸的阿拉伯殖民地传入内地各国,其中包括基督教努比亚王国这一王国后被伊斯兰教征服,并皈依了伊斯兰教(见第十七章)。
  阿位伯和印度商人还将伊斯兰教带入东南亚。在这里,同在非洲和文明程度较低的其他地区一样,皈依伊斯兰教比较容易,因为这一新的宗教仪式简单,适应性强。所有要成为穆斯林的人,只须反复念诵这句话即可:“找证明,除安拉外,别无神灵,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新增加的伊斯兰教仪式,通常接受并尊重当地的习俗和传统。因此,这一宗教信仰的传播不是靠剑,而是靠商人不引人注目的工作;这些商人通过学习当地居民的语言,接受他们的习俗,同他们的妇女通婚,改变他们的新亲属和商业伙伴的信仰,来争取他们。下面这段话,描写了这些商人传教士所使用的方法,虽说是在菲律宾,但也能说明早期其他岛屿的类似情况:“这些穆斯林采用当地人的语言,按受他们的许多风俗,同他们的女子结婚,购买奴隶以提高自己的地位,最后,成功地挤进了地位最高的首领的行列;这些对于他们将自己的宗教传入这一国家较为有利。”1292年,马可·波罗访问费莱克(今亚齐)时,发现那里有许多穆斯林。“众所周知,费莱克人民过去都是偶像崇拜者。但是由于同经常乘船来此的萨拉森商人接触,现在,他们都改信了穆罕默德的教义。”到15世纪末,伊斯兰教向东最远传到菲律宾的棉兰老岛。马六甲的穆斯林国家,是著名的商业中心,控制着经过海峡的所有贸易,在传播伊斯兰教方面,起了重要的作用,它不仅吸引着来自印度和整个东南亚的商人,而且通过提供指导富裕的赞助人的机会,吸引了著名的教师和经师。马六甲最大的成就是,使爪哇皈依伊斯兰教;爪哇的穆斯林君主,推翻前印度教的麻喏巴歇王国的胜利,正是这一皈依的标志。

  若把东南亚看作一个整体,那么,穆斯林主要的中心正如所期望的那样,是那些贸易交往最为活跃的地区:马来半岛和印度尼西亚群岛。
  在这五个世纪中,伊斯兰教传遍欧亚大陆,使其领土几乎增加两倍,对世界历史的进程产生了重大影响。7、8世纪,在初期扩人阶段,伊斯兰教已将地中海变成了穆斯林湖;而在晚期扩张阶段,它又使整个印度洋成为穆斯林湖。
  这意味着当时,尤其是1995年伊儿汗国信奉伊斯兰教以后,从亚洲运往欧洲的所有货物,实际上是沿穆斯林所控制的陆路水路运输的。124O年后的几十年里,虽然蒙古帝国使欧亚大陆间的安全旅行和贸易成为可能,但这几十年只是早期和晚期扩张阶段中的一个插曲;而在这一时期,阿拉伯突厥人控制着中亚和中东,在中国和西方之间筑起了一道屏障。到1500年,伊斯兰教的继续扩张,还使它成为一股世界力量,而不仅仅是中东的势力。

  这一点至今仍深刻地影响世界事务的进程。如今印度半岛之所以分成两部,穆斯林政治集团之所以在东南亚影响甚大,伊斯兰教之所以成为非洲的一股强有力的、迅速发展的势力和占世界人口七分之一的人们的信仰,原因就在于此。
  突厥人和蒙古人的侵略具有深远的意义,因为他们还促进了欧亚大陆间的相互影响。
  众所周知,在技术领域里,蒙古统治下的和平导致了中国发明的大批传播,其中包括火药、丝绸、机械、印刷术和炼铁高炉等(见第十二章第三节人在伊儿汗国统治的波斯,也可看到这种相互影响的情况;波斯因所处的地理位置,受到了来自东方和西方的影响。据了解,中国炮兵曾去过波斯,在蒙古军队中服役;另外一位名叫傅梦之的人提出了中国的天文学原理;中国医生曾在伊儿汗朝廷里工作;中国艺术家曾对波斯的微型绘画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另一方面,欧洲的影响主要表现在贸易和外交领域中。

  在首都大不里士,聚居的意大利商人们生意十分兴隆;伊儿汗国从他们中间征募了一些使者和翻译,让他们肩负着各种使命,前往欧洲。其中当然有马可·波罗,他在护送一位蒙古公主从中国到波斯、同伊儿汗国的大汗结婚以后,继续向威尼斯航行。
  最后,由这种相互影响提供的机会,又被正在欧洲形成的新文明所充分利用。
  这一点具有深远的意义,直到现在,仍对世界历史的进程产生影响。欧亚大陆其他各文明过于一成不变。最初,伊斯兰教世界似乎很容易适应和改变新的东西。
  尽管伊斯兰教有其兴起于阿拉伯半岛的原始背景,却非常善干接受已形成的伟大文明,创造新的、给人以深刻印象的东西。但是,这引起了伊斯兰教教义与希腊唯理论哲学及科学之间的必然、内在的紧张关系。哈里发马蒙(813-833年)早年曾大力支持古典名著的翻译,信奉唯理论者的学说,认为《古兰经》是人创造的,并不是永恒的。

  但他的继承者则完全不同,他们支持保守的神学家,这些神学家指责所有科学的、哲学的推测,认为这将导致异端和无神论。
  在人们开始相信寻求上帝比了解自然更为重要的意义上,这一点意味着经院哲学的胜利。中世纪早期,蛮族入侵后,这种经院哲学在西方也很盛行。
  当时罗马教皇统治了文化生活,神学被公认为各门科学的“皇后。”如今,在伊斯兰教世界,随着蛮族——十字军、柏柏尔人、贝都因人、塞尔柱人和蒙古人——的一系列侵略,出现了同样的发展情况。在这里,如同在西方一样,人们面临巨大的灾难,为了得到救济和安慰,只得求助于宗教信机。

            《全球通史》 第59节    

  但在西方,经院哲学最终追到驳斥并被取代,而在穆斯林世界,它却一直居统治地位至19世纪末。
  伊斯兰教著名的神学家加扎利(1058—1111年),在其著作《哲学的矛盾》中,猛烈地攻击了整个世俗学派。他争辨说,神的启示是真理的最终源泉,理智应用于摧毁信任本身。
  他受到了穆斯林亚里土多德学派的著名哲学家伊本·路西德(1126—1198年)的挑战。伊本·路西德生于西班牙的科尔多瓦,被西方人称为阿成罗伊。他在《矛盾的矛盾》一书中宣称:认识应服从理性的判决,哲学对伊斯兰教并无害处。
  但他决不是一个唯理论者,他强调民众应接受“神学”教育,因为他们在理智上既不期望、也不具备哲学推理的能力。然而,他所认为的能接受“哲学“教育的知识阶层,却拒绝他的主张,指责他虚伪,怀疑他是无神论者。

  伟大的历史学家和社会学之父伊本·赫勒敦(1332—1406年),在其著作中反映了这一正统派反应的广度。
  他最先将历史看作是关于诸文明的起源和发展的科学,而不是当时传统的编年史和有关某一事件的作品。然而,这位学识渊博、富于创造力的思想家,却认为哲学和科学是无用、危险的。他说:“应该明白,哲学家所持的观点是完全错误的。
  ……物理学问题对我们的宗教事务或日常生活来说,无关紧要,所以我们对此不必理会。……任何研究它[逻辑学]的人,只有在完全掌握宗教法规,且研究了《古兰经》的解释和法学之后,才应从事这项工作。不懂穆斯林宗教科学的人,是不应致力于此事的。
  因为缺乏这一知识的人,几乎无法躲避有害面的侵蚀。”
  因此,在穆斯林世界中,智力的发展与创新停止了;在欧洲诸大学极度活跃的同时,伊斯兰教学校却满足于死记硬背权威性的教科书。800至1200年,穆斯林世界远远超过西方,但到16世纪时,这种差距已经消失。

  此后,西方迅速发展,突然跑到了前面,而伊斯兰教世界则停滞不前,甚至倒退。下面这段话生动地描写了这两个世界间的差别:“白昼逝去了,伊斯兰教医学和科学却反射出古希腊文化的太阳的光芒,它象一轮明月,照亮了欧洲中世纪漆黑的夜晚;有些明亮的星星也闪烁着各自的光芒。但在新的一天——文艺复兴——的黎明,月亮和星星却都变得暗淡无光。”

  西方和欧亚大陆其他文明之间,也呈现出类似的差别。原因很简单,只有西方实现了趋向近代思潮的重大转变。印度和拜占廷均被伊斯兰教征服,陷于停滞不前的状态之中。
  中国虽然反抗蒙古人的统治,并于1368年将他们驱逐出去,但却表现出强烈的民族优势感——一种对外国以及蛮族的所有东西近乎本能的敌意和轻蔑。148O年,俄罗斯也取得了推翻蒙古统治的胜利,但长久的创伤依然存在。这个国家已拒绝西方吹来的清新之风达两个半世纪之久;因此,蒙古人的思想和习俗已为莫斯科大公国和东正教的专制主义铺平了道路。

  在这一般格局中,唯独西方是个例外。只有西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即出现了以新技术为基础的现代文明。这一新文术立即表现出自身的优越性,不仅传入欧亚大陆,而且传遍全球。
  如前所述(第十一章第六节),蛮族侵略的毁灭性的冲击,是形成西方这种独特性的原因所在;它埋葬了古典文明,让新观念和新制度生根、繁荣。后面几章首先介绍位于伊斯兰教世界两侧的传统的拜占廷文明和儒家文明,然后分析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革命的西方文明。
  第十五章 传统的拜占廷文明
  拜占廷的1000年产生了灭绝;中世纪1000年的努力[在西方」产生了文艺复兴、现代社会,最终产生了自由世界。
  威廉·卡罗尔·巴克

  爱德华·吉本认为,拜占廷生存100O年的历史,“始终是一个衰弱、悲惨的故事”。
  但长期以来,人们重视和正确评价了它对人类文明的多方面的贡献,从而忽视了吉本的这一论断。不过,介绍拜占廷历史的准确方法和背景多少仍是个谜。这1000年应描写成罗马帝国历史的尾声,还是斯拉夫文明的背景,或奥斯曼帝国的序幕呢?
  如果从某一地区的角度观察拜占廷历史,上述任何一种方法都是正确的,但是,假如与本书所持的观点一样,从全球的角度予以观察,那么显而易见,东正教拜占廷是欧亚大陆的历经蛮族侵略而幸存、从古典时代一直不间断地持续到近代的几个传统文明之一(见第十一章第六节)。
  然而,这种持续不断的历史,最终意味着被废弃和灭绝,尤其是从政治上说。因为拜占廷最易遭受攻击,所以其文明最先遭到这种命运。例如,中国仅西北部面临蛮族的侵略,它地处遥远的欧亚大陆东端,19世纪中叶之前,连好战的西方都一直无法侵入。
  拜占廷则相反,它不仅遭到来自多瑙河北岸的蛮族的一系列侵略,而且遭受了好扩张的西方的进攻,以及复兴的东方的袭击;蛮族的侵略同威胁中国的侵略相类似,西方的进攻是以威尼斯商人和诺曼底骑士为形式的进攻,而东方的袭击首先指波斯萨珊王朝的入侵,然后是穆斯林阿拉伯人和突厥人的侵略。因此,传统的中国文明持续到1912年,而拜占廷先于1204年崩溃,后又于1261年部分地得以恢复,苟延残喘地生存下来,直到1453年最终灭亡(见图18“拜占廷帝国的衰落”)。

  一、拜占廷的出现
  没有一个西方国家的首都,在帝国统治的连续性和范围方面,能与拜占廷首都君主坦丁堡的辉煌历史相媲美。
  公元330年,君士坦丁大帝重建此城为新罗马时,这里已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它的起源应追溯到公元前7世纪,当时,它是希腊城邦迈加拉的移民建立的一座殖民城市,取名拜占蒂翁;拜占廷是它的拉丁名字。尽管拜占廷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但在以后的1000年中,它只是一座第二流的商业城市。
  只要蛮族色雷斯人的威胁还存在,并切断了它同内地的联系,它就不可能上升到与其地理位置相称的地位。图拉真皇帝及其继承者们的征服,使内地处于罗马帝国的控制之下,从而结束了这种不利状况。因此,当拜占廷变为君主坦丁堡,即君主坦丁城时,它的陆疆及水域已非常稳固,在随后几个世纪里,在导致第一罗马帝国灭亡的蛮族进攻的面前,它岿然不动。

  君主坦丁堡扮演拜占廷帝国首都这一新角色历时100O年,直到1453年落入奥斯曼土耳其人手中。此后,君士坦丁堡又成为一个新帝国的首都,其疆域随着奥斯曼军队的征服而扩展,即从摩洛哥到波斯,从威尼斯到印度洋。君主坦丁堡统辖着这一广大地区直到近代;而在土耳其共和国取代奥斯曼帝国之后,基马尔·阿塔图尔克使将首都从博斯普鲁斯海峡沿岸迁移到安纳托利亚高原的安全地带。

  君主坦丁堡这段显赫的历史,很大程度上应归因于它地处欧亚两洲之间的险要位置。这座城市位于博斯普鲁斯海峡南端陡峭的岬角上;岬角从海峡的欧洲一面向对面的亚洲沿岸伸出,仿佛要挡住从黑海流入马尔马拉海的急流。因此,君主坦丁堡南有马尔马拉海,北有博斯普鲁斯海湾,从而形成了重要的港口,即所谓的金角湾。
  然,其他城市也有良好的港口和重要的地理位置,但君士坦丁堡的显著特征是,南北两面都有一条狭长且能航行的海峡。所以,这座城市由两扇海上大门保护着,可以禁止无论从爱琴海,还是从黑海来的敌船的通行。拜占廷皇帝为了加强这些天然防御,又在陆上修筑了两堵高大的城墙:第一堵墙长四英里;第二堵墙长40英里,宽20英尺,位于第一堵墙西面约30英里处。

  这两堵防御城墙,同巴尔干山脉这一天然屏障连在一起,保卫了君士坦丁堡的陆上进口。因此,在拜占廷长达十个世纪的统治期内,这座城市尽管在大部分时间里是遭受围攻的要塞,但却得以保存下来。
  关于君士坦丁堡的历史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即罗马帝国阶段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拜占廷帝国阶段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罗马帝国的结束,并不以公元476年罗慕路斯·奥古斯图卢斯皇帝被废黜为界,因为那时以后,帝国统一的传统又持续了几个世纪。即使意大利、高卢、不列颠、西班牙和北非全都丢给了蛮族,东罗马帝国的皇帝们仍认为他们是凯撒的继承人。落后、保守的查士丁尼(527-565年)一心想将恢复帝国的梦想变为现实。
  因此,他征服了北非、意大利及西班牙部分地区,还编纂了罗马帝国的法典(见第十一章第四节)。查士丁尼宣称,“我们将重建过去的一切,尽管其价值现已降低到最低限度。……我们要重视罗马人的名誉,确保过去的一切以更大的规模重新回到我们的生活中来”。
  查土丁尼在恢复帝国方面所做的努力是短暂且代价沉重的。他在地中海西部发动的战役使帝国的国库耗之殆尽,使巴尔干和亚洲各行省被忽略、易受攻击。他死后不到十年,一个新的蛮族部落伦巴第人,占领了意大利大部分地区。
 
            《全球通史》 第60节    

  同样,在多瑙河边境,阿瓦尔人同斯拉夫和保加利亚臣民一起,进入巴尔干地区,取代拉丁化了的伊利里亚人,削弱了帝国的控制。在东部,查士丁尼统治时期。波斯人因受贿曾与拜占廷媾和;现在,他们在野心勃勃的大皇帝科斯罗埃斯二世的率领下,开始全面消灭东罗马帝国。

  到615年,他们已占领叙利亚、巴勒斯坦和埃及,并在君士坦丁堡对面的博斯普鲁斯海峡沿岸安营扎寨。
  伟大的希拉克略皇帝(610—641年)的继位,使拜占廷得以调动一切资源,唤起人们的意志,以防止日益逼近的灾难。虽然阿瓦尔-波斯联军正在围攻君士坦丁堡,希拉克略却采取攻势,并于627年在美索不达米亚大败波斯人;早1000年,亚历山大大帝也正是在这一地区战胜过波斯人。
  第二年,波斯人被迫取消所有征服活动,缔结和约。在消除东方的危险之后,希拉克略才发现,斯拉夫人这时已占领并定居于巴尔干半岛北部大部分地区。他只得将就现实,为他们指定一定的地区。
  作为回报,他们承认他的宗主权,并同意每年纳贡。于是,新来的斯拉夫人渐渐从侵略者变成了移居者。几个世纪以后,这些散居在巴尔于半岛广大地区的斯拉夫人,循着不同的方式发展,具体形成了四大种族:居住在亚得里亚海岬角地区的斯洛文尼亚人;居住在德拉瓦河和亚得里亚海之间地区的克罗地亚人;居住在亚得里亚海和多瑙河之间的巴尔干半岛中部地区的塞尔维亚人;居住在黑海剩余地区,不久采用保加利亚征服者称号的斯拉夫人。

  后两个种族,借鉴拜占廷文化,建立了短暂但却伟大的中世纪王国。而斯洛文尼亚人和克罗地亚人则由于地处半岛西部,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臣民,在文化发展方面,深受罗马而不是君士坦丁堡的影响。
  反对阿瓦尔人和波斯人的斗争,只是同穆斯林阿拉伯人进行更大、更决定命运的争夺的一个序幕。
  如第十三章第三节所述,7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期间,伊斯兰教军队迅速占领了中东大部分地区。拜占廷和波斯之间的长期斗争,使得两个帝国财资耗尽,十分虚弱。在单一性灵论的问题上,东部请省人民所表现的宗教上的不满,进一步削弱了拜占廷;单一性灵论认为,基督只有单一的神性,而正统的拜占廷教义则认为,基督既有神性,又有人性。

  当时的争论十分激烈,以致许多东正教教徒宁愿接受伊斯兰教的统治,而不愿受君主坦丁堡的宗教支配。因此,这时在叙利亚、巴勒斯坦和埃及,长达1000年的希腊-罗马统治,20年内便宣告结束,尽管年迈的希拉克略拚命努力,还是无济于事。
  7世纪较后阶段,就连拜占廷帝国的生存都受到穆斯林海上袭击和保加利亚人陆上进攻的双重威胁。
  发展海上力量,是阿拉伯人在适应环境方面所取得的功绩。、他们以此征服了塞浦路斯和罗得岛,然后,从669年起数次围攻君主坦丁堡。与此同时,拜占廷还受到来自北方的保加利亚人的威胁;这是一支亚洲民族,最初受拜占廷人利用反对阿瓦尔人。
  但这时的保加利亚人,正占领着多瑙河与巴尔干山脉之间的地区,并以此为基地,威胁着君主坦丁堡。
  拜占廷这次再度被受神启示的帝国首领,伊索里亚王朝的统治者利奥三世(717—744年)所拯救。利奥原为叙利亚军事指挥官,趁阿拉伯人围攻君主坦丁堡之际,夺取了政权。
  他不仅粉碎了阿拉伯人的围攻,而且将他们赶出了小亚细亚。在他统治末期,帝国边境比较稳固,但同查士丁尼时期的疆界相比已大大缩小。意大利已丢失给伦巴第人;巴尔干北部丢给了斯拉夫人和保加利亚人;叙利亚、巴勒斯坦、埃及和北非丢给了阿拉伯人。
  然而,这一缩小的帝国却是一个民族更加单一的帝国,因为东部诸省主要是单一性灵论者和非希腊人。在这种情况下,撤回到托罗斯山脉,是加强而不是削弱了拜占廷;托罗斯山脉是希腊人的小亚细亚和正成为伊斯兰教世界中心的地区的分界线。这一分界线因穆斯林世界的内部骚动而得以加强。

  阿拔斯王朝的建立(750年),伊斯兰教首都从大马士革迁移巴格达,结束了这种骚动。但这时,伊斯兰教的扩张方向是向东,而不是向地中海。因此,在11世纪好战的突厥人出现以前,拜占廷帝国和穆斯林帝国能和平共处。
  拜占廷和西方之间正形成一条同拜占廷和伊斯兰教之间相类似的分界线。由于伦巴第人的侵入,罗马教是曾向君士坦丁堡寻求保护,但未能成功,因为拜占廷当时正在全力对付阿拉伯人。因此,教皇又转向法兰克人,结果双方合作;500年,罗马教皇为查理曼举行世所闻名的加冕礼。
  而君士坦丁堡到812年才勉强给查理曼以“罗马人的皇帝”的称号,从而承认了西方的政治统一体。但以后几个世纪里,拜占廷与西方不仅在政治上,而且在语言、教会事务和普通文化上也都疏远了。
  8世纪时出现的拜占廷帝国,比查士丁尼时的短暂的帝国小得多,但它的民族更加同一。
  东、西方诸省的各种种族、文化和宗教的成分已被抛弃,剩下的核心基本上是希腊的东西,只是,并非绝对如此。以这一方式,完成了6世纪东罗马帝国到8世纪拜占廷帝国的转变。8世纪时的拜占廷帝国是一个文化上既与东方的伊斯兰教,又与西方的新欧洲截然不同的帝国。
  二、拜占廷的黄金时代

  9世纪初至11世纪初,拜占廷帝国臻于极盛。当时帝国的行政区划分完全以省为基础;各省由主管行政和军事事务的将军统冶。这一行政军事化,是作为外来危险迫近时的一项应急措施,由希拉克略予以实现的。
  帝国将各省的土地分给农民耕种,作为他们服兵役的报酬。在强有力的皇帝们的统治下,由于农民承受着巨大的捐税负担,这种分省统治确保了有效的行政管理,提供了军需储备,填满了国库。
  拜占廷的经济也牢固地建立在自由农民村社的基础上,这种村社同大地主的庄园一起发挥着作用。
  自希腊-罗马古典时期以来,在残存的城市中心,工匠的技能水平很高。阿拉伯作家描写了拜占廷的手工艺品,尤其是奢侈品的质量,认为只有中国的工艺品能与之相媲美。自欧亚大陆各地区经由君士坦丁堡的大量货物同样很重要,它们是黑海地区的奴隶和盐,印度的调味品、香料和宝石,埃及的纸莎草和粮食,中国的丝绸和瓷器以及西方的银、熟铁产品、亚麻布、棉花和毛织品。

  政治、经济、军事实力的增长,使拜占廷皇帝们能够发动再征服战争;这些战争虽不象查士丁尼所发动的征服战争那样野心勃勃,却较为实际。他们重新收复克里特岛和塞浦路斯岛,从而制止了阿拉伯海军对爱琴海域的侵袭。帝国的疆土也扩大到叙利亚北部、亚美尼亚和格鲁吉亚。
  巴尔干半岛北部的保加利亚人,一直是帝国的威胁,1014年,巴西耳二世在巴尔干半岛北部取得决定性胜利,从此被称为“屠杀保加利亚人的刽子手”。
  这一时期文化上是一个稳定、同一的时期。拜占廷人仍称自己为罗马人,但希腊语无论作为书面语还是口语,都是帝国通用的语言。
  随着持异议的东部诸省丢失给伊斯兰教,随着反对崇拜偶像者和崇拜偶像者,即圣像破坏者和圣像崇拜者之间猛烈、持久的争论的消除,宗教的同一性也得到进一步的促进。解决争端的折衷办法是禁止宗教雕塑,但允许宗教绘画,这一点至今仍是东正教宗教生活的一个重要特征。
  被再征服的克里特岛上的穆斯林的皈依,以及巴尔干北部地区的斯拉夫人的皈依,也使拜占廷教会显得生气勃勃。

  865年,保加利亚大公鲍里斯为报答帝国对他的征服的承认,接受了君士坦丁堡的基督教。以后几年,拜占廷传教士为保加利亚人提供了字母表,将《圣经》译成了保加利亚语,并筹备了斯拉夫人的礼拜仪式。大约与此同时,象基辅公国的俄罗斯人那样,塞尔维亚人也皈依了东正教(见本章第六节)。
  然而,再往西,罗马天主教却在克罗地亚人和斯洛文尼亚人中盛行,克罗地亚人和斯洛文尼亚人仿效邻近的意大利人、匈牙利人和日耳曼人皈依了天主教,
  皇帝和主教之间互相支持的密切关系,也使帝国更加稳固。附属国教会的原则是因袭的、公认的,皇帝不仅自称为“奥特克拉特”,即君主,而且自称是“艾按波斯特罗”,即相当于传道者的人。10世纪选举君士坦丁堡大主教的仪式书中,明确规定了这种从属关系。
  教会大主教们按照皇帝的命令聚集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向皇帝提交主教的三位候选人的名单。皇帝可以随意挑选三人中的任何一个,或者三个都拒绝,指定他自己看中的候选人;而这种候选人须得到大主教承认,认为能胜任其职才行。然后,在就职仪式上,“根据上帝和皇帝的旨意”宣布教会的新领导当选为主教。
  总之,在这几个世纪中,由于同西方和穆斯林世界逐步形成了一种适度的和平共处的关系,拜占廷是稳定、强大、富裕。自满和相当注重内部的。这些特点使人联想起明朝的中国(见第十七章第五节)。

            《全球通史》 第61节    

  实际上,拜占廷同中国一样没有大学,其主要任务是为官僚机构培养官员。不过,君主坦丁堡的大学时有时无,其作用也不正规,因而缺乏中国大学那种连续的有效性。6世纪拜占廷历史学家普罗科匹厄斯对有关神性问题的长期争论所作的儒教式的评论,也使人联想到中国。
  他说:“我认为,所有关于神性的争论都是荒谬的、愚蠢的。人们连自己的本性都无法知道,因此,应该放弃对神性的一切评议。”
  拜占廷文化从未解决它在自己的古典遗产和宗教倾向之间所存在的矛盾心理。
  拜占廷帝国灭亡的前夕,柏拉图主义者吉米斯图斯·普莱桑(约1355—1450年),对一个深受基督教及其组织约束的国家的前景公开表示怀疑。普莱桑作为一名著名的教师,在伯罗奔尼撤半岛的拜占廷的省府密斯特拉度过了他的大半生。他梦想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上恢复古希腊社会;这一社会按照经过修改的柏拉图式的乌托邦组成,以异教信仰而不是基督教信仰为基础。

  但在拜占廷人的思想中,这种古典的、现世主义的倾向从来没有盛行过。拜占廷社会仍以宗教信仰为主要倾向。在这个社会中,比普莱桑更有代表性的是传教土约瑟夫·布莱尼斯,他的布道为当时的种种罪恶提供了宗教上的解释:我们的统治者不讲正义,监察员贪得无厌,法官受贿,调停者说谎,市民行骗,农民愚蠢,所有的人都毫无用处。

  妇女比娼妓还要无耻,寡妇好奇多事,妇人蔑视贞操、不守信义;青年人放荡不羁,老年人酗酒成瘾。修女玷污了自己的称呼,教士忘掉了上帝,僧侣偏离了正道。……我们许多人生活在暴食、酗酒、私通、奸淫、邪恶、放荡、仇恨、猜疑、妒忌和盗窃之中。
  我们已变得傲慢、吹牛、贪婪、自私、忘恩负义、拒不服从;变成了逃兵、强盗、叛徒;变得邪恶、不讲正义、顽固不化、不可和解。…正是这些东西以及与其相类似的其他东西,使我们受到上帝的惩罚。
  三、拜占廷的衰落
  1025年,“屠杀保加利亚人的刽子手”巴西耳去世时,拜占廷帝国的显赫地位显得无可争辨的稳固,北部边境以多瑙河为固定界线。
  该时,阿拉伯伊斯兰教世界已经分裂,不再构成威胁;凡是西方出现的东西,与博斯普鲁斯海峡沿岸的第二罗马帝国相比,都显得十分原始,无足轻重。但在巴西耳去世后的半个世纪里,帝国便陷入困境,大约不到两个世纪后,即1204年,首都落入受人鄙视的西方蛮族手中。
  急剧倒退的一个原因是,主管各省的军事将领的反抗不断增长,破坏了帝国的军事体制。

  巴西耳二世十分强大,足以控制军队。但他的继承者却软弱无能,无力控制军队,尤其是在军事将领同各省大地主联合起来以后。军事领将带利用为保卫边疆而征慕的农民军来反对君士坦丁堡的行政当局。
  作为回击,官僚们遣散了农民军,让农民由服兵役改为交付现金。再用征集来的资金雇佣外国雇佣兵,其中包括诺曼人、日耳曼人、帕齐纳克人和亚美尼亚人。但与前农民军相比,这些外国雇佣兵显然不可靠,在支付给他们的军饷尚来筹得时,他们经常转而反对表面上由他们保卫的帝国。
  社会封建化的政治问题,是帝国衰落的一个密切相关的原因。军事将领和地方地主们积聚起巨大的地产,使诸行省整个地落入少数家族的控制之中。皇帝们经常颁布阻遏这种趋势的命令,以下这条由君士坦丁七世于10世纪初颁布的命令是很有代表性的:我经常得悉,色雷斯的富人们无视皇帝颁布的、由天赋的人权中导出的法律,拒不服从我们的命令,继续侵入农村。

  他们压迫穷人,购买授予权和遗嘱,把穷人从属于穷人的土地上赶走。因此,鉴于这些情况……尽管我们的前辈已有令在先,禁止购买穷人的土地,但我们仍再制定一条法令,……所有胆敢侵入农村或抢占穷人土地的人,必须立即交出占有的土地,不再拖延,不得申辩;无权要求赔偿任何损失。……这个命令以及其他类似的命令都未生效,原因很简单,贯彻执行命令的阶级正是命令中所针对的阶级。

  巴西耳二世去世后,甚至连这些努力都基本停止。相反,皇帝开始准许做出过重要贡献的人享有国家所有地用益权。这些赐地同服兵役连在一起,于是,开始形成了与西方的采邑相类似的东西,只是没有效忠和封地。
  的确,1204年,拉丁人征服拜占廷后,将它分成了若干采邑希腊贵族承认,这种来邑就是他们的赐地的拉丁翻版。
  严重的经济失调也危害了帝国。私人和寺院的大地产使帝国的岁入减少,尤其是在巴西耳的继承者减免了大地主的大部分捐税之后。
  与此同时,朝廷的奢侈和外国雇佣军的开支,使帝国的支出不断上升。帕齐纳克人和塞尔柱突厥人的骑兵袭击,危害也很严重,它使某些地区土地荒芜,颗粒不收。币值稳定达七个世纪之久的拜占廷金币索里达,这时也连续贬值。
  同其他许多帝国一样,拜占廷的内部衰弱招致了外来侵略。在西方是诺曼人冒险者。他们最初是拜占廷的雇佣军,这时转而反对衰弱的帝国,占领了自查士丁尼征服时期以来一直保留下来的意大利南部领地。
  同样,在东方是塞尔柱突厥人。他们从家乡中亚进入伊斯兰教帝国,在那里被巴格达哈里发雇为雇佣军。这些雇佣军逐渐变为主人,于1055年占领巴格达,建立了塞尔柱帝国。

  这些突厥人使行将灭亡的伊斯兰教世界得以复兴,重新统一印度和地中海之间的广大地区,并兵临将拜占廷帝国和伊斯兰教世界分隔数世纪的托罗斯山脉边境。
  这是1071年拜占廷帝国发生两大灾难时的背景,这两大灾难标志着南国长达数世纪的衰落开始了。一个灾难发生于意大利南部的巴里,在那里,诺曼人占领了拜占廷喉一残存的一个据点。
  另一灾难,也是更为决定性的失败,发生于小亚细亚的曼齐刻尔特。在那里,塞尔柱人在一重大战役中击败了拜占廷皇帝,这一战役使小亚细亚开始由希腊人的基地变成突厥人的根据地。这一战役之后,两位敌对的皇帝为争夺拜占廷王位而开战,他们各自雇佣了突厥军队互相争斗。
  于是,突厥人能随意进入小亚细亚,渐渐将小亚细亚从东正教拜占廷势力的基地变成了突厥民族的中心地。
  精明顽强的皇帝亚历克塞一世康危努斯(1081-1118年),挽救了似乎即将灭亡的拜占廷帝国。他给予威尼斯人极大的商业特权,以换取他们的支持,反对威胁要进攻君士坦丁堡的诺曼人。
  他还向天主教国家求援,反对穆斯林塞尔柱人。但他得到的不是所希望的数量有限的外国雇佣军,而是大批涣散的十字军;在某种程度上说,这些十字军是由亚历克塞极有理由不信任的诺曼人领导。这两个社会的接触,导致了彼此间的怀疑和公开敌对。

  希腊人和拉丁人各自都不喜欢对方的语言、宗教、政治和生活方式。亚历克塞机敏地怂恿十字军渡过博斯普鲁斯海峡,进入小亚细亚,在那里,阿拜占廷军队一起收复了塞尔柱人占领的部分领土。但第二次、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期间,希腊人和拉丁人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张。
  另外,在小亚细亚中部,当拜占廷人轻率出击,进攻塞尔柱帝国的首都科尼亚时,遭到了惨重的失败。他们在中途的密列奥塞法隆战役(1176年)中被突厥人打败。这一失败使拜占廷在小亚细亚东山再起的任何可能化为乌有。
  与此同时,威尼斯人由于早先从财政紧迫的皇帝手中获得的商业特权,正在破坏拜占廷的经济基础。他们获准在全国各地免交一切捐税,这一特权使他们对遭受苛捐杂税的拜占廷商人占绝对优势。因此,意大利人不仅束缚了帝国的贸易,而且使君士坦丁堡的国库失去了主要的税收来源。
  威尼斯人的富裕和拜占廷人的贫穷之间的悬殊差别,导致了1183年的暴动;暴动中许多拉丁人被杀死,其财产被掠夺。
  这就是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时的背景。这次东征被恰当地称为“商人的东侵”。

  威尼斯商人的经济计划,西方冒险家对财富和土地的追求,拜占廷觊觎王位者的奉承,拉丁人心中对所谓的狡诈、柔弱、贪婪和异端的希腊人的长期不满,所有这一切,使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改变了方向,从解放耶路撒冷这一最初目的改为进攻君士坦丁堡。1204年春,法兰克、威尼斯、佛拉芒和日耳曼联军攻陷君士坦丁堡,使它接连三日遭到冷酷无情的掠夺和屠杀。“即使是萨拉森人”,一位拜占廷编年史家说,“也比他们仁慈。”然而,似乎有悖常理的是,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最后结果却是为伊斯兰教统治整个中东铺平了道路。尽管1261年拜占廷帝国得以恢复,但再也没能从拉丁人征服的创伤中复原过来,而是苟延残喘地生存下去,直到1453年奥斯曼帝国占领君士坦丁堡为止。

  四、拜占廷的灭亡
  获胜的拉丁人在拜占廷帝国的废墟上建立起他们的封建国家。
  他们在君主坦丁堡建立了一个拉丁帝国,在塞萨洛尼基建立了一个拉丁王国,在希腊建立了几个拉丁国家。热心商业的威尼斯人,占领了君士坦丁堡四分之一的领土,兼并了许多位于通往地中海东部的道路上的、具有战略意义的岛屿和港口。然而,这些新的国家一开始就注定要灭亡。

            《全球通史》 第62节    

  当地的希腊东正教居民虽死对他们满怀敌意。而且,拉丁征服者仅在巴尔干半岛的边缘地区占有几块孤立、不稳的小地盘,四周都被敌人包围着。他们不仅面临巴尔干半岛内地的塞尔维亚和保加利亚王国,而且面临相继建立的三个希腊国家,一个位于伊庇鲁斯的阿尔塔,一个位于黑海南岸的特雷比藏德,还有一个位于小亚细亚西部的尼西亚。

  其中,第一个国家非常贫穷,难以提供有效的领导,第二个国家又十分孤立。因此,只有尼西亚,能凭借它的战略位置、丰富的资源以及有力的领导,组织希腊人抵抗拉丁人的统治。
  凭借外交手腕和军事势力,尼西亚统治者逐步削弱了拉丁帝国的力量,使其最后只剩下君士坦丁堡一座城市。
  结果,1261年,拉丁皇帝和威尼斯殖民者未进行任何抵抗,便逃离了君士坦丁堡;尼西亚皇帝米海尔·巴列奥略庄严地迈入首都,在公众欢呼声中,住进帝国皇宫。
  拜占廷帝国最后一个阶段的历史,是从1261年米海尔·巴列奥略收复君士坦丁堡开始,到1453年他的继承者君士坦丁·巴列奥略同突厥人作战、在首都城门被杀结束。在这两个世纪中,恢复的帝国仅由君主坦丁堡和塞萨洛尼基这两座城市及其周围小块不稳定地区和两个属地组成。
  这两个属地是伯罗奔尼撤的米斯特拉和小亚细亚北部的特雷比藏德。
  这个可怜、残存的帝国的前景,并不比前拉丁帝国更有希望。在亚洲,它所面临的是难以对付的突厥人;在欧洲,它被残留在希腊的诸拉丁小国,被北面的塞尔维亚人和保加利亚人包围着。

  除这些外部威胁外,还有内部危机。这时,帝国的经济已经破产;意大利人对贸易的束缚仍在继续。因此,14世纪中叶,君主坦丁堡热那亚居民区的收入是帝国政府关税收入的七倍。
  皇帝们被迫使自己的货币贬值,被迫将王冠珠宝典当给威尼斯银行家。不断增长的捐税对政治上有权势的言人通货无效。为反抗出身高贵的富有贵族,穷人们举行起义,结果,社会冲突使城市四分五裂。
  1342年1349年,被称为“狂热派”的革命派领袖们统治了塞萨洛尼基。他们减轻穷人的捐税,废除穷人的债务,没收寺院的土地,分给穷人;他们采取分享民主制,让市民参加民众会议,由公众选举官吏。他们的政治纲领似乎受意大利共和制城邦的纲领的影响。
  但垂死的拜占廷帝国,不能忍受蓬勃发展的西部所自然形成的这一政治和社会改革。在塞尔维亚人和突厥人的援助下,皇帝镇压了“狂热派”,消灭了他们的共和政体。然而,这一事件表明了当时深刻且普遍的冲突,以下这段同时代的叙述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
  起义象可怕、残酷的时疫席卷全国,冲击着许多过去曾是温和、稳健的人。
  ……于是,所有城市都起来反对贵族。……整个帝国处于最为残酷、最为激烈的斗争的痛苦之中。……人民动不动就发动武装起义,行为凶暴,因为他们憎恨富人。
  …

  除这一社会经济的脆弱之外,帝国还因宗教纠纷而受到削弱。为了得到西方人的援助,反对日益逼近的土耳其人,皇帝曾分别三次(1274年在里昂联合王国;1369年在罗马;1439年在佛罗伦萨)许诺,让东正教会归顺罗马教皇。但这些许诺毫无意义,因为西方给予的援助微不足道,而拜占廷则因民众激烈反对向可僧的拉丁人作任何让步而进一步四分五裂。

  “伊斯兰教比罗马教皇更好,这就是人民大众对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暴行,对意大利商人的剥削的针锋相对的回答。
  认为土耳其人更好的呼声过去时常听到,但15世纪中叶情况独特,当时的土耳其人已能够接受邀请。如第十四章第六节所述,奥斯曼土耳其人从塞尔柱人手中接管并占领了残留在小亚细亚的拜占廷领土;渡过达达尼尔海峡,进入欧洲,打败了保加利亚人和塞尔维亚人。
  到1453年,他们已做好最后进攻被围困的拜占廷首都的准备。这时,君士坦丁堡的人口已减少到50000至70000。所有能护城的力量,包括一小部分西方人在内,总共不过9000人。
  仅这些人要守住一道道城墙、修复被敌人大炮摧毁的缺口,是远远不够的。而由能干的苏丹、穆罕默德二世率领的奥斯曼军队,则至少也有80000人。4月2日攻城开始;在皇帝君主坦丁的英勇领导下,守军屡却侵略者;但君主坦丁堡终于在5月29日被攻克。
  城市陷落后,侵略军纵兵屠掠,连续三日。当时的拜占经历史学家杜卡斯在下面这段话中,描写了拜占廷帝国1000年历史的结束:城市沦陷三天后,他[穆罕默德]同意放船。于是一条条满载货物,重得似乎要下沉的船离港出航,驶向各自的省市。

  这些船装载些什么货物呢?有精美昂贵的布料和纺织品;有金、银、青铜、黄铜的制品和容器;有不计其数的书籍;还有战俘,包括教士、俗人、修女和僧侣。所有的船都满载货物,所有的军营帐篷里都关满了俘虏,堆满了数不清的东西和物品。在这些野蛮人中,只见一个人穿着大主教的法衣,另外一个人身着神父的金色圣衣,他们都领着狗;这些狗不象往常那样带着颈圈,而是身穿金色锦缎衣服(基督教教土制服)。

  其他人坐在宴席上,面前摆着盛满水果和其他食物的大圆盘以及大酒杯;他们吃着圆盘里的水果、食物,喝着酒杯里的葡萄酒。他们将数都数不清的各种书籍装上大车,运往东、西方各地出售。一个诺米斯马能买到十本书,这些书包括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的著作、神学书和其他各种书籍.福音书多得数不清,都有各种装饰,他们撕下书上的金银饰物,有些书出售,有些书则扔掉了。

  他们将所有的肖像付之一炬,用这种火烤肉吃。
  五、拜占廷的遗产
  回顾历史,拜占廷显然在各个领域都做出了重大的贡献。其一,它起到了保护盾的作用,使盾牌后面的西方能自由地发展自己的文明。
  这一点的全部意义,在1453年君主坦丁堡沦陷后变得非常清楚;土耳其人仅在半个世纪内便抵达欧洲的中心,包围了维也纳。同样重要的是,拜占廷还促进了贸易和经济的全面发展。几个世纪以来,拜占廷一直是整个地中海盆地的经济动力,而它的货币则是国际标准交换媒介、它的商人及其商品,对于使西欧摆脱其封建的自给自足的经济,对于使意大利城邦走上控制地中海商业的道路,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在文化领域中,拜占廷挽救了古代文化艺术珍品,并将它们同她自身的遗产一起传给了子孙后代。拜占廷传下了由查士丁尼编纂的罗马法传下了只是近来才得到正确理解和评价的一门宗教艺术。以及由认真的学者们加以汇集、注释和保存的古典和希腊文化时期的文学、学术名著。
  最后,如下节所述,拜占廷对东斯拉夫人来说,如同罗马对日耳曼人而言一样,是伟大的教育者、伟大的引导者、宗教和文明的源泉。
  这些成就与吉本有关拜占廷的历史意义的著名论断不相符合。然而,与此同时,拜占廷明显缺乏古典时期雅典的生气和光辉,尽管相比之下,后者在领土和年代上显得微不足道。
  原因是拜占廷的作用是绝对保守的。这并不是说它静止不变。它自始至终都在使自己适应时代和环境的变化。
  但命运注定它只是保存。而不是创新。它诞生在一个古老的国度,生活在过去的势力和荣誉的阴影之中,这种势力和荣誉正是它所试图维持和恢复的。
  它造就了一大批杰出的领袖人物——行政官员、军事将领、学者和神学家,但由于处在上述环境之中,他们很少有人真正具有创造力。
  西罗马帝国灭亡之后,东罗马帝国整整生存了1000年,这一点一开始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优势。5至11世纪,同博斯普鲁斯海峡沿岸的第二罗马帝国相比,西方显得原始、无足轻重。
  但正是这几个世纪中,恰恰因为西方必须重新开始,所以,西方为新的文明打下了基础;而拜占廷却一直躺在光辉灿烂、占压倒优势的遗产上。这就是从11世纪起,西方随着经济迅速发展、国家君主国崛起、新的知识水平出现、扩张主义生气勃勃——首先是地方的十字军东侵,然后是向海外推进,在数世纪内导致全球性霸权——而稳步前进的原因。故而,相比之下,拜占廷很可怜,在较后的几个世纪中,它一直无力冲破过去的桎梏,因而,变成了一个陈旧的、与时代不合的存在物,它进行着一场勇敢且注定持久的斗争,直到1453年遭到耻辱的但却不可避免的灭亡为止。

  六、拜占廷和斯拉夫人
  尽管拜占廷的历史已经结束,但拜占廷的制度和文化,仍在北方的斯拉夫人中继续生存,正如它们很大程度上仍存在于已属土耳其人统治的、巴尔干半岛的基督教徒中一样。斯拉夫人起源于今俄国和波兰的多沼泽的边境地带,他们以巨大的弧形向四周颇有吸引力的平原扩散。
  向西迁移的矫拉夫人形成了今天的捷克人、斯洛伐克人和波兰人,他们都称为西斯拉夫人。
  由于所处的地理位置,他们受到了西方的影响,因此,他们信仰的是天主教,使用的是拉丁字母。那些渡过多瑙河、移居巴尔干半岛的斯拉夫人,就是今天的斯洛文尼亚人、克罗地亚人、塞尔维亚人和保加利亚人。如本章第一节所述,这些南斯拉夫人中的前两者接受了西方的文化;而塞尔维亚人和保加利亚人的文化发展,则受到了君士坦丁堡而不是罗马的影响。
            
            《全球通史》 第63节    

  最后,向东迁移的是苏联斯拉夫人的祖先,这些东斯拉夫人就是个苏联北部的大俄罗斯人、南部地区的小俄罗斯人即乌克兰人和西部边境的白俄罗斯人;西部边境显然是斯拉夫人的最早发源地。
  东斯拉夫人居住在北起北冰洋沿岸,南至黑海,东到乌拉尔山脉的广阔的平原上。在北部平原,移住民一直以森林为居住地;在这里,他们未遭到分散、组织松弛的芬兰部落和立陶宛部落的什么抵抗;这些人不是同他们通婚,就是被他们轻易排挤掉。
  相反,在南部平原,森林逐渐让位于空旷的草原,移民们总易遭到其他民族的袭击;这些民族常出没于从中亚经乌克兰到多瑙河流域的漫长的游牧道路上。
  这些东斯拉夫人,即今天所谓的俄罗斯人,从事渔猎和原始的刀耕火种的农业。因此,他们通常以分散的家宅和小村落,而不是以人口密集的村庄和城镇为单位。
  出现的城镇,很少发展成为主要河流沿岸的贸易中心。只有第聂伯河沿岸的基辅和伊尔门湖畔的诺夫哥罗德是当时的贸易中心;前者担负着南北运输,后者控制着东西贸易。正是这种长途贸易,为第一个俄罗斯国家提供了基础。

  据传说,彼此不和的斯拉夫诸派别曾邀请北欧人的首领留里克为其统治者。“我们的国家富饶辽阔,但却没有秩序,快来管辖和统治我们吧!”于是862年,留里克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第一任王公;不久以后,他的追随者们南移基辅。有关这些北欧人,即东欧所谓的瓦朗吉亚人的确切作用,至今仍有争议。
  过去的猜测认为,他们独自创建了第一个俄罗斯国家,创造了最早的俄罗斯文化;现在普遍对此持怀疑态度。事实上,瓦朗吉亚人在文化领域中所做的贡献,即使有,也是微乎其微;而他们对早期俄罗斯人的政治体制的影响程度,至今也不明确。不论确切情况如何,基辅已成为沿漫长的第聂伯河航线的、俄罗斯各公园自由联盟的中心。

  基辅的卓越是建立在同南面诸古老文明中心——拜占廷、亚美尼亚、格鲁吉亚和穆斯林世界——所进行的繁荣贸易的基础上。俄罗斯农村的各种原材料如毛皮、兽皮、粮食、木材和奴隶等汇集基辅,以换取各种奢侈品,其中包括细纹衣料、玻璃制品、香料、珠宝和酒。
  早期俄罗斯人不仅同南面请文明中心进行贸易,而且还借用了它们的某些主要的文化,尤其是拜占廷的基督教。
  在此之前,异教的俄罗斯人一直崇拜各种自然力量,将这些自然力量化身为某些神,如热光之神达什伯格、雷电之神佩鲁恩和风神斯特里伯格。当时既没有寺院,也没有僧侣。宗教仪式仅限于向广阔天空中的诸神的天然形象献祭。
  据11世纪末至12世纪基辅僧侣编纂的编年史记载,基辅大公弗拉基米尔认为,斯拉夫人的原始的众神崇拜很不合适。他—一考虑了诸宗教代表所阐述的各自的论点,甚至派使节前往信奉这些宗教的国家,听取他们的汇报。最后,弗拉基米尔拒绝了天主教,因为“我们在那里看不到荣誉”;拒绝了犹太教,因为犹太人的上帝太不强大,无法使他们继续留在耶路撒冷;还拒绝了伊斯兰教,因为它戒肉禁酒,而他认为,“喝酒是俄罗斯人的乐趣。

  没有这种乐趣,我们就无法生存”。因此,弗拉基米尔决定赞成东正教;他的使者们为在君士坦丁堡圣索菲亚大教堂看到的仪式而倾倒:“……我们不知道是在天空,还是在人间。因为人间没有如此壮观、如此美丽的景象,简直叫我们难以形容。”大约在988年皈依东正教后,弗拉基米尔命令捣毁所有异教神像,佩鲁恩的像被挂在马尾上,拖进了第聂伯河。另外,基辅公国的全体居民,都到第聂伯河去集体洗礼,如《编年史》所述:“…看到如此众多的人得救,天堂、人间一片喜悦。”同几个世纪前欧洲西北部的天主教一样,皈依是统治者及其顾问们的决定,人民大众只是服从命令而已。

  虽然信奉多神教的斯拉夫人过去没有教士阶层,避免了有组织的抵抗,但人民大众仍坚持他们的传统信仰,相信巫术和预兆。因此,1274年,教会发现有必要颁布一条规定:不得任命过去从事巫术的人为司祭。
  弗拉基米尔接受东正教,并非仅仅是宗教信仰的改变,它对俄罗斯人的风俗及其以后的历史产生了普遍、深刻的影响。
  以拜占廷为模式的教会统治集团,这时已经组成,首领是基辅大主教,由君主坦丁堡最高一级的主教伍命,且隶属于他的管辖。在长达两个世纪的时间里,大主教都是希腊人,不过,由大主教任命的主教,除最初几任外,绝大多数是俄罗斯人。基督教还给俄罗斯带来新的宗教文学和法律文学,其中包括《圣经》、拜占廷收集的早期基督教作家的作品、圣徒传记和法律书籍的译本。

  石造教堂、镶嵌工艺、壁画、油画、尤其是肖像画等拜占廷艺术,这时也被介绍进来。而且,在这些方面,俄罗斯人更胜一筹,形成了独具一格的俄罗斯-拜占廷风格。另外,东正教过给俄罗斯带来了拜占廷教会的法律,建立了宗教法庭。
  如在西欧一样,这些法庭拥有非常广泛的司法权,处理包括道德,信仰、继承权和婚姻等各个方面的案件。在政治领域中,新教会加强了大公的权力。如在西欧,罗马教皇曾将法兰克国王从部落酋长改变成神权帝王一样,如今,俄罗斯东正教将诸公国大公从一帮个人追随者的首领改变成“上帝的奴仆”和神权统治者。
  而且,按照拜占廷的传统,俄罗斯教会还接受了世俗的权力和控制权。在莫斯科,如在君士坦丁堡一样,没有强求皇帝和国王服从的、罗马教皇格列高利七世和英诺森三世这样的人物。例如:1389年,君士坦丁堡大主教安东尼曾写信给莫斯科大公瓦西利,抱怨大公不尊敬他及他的主人拜占廷皇帝:非常遗憾……我听说,你不允许大主教在礼拜仪式中提到神圣的皇帝的名字,甚至还说,“我们有教会,但没有皇帝,而且也不想知道有皇帝。”这是不恰当的。神圣的皇帝在教会中享有崇高的地位,他与其他统治者——地方王公和君主不同。当初,皇帝为整个世界创立并进一步确定了真正的信仰。

  皇帝们召开了全基督教会会议,还通过法律进一步确定了要遵守的东西,即要遵守那些崇高、神圣的教规宣布为是教会生活的真正教义和正统观念的东西。……对于基督教徒来说,有教会而没有皇帝是不可能的,因为教会和帝国是一个整体,……不可能将这两者分隔开来。
  拜占廷及其皇帝被消灭后,东正教的这一顺从性在俄罗斯教会对俄罗斯皇帝的屈从中显现出来;这种情况具有重大影响,并一直持续到拜占廷灭亡后的沙皇帝国。
  综上所述,对俄罗斯来说,拜占廷的影响显然是一大促进因素,但同时又是一种麻醉剂。俄罗斯人所借鉴的,不论是教义、仪式、音乐,还是建筑,都已完全形成且相对稳定。在这一意义上说,拜占延对一个正在觉醒的民族的影响是毫无价值的,它只能阻碍,而不是鼓励这一民族的创造力和独创性。
  此外,俄罗斯人在接受拜占廷的基督教的同时,还继承和维持了天主教与东正教之间的长期不和,从而,在他们和西方之间设置了一个障碍。这无疑是一种倒退,因为在此之前,俄罗斯人已同欧洲其他国家取得了多种联系,即贸易的、朝廷的和外交的联系。例如,11世纪,雅罗斯拉夫大公曾同欧洲一些主要王朝联姻:他的妹妹嫁给了波兰的卡齐米日一世;他的儿子娶了拜占廷的公主;他的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法国的亨利一世和挪威的哈拉尔三世。

  不仅是宗教争端,而且更大程度上是蒙古人的侵入和占领,终止了俄罗斯同西方的这些联系。基辅因地处森林和平原交界处,总是最易遭受袭击。游牧民进攻的威胁如即将临头的危险笼罩全城,这种危险于1237年终于降临。
  当时,蒙古人象他们席卷欧亚大陆大部分地区那样,横扫了整个俄罗斯领土。除诺夫哥罗德因地处遥远的北方而幸免于难外,基辅和其他俄罗斯城市均被夷为平地。用一位编年史家的话说:“没剩下一个能为死者流泪的人。
  ’
  七、第三罗马
  蒙古人虽自愿撤离欧洲中部,却愿意继续留在俄罗斯。他们在此建立了金帐汗国。其首都萨莱地处伏尔加河折向西流的拐弯处,是伏尔加河畔的战略要地。
  随后两个世纪的蒙古统治,不可避免地给俄罗斯人留下深刻的印记。他们被迫放弃平原上的小块居留地,撒进安全僻静的森林之中。在那里,只要他们承认蒙古大汗的宗主权,每年纳贡,便可自行其是。

  的确,大汗们颁布了某些豁免权,准许俄罗斯教会免交捐税,承认大主教对东正教的管辖权。作为回报,俄罗斯牧师为大汗及其亲属祈祷。大汗及其亲属虽然是穆斯林而不是基督教徒,却欢迎这样的祈祷,因为它可以减少可能发生的反抗。
  俄罗斯人渐渐恢复了他们的实力,发展起一个新的民族中心——莫斯科大公国。莫斯科远离危险的平原,位于森林深处。莫斯科除了游牧民难以接近它外,还具有其他一些优点。

            《全球通史》 第64节    

  它是从第聂伯河到东北各地区的两条重要干线的交通要冲;几条来自各方的河流也都汇集于这一地区,使它能利用内河水系得益。它所拥有的一系列统治者也是它的一个优势;这些统治者爱好和平、勤俭节约、善于算计,他们耐心而又无情地增加自己的属地,直到莫斯科成为新的民族核心。
  伊凡三世(1462—1505年)在“兼并俄罗斯各国”方面尤为成功,因此,他被认为是俄国的第一位民族统治者。
  他征服了邻近几个公国,如雅罗斯拉夫、特维尔和罗斯托夫;这些公国过去曾比莫斯科强大,但后来衰落下去。伊凡三世征服强大的诺夫哥罗德公国的胜利最为著名;诺夫哥罗德过去曾建立了自己的庞大的贸易帝国。伊凡三世到他统治本期,已使其疆土大大扩展,从距波罗的海几英里处向北扩展到北冰洋,向东扩展到乌拉尔山脉的北部地区。

  伊凡还通过利用蒙古人内部出现的分裂,在彼此敌对的各派别之间徘拔离间,成功地向蒙古人的统治挑战。更重要的是,俄罗斯人与蒙古人截然不同,他们从西方进口了大炮和小型武器,并且拥有制造这些武器的兵工厂。由于具备了这些有利条件,伊凡便正式拒绝承认金帐汗国的宗主权。
  为此,1472年,金帐汗国大汗派出一支军队北进奥卡河;但伊凡在河对岸聚集军队予以抵抗,并坚守了三个星期。最后蒙军撤退,从此承认他们对俄罗斯的统治实际上已经结束。
  另外,还值得注意的是伊凡1472年同索菲娅的婚姻。
  索菲娅是1453年在君主坦丁堡城墙上被杀的拜占廷末代皇帝的侄女,她曾逃亡罗马,皈依了天主教。因此,罗马教皇竭力赞同这一婚姻,希望这能导致天主教和俄罗斯教会的联合。结果相反,索菲娅立即恢复了对东正教的信仰;莫斯科宫廷的宗教仪式和信仰日益拜占廷化和东正教化。
  早期的俄罗斯教会和宫廷,坚决反对在佛罗伦萨(1439年)达成的东正教会与天主教会联合的协议。无疑,俄罗斯人认为君士坦丁堡最后落入土耳其人手中,是上帝对东正教向天主教无原则屈从的惩罚。君士坦丁堡沦陷五年后,大主教约拿尖锐地评论了他所认为的这一事件的原因:“我的孩子们,你们都知道,都城君士坦丁堡被保加利亚人和波斯人团团包围达七年之久,在这七年中,曾有许多灾祸降落其头上,不过只要希腊人那时坚持他们的信仰,君士坦丁堡是不会蒙难的。”

  君士坦丁堡陷落后,俄罗斯人将莫斯科视为真正信仰的中心。他们受上帝之命保卫它,维护它原有的纯洁。15世纪末,修土菲洛修斯写信给伊凡,清楚地表达了这一深刻信念:
  古罗马教会之所以灭亡,是因为阿波利那里斯的异端那说;至于第二罗马教会,即君士坦丁堡教会,则是被以实玛利的后代的斧头砍倒的;而新的第三罗马教会——神圣使徒教会——在您强有力的领导下,烛照整个世界,比太阳还明亮。整个东正教世界都归您统治,您是世界唯一的君主,基督教徒唯一的沙皇。……看呀!听呀!哦,虔诚的沙皇,前两个罗马虽已灭亡,第三个却依然耸立,而且决不会再有第四个。

  伊凡完全理解地接受了这一信条,它极大地提高了他的地位,夸耀了他的使命。在索菲娅的怂恿下,伊凡采用了拜占廷宫廷的礼仪,选择了拜占廷的双头鹰为他的徽章。他效法前君士坦丁堡皇帝,成为沙皇和专制君主,他的头衔也相应地变得崇高辉煌:“感谢上帝的恩赐,伊凡是全俄罗斯人的皇帝,是弗拉基米尔、莫斯科、诺夫哥罗德、普斯科夫、特维尔、彼尔姆、乌格拉和波尔法以及其他公国的大公。”

  这样,拜占廷在作为第三罗马的俄罗斯领土上继续生存。这一第三罗马之所以能幸存下来,是因为它拥有丰富的资源和坚固的根据地——它包括了辽阔的欧亚大陆平原及不久之后乌拉尔山脉以东的广阔无垠的西伯利亚地区。这完全不同于1453年前苟延残喘了几个世纪、缩小了的拜占廷。
  红衣主教贝萨里翁所提倡的维新,丝毫未在注定灭亡的、与时代不合的拜占廷引起过任何反应。(见第十七章第三节)但在俄罗斯,某些沙皇却以贝萨里翁的角色出现。作为庞大帝国的专制君主,他们拥有将自己的愿望变为现实——不过是不完全地——的权力和财力,从而,如修土菲洛修斯所预言的那样,保证第三罗马不会遭到第二罗马的厄运。

  第十六章 传统的儒家文明
  我幸福,因为我是人,而不是动物;是男人,而不是女人;是中国人,而不是蛮族人;我幸福,因为我生活在全世界最美好的城市洛阳。
  邵雍(新儒教徒,1011~1077)
  汉朝最终由隋、唐继承,使中国文明继续沿着传统的道路发展,这种情况与罗马帝国崩溃后西方所发生的独特变化形成鲜明对照(见第十一章第三节)。随后1000年,对中国人来说,是一个伟大的黄金时代。早在汉代,中国已成功地赶上欧亚大陆其他文明,而现在,即中世纪时期,中国则突飞猛进,仍是世界上最富饶、人口最多、在许多方面文化最先进的国家。

  从6世纪隋朝重新统一中国,到16世纪西方人开始由水路侵入中国,这1000年是中国的政治、社会和文化空前稳定的时期。但似乎有悖常理的是,这种稳定性既是好事,又是坏事。说它是好事,是因为在这1000年中,中国社会比世界其他任何社会,向更多的人提供了更多的物质保障和心理上的安全感。
  说它是坏事,是因为正是这种成就和舒适,使中国虽不是绝对静止,但却相应地保持不变。然而,在这同时,如下章所述,西方由于技术发展早、经济繁荣以及社会、政治等多种因素,正在发生着变化。而所有这些形成一种推动力,最终导致世界性霸权。
  结果,极为稳定而又保守的中国社会,被西方的不可阻挡的扩张主义弄得四分五裂。但这一点不应抹杀:整整1000年,中国文明以其顽强的生命力和对人类遗产的巨大贡献,始终居世界领先地位。
  一、隋朝统一中国
  隋朝(589—618年)在中国历史上所起的作用,同大约早八个世纪的秦朝一样。

  两者都在经历长期的混乱之后,重新统一了中国,然后,都为中国的发展做出了十分重要的贡献。但是,在这过程中,它们都沉重地压迫人民,都遭到了众多的既得利益集团的反抗,以致都几乎是其创立者一死便崩溃。
  秦朝统治者的伟大贡献是:统一全中国,修建公路和开挖运民修筑长城,统一度量衡,统一文字,扩大并巩固疆土。
  隋朝统治者的成就与此非常相似,且同样穷极民力财力。他们重建部分失修的万里长城,开挖后被称为“大运河”的庞大的运河系统的主要河段。这一大运河满足了将已成为全国经济中心的长江流域同仍是政治中心的北方连接起来的迫切需要,但为此付出的财产和生命的代价是十分昂贵的。
  后来,一位中国作家评论道:此项工程的发起者隋炀帝“虽使他的朝代缩短了许多年,但给子孙万代却带来莫大的好处。他虽实行暴政,但其统治将被认为具有不朽的功绩”。
  拓疆扩土的一系列战争,同样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这些战争使帝国的疆域扩大到包括台湾、印度支那的安南和占婆以及西北部的甘肃在内的地区。但是,征服朝鲜最北部领土的企图却惨遭失败;当时的朝鲜分成三个王国。连续四次入侵,都被不屈不挠的朝鲜军击退。

  于是,不满的士兵发动兵变;而全国各地的农民,也因赋税过重而起来造反。隋炀帝逃到南方,618年被暗杀。几个觊觎王位者随后展开争夺,获胜者建立了唐朝,唐朝被中国和西方许多历史学家称为最辉煌的朝代。
  二、大唐帝国
  唐朝最明显的特点是帝国扩张。通过一系列大的战役,它的疆域甚至超过汉朝。唐朝在中亚建立了中国的宗主权,控制整个塔里木盆地,并越过帕米尔高原,控制奥克苏斯河流域各国,以及个阿富汗印度河上游地区。
  另外,南部的西藏、西北的蒙古、东北的朝鲜和满洲等广大地区,这时也被迫承认中国的宗主权。当时世界上,只有中东穆斯林阿拉伯人的帝国能与之匹敌。中国人的胜利,不应完全归于其优越的物质力量,下面这段东突厥人关于他们与大唐帝国的关系的叙述明显地说明了这一点:
  送来黄金、白银、小米和丝绸的中国人,总喜欢使用奉承话,随意处置其日渐减少的财富。

  他们用奉承话和其日渐减少的财富来引诱居住在遥远地区的民族,使这些民族更接近他们……由于显要人物“王子”和人民之间关系不融洽,由于中国人阴险、狡猾、诡计多端,由于兄弟们乐意接受于他们彼此间不利的劝告,引起显要人物和人民之间的冲突,中国人使突厥人古老的王国土崩瓦解,使守法的可汗灭亡。贵族的儿子成为中国人的农奴,纯洁的女儿变成了奴隶。

  国内重建了强大的中央政府,使对外征服成为可能。
  如前所述(第十章第五节),汉朝被强有力的地方家族所削服这些地方家族积聚起巨大的、自给自足的、免税的大地产,在这上面建造堡垒式的庄园,成功地与中央政权相对抗。佛寺的出现促进了国家的分裂,这些佛寺因拥有广阔的、其面积不断增长的土地,也向帝国政府提出了挑战。解决这一政治分裂的方法,在改朝换代间的几个世纪中逐渐形成,并由隋、唐官僚加以完善。

            《全球通史》 第65节    

  它由“均田制”组成,即:中央政府分给每个强壮的农民大约19英亩土地。这并不是去剥夺大家族所占有的土地,而是通过其他途径获得土地,如开垦战争期间被荒废的土地。此外,只有自由农民得到政府的赠与地,而且实际上,并非他们所有的人都得到了土地。
  然而,“均田制”的确对削弱大家族的控制、加强唐朝统治有所帮助。它一度中止了半封建的大地产的增长。它也增加了国家税收,因为虽然拥有政治权力的大地主不需要交税,但广大小农却要纳税。
  此外,农民们还得接受军事训练,组成一支常备军,从而加强了帝国政府的军事地位。
  唐朝还通过发展一支能管理全国的精干的官僚队伍,来巩固帝国政权。前隋朝恢复了汉朝的在全国竞争性考试的基础上选拔官吏的制度。
  唐朝根据儒家的基本信条——征召有才能的人较之西方典型的、进行法律和制度方面的改革,能更好地解决国家的种种问题——继承并发展了这一制度。这一制度完全形成后,由在一连串复杂的仪式中举行的一系列考试组成。首先是地方和县城的考试,每两、三年举行一次。
  大约有8%的考生能通过地方考试,参加几星期后的县城考试。有幸通过考试的人(约一半考生)有资格担任较小的官职,并可进一步参加省城的乡试;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成功者有权参加在京城举行的会试。只有6%的人能通过这一“篱笆”,有资格担任较高的官职。

  这些人中通常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能通过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最高一级的殿试,被吸收为中国最高贵的学术团体——翰林院的成员;史官和其他职掌文学的高级官员都是从翰林院中选拔出来的。
  最初的考试完全是综合性的,着重强调儒家经典著作,但也包括其他科目,如法律、教学和政治时事等。渐渐地,这些考试集中于文体和儒家正统观念。
  最后给果是形成一种制度:从理论上说,官职之门向一切有才之上敞开,但实际上却有利于那些有足够财力进行多年的学习和准备的阶层。这并不意味着,统治中国的是世袭贵族阶层,相反,是一个由学者组成的统治集团即文人学士集团,他们为中国提供了一种赢得欧洲人敬佩的有效稳定的行政管理。另一方面,也正是这一制度,扼制了创造力,培育了顺从性。

  只要中国仍相对地孤立在东亚,它就会继续提供稳定性和连续性。但是;随着生气勃勃的西方的侵入,它转而起了阻止中国人作出有效的调整和反应的作用;直到1905年最终被彻底废除为止。
  京城设有三个最高管理机构,它们是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中节省直接在皇帝的领导下工作,制定政策;门下省审议中书省的决议,必要时,将决议驳回中书省重新考虑;尚书省负责贯彻执行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决议。
  尚书省下设六部:吏部、户部、兵部、刑部、工部、利部;礼部被授权掌管文职人员的考试。
  京城长安是这些及其他一些管理机构的所在地,是一座约100多万人口的大城市,宽阔的大道纵横交错,大道上时常挤满了波斯人、印度人、犹太人,亚美尼亚人和各种中亚人。他们是作为商人、使节和雇佣军来到中国的。
  对外国人来说,除蒙古人的元朝这段短暂的时期外,唐朝比其他任何时期都更加开放。

  这种开放在宗教事务上表现得最为明显。帝国疆土的扩大,陆上海上贸易路线的重新开放,致使外国许多宗教思想和大批传教士涌入中国,其中佛教的情况尤其如此。
  佛教最早于汉朝由印度传入中国(见第七章第三节),汉后王位空缺的混乱时期,开始向官方儒教正式挑战。在这一动乱时期,儒教日益受到怀疑,因为它对孝道和家庭忠诚的强调,似乎削弱了一个已经衰弱的国家。因此,王位空缺时期,佛教影响迅速增长,唐朝初期,其影响达到顶峰。
  这一时期在中国历史上有时被称为“佛教时期。”虽然佛教在中国获得大量的财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在此过程中,它却完全中国化了,同时还十分有助于新儒学的产生。当时,中国家教信仰十分自由,思想极为开放;因而各佛教宗派逐渐形成。
  其中著名的是禅宗派,后传入日本亦称为“禅宗”。这一宗派强调默坐专念和信赖自己,是唐后唯一继续朝气蓬勃、富有理智的教派。中国化的另一特征是,国家试图按照典型的中国人的观念——宗教应为国家利益服务,应作为国家精神机构发挥作用一来控制甚至贿赂拉拢寺院和庙宇。
  控制的企图结果失败了,政府最后采取了彻底的迫害政策。佛教徒强调个人的灵魂得救,而不强调家庭义务的承担,这与中国人的基本传统正好相反。僧徒、尼姑与世隔绝,也与中国的传统背道而驰,被认为是不人道的和反社会的。

  首先,政府垂涎于寺院在数世纪里积累起来的巨大财产和地产,因而进行了一系列的迫害,使佛教在中国虽不象在印度本上那样完全消失,但却遭到了极大的削弱(见第七章第三节)。这种迫害同西方的情况相似,仅限于佛教机构和僧侣,并不包括普通信徒。结果,就中国文明的全面发展而言,佛教的介入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的确,佛教对中国的哲学、玄学、艺术和文学做出了重大贡献,但它并不象基督教改造了欧洲社会那样,从总体上改造了中国社会。
  最后,应该指出,虽然佛教是当时中国最有影响的外国宗教,但决不是唯一的一个。这块适应佛教的自由土地也适应其他宗教,鲁宾的经历可清楚地说明这一点。
  鲁宾是一位聂斯脱利派教徒,中国人称他为阿罗本。他于公元635年到达后朝,受到了皇帝的接见。皇帝下令将他的书译成中文。
  由于这位使者及其信仰给皇帝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皇帝颁布了下列敕令:
  “道”(一般真理或宗教的道)不仅仅是一个名字。世上圣人不止一个。教义也随国家的不同而变化,它们给全人类带来好处。

  阿罗本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他来自遥远的大秦(罗马帝国),从那里带来了他的偶像与经籍,在我们京城传播。经检查我们发现,他的教义深刻而又温和;经研究我们发现,他的原理着重强调好的、重要的东西。他的说教简洁,推论合理。
  这样的宗教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特允许它在我们帝国自由传播。
  在其统治的最后一个半世纪中,唐朝统治者面临一个王朝衰落时通常遇到的种种问题。帝国开支超过税收。
  同样,人口增长大于土地供给,农民家庭不再能分得小块土地。“均田制”被破坏,富贵人家再次搜刮农民,扩大其地产。由于税收制是以人头税为基础,因此,支付不断增长的帝国开支的捐税负担,都落在农民头上,而这时农民占有的土地正在减少。
  政府作出的反应是日渐把人头税改为土地税。这虽使税收增多,却无法阻止自由农民人数的下降。这一下降意味着自卫军和徭役方面的人力资源相应减小。
  帝国防卫日益依靠外国雇佣军和边境地区的“蛮族”部落;这些人远没有过去的自卫军可靠。所以,751年,中国军队在南部的云南和中亚的怛逻斯均遭失败。后一战役尤为重要,因为它使胜利者穆斯林阿拉伯人能够让曾是佛教的最早据点之一的广大地区,开始皈依伊斯兰教。

  唐朝皇帝又设法继续维持了一个半世纪的统治,但这是一个形势不断恶化的时期。京城不适当的刺激性的奢侈生活,加之连续的干旱和普遍的饥荒,使许多省份发生叛乱。朝廷虽得到了地方军事首领和边境地区各“蛮族”部落的援助,但这些人很快就摆脱朝廷的控制,无视皇帝的命令,为争夺注定灭亡的朝廷的继承权,相互之间展开了斗争。

  结果,907年,一位叛军首领废黜了唐朝末代皇帝,洗劫了长安城。此时帝国已四分五裂,开始了为时半个世纪的所谓的“五代”时期。最后,一位有才干的军事将领重新统一全国,建立了一个新的王朝——宋朝。
  宋朝同唐朝一样持续了大约三个世纪(960-1279年)。
  应该指出,唐、宋之间仅相隔短短半个世纪的分裂,已成为中国以后历史的模式。国家再也没有象在汉朝崩溃以后那样,经历长达数世纪的混乱局面。
  其原因是,自唐朝起,中国文明规模巨大,根深蒂固,不可能形成长期分裂的状态。如果帝国的统一被西方的多种多样的变化所取代,或许这一文明会变得更富有革新精神,更具有创造力。这只是历史上必须加以思索的一个“如果”。
  但有一点是无可置疑的:中国人自己认为分裂和随之而来的混乱是反常的、不幸的。有句古话说道:“犹如一个天空不能有两个太阳,中国不能有两个国家或两个皇帝。”

  三、宋朝的黄金时代
  同汉朝和唐朝统治者相比,宋朝皇帝在对外关系方面显然十分被动。
  他们并没有发动大的战役,恢复帝国在欧亚大陆中心地区的疆土。相反,宋朝第二任皇帝只想从游牧民控制下收复北京和长城之间的领土,但他却惨遭失败。他的继承者便放弃了对这一地区的要求,甚至每年向游牧民“送礼”,这实际上是变相的纳贡。
  因此,宋朝从未收复满洲的东北领土,也没收复西北领土;而西北地区可提供到达西方的陆上通道。这是宋朝一个致命的弱点,它使游牧民入侵十分容易。“送礼”政策实行了一个半世纪,当宋朝皇帝轻率地试图收复东北领土时,灾难降临了。

            《全球通史》 第66节    

  来自满洲北部的新入侵者,击败了在东北地区居统治地位的游牧民,宋王为之鼓舞,决定收复此地。他利用这一表面上的机会,派兵进入满洲。结果,非但没有轻易取胜,反而惨遭失败,从而导致了中国北部大规模的入侵。

  宋朝防御土崩瓦解,朝廷只得留在中国中部的长江流域和南方地区。因此,宋朝的后半期,即从1127到1279年被称为“南宋”。前半期,即960至1127年被称为“北宋”。
  宋朝最初未能收复边沿诸省,后来又丢失了北半个中国,这遭到中国后来历史学家的严厉谴责。这种批评虽不可否认,但中国文明有许多方面在唐、宋几个世纪中达到顶峰,这也是事实。文化领域尤其如此。
  在这几个世纪中,出现了佛教经文和儒家经典的大百科全书;许多学者撰写的各朝历史内容全面;伟大的诗人和艺术家的杰作大批涌现;写在书卷上的书法艺术同绘画一样受到高度评价;精美的瓷器几乎如玻璃一样薄,一样透明;印刷术的发明价值连城,被利用来复印和发行大礼佛经:科学技术取得了至今才得到充分理解的非凡的进展(见第十二章第三节)。

  除文化上的成就外,宋朝时期值得注意的是,发生了一场名副其实的商业革命,对整个欧亚大陆有重大的意义。商业革命的根源在于中国经济的生产率显著提高。
  技术的稳步发展提高了传统工业的产量。同样,水稻早熟品种的引进,使作物在过去只能一季一熟的地方达到一季两熟,从而促进了农业。此外,宋朝兴修的新的水利工程,大大扩大了水田灌溉面积。
  据估计,11至12世纪,水稻产量增加了一倍。
  生产率提高使人口的相应增长成为可能,而人口增长反过来又进一步推动了生产。经济活动的迅速发展还增加了贸易量。中国首次出现了主要以商业,而不是以行政为中心的大城市。
  对外贸易突飞猛进,这一点比国内贸易更为显著。国汉代起,中国对外贸易的规模已相当大。

  到了唐朝,尤其是宋朝,对外贸易量远远超过以往任何时候。这一贸易迅速发展的基础,当然是中国前所未有的经济生产率。航海技术的改进——其中包括指南针,带有可调中心垂直升降板的平底船,以及代替竹帆的布帆的使用——也很重要。
  最后,穆斯林商人和水手从事贸易的积极性,也加快了对外贸易的发展;当时,他们是亚洲诸海的伟大创业者。
  结果,海港而不是古老的陆路;首次成为中国同外界联系的主要媒介。当时,中国的经济居主导地位,这可以由以下事实看出来:中国的出口品大多是制造品,如丝绸、瓷器、书画等;而进口品多半是原材料,如香料、矿石和马匹等。
  最后应该指出,宋朝时期,中国人首次大规模从事对外贸易,不再主要依靠外国中间商。因而,宋朝时的中国正朝成为一个海上强国的方向发展。但对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而言,最重要的事实是,这一潜在的可能从未实现。
  此外,同样重要的是,宋朝时的名副其实的商业革命,丝毫未对中国社会生产爆炸性的影响,而西方与此相应的商业革命却对西方社会生产了爆炸性的影响(见本章第五节)。

  四、元朝蒙古人的统治
  南宋的统治尽管只限于半个中国,但这半个中国却格外地安宁、繁荣。与此同时,中国北部则由满族的一支女真人统治,称为金。
  大约1215年,他们请求南宋援助,反对将他们赶出北京的、难以对付的蒙古人。南宋并不知道蒙古人的强大力量,派出擅长打围攻战的步兵予以援助。1234年,金朝灭亡,南宋皇帝草率地试图使中国北部归他所统治。
  蒙古人立即入侵中国南部以示报复。自于蒙古人先要占领其他地方,所以战争持续了几十年;但是,1279年,当宋朝末代皇帝死于一次海战时,宋朝终于灭亡。一个新的蒙古王朝——元朝,从此开始了它的统治,直到1368年。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中国完全由游牧民统治;这些游牧民并非因早期同帝国的交往两部分地中国化了。这些蛮族征服者采取的第一个行动是夷平各城市,将新臣民并入传统的蒙古部落社会。但不久便有人向他们提出功告,说这是不可能的,还有更有利的选择:
  既然你们已征服天下所有地区,赢得四海所有财富,你们自然可以获得所想要的一切,但是,你们还未将到手的一切组织起来。

  你们应该向土地和商人征税,从酒、盐、铁以及山区、沼泽地区的产品中获利。这样,你们一年就能得到50万盎司的白银、8万匹丝绸和40万担粮食。你们怎么能说中国人对你们没有用呢?
  蒙古人听取了这一劝告,建立了与前中国统治者所建立的基本相同的行政机构。
  同时,他们还能保持自身的特点,因为游牧生活的经历使他们在语言、习惯和法律方面与其臣民相分离。他们还有意雇佣许多外国人任职,以与可疑的多数中国人相抗衡。马可·波罗是外籍官员中最著名的一个,不过多数外籍官员是中亚的穆斯林。
  忽必烈将蒙古首都从哈拉和林迁至北京,恭敬地履行传统的儒家的帝国仪式,基本上变成一个中国皇帝。他还试图通过免除儒家文人学士纳税的方法,来抚慰他们,但这些文人学士在很大程度上仍与他不和。他们对实际上是在一个国际行政机构中任职的许多外国人不满,也对蒙古人宽容和庇护各种外国宗教不满;这些外国宗教包括伊斯兰教和聂斯脱利教等(见第十四章第四节和第五节)。

  蒙古人在中国的统治由于其性质和持续的时间较短,没有给这个国家留下深刻的印记。可能选择北京为首都是最持久的一个贡献。北京位于华北平原,地处西至中亚,东到满州的交通要冲,至今仍是重要的军事、经济和行政中心。
  因为中国这时是地括欧亚大陆大部分地区的大蒙古帝国的一部分,所以蒙古人的统治还促进了陆上贸易的急剧增长(见第十二章第二节)。纸币的广泛使用也促进了商业。宋朝最早使用纸币,蒙古人予以进一步发展。
  马可·波罗一再对使用纸币表示惊讶,正如他的同伴,一位意大利商人在下面这段话中所说的那样:国库,以其纸币作为交换。……用这种钱你可轻易买到丝绸和你想要买的其他任何商品,这个国家所有的人都须接收这种纸币。你不用再为你买的商品付较高的价格,因为你的钱是纸做的。
  有才干的忽必烈死于1294年,终年80岁,继位的是他的孙子、同样具有才干的铁穆耳。但铁穆耳死的很早,他之后的大汗们软弱无能,终日沉湎于宫廷生活。朝廷内爆发了自相残杀的斗争,而更为严重的是,黄河时常泛滥,使华北普遍遭受饥荒。
  大多数省份纷纷爆发起义,只因起义领袖间的竞争,才使蒙古人的统治能维持这么长久。最后,一位能干的平民结束了这种混乱局面。他象汉朝创立者一样,在危机时期凭借天赋的才干,抓住机会,揭竿而起,成为“天子“。

  于是,1368年建立了中国人的明朝,且一直统治到1644年。
  五、明朝的民族优越感及后撤
  从推翻蒙古人的统治到共和国的出现,明(1368-1644年)、清(1644-1912年)两代统治了中国500多年。这几个世纪构成了人类历史上行政管理井然有序、社会生活安宁稳定的一个伟大时期。
  出现这一空前持久稳定局面的主要原因是,一种被称为“新儒学”的新的儒家玄学占据了绝对统治地位。这种儒家思想的复兴,主要发生在唐朝灭亡后的混乱时期;当时的时代所需要的东西显然超出死记硬背儒家经典的范围。因此,许多学者着手彻底地重新评价人类和宇宙的问题。
  从事这项工作的主要人物是朱熹(1129-1200年)。他年轻时曾研究过佛教和道教,但对两者都不满意,又转而研究儒家经典。凭借其杰出的综合才能,他发展了一种解释方法。

  这种解释方法综合了佛教、道教诸成分,更令人满意地适应他那个时代。他的方法基本上是经验主义的唯理论者的方法。他教导说,宇宙受自由法则的支配,这一点应该得到理解和尊重。
  他还相信人的善良及其可完善性;把人比作一面落满灰尘的镜子,一旦抹去灰尘,将和过去一样明亮。因此,邪恶是忽视和缺乏教育的结果,是可以纠正的。
  朱熹对中国儒教世界的影响,可与托马斯·阿奎那对西方基督教世界的影响相比。
  恰如阿奎那不久将亚里土多德和圣保罗的哲学编成正式的经院哲学那样,朱熹把当时中国人的思想并入新儒学综合体。和阿奎那一样,朱熹以其非凡的理解力和说服力,阻止了哲学的进一步发展。明朝时期尤其如此,作为一种反对前外来的蒙古人统治的反应,当时存在着明显的民族优越感和对过去传统的回顾。
  在这种气氛中,朱熹渐渐被认为是最终的、绝对的权威。“自哲学家朱熹的时代以来,”明朝一位学者说,“真理已明白地显示于世界。我们不再需要什么著作,要做的只是实践。”

  自来票评注的儒家经典成为文职人员考试的根据以后,这一新儒学构成了帝国官方的正统观念,直至19世纪后期。其结果是用理性的补充和对原理的阐述加强了不断增长的社会僵化。这十分有利于无可比拟的中国文明的持续性,但其代价是形成了一种与外界所有的独创性和新观念相反的、显得荒谬可笑的循规守旧。

            《全球通史》 第67节    

  中国社会的稳定不仅归因于新儒学,也归因于所谓的贵族统治阶级的顽固势力——一股在以农业为基础的官僚帝国中兼有土地和官职的势力。作为地主和放债者,贵族控制着乡村和城镇的经济生活。土地和资本的缺少使他们能强行抬高租金和利率;频繁的自然灾害使破产的受押人实际上成为当地贵族家庭的契约农奴。
  明朝后期,拥有几千家这类契约农户的贵族家庭屡见不鲜。
  这些贵族还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的确,这就是中国“贵族”一词所表示的含义。但实际上,拥有土地是先决条件,它能为多年的学习提供必需的资金,使学习者成为社会地位的拥有者,获得在官僚机构中谋一席职位的合格条件。
  因此,地方贵族和帝国官僚之间的联系是非常密切且互相支持的。在外省任职的政府官员,时常发现当地的方言很难懂,这时只得完全依靠当地贵族的指点和引导。

  区分官僚和贵族虽有意义,但明、清两代的中国却是由他们联合统治的。
  帝国当局和地方贵族都对维持于彼此有利的现状十分感兴趣,他们一直合作到最后。以前,偶尔有些王朝曾试图强行重新分配土地,或进行其他类似的改革,而明清统治者却尽量避免同贵族霸权发生任何冲突。
  富有启迪意义的是,与上述情况形成鲜明对照,明朝政府极力控制、压迫商人阶层。
  这是中国社会同西方社会根本的、最有意义的差别。在西方,资产阶级由于所处的社会的多样性,从一开始就享有相当大的自治权;而且,这种自治权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增长(见第十八章第四节)。在中国,的确存在着相应的商人阶层,他们在宋朝才享受到真正的商业革命的益处(见本章第三节)。
  此外,中世纪主要的技术发明大多数出自中国。然而,不象在西方,商业革命和技术进步都未给中国带来彻底改变社会的革命影响。其根本原因,如第十一章第六节所述,是中国历史的持续性,即隋朝实质上是汉朝的延续,唐、宋又是隋朝的延续,如此下去,连续不断,直到1912年帝国历史结束。
  因此,传统的官僚贵族统治集团,以新儒学为精神支柱,吞噬了新技术和经济发展的作用。但在西方,罗马帝国灭亡之后没有后继者。相反出现了一种新的复杂多样的文明;在这里,火药、指南针、印刷术和远洋船只不但没有被埋没,反而得到充分利用,首先对欧洲,然后对包括中国在内的整个世界,产生了爆炸性的影响。
  这种爆炸性的影响,在中国是绝对不可能产生的,因为这里的帝国机构太封闭、太受约束。例如,中国的商人和实业家通常加入由师傅领导的地方行会,但这些行会师傅需得到政府表示许可的证明,并奉命负责每个行会成员的经营。船商也在港口师傅的领导下组织起来,这些港口师傅同样需对政府负责。
  更重要的是,政府垄断了供朝廷和行政机构消费的许多商品的生产和分配,这些商品包括武器、纺织品、陶器、皮革制品、服装和酒等。另外,政府还完全控制了全体人民所必需的基本商品的生产和分配,如盐和铁。这些限制剥夺了中国商人成为无约束的企业家的机会,使经济失去了自由发展的可能性;同时也助长了官员的腐化和堕落,因为朝廷官员可利用他们的特权地位,操纵国家垄断商品为个人牟利。

  中国统治集团的另一对内限制政策是竭力反对对外经营。中国移民在欧洲人到达之前,且慢慢迁移到东南亚。在菲律宾,西班牙人可能任何时候都没有中国人多。
  1603年,在西班牙殖民地马尼拉建立32年后,这里的中国人大约有20000,而西班牙人大概只有10000这些中国人实际上控制了殖民地的经济生活,并将其控制扩大到这一群岛的其他岛屿。正是这一年,1603年,马尼拉的中国人遭到一次大屠杀;邻近的大陆福建省的一位官员却宽恕了这一屠杀,并谴责海外所有的中国人是祖坟的逆子,是不值得皇帝关心的人。马尼拉的中国人及其东南亚的中国同胞至今仍定期遭到这样的屠杀。

  同样,1712年,皇帝颁布了一条敕令,禁止中国人在东南亚经商和定居。五年后,另一条敕令允许那些已定居国外的中国人返回家乡,不必担心受到惩罚.1729年,又颁布一条法令,规定了回国的具体日期,逾期未归的那些海外的中国人将不许回国。这同西方国家洽成何等鲜明而又惊人的对照;西方国家不久就积极开辟海外殖民地,创立贸易公司,甚至随时准备着用武力保卫这些事业,反对任何威胁。

  在15世纪早期这段异乎寻常的历史中,明朝的航海业以其杰出的技术和惊人的范围,明确证明了中国在世界航海业中的领先地位。然而,皇帝却下诏禁止进一步海外远征,并强迫立即执行这一命令(第十二章第一节)。这就是中国官方对海外活动持消极态度的一个最鲜明、最重大的表现。
  下这一诏书的确切动机虽无人知晓,但以下事实值得注意:颁布这一诏书之所以可行,是因为中国商人缺乏西方商人所拥有的政治权力和社会地位。正是制度结构上和向外推动力方面的根本差别,在世界历史的这一重要转折关头,使中国的力量转向内部,将全世界海洋留给了西方的冒险事业。难以置信但却不可避免的结局是,西方蛮族在几个世纪里使伟大的“天朝”黯然失色。

  六、中国文明在日本
  因为中国的文明和帝国以不间断的连续性持续到近代,所以,它们控制了东亚,而西方却没有一个国家能控制西方。因而,在东亚,没有发展起在西方自罗马帝国崩溃后所盛行的那种政治和文化的多样性。只有遥远的北部和西部的大草原和大沙漠是个例外;在这里,由于气候条件的限制,农业是不可能的,因此,游牧民发展起一种独特的、非中国式的、畜牧的生活方式。

  对比之下,在邻近的越南、朝鲜和日本,却不存在气候方面的障碍,因此,农业得以发展,中国文明得到传播。在这三个国家中,日本无论在政治方面,还是在文化方面,最不受中国巨人的支配,因此,在东亚历史和世界历史上,起到了相应的更为重要的作用。本章后几节将叙述西方入侵前日本的发展。
  日本历史的形成在很大程度上受地理位置的影响,这与欧亚大陆另一端的不列颠群岛极为相似。然而,日本诸岛比不列颠群岛更与世隔绝:它们离大陆115英里,而英吉利海峡只有五英里宽。 日本人在被美国人打败之前,仅于13世纪受到外国侵略的严重威胁。
  因此,可以说日本人离大陆非常近,足以从伟大的中国文明中得到益处;但又可以说非常远,可以随意选择和拒绝。事实上,日本人对从国外引进的东西都异常敏感和警惕。尽管日本人被普遍认为是一个善借用的民族,但由于所处的与世隔绝的位置,他们较之其他任何人数和发展水平与其大致相等的民族,独立地发展起一个更大部分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文化。

  日本人基本上属于从东北亚迁移来的蒙古种人的一支,但最初居住在北方诸岛的、多毛的高加索虾夷人,有助于该种族的形成;由南方迁移来的马来人和波利尼西亚人可能也有助于该种族的形成。早期的日本由许多氏族组成,每个氏族由世袭的祭司族长统治。将近公元1世纪末时,邪马台氏族征服其它氏族,建立了一个松弛的政治和宗教的霸权;其首领是天皇,其氏族之神成为全民族的神。

  6世纪起,中国文明大规模传入日本,这一氏族组织遭到破坏。由朝鲜传入日本的佛教,是文化变革的媒介,在日本起了与基督教在欧洲日耳曼人和斯拉夫人中所起的完全相同的作用。学者、教师、工匠和僧侣从大陆渡海而来,随身带来了新的生活方式和新的宗教信仰。
  而那些游历“天朝”的日本人,作为热情的皈依者,回国后所起的作用更为重大。他们对变革的推动,最终导致大化改新。大化改新于645年开始,它试图以中国唐朝为模式,将日本改变成中央集权制国家。
  按照中国的模式,日本也分成若干省和地区,由从天皇和国家议舍那里取得权力的总督和地方行政官统治。此外,以天皇名义将所有土地收归国有,分给农户耕种。新的拥有土地的耕种者需向中央政府纳土地税和劳务税,前者以稻米的形式支付,后者有时包括服兵役。
  施行这些和其他一些变革的目的是加强帝国的权力,而且,他们是在与前氏族组织相比较后才这样做的。但实际上,日本天皇离一个高度中央集权制国家的当然首脑相差甚远。强有力的世袭贵族强行对这种中国式的、最终将导致其垮台的行政机构作某些变更。
  虽然任命官员可能同中国一样要通过考试,任人唯贤,但实际上旧贵族仍成功地获取了显要地位和权力。同样,旧贵族还保留着大片土地;而这些土地通常是免税的,成为国家行政体制外的采邑。在这期间,藤原家族完善了两头政治,即双重政府体制。

  他们实际统治国家,为天皇选择是后,担任行政和军事的高级职务。而天星则过着奢侈的隐居生活,既不治理朝政,也不与民众接触,他的主要职责是保证世世代代有人继承,延续不断。这种双重政府体制在中国是没有先例的,始终以日本的形式保持下来直到19世纪日本的国门被欧洲人打开为止。

            《全球通史》 第68节    

  在文化上同样改变了中国的模式。日本人借用了汉字,但发偎了他们自己的书写体系借鉴了儒家学说,但更改了它的道德标准,调整了它的政治学说,以适应他们的社会结构。在保留其本族的神道教的同时,日本人还接受了佛教,但对之作了修改,以满足他们自己的精神需要。
  以后都长安为模型,日本人首先在奈良,然后在京都建立了帝国新都。但十分清楚,庙宇、楼阁、神龛和花园都具有日本的特征。帝国朝廷成为高度发展的文化和艺术活动的中心。
  11世纪,紫式部女士在她的著名小说《源氏物语》中,以轻快的笔调描写了宫廷生活。但这部小说也反映了一个日渐颓废、见卓完全热衷于追求美感和肉欲的社会。这种堕落在下个世纪中变得更为严重,它有助于新的封建时期的到来那时,政权从帝国朝廷转入强有力的乡村武士的手中。
  七、日本的封建制度

  645年的大化改新所引进的中国的帝国体制,对日本长期有效。但到12世纪时,这种体制被日本的种种封建制度所破坏和取代。一个原因是,各省统治者太喜欢优美的京都,往往将他们的权力和职责授予地方部属。
  另一原因是,有势力的地方家族和佛教团体对土地总是垂涎欲滴,经常用武力强占土地。只要免税制度继续存在,他们就想开垦荒地。这些倾向使纳税土地的数量减少,意味着拥有耕地的农民的捐税负担增加;于是这些农民或是逃亡北部边境地区,用武力赶走住居在那里的虾夷人,或是将自己连同土地一起交托给拥有采邑的贵族。
  这样,他们可以免税,并得到保护,但却因此变成农奴。结果,到12世纪末,纳税土地只是整个耕地面积的百分之十,甚至更少,地方权力被新的农村贵族所接管。
  与此同时,由于帝国军队的瓦解,这一贵族成为居统治地位的军事力量。
  大化改新规定所有20岁到60岁的男人服兵役。但这些应征士兵必须自带武器和粮食,而且还不免除固定的捐税负担。这种做法是行不通的,于739年被废除。
  国家军事职务通常由软弱的宫廷贵族担任,只是挂挂名而且。结果,反对虾夷人的战争则由农村贵族指挥。他们已成为骑兵武士,其军事战斗力逐渐增强,最后完全超过了帝国军队。
  这时,在这些农村贵族和他们的侍从,即武士(字面上的意思是“为人服务的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封建关系。这种关系以理想化的道德即“武士道”为基础。武士在法律和礼仪上享有特权,但反过来必须绝对效忠于他们的封建领主。
  到12世纪,日本已由相互竞争的各封建领主集团控制。一段时期内,藤原氏通过利用他们所具有的力量帮助一方或另一方,还能维持势力均衡。最后,源赖朝在这些封建领主中获胜。
  1192年,天皇任命他为“征夷大将军”(征服蛮族大元帅),并有权指定他的继承人。作为大将军,赖朝是全军的总司令,负责王朝的内外防御。赖朝定镜仓为大本营,以天皇的名义控制全国;天皇则继续留在京都,过着隐居生活。

  正是在镰仓幕府时期,蒙古人分别于1274年和1281年两度入侵日本。两次入侵,蒙古人都登上了日本领土,但均遭到日本人的顽强抵抗,后被大风暴击溃;大风暴消灭了远征军。日本人认为,是神的干预解救了他们,故称这些风暴为“神风”。
  1333年,主要由于朝廷的阴谋诡计以及武士阶层中不断增长的不满,镰仓幕府灭亡。这时,足利尊氏获得“征夷大将军”的称号,但他们的权力始终只限于京都及其近郊。在日本其他地区,地方封建主为控制尽可能多的土地而你争我夺。
  结果,是大地主即“大名”的兴起。16世纪初,这样的大名有几百个,他们都企图获得统治全日本的霸权。八、日本的后撤与孤立
  大名控制时期,经济迅速发展,对日本社会产生了重要影响。
  除手工业之外,农业也取得了重大的技术进步,国家某些地区的亩产量明显地增加了一倍,甚至两倍。生产率的提高使贸易更加繁荣,使物物交换转变成货币经济。15、16世纪,在各战略要道、沿海港口或主要寺庙所在地,城镇逐渐形成。
  在这些城镇中出现了日本的行会即“座”,它们同西方的行会一样,企图得到某些货物的生产或运输的垄断权,得到从事某种贸易或职业的垄断权。他们向地方当局缴纳酬金,以此获得这些垄断权,从而为行会成员争得更大的自由和更高的社会地位。

  日本经济生产率的提高加快了内外贸易的进行。
  早在12世纪,富有进取心的日本人就已开始大胆地渡海到朝鲜和中国,为贸易和海上掠夺作准备。他们渐渐扩大了活动范围,到15世纪后期,这些海盗兼商人已活跃于整个东南亚。富有的日本移民和士兵也分布各地,尤其是分布在印度支那、暹罗和菲律宾。
  如早些时候在西方类似的环境中所发生的情况一样,日本社会经济的发展开始消弱日本的封建制度。如果这一趋向无间断地继续发展下去,日本很可能步西欧之后尘,发展成为近代拥有海外帝国的、统一的民族国。但是,日本未能如此,而是撤回到与外界隔离的境地之中。
  其主要原因似乎是西方强国对东南亚和东亚海域的入侵。它阻止了日本扩张主义的自然进程。如果西方人没有出现,日本人很可能在台湾和东南亚各地区获得立足点。
  然而这时,西方海上军事技术的明显优势以及西方传教士在日本各岛上的惊人作用,使日本人感到惊恐。为此,17世纪初,德川幕府采取锁国政策,使日本撤回到几乎完全与世隔离的境地之中。

  锁国政策规定,所有传教士必须离开日本,其信徒必须放弃他们的宗教信仰。
  结果,所有外国人不得不离开日本,只有少数中国人和荷兰人例外,他们获准在有限制的条件下,在九州岛上的长崎港经商。另外,锁国政策禁止日本国民出国,违者处以死刑。这样,日本开始了两个多世纪的闭关自守。
  最终结果,日本没有成为近代扩张主义的民族国;相反,德川幕府锁国政策的“围墙”,挡住了外界的影响,保护了日本的封建制度。日本同中国一样,付出的代价是社会制度变得陈腐、僵化。不过,两国之间存在着根本差别:日本并不象中国,没有形成极强大的、坚如磐石的帝国结构,德川幕府只是弥补了裂痕,因此,19世纪西方入侵时,与中国不同,日本能作出积极的、有创造性的反应。

  第十七章 革命的西方文明
  中世纪后期主要可夸耀的事情,不是大教堂,不是史诗,也不是经院哲学,而是综合文明的建立;这一文明并非建立在辛勤劳作的奴隶或苦力的背脊上,而主要建立在非人力之上,这是史无前例的。
  小林恩·怀特
  “我们应该注意到这些发明的力量、功效和结果,但它们远不如三大发明那么惹人注目;这三大发明古人并不知道,它们是印刷术、火药和指南针。因为这三大发明改变了整个世界的面貌和状态。”英国哲学家、科学家弗兰西斯·培根(1561-1626年)这一论断的重大意义在于:他富有洞察力地选择的三大发明都起源于中国。
  然而,这三大发明对中国并没什么作用,相反,却在西方产生了爆炸性的影响。中国的文明根深蒂固,中国的帝国组织渗透甚广,决不允许这些发明破坏传统的制度与习俗。于是,印刷术用于传播古老的观念,而不是新思想;火药加固了皇帝的统治,而不是正在出现的诸民族君主的地位;指南针除郑和用于著名的远航外,并不象西方人那样用于世界范围的探险、贸易和帝国的建立。

  这一重大差别的根基,在于新的西方文明的独特性;它复杂多样、适应性强,摆脱了束缚欧亚大陆其他所有文明的传统枷锁。结果发生了历史性的转变。这一转变不仅改变了西方,而且,如培根所预见的那样,当革命的新社会的有力的扩张主义降临时,改变了整个世界。
  一、西方社会的多样性
  “为了避免即将降临的灾难,人们将自己分成三类:第一类是祈祷上帝的人;第二类是经商、种田的人;第三类是为了防护前两类人使之免受不公和伤害而产生的骑士。”法王腓力六世的大臣的这一分析,简单而又本质地描绘了中世纪西方社会的划分:教士、劳动者和骑士。尽管这三个阶层在欧亚大陆诸文明中都能找到,但在西方,由于罗马帝国的崩溃和未能重新建立帝国组织,它们的地位和相互关系却是独特的。

  在这些情况下,这三个阶层的作用究竟如何,将根据它们所体现的三种制度予以考虑;这三种制度是:封建制度、采邑制度和教会。
  封建制度是一种政体,在这一政体中,那些拥有地产的人也拥有政权,因此,封建主和封臣之间的契约取代了国家权力。封建制出现时的背景是这样的:德意志君主已夺取罗马帝国的权力,但缺乏资金维持官僚机构、法院和军队的给养。
  当时选择的办法是将地产作为服务的报酬,但接受者,即封臣们倾向于将地产当作私人领地来管理。查理曼十分强大,足以迫使他的封臣们宣誓效忠,但在其软弱的继承者的统治时期,政权转到了封臣们手中;封臣们的地产即采邑实际上已变得不可剥夺。这些强有力的封建领主再把他们的土地分成更小的封地,分给那些依靠他们而不是依靠国王的追随者。

            《全球通史》 第69节    

  封建主和封臣之间的封建契约,规定了彼此间的某些义务。其中最重要的是,封建主应既提供封地,又提供保护;而封臣则应根据当地习惯,每年服一次兵役,通常约40天。在查理曼帝国崩溃后形成的各封建王国里,这一封建化过程在迅速地进行。
  由于大封建主的采邑的正当、合法的权益名义上来自皇权,所以,封建主选择国王非常谨慎,即使他们无意尊重他的统治权。但是,1000年之后,当西欧随着外来侵略的停止而安顿下来时,统治者渐渐能够维护他们的封建权力,并开始建立强大的君主国。在随后几个世纪中,国王与贵族间的斗争是西方政治历史的实质。
  正如封建制度随着大规模的政治组织的崩溃而出现,采邑制度随着大规模的经济组织的崩溃而出现。因而,采邑是靠农奴经营的自足自给的村庄;农奴不能随便离开,并以其劳动养活教俗封建主集团。采邑的大小极不相同,其居民的人数少者二十,多者数百。
  农奴与奴隶不同,他既有义务,又有公认的权利。他受到保护,拥有一块土地,以维持自己和全家的生活;并享受许多宗教假日和收获节日,以得到辛勤劳动后的暂时休息。作为回报,他必需耕种耕地中留给封建主的那些田地,为封建主做家务及其他农田杂活,并将自己任何来源的收入的一部分交给他。
  由于远距离贸易、中央手工业生产、帝国货币等的实际消失,采邑必须为自身提供几乎所需要的一切。尽管是自给自足的经济,或可能由于这种自给自足的经济,来邑的技术同罗马帝国时期的技术相比,一点也不原始。随着帝国经济的崩溃,奢侈品生产、灌溉工程、沟渠和公路系统也遭受损失。

  但是,自给自足的村庄,恰恰因为它们的自给自足的经济,并不需要帝国组织。它们以稳步增长的效率,在当地村与村的基础上发挥作用。采邑保存并改进了磨坊和铁匠工场,因为铁可以在地方上生产,所以这时使用的铁比以前更多。
  于是,中世纪西方的农业技术,如本章第三节所述,取得了更大进展,超过了希腊-罗马的水平对生活的各个方面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至于教会,我们同样发现了一个自相矛盾的发展,即恰恰因为罗马的灭亡,教皇变得更为强大。他无需象君士坦丁堡、亚历山德里亚和安蒂奥克的主教们反对拜占廷皇帝的命令那样同皇帝的统治作斗争。
  当某个皇帝试图控制西方教会时,教皇基拉西乌斯(492-496年)送给他一封信,在这封著名的信中,他断言,“是主教,而不是俗权,应对教会的行政负责。”更重要的是,教皇进而声称神权优越于俗权:“两者之中,神权的责任更为重大,因为他们甚至须对统治人们的君主们传达神意。”
  查土丁尼对意大利的征服;使他及其继承者们能控制罗马教皇的职位,结果,678室752年间的13任教皇中,至少有11位是希腊人或叙利亚人。
  但随着伦巴第人入侵意大利和伊斯兰教征服埃及、叙利亚和北非,拜占廷皇帝干预西方的能力大大减弱(见第十五章第一节)。罗马教皇的职位如今从受困的君主坦丁堡转入法兰克人手中,教皇还同法兰克人缔结了盟约,这最终导致800年时教皇利奥三世为查理曼加冕。与此同时,教皇的传教团改变了异教的北部地区的宗教信仰,使教皇的至高权力在西方得以进一步加强。

  由于他们的成功,新的教会相继成立:597年成立了英格兰教会,7世纪创立了伦巴第和弗里西亚教会,8世纪创建了德意志教会;这些教会都接受了教皇的“天主教的”即“全世界的”教规。
  当时西方新的多样性社会的组成部分有以下这些:代皇帝的命令而起的独立教会,代替帝国当局的一群封建君主和封建主,取代罗马时期奴隶种植园、各自开垦荒地的自治的来邑,不久后以其来自城市的独特有效力而于贵族、高级教士、最终于君主颇为不利的新兴的商人阶层。这一社会,这一全欧亚大陆独一无二的社会,在1O00年后的500年中如何发展和适应,以及最终怎样发展起对外扩张的力量与动力,将在以后几节中予以叙述。

  二、地理背景
  地理因素是中世纪欧洲跑到其他地区前面去的重要因素。其中之一是所处的有利位置。欧洲因地处欧亚大陆西端,1000年后未曾遭受侵略。
  西欧相隔遥远的意义在13世纪蒙古人肆意侵占俄罗斯、15和16世纪奥斯曼土耳其人征服巴尔干半岛、柏柏尔人屡次进攻北非等方面表现得十分明显。由于免遭这种蹂躏,西欧同更易遭受侵略的东方地区相比,无疑享有极大的优势。
  同样重要的是,欧洲拥有非常有利的自然资源。
  北欧大部分地区是一个大平原,它始于比利牛斯山脉西端,向东、北方向延伸出去,且越往前延伸越宽,最终形成了从黑海到波罗的海连绵不断的大平原。由大西洋吹来的西盛行风径直吹过这些横跨整个欧洲的平原,进入俄罗斯。因此,地中海盆地北部地区气候较温和,长年多雨,加之士地肥沃,为农业生产提供了理想的条件。
  河流终年无冰,水量充足,为交通运输提供了便利的手段。锯齿形的海岸线进一步加大了这一优势,为内陆地区到达沿海口岸提供了较方便的通道。某些高原和山脉虽中断了连绵不断的大平原,但它们不是很高很大,没有严重影响交通运输。

  相反,这些山脉矿物资源丰富,是巨大的物质财富,具有非常重要的历史意义。
  当然,千万年来,这些自然资源一直是人们可得到的,但是,只有在技术能力达到一定水平时,才能得到有效的利用。这一对适当的技术的要求在各地和各时代都起作用。
  例如,上个世纪,美国从明尼苏达州北部的巨大的梅萨比岭铁矿区获得巨额利润,但印第安人在这个地区渔猎了几千年,却没有利用这些矿石,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如今在中东、阿拉斯加州北部和各海底开发的贮量丰富的油田,情况同样如此。中世纪的西欧也是这样,在那里,先进技术首次使当地资源得到有效的利用。
  结果,生产率的提高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使欧洲的经济和政治中心从传统的地中海盆地向北转移。三、技术的格外早的发展
  中世纪西欧取得的技术进步,比整个古典希腊和罗马历史时期所取得的进步还要多。一个原因是,西欧没有奴隶制,而奴隶制往往阻止技术革新。
  另一原因是,边远地区的环境普遍地促进了节省劳力的发明。中世纪西方的采邑制度也有助于技术的发展。在这一制度下,社会阶层的范围并非从“神圣的”皇帝到非人的奴隶,而是从具有一定权力和义务的农奴到庄园主;庄园主为了对举产过程有一些真实的了解,与农奴保持充分的接触。

  因此,体力劳动获得了一席地位,并受到尊重,这是古老的奴隶制文明所没有的。最后,基督教的人道主义伦理,也促进了西方技术的发展;人道主义伦理本身是在反对古老的帝国社会的无人性中发展起来的。修道院里的修士们坚持认为,体力劳动是精神生活的组成部分。
  或者,如他们所说的:“劳动就是祈祷。”这些修土作为最早的指甲下有污物的知识分子,是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他们最早将智能和汗水连在一起,在这一点上,他们十分有助于技术的进步。
  一个叫罗杰·培根的修士在13世纪就已预见到未来的许多技术成就,这并不是偶然的。
  人们可制造机器,使用这种机器,最大的船只需一个人驾驶,而且比那些乘满划手的船跑得还要快;人们能制造运货车,它们无需牲畜牵引,而且速度惊人;人们能制造飞行器,一个人乘在飞行器上,可以用机械翅膀拍击空气,就象鸟一样……;人们还能制造使人能潜入河底的机器。…
  培根的见识不仅反映了他自身的天赋,也反映了西方社会的独特性。
  正如在当时欧亚大陆的其他地区找不到与此相似的陈述一样,这一陈述恐怕也是古典希腊和罗马所难以理解的。它有助于说明,为什么发源于中国的许多发明和希腊-罗马人所知道的许多发明,只是在西欧人手中才得到全面发展和充分利用。

  西方特有的技术成就包括原始农业方面的基本发明。
  其一是“三田”轮作制;“三田”轮作制从8世纪起逐渐被人们采用,并极大地提高了生产率,因为使用这一耕作制时,任何时候只有三分之一的田休闲,而使用过去的“双田”制时,则有一半田地闲着。其二是重型轮式犁的发展;这种犁装有锋利的铁头,翻土深度可达六至八英寸,甚至更深。犁头的后面是犁壁,这样装置可以翻起被耕的草地。

  这种犁使耕种杂草丛生、难以耕作的肥沃的洼地成为可能。无疑,这是一种与原始的扒犁完全不同的农具;扒犁通常用于耕翻地中海盆地的贫瘠的砂土。
  更有效地利用马力也有助于农业的发展。
  在古代,由于使用的挽具是套在牲畜的肚子和脖子上,牲畜拖拉重物时往往会被勒死,所以,马很少用于农业。然而,到10世纪时,人们发展了一种挽具,这种挽具套在马的肩上,马拖重物时不会被勒死,从而将马的拖力提高了四到五倍。因此,马同过去使用的牛相比,速度更快、效率更高,成为农业生产必不可少的力源。

            《全球通史》 第70节    

  马蹄铁的发明也很重要,它使马施重物以及耕地变得更为容易。最后谈谈十分重要的水车和风车。水车和风车在希腊-罗马时期就已为人们所知道,但由于当时拥有充足的奴隶劳动力,缺乏终年不涸的河流,因此很少有人使用。
  北部地区因不存在着这两大障碍,磨坊和磨坊主很快就几乎遍及每个采邑。在地中海盆地,水车原是专用于碾米的工具,中世纪时发展成一般性的原动机。于是,水力开始用于银锤和锻炉风箱,用于大型锯机和车床,用于织布的浆洗机、造纸的纸浆机和碎矿的捣矿机。

  的确,英格兰1086年编纂的《土地调查清册》例举了5000家磨坊。这就是说,每50户人家有一家磨坊,其数量之多,足以大大地影响人们的生活水平。
  西方这一独特的进步,也反映在同近邻传统的拜占廷文明的正在变化的关系之中。1203年,当西方的十字军开始围攻君主坦丁堡时,他们对这座古都的富有和豪华充满敬畏之感:
  那些未曾见到过[君士坦丁堡]的人,难以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富丽的城市。
  当他们看到高大的城墙和城楼,看到豪华的宫殿和高耸的教堂,看到城市的长度和宽度时,无不为之悚然惊骇;城墙和城楼用于围城;宫殿和教堂如此之多,若不是亲眼目睹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城市的长度之长,宽度之宽是其他所有城市无法比拟的。毫不奇怪,他们都吓呆了;料想不到,自世界创造以来,人类竟从事过如此巨大的事业。对比之下,两个半世纪后,希腊学者、红衣主教贝萨里翁在一封信中表达了完全不同的看法。

  这位红衣主教因在罗马住过多年,所以对意大利手工业的先进水平印象极深。1444年,他写信给伯罗奔尼撒(摩里亚)半岛的拜占廷自治省的统治者君士坦丁·帕莱奥洛古斯,建议他派“四个或几个年青人”到意大利去,偷偷学习意大利的手工技艺,并学习意大利语,“以使精通信上所说的东西”。贝萨里翁对消除手工劳动的水力锯机的印象尤为深刻。

  他谈到“木头被自动锯锯断,水车轮转得又快又匀称”。写信时他还想到了水力风箱:“熔炼和提炼金属时使用皮风箱;这种风箱无需用手推拉,能将金属从无用的、泥土似的现存物质中分离出来。”贝萨里翁还谈到,在意大利,“人们很容易获得有关炼铁的知识,而这一知识对人类是非常有用、必不可少的”。
  这一陈述的意义是很明显的。中世纪西欧取得的技术进步如此巨大,以致历史上第一次有东方人建议,派学生到西方去学习“实用工艺。”
  四、发展中的经济
  与技术进步相一致的是相应的经济发展。
  900至1300年,经济稳步发展。然后出现了14世纪的经济大萧条。它由多种因素共同引起。

  这些因素是连年的粮食歉收和饥荒、黑死病、英法“百年战争”以及德国和意大利的其他斗争。粮食歉收和饥荒在1315和1316年期间尤为严重。黑死病首次流行于1349年,夺去了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的城市居民的生命;以后又多次周期性地发生。
  不过,1400年后不久,经济开始复苏;从那时起,经济发展的趋势是普遍地上升。
  经济的全面发展自然同技术进步有关;技术进步促进了农业和手工业的生产率的提高。这几个世纪未曾遭受任何外来侵略也有利于经济的发展。
  另外,10至14世纪,人口大约增长了50%这一增长率在全球性人口爆炸的今天似乎是微不足道的,但在当时却是世界上任何一个面积大体相当的地区无法与其相比的。人口激增促进了维持人口增长的农业的改进;而食物供应的增加反过来又使人口的进一步增长成为可能。
  欧洲经济的发展在各个领域中都很显著。
  新的采矿法提高了中欧和北欧地区的盐、银、铅、锌、铜、锡和铁矿石的产量。同样,不列颠、斯堪的纳维亚和波罗的海沿岸的丰富的水材和松脂的开采范围这时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北部地区的渔业的产量,尤其是爱尔兰和挪威的鳕鱼、波罗的海的鲱鱼的捕捞量也大大增加。

  当然,最重要的是,大多数人所从事的农业的生产率也大大提高了。农民首次开垦了村庄周围的荒地。这是一个惊人担却千真万确的事实:12世纪,法国只有约二分之一、德国只有三分之一、英格兰只有五分之一的土地被耕种,其余的都是森林、沼泽地和荒地。
  在小块耕地的周围是大片有待殖民者去开垦的荒地。欧洲农民络绎不绝地涌进这些无人居住的空地,砍伐森林,烧毁灌木丛,抽干沼泽地,准备开垦和耕种。到1300年时,法国的耕地面积比今天还要大。
  农民不仅在自己所在的地区开荒种地,而且随人口的增长移居广阔无垠、人烟稀少的边远地区。正如美国发起过向太平洋沿岸的西迁运动一样,欧洲这时开始了向俄罗斯边境的东迁运动。例如,到1350年,西里西亚地区有新殖民地1500个,由15万到20万移民经营。
  不仅日耳曼移民渡过易北河,排挤东欧的斯拉夫和波罗的海诸民族,而且其他移民也随着征服进入西班牙,盎格鲁撒克逊人挺进威尔士、苏格兰和爱尔兰。人口的增长,以及农业、采矿业、渔业和林业产量的提高,都相应地促进了商业和城市的发展。10世纪时,虽然欧洲各地已可见到商人,但他们经营的商品绝大多数是奢侈品。
  到14世纪时,商业已从日常生活的外国发展到日常生活的中心。当时交换的货物有:英格兰的原羊毛,佛兰德的用英国羊毛制成的毛织品,德意志的铁和木材,斯拉夫地区的毛皮,西班牙的皮革和钢,以及东方的奢侈品等。尽管从事商业的人只占总人口的一小部分,但中世纪后期商业的巨大发展,对整个社会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城市作为地方贸易和地方行政的中心,开始慢慢地出现。意大利在这方面居领先地位,拥有威尼斯、阿马尔菲和那不勒斯这样的商业中心;这些商业中心的居民被伦巴第侵略者切断了同内地的联系,于是开始出海谋生。后来,内地商路上和波罗的海沿岸相继出现了一些城市。

  另外,定期大集市对商品销售也很重要;这些集市出现在商路两旁,以香槟地区的那些集市最为著名;香槟离佛兰德、意大利和德意志的距离相等,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在人口和贸易量方面,中世纪西欧的城市同中国、印度或中东的城市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但由于拥有日益增长的自治权和政治力量,它们显得十分独特。
  恰恰因为它们再从头开始,而且处于政治上支离破碎的欧洲而不是坚如磐石的帝国的结构中,所以自治市的自由民从一开始就表现出自信和独立,这种自信和独立是欧亚大陆其他任何地区所没有的。
  由于自治市的自由民拥有权力和财政资源,他们通常从国王那里获得皇家特许状;特许状准许他们组成单独的小自治市,享有自治体的权利,可以用自治市的印章签定协议,拥有自己的市政厅、法院以及市外属地。皇家特许状还准许商人和工匠组织行会,或自愿同盟会,用以自卫和互助,其中包括对产品标准、价格和工作时间的规定。

  因而,城市逐渐被公认为新的社会成分,市民不再受封建法律的制约。这一点在下面这个惯例中得到反映:如果一个农奴逃到城市,在那里住了一年零一天而未被捕捉到,他便成为自由人。正如当时的俗话所说的那样:“城市的空气能使人自由。”
  在某些地区,一批批城市联合起来组成联盟,这些联盟成为强有力的政治及经济统一体。当霍亨斯陶芬王朝的皇帝企图强迫意大利北部的米兰、布雷西亚、帕尔马、维罗纳等富庶城市纳税,并接受帝国管辖时,这些城市便结成伦巴第联盟;联盟在教皇的支持下,成功地进行了反对皇帝的战争。同样,1350年,不来梅、吕贝克、斯德丁、但泽等波罗的海沿岸的90个城市组成了汉萨阿盟,反对海盗,迫使外国承认它们的商业特权,实际上垄断了北欧的贸易。

  这一发展给欧洲商人带来了地位及权力,这在欧亚大陆是独一无二的。例如,在中国和印度,商人被视为下等人和不受欢迎的人:在西北欧,商人则拥有社会地位,其财富和政治权力也随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增长。在中国,各时代的商人在衣着打扮、携带武器、骑马乘车和拥有土地方面受到种种限制;他们将商品从一处运到另一处、被认为是非生产性和寄生性的活动,他们被置于社会底层。

  同样,在印度,由于印度教强调放弃财产,商人毫无声誉。在印度,最理想的人物不是赚钱造宅第的、忙忙碌碌的商人,而是坐垫子、吃大蕉叶、无物质财产牵累的神秘主义者。因此,在东方诸帝国中,商人毫无机会上升到当权者的地位。
  中国是学者主管行政,日本是军人治理国事,马来西亚地区和印度拉杰普特诸国是地方贵族管理国家,但没有一个地方是由商人当权的。是的,没有一个地方,除了欧洲。在欧洲,商人的政治权力及经济力量正稳步增长他们正成为伦敦的市长、德意志帝国自由市的参议员、荷兰的州长。
  这样的社会地位和政治关系意味着国家更加重视、更加始终如一地支持商人利益以及后来的对外冒险事业。五、民族君主国的崛起
  到10世纪时,西欧已变成封建小国的聚集之地;这些封建小国一点一点地获取巴灭亡的查理曼帝国的土地和权力。以后几个世纪中,几种传统和势力彼此不合。

            《全球通史》 第71节    

  封建君主们不断地与常领有较大封地、行使较多权力的封臣们相冲突。教俗封建公国揭出了棘手的叙任权问题。诸城市有时结成象伦巴第联盟和汉萨同盟那样强大的组织。
  它们都以自己为中心;然而其时,还存在着一股与它们相对抗、正在为实现一个以罗马教皇或者以查理曼及其前任的继承人“罗马”皇帝为首的统一的天主教世界而不懈奋斗的势力。这些互相冲突的势力错综交织在一起,使政治生活中产生了各种水平的同盟和联盟,它们无限多样、不断变化。
  广义地说,查理曼死后,西欧政治的发展可分为三个阶段。
  9至11世纪,教皇和皇帝一般说来是合作的。教皇帮助皇帝反对德意志世俗贵族;作为回报,皇帝支持教皇反对与罗马教皇的权力相对立的拜占廷势力。1073年,教皇格列高利七世任职,罗马教皇的权力开始达到顶峰。
  为争夺日耳曼主教的叙任权,教皇和皇帝发生冲突,结果格列高利获胜,从而削弱了帝国的行政和皇帝的权力。到13世纪,教是英诺森三世实际卷入了欧洲各国的事务之中,国王和皇帝由他任命或废黜。他宣称:“世界上的一切都逃脱不了教皇的关注和控制。”两个多世纪以来,尤其由于虔诚的法王和英王相继即位,罗马教皇通常被认为是天主教世界的最高统治者。

  罗马教皇的最高权力,到教皇卜尼法斯八世手中突然戏剧性地结束了;卜尼法斯八世曾颁布《教皇训令》(1202年),坚定地阐明教皇权力至上的学说:“……我们要声明,要陈述,要解释,要正式宣告,服从罗马教皇的统治,是众生得救所完全必需的。”但是,前几个世纪中所能接受的东西,这时却不再合人心意。
  诸君主及其议员们把国家繁荣看得比教皇的愿望更重。卜尼法斯遭到法王使者的威胁和虐待,受辱后不久便死去。1305年,法国大主教当选为教皇,称为克雷芒五世。
  他未去罗马,而是以法国东南部的阿维尼翁为教皇驻地。此后70年间,阿维尼翁教皇受制于法王,失去了前辈在天主教世界中的统治地位。
  欧洲君主新权力的获得,极大程度上取决于同新兴的商人阶层的非正式联盟。
  自治市的自由民向君主提供财政援助和管理才干,成为国王的内待、监工、帐目保管人和皇家造币厂经理等。最初,这些人组成国王的王室,主管国王私人事务。如今,随着王室成员被派去管理整个王国,强有力的中央集权政府发展起来。
  更明确地说,它与某些代议制议会一起,为官僚机构、法院和税收制度打下了基础。
  作为回报,君主向自由民提供保护,以反对封建领主和主教的频繁战争和苛捐杂税。他们还为商人利益服务,废除了五花八门的地方自治政权;这些地方自治政权各有其自己的关税、法律、衡量制和货币。

  14世纪末期,易北河上有35个征税站,莱茵河上有60多个,塞纳河上也有许多,如果船载谷物沿塞纳河行驶200英里,其费用将达这些粮食售价的一半。随着这些障碍的消除,随着是家法律和命令的实施,到15世纪,出现了民族君主国,初步形成了今天的英国、法国、葡萄牙以及斐迪南和伊莎贝拉联姻后的西班牙的版图。
  这些大而新的政治统一体,在调动从事海外冒险事业所必需的人力物力资源方面是必不可少的。
  早期探险者虽然绝大多数是意大利航海冒险家,但他们的资助者都是新兴的民族君主国,而不是他们的家乡、微不足道的城邦,这一点决非偶然。西班牙和葡萄牙朝廷给哥伦布和达·伽马以大力支持;英国和法国朝廷也紧随其后,热情支持卡伯特、韦拉扎诺及其他许多人。
  六、信仰的时代
  西方中世纪文化和知识的发展,同经济和政治的发展一样意义重大,富有革新精神。

  从罗马陷落到约1000年,前后的几个世纪在完全缺乏文化创造力的意义上说,构成了西方历史上的“黑暗时代”。极度贫穷、危机四伏、与世隔绝,不可能产生文学、艺术和学术杰作。的确,修道院的修土设法保存了部分古典文化,但他们自然致力于保存与其宗教信仰相一致的部分,而忽视了那些更为世俗的东西。
  结果形成了“基督教的”即“教会的”文化,这种文化对教会是一个补充,并依附于教会。
  11世纪,主教们为了教育其管辖区内的教士,创办了教会学校。一个世纪以后,以教会学校为基础的早期大学逐渐形成。
  这些大学是具有合法身份的自治团体,这是它们与众不同的特征。此外,它们不象教会学校那样只有一个文科,另外还有教会法规、民事法律、医学和神学系。文科的全部课程包括三个低级学科(拉丁文法、逻辑和修辞)和四个高级学科(算术、几何、音乐和天文)。
  12世纪,在博洛尼亚、巴黎和牛津出现了第一批大学。随后一个世纪中,在帕多瓦、那不勒斯和萨拉曼卡创办了一些大学;14世纪,在中欧的布拉格、克拉科夫和维也纳也建立了一些大学。

  这些大学最初都是培养教士的机构。
  这一培养重点是自然的、适合时宜的,因为当时教士垄断了文化职业和行政职位。但是,12世纪,当有人将亚里土多德的形而上学的著作和其他古典名著从阿拉伯语翻译成拉丁语,后来直接从希腊语翻译成拉丁语时,这一限制受到了挑战。这些著作的翻译使西方学者首次面临体系完整的、唯理论的自然哲学,引起了欧洲思想界的大动荡。

  如今,他们的问题是要使这一哲学同传统的基督教的设想和教义相一致。
  实质上,早些时候,穆斯林神学家和哲学家如加扎利和阿威罗伊就已遇到相同的问题(见第十四章第七节)。他们的方法出自二难推理,是“双重真理”论,即较高的神学的真理和较低的理性的真理。
  在寻求亚里土多德和基督教神学相一致的方面,著名的人物是巴黎大学杰出的多明我会修道上托马斯·阿奎那(1226-1274年)。在其主要著作《神学大全》中,他阐述道,亚里士多德详述了理性的真理,教会的箴言详述了宗教的真理;这两个真理虽在信仰的基础上被争论不休,但最终必须相一致;亚里士多德的哲学的真理必须支持和赞同最高的、基督教信条的真理。这也是他在《反异教大全》中着手论证的观点;《反异教大全》是一部经院哲学综合思想的名著。

  他用论述每一论点的正反引证和最终总是支持正式教义的观点,构成了一个综合结构:“……人们临终时自然想知道第一推动力。上帝就是第一推动力。因此,人类最终是要知道上帝。
  ……”于是,中世纪是一个信仰的时代,不存在不可知论者,因为上帝的最后审判日在人民的脑海中萦绕。
  这一神学展示出中世纪世界的等级性。社会、自然界和宇宙以相似的等级关系表示出来。
  土在下,水在上,空气再上,最贵重的元素火在顶层。教皇和主教、皇帝和国王、贵族和普通百姓在自然界中都能找到各自的位置。宇宙也是如此,月球和太阳在下,行星在上,恒星更上,万星之上是天堂,出于神学的需要,与天堂相反的是地狱。
  这幅世界图画一直流行到科学革命时期;16世纪哥白尼的太阳中心说,17世纪牛顿的世界机器论推翻了地球中心的宇宙观。

  七、西欧的扩张主义
  4至10世纪,欧洲曾遭到日耳曼人、匈奴人、马扎尔人、维金人和穆斯林的侵略。但从10世纪到14世纪,这种局面却戏剧性地颠倒过来,欧洲开始全线进攻。
  各个字军在西班牙、意大利南部、西西里和荷兰击退了穆斯林,甚至占领了基督教拜占廷帝国。与此同时,在欧洲东北部,德意志边境地区的封建主正侵占易北河东岸地区。随之,德意志的扩张继续向奥得河东岸伸展,反对异教徒普鲁士人,形成了由条顿骑士指挥的十字军东侵。
  他们建立了许多要塞,并在要塞周围安置德意志移民;这些移民为进一步扩张提供了人力和物力。德意志商人随即占领沿海岸和河道的各战略要地,建立城市。因而,到15世纪末,过去曾由斯拉夫和波罗的海诸民族占据的广大地区,这时都变成了德意志各阶层——封建主、主教、市民和农民——的领土。
  有个时期,人们曾认为,这些十字军东侵实际上对促进中世纪后期的各项富有建设性的发展,其中包括贸易、城市和文化的发展,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现在,这种说法已不再为人们所接受。相反,人们普遍认为,十字军东侵基本上是这些发展的结果而不是原因。
  如果不是先有技术进步、商业复兴、人口增长和人们普遍的精神充沛,十字军南侵是完全不可想象的。这些推动力继续发展,并在14世纪大萧条后加快了速度,结果,使扩张主义的征战运动扩大到海外领土。
  基督教及其传统的普救说、改变异教徒信仰的热情和十字军的好战精神,是向海外扩张的一个重要因素。

  早期的探险者及其支持者,其所作所为在一定程度上是出于宗教方面的考虑。13世纪,马可·波罗的旅行使欧洲人知道了印度和中国的存在,并渴望到达这两个伟大的国家。他们还知道这些国家的人们并不是穆斯林,因地,希望他们与基督教徒通力合作。
         
            《全球通史》 第72节    

  另外,中世纪长期流传着有关祭司约翰的传说;约翰被传说为东方某一基督教国家的强有力的国王。几个世纪来,基督教首领梦想与他建立联系,从东、西两方大举进攻穆斯林世界。欧洲人虽未找到祭司约翰,却在非洲和美洲偶尔发现了新的、陌生的民族。
  这些民族还未开化,不信教,因此,是适于征服、拯救、使之归依的臣民。在促使欧洲人开始海外冒险事业的许多动机中,为上帝服务和寻求黄金可能是最强烈的动机。瓦斯科·达·伽马向惊讶的印度人解释说,他来到他们的国家,是为了寻找基督教徒和香料。
  同样,征服者伯纳尔·迪亚斯在回忆录中写到,他和同伴到美洲去,是“为了象所有男子汉都欲做到的那样,为上帝和皇帝陛下服务、将光明带给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们和发财致富。”
  所谓的“文艺复兴运动”,强调了个人主义和现世主义,显然比中世纪观点更有助于对外扩张。关于人类本身逐渐形成了一种新观念,一种对其高贵和创造力的新的信任。
  人们无需再一心想着神对来世会作何判决,而只需发展自己生来俱有的潜力,首先发展他的思考能力。德西迪里·伊拉斯谟在其名声达到顶峰时,表达了他的信任和欢乐。他大声叫道:“永恒的上帝啊!我看见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正在出现!我为什么不能再变得年轻呢?”

  西方思想的活跃和丰富,是欧亚大陆其他地区所投有的。
  比如,在中国,儒家思想继续统治着社会(见第十六章第五节)。它尊老鄙少,厚古薄分注重既成极力,忽略革新发明,成为在各方面维持现状的非常有效的工具。同样,在穆斯林国家,学校忽略天文学、数学和医学,着重强调神学、法学和修辞学(见第十四章第七节)。
  这些学校毕业的学生,同儒家学者一样,对西方的事情既一无所知,又不感兴趣。因此,突厥人仍处于宗教蒙昧主义的深渊,并象其他非西方民族一样,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基督教异教徒以其新学问,最终不仅成为他们所发现的美洲大陆的主人,而且成为古老的伊斯兰教帝国和儒家帝国的主人。
  西方技术的不断发展,也直接有助于对外扩张。这方面尤其重要的是在造船、仪器、航海技术和海军装备上所取得的进步。1200至1500年,欧洲船舶吨位平均增加一到两倍。
  600吨到800吨的圆体帆船,代替了150吨到200吨的长型单层甲板帆船。13世纪开始使用的船尾舷,迅速代替了陈旧的、低效率的边舵。14世纪,葡萄牙人对阿拉伯三角帆船的索具的改进同样重要,它使船只更适于迎风航行。

  船体结构和船帆索具方面的这些进步表明,这时的船只综合了北欧、地中海和中东早期船只各自的特点。其结果是船体更大,速度更快,操纵更灵敏,同时也更经济,因为它减少了100到200个划手及其食物和装备,大大增加了存放货物的空间。
  造船方面的这些进步总是同航海技术的进步,尤其同指南针、星盘和新地图的日益有效的使用携手并进的;这些新地图是根据精确的罗盘方位和海岸线及港口的详情绘制而成。
  与此同时,欧洲人在海军装备方面正占据着决定性的、明显重要的领先地位。过去,海战是指占领敌船和甲板上的肉搏战。16世纪的前20年,佛兰德和德意志治金学家发展了铸炮技术;这种大炮能射出弹丸,摧毁30O码内的船只。
  海战发生了变化,由占领敌船的肉搏战变成了舷炮齐射的炮战。从此,欧洲人占领并控制了世界各大洋达四个世纪之久,直到1905年日本人在对马海峡全歼俄罗斯人,取得了划时代的胜利。伴随造船业、航海业和海军装备的发展而来的是商业经营方面的重要的新技术。
  意大利复式簿记的发明使随时确定商业上的财务情况成为可能。另外,货币的日益广泛的使用和普遍为人接受的标准硬币的铸造,便利了商业经营。银行的发展,商业证券的出现,中世纪基督教逐渐放弃对贷款利息的谴责和排斥,也有利于商业经营。
  最后,欧洲人开始对外扩张后,合股公司的兴起极大地加强和促进了商业经营。这些合股公司以其有限责任,为投资提供了媒介,使欧洲大批资本用于海外冒险事业。东方商人因自身及其合股人的资力有限,没有一个能与几个东印度公司和东地中海公司、莫斯科公司以及现存的哈得逊湾公司相竞争而最终获得成功。

  最后,上述诸因素使欧洲富有激励人的、独特的活力。这一活力究竟如何独特,在欧亚大陆对15世纪穆斯林世界的扩张的各种反应中显而易见。如第十四章第六节所述,当时的伊斯兰教以扇形从中东向四面八方扩展。
  突厥人在攻陷君士坦丁堡后,占领了巴尔干半岛;随后渡过多瑙河,进军匈牙利,兵临维也纳城下。同样,在东方,富有魅力的巴布尔率领突厥人,正从阿富汗问南推进,开始建立伟大的莫卧儿帝国,统治印度,直到19世纪英国人接管为止。另外,在非洲,伊斯兰教正从东部和北部沿岸的基地向内地稳步传播。
  最后,穆斯林商人控制了欧亚大陆的海上航线,即从红海和波斯湾穿过印度洋、绕过东南亚、到达中国海的航线。
  由于伊斯兰教的军人、商人、传教士所取得的这些进步,伊斯兰教世界变成了欧亚大陆的中心地区。它占领了这片大陆的战略中心,而且,它愈扩张,欧亚大陆东端的中国人和西端的欧洲人就愈孤立。
  中国人和欧洲人对这一包围的截然不同的反应,从当时到现在,都对世界历史的进程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如前所述,尽管郑和的远征确切地表明,中国人拥有控制海洋的技术和财力,但他们却自愿地撤退了(见第十二章第一节和第十六章第五节)。蒙古统治结束后,明朝的中国人将自己与外世隔绝。
  中国商人阶层缺乏西方商人所拥有的政治权力和社会地位,无力向禁止海外冒险事业的皇帝的敕令挑战。因而,中国人将其令人生畏的才能和精力转向内部,从而自愿放弃了在欧亚大陆,最终在世界事务中的领先地位。

  欧洲人的反应恰恰相反。
  蒙古统治下的和平无止境地扩大了他们的地理视界和商业野心,因此,蒙古帝国的突然崩溃给他们以沉重打击,留下了深深怀念。同样,十字军失去地中海东部前哨基地,伊儿汗国在波斯实行伊斯兰教统治,突厥人征服巴尔干诸国,所有这些都使欧洲人无法到达黑海、波斯湾和印度洋。因此,他们实际上被困在欧亚大陆的西端。
  诚然,由于意大利商人在地中海东部各港口继续同阿拉伯商人发生贸易交往,将货物转船运往西方,所以十分重要的香料贸易仍很繁荣。这使意大利人和阿拉伯人作为经纪人获得厚利,他们为此非常满意。但是,其他欧洲人并非如此幸运,他们迫切希望找到某种方法,到达东方,分享财富。
  只要给他们专门技术、经济实力和允许他们政治上自主发展,他们的寻找必定成功。欧洲没有一个国王颁布禁令,禁止海外冒险事业;相反,各民族君主国展开了狂热的竞争。另外,欧洲确实需要并强烈要求外国产品,商人们完全有能力满足这种需求。
  因此,即使哥伦布没有发现美洲大陆,达·伽马没有绕好望角航行,在以后的几十年中,其他人也会这么做。总之,西方社会已达到起飞点,即将起飞;而它一旦起飞,必将扫清海路,不可阻挡地向全球扩张。

  第五编 1500年以前的非欧亚大陆世界
  此编之前,我们在论述1500年以前的几千年历史时,全部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欧亚大陆部分。
  其原因如第一章第三节所述:欧亚大陆在这几千年中一直在世界事务中居首位;而且事实是,人类150O年以前的历史基本上是地区性的历史,而不是全球范围的历史。一旦人类分散到各个大陆,其原始的技术水平就严格地限制了人类的活动范围。随后几千年,人类生活、活动在孤立的地区中。
  澳大利亚和南北美洲各民族被完全地隔离在它们各自的大陆上,而非洲人,虽不是完全,却也在很大程度上处于与世隔离的境地之中。在人类历史主要是地区性历史的几千年中,欧亚大陆的居民占世界总人口的绝大多数;由于他们生活在相互邻近的地区中,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程度不同地相互影响。这种相互影响促进了欧亚大陆的较为迅速的发展。

  相反,与世隔离和缺乏外界的促进因素,阻碍了非欧亚大陆地区的发展。这就是150O年以前,人类文明中绝大多数具有历史意义的进步发源于欧亚大陆,以及当今世界其实质上必然是欧亚大陆世界的原因所在。因此,本编之前,我们着重研究了欧亚大陆的民族与文明。
  15世纪,随着欧洲的海外扩张使各地区的民族相互发生直接交往,世界历史的地区性阶段宣告结束。传统上,西方人的观点认为,这是外力冲击的结果。他们着重强调了哥伦布、达·伽马和麦哲伦,强调了他们的发现以及随之产生的影响。
  然而,这种态度对全球历史来说是不适当的。全球性的观点不仅要考虑扩张中的西方,而且要考虑西方扩张所至的诸地区。这些地区的民族尽管没有历史上更杰出的欧亚人那么不辞劳苦,但他们毕竟构成了人类不可低估的部分,因此,其发展必须予以考虑。

            《全球通史》 第73节    

  另外,非欧亚大陆的国家、民族和制度在决定西方扩张主义的结果方面,同西方人一样,是十分重要的。鉴于这些原因,本书后两章将叙述非洲、南北美洲和澳大利亚的历史。
  在非洲地图上,地理学家用野生动物填补空白;因此,对于那些无法居住的开阔的高地,就填上大象,以弥补城市的空缺。
  迪安·斯成支特

  第十八章 非洲
  如果受外界促进因素的影响的程度,是决定某一地区发展速度的决定性因素的话,那么,随便看一眼地图即可明白,非洲所处的位置还算不错。
  它北与欧洲隔地中海相望;地中海是一片狭窄且容易渡过的水域,它在历史上的作用,与其说是个障碍,倒不如说是一条大道。东面的西奈半岛是通向亚洲的桥梁,而红海比地中海更狭窄、更易通过。最后,季风抵消了印度洋的浩瀚无垠,便利了东非和南亚之间的来回交往。
  然而,历史上,非洲与欧亚大陆隔绝的程度,比根据上述情况得出的印象要严重得多。这一与世隔绝至今仍是非洲大陆发展中的一个首要而又持久的因素。本章将首先论述导致与世隔绝的地理环境,然后叙述非洲大陆的民族及其历史发展的性质。
  一、地理环境

  本章将要研究的非洲,是指非洲大陆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部分。如此限定的原因如第一章第三节所述,在于撒哈拉沙漠是一大屏障、一大分隔者,而地中海相比之下却是一条连接的大道。历史上,北非人与地中海盆地周围其他诸民族的相互影响之所以超过他们与沙漠屏障以南地区诸民族的相互影响。
  其原因就在于此。因此,本章研究的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实际上是一座岛屿,它的北岸是撒哈拉沙漠,而不是地中海。撒哈拉沙漠决不是与外部世界交往的唯一障碍。
  大沙漠的东面,沿尼罗河上游的是巨大的苏德沼泽地。这些沼泽地在历史上构成了一个可怕的障碍。而未被港湾、海湾和内海破损的、平直的海岸线,也使非洲大陆难以接近。
  因此,尽管非洲的面积是欧洲的三倍,但海岸线却比欧洲的短。缺乏与地中海、波罗的海和黑海相仿的海洋,意味着非洲内地对外部世界来说是比较难以进入的。
  沿东、西海岸的100O英里长的沙洲,以及东、西两岸的巨大的隆起地,也是有力的障碍,它使乘小船登陆十分危险。
  即使成功地躲过了沙洲和激浪,仍然还有另一个障碍,即滚滚河流由内地高原顺着一道道悬崖向低洼沿海倾泻而下时所形成的急流和瀑布。非洲大陆的外形象一个翻过来的茶托,这在今天能提供巨大的水力发电的潜势。但在历史上,沿海岸的瀑布意味着,非洲既没有象圣劳伦斯河和亚马孙河那样的为进入美洲内地提供通道的、水流平缓的河流,也没有象莱茵河和多瑙河那样的为进入欧洲内地提供通道的河流。

  另外,低洼的沿海地区炎热、潮湿的气候,以及由这种气候引起的热带病,也挡住了进入非洲的道路。内地高原通常气候凉爽,益于健康,但沿海地区的气候却严重影响了要到内地去的人们的健康。
  与外部的难以接近同样重要的是内部的难以进入,这就是说,从非洲某一地区到另一地区也很困难。
  综观非洲大陆,其南北两端是小而肥沃的狭长地带。这些狭长地带很快让位于广阔无垠的大沙漠,即南面的卡拉哈里沙漠和北面的撒哈拉沙漠。再往下是绵延起伏的草地或大草原,北部以苏丹草原最为著名:“苏丹”这一阿拉伯词意为“黑人之国”。
  然后是热带雨林,在其最稠密的地区,比沙漠还难以穿越。
  这些恶劣的自然环境,同海岸附近缺少出口、内地缺少不受阻碍的河流网一起,阻止了非洲大陆各地区间的相互影响。这必然阻碍非洲各民族的全面发展,从而解释了草原上的复杂的大帝国和遥远的沙漠、森林地区的狩猎团体问时并存的原因。
  这一地理环境还有助于说明,欧洲人侵入非洲较其侵入美洲,在时间选择上何以存在着反常的差别。非洲与美洲不同,几千年来一直同欧亚大陆保持着联系,只是这种联系有时很微弱。但是,欧洲人侵入邻近的非洲却比侵入遥远的美洲要迟缓很多。
  在美洲被开发、被殖民化以后的几个世纪中,非洲仍是一块“黑暗的大陆”。到1865年美国南北战争结束时,非洲还只是沿海地区和内陆几个不重要的地区为人们所知晓。甚至到1900年时,大约还有四分之一大陆未被开发。

  非洲之所以不受欧洲推动力的影响,在某种程度上应归因于它的各种地理条件;这些地理条件结合起来,使非洲大陆有力地抵抗了外界的入侵。然而,地理环境决不是唯一的因素。车少,非洲黑人的社会、政治和经济组织的普遍的发展水平也很重要;这一发展水平甚高,足以有效地阻挡欧洲人达数世纪之久。
  但在论述黑人的文化之前,我们将首先考察他们的种族成份。
  二、民族
  与人们通常的设想相反,非洲诸民族决不是属于同一种族。仅撒哈拉以南地区就可发现各种种族,这些种族存在于整个历史阶段。
  不过,他们的起源和扩散在很大程度上仍是个谜,而且权威们的观点也大相径庭。有一种种族的分类至少目前遭到的反对最少,它认为主要有四大种族:(1)布须曼人,他们操科伊桑语;(2)俾格米人,他们原先的语言不知道,因为他们接受了后来征服者的语言;(3)黑人,他们操尼日尔-刚果语;(4)高加索人,即卡普萨人、库希特人和含米特人,他们操亚非语。这四大种族似乎起源于维多利亚湖地区,从那里,布须曼人向南迁移到南非;俾格米人向西迁移到刚果和西非沿海雨林地区;黑人向西迁移到西非,向西北迁移到当时肥沃的撒哈拉地区;高加索人则向西北迁移到埃及和北非,以及向东北迁移到阿拉伯半岛和西亚。

  这里应再次强调,上述分类和迁移的情况,并没有被普遍地接受。实际上,有位权威人士已将当前的认识,或者说认识的缺乏,概括如下:
  ……我们所能说的仅仅是:如果一个人站在苏伊士运河旁,面朝南和西南方向,那么,越往前走人的皮肤就越黑。人们一定、甚至笼统地把布须曼人排除在外。
  ……其实,就经验而论,埃及人或多或少属于地中海高加索种人;而当一个人朝南和西南方向走时,情况逐渐发生了变化;在几内亚沿海地区或刚果森林里,黑种人居支配地位。不过,没有一条能标在地图上的明确“界线”,或者说,无法在部落之间(用统计学以外的方法)作出区分,声称一个部落明显属于高加索种人,另一部落属于黑种人。甚至在黑种人占绝对优势的部落里,还会发现白皮肤绿眼睛的人。

  ……
  三、农业和铁
  同美洲和澳大利亚可能存在的情况相比,非洲文化更大程度上是与外界相互影响的结果。例如农业,它发源于美索不达米亚,后于公元前五千纪在埃及生根,可能从那里传到其疆界从埃塞俄比亚高原伸展到大西洋沿岸的苏丹。应该指出,有些权威人士认为,农业是由这一地区,即尼日尔河上游地区独自发明的。
  不论情况是否这样,事实是,最终在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栽培的绝大多数植物,是由外地传入的。其中最重要的有:从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经尼罗河而来的大麦、小麦、豌豆和小扁豆;来自东南亚的香蕉、甘蔗、薯蓣和新型水稻;从美洲由葡萄牙人及后来的奴隶贩子传来的烟草、玉米、赖马豆、菜豆、南瓜和番茄。铁器出现之前,这些植物已在苏丹草原大量地种植。

  雨林地区很少从事农业,因为那里能得到各种可吃的水果和蔬菜,无须用石制工具伐树耕地、花费艰巨的劳动,便可获得足够的食物。
  对非洲来说,与农业引进同样重要的是冶铁术的引进。冶铁术肯定是从外地传入的,它可能有三个来源。
  其一是迦太基,这门技术可能从那里经商人向外传播。公元前500年,或许更早些时,商人们开辟了两条正式的、横穿撒哈拉沙漠的商路。如我们从已发现的商路沿途的岩石雕刻品上所看到的那样,当时的撒哈拉沙漠并没有象后来那么宽、那么可怕,因此,商人们能用驴和马拉着大车和马车穿越而过。
  后来,当沙漠变得更难通过时,罗马人从中亚引进骆驼,解决了这一问题。
  冶铁术的第二个来源是库施王国;库施王国位于尼罗河上游,首都设在喀土穆稍北的麦罗埃。库施人以黑人为主,古埃及人称他们为努比亚人。

  他们最初曾遭到埃及法老军队的袭击,后来渐渐地建立起一个十分强大的国家,于公元前751年征服埃及,并统治了这个国家达一个世纪之久。此后,亚述军队由东侵入,迫使库施人退出埃及。然而,正是从这些亚述人那里,库施人学到了冶铁术。
  库施人能使他们的知识得到充分利用,因为他们国家与埃及不同,有着丰富的铁矿石和燃料资源。麦罗埃很快成为巨大的产铁中心。首都遗址旁至今仍能看到的大铁矿渣堆表明,麦罗埃曾是中非的匹兹堡。
  铁和文明地区的其他产品,可能用来换取非洲的传统商品,如奴隶、象牙和鸵鸟羽。库施王国在生存了1000多年之后,于公元4世纪衰落,在此之前,冶铁术已传入遥远的南部和西部地区。

            《全球通史》 第74节    

  库施王国衰落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埃塞俄比亚的入侵,埃塞俄比亚是冶铁术传入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的第三个来源。
  现埃塞俄比亚阿姆哈拉人的祖先,大约在公元50年建立了一个帝国,以阿克苏姆为都。这些阿克苏姆人是在印度洋各国、中东和东非从事贸易的商人。尽管详情还不知道,然而,是他们将冶铁技术和先进的农业技术引入东非。
  在向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广泛传播冶铁术方面,迦太基人、库施人和阿克苏姆人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到约公元前50O年前后,当地居民已开始制造自己的工具和武器。到公元前200年,这项技术已向西一直传播到尼日利亚中部,到公元1世纪,向南传播到赞比西河。

  于是,非洲进入铁器时代,其影响和前面提到的铁器对欧亚大陆的影响一样深远。
  早先,铁锄和铁斧曾使农业伸展到中欧、恒河和长江流域的森林地区,如今,又使农业扩大到非洲的森林地区成为可能。结果,农业产量增加,出现可用于经商的剩余产品。
  如在欧亚大陆一样,这又转过来导致了社会的分化,使人们分为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从而取代了从前简单的亲属关系。因此,约公元9世纪前后,出现了明确的国家组织,它拥有军事机构、行政机构和维持国家组织所必需的税收来源。
  对非洲的另一影响是使非洲大陆的种族成分发生根本的变化。
  采用农业和冶铁技术并从中得益的,是苏丹草原的易接近的黑林人和高加索种人,而不是雨林地区和南部地区的不易接近的俾格米人和布须曼人。因而,使人口不均衡地增加的也是黑种人和高加索种人;他们凭借铁制的工具和武器,在损害布须曼人和俾格米人的情况下向南推进。这种扩张主义在班图人那里表现得特别明显;班图人是一个主要操黑人语言的集团。

  他们从中心发源地喀麦隆高原出发,于公元初侵入刚果盆地,消灭或征服了人口稀少的俾格米狩猎者。公元600至9O0年间,一部分班图人从刚果盆地向东南推进,到达肥沃、开阔的大湖地区。然后,继续向南穿过热带大草原,征服了布须曼人;布须曼人遭受了和俾格米人相同的命运。
  与此同时,另一部分班图人沿大西洋海岸直接南下,最后遇到了一个新的民族霍屯督人。现在认为,这些霍屯督人就是布须曼人,他们早些时候学会了牲畜饲养,从而改善了他们的饮食,变得比其他布须曼人更加高大,但在其他方面却同布须曼人很相象。这些迁移说明,为什么欧洲人入侵之前,黑人是非洲主要的种族集团;而早1000年时,他们却同高加索人、布须曼人和俾格米人非常公平的分享着这块大陆。

  四、伊斯兰教
  发源于欧亚大陆的另一股具有深远历史意义的力量,即伊斯兰教,加强了农业和冶铁水的影响。7世纪,伊斯兰教迅速传入北非时,几乎未遭到拜占廷统治者的抵抗,但却遭到当地柏柏尔人的顽强抵抗。不过,柏柏尔人最终还是接受了伊斯兰教;然后,他们同阿拉伯人一起征服了西班牙,并越过撒哈拉沙漠,将穆斯林的信仰和文化传入苏丹。

  柏柏尔商人改变了他们沿横贯撒哈拉沙漠的商路所遇到的非洲商人的信仰。宽容的黑人统治者允许穆斯林享有从事宗教活动和宣传其信仰的充分自由。因而,大约9世纪时,伊斯兰教首先出现于苏丹西部诸商业中心。
  到13世纪时,它已成为当时大马里帝国的国教,并因官方的支持而稳步传播。
  伊斯兰教还在东非取得一个规模小得多的立足点;在那里,很早就建立了穆斯林阿拉伯社会。阿拉伯移民同班图妇女通婚,创造了一个新民族“斯瓦希望人”,即“沿海居民”,其语言成为东非的混合语。
  在东非,他们仅以沿海飞地或岛屿为居留地,因为这里更安全,不受大陆部落的侵扰。伊斯兰教并不试图征服内地,所以,在东非与在北非和苏丹不同,伊斯兰教从未获得大块基地。
  伊斯兰教对非洲的影响是深远而又多方面的。
  其中最明显的一点表现在生活的表面,即姓名、服装、家庭摆设、建筑风格、节日等方面。此外,也明显表现在随着与外界的交往范围扩大而来的农业和技术的发展方面。在东非,阿拉伯人从印度引进了水稻和甘蔗。

  据记载,大约同英国伊丽莎白女王同时代的博尔努王国的国王海·伊得利斯·阿娄马曾说过:“在宽容、仁慈、慷慨、永恒的上帝赐给苏丹的恩惠中,有难得的土耳其滑膛枪手和许多擅长滑膛枪射击的家奴。”
  伊斯兰教还将非洲经济同由穆斯林商人控制的欧亚大陆广泛的商路网联在一起,从而促进了贸易。穆斯林比起罗马人,使用的骆驼要多得多,并相应地增添了几条横穿撒哈拉沙漠的商路,增加了贸易量。
  他们从北非基地出发,向南运送布匹、珠宝、贝壳念珠和占首要位置的盐;盐是整个苏丹的急需品。作为回报,非洲人向他们提供象牙、奴隶、鸵鸟羽、制作香料的香猫和最重要的、来自尼日尔河上游、塞内加尔河和沃尔特河的黄金。这些黄金最终多数流入欧洲,其数量很大,对于调整中世纪欧洲同东方的贸易逆差平衡非常重要。
  这就是苏丹经济同国外贸易之间的相互促进、相互影响。因此,到1400年时,整个西非商业道路纵横交错,贸易中心星罗棋布。
  与此同时,一种相类似的商业模式正在东非形成。

  沿海地区的穆斯林经纪人派代理商前往内地,购买罗得西亚的象牙、奴隶、黄金和加丹加的铜。这些商品是通过当时由穆斯林商人控制的印度洋上的商业航道运出去的。以后几个世纪中,他们还从内地获得了铁矿石,用船装运到印度南部,制成所谓的大马士革剑。
  反过来,非洲人用自己的产品换得了中国和印度的布匹、各种奢侈品、尤其是中国的瓷器;至今,沿海地区还能发现这些瓷器的遗迹。这种贸易是东非沿海一些繁荣的港市和城邦的基础。到13世纪时,其中两座城市基卢瓦岛和桑给巴尔,已建立了自己的造币厂,铸造出大量的铜币。
  现在,谈谈伊斯兰教在非洲的作用。伊斯兰教还大大地促进了苏丹的文化生活。随着《古兰经》学校的建立,识字的人愈来愈多。
  学者们可以在苏丹各大学里从事更高深的研究。在这些大学中,廷巴克图的桑科尔大学最为出色,为非斯、突尼斯和开罗的其他穆斯林大学所仿效。学者们习惯于自由出入这些学校和穆斯林世界的其他大学,在某一导师的手下从事研究。
  穆斯林旅行家利奥(非洲的)曾于1513年访问廷巴克图,他发现,这一兴盛的学习状况应归功于统治者阿斯基亚大帝的支持。“这里‘廷巴克图’拥有大批医生、法官、教士和其他学者,他们从国王那里得到充足的生活费用。各种手稿或书籍从巴伯里‘北非’运到这里,它们比其他任何商品更能卖钱。”
  信奉伊斯兰教还加强了苏丹各王国政治上的团结。传统上,苏丹各王国的统治者只是要求有直接亲属关系的集团或家族,以及有亲属关系并承认血统上同属某一伟大祖先的其他集团对自己效忠。但是,当王国扩大为大帝国时,这种亲属关系作为帝国组织的基础,显然不能胜任。

  帝国扩展的疆域越大,皇帝与大部分臣民的关系就显得越不合。地方首领不可能被当作忠实的封臣予以信赖,相反,他们往往领导自己的人民反抗帝国的统治。伊斯兰教通过加强帝国的行政机构,帮助解决了这一制度上的问题。
  穆斯林学校和大学培养出的一批文人,可以组成有效的帝国官僚机构。这些人不受亲属联盟的支配,他们的切身利益同帝国权力控在一起,他们通常是可以被指望能忠心耿耿地为这一权力服务的人。
  五、苏丹诸帝国
  农业和冶铁术的发展,以及相应的经济生产率的提高,地区间贸易的繁荣,伊斯兰教的促进因素,所有这些结合在一起,说明了自8世纪起非洲大陆上的国家建立的过程。
  毫不奇怪,苏丹出现了最复杂的政治组织,在那里,长途贸易发展得最快,伊斯兰教的影响最为强烈。因此,这个地区出现了三大帝国;加纳帝国(700-1200年)、马里帝国(1200-1500年)和桑海帝国(1350-16O0年)。

  这三个帝国具有某些共同的基本特征。
  首先,它们都以商业为基础,因此每个帝国都将其权力范围向外扩展,向北控制食盐进口,向南控制黄金买卖。每个帝国的岁入的大部分都来自对这些和其他一些商品买卖的征税。当时的一位学者贝克里,列举出在加纳帝国向出入边境的“每头驴所驮的盐,”以及驴和骆驼所驮的其他商品所征收的税。
  他说:“在这一帝国中所发现的每块金子都属于加纳国王,而国王留给人民的只是金子上的灰尘。……”
  来自这些捐税的岁入渐渐地使帝国的行政管理更为复杂完善成为可能。因此,桑海帝国比前两个帝国更复杂。
  全国明确划为几个省,每个省设一名长期任职的省长。帝国还有早期职业军队,甚至还有几个部,分管财政、司法、国务、农业、林业以及“白人”,即帝国撒哈拉边境地区的阿拉伯人和柏柏尔人。

  马里和桑海帝国之所以能发展贸易,提供一个训练有素的官僚阶层和促进文化生活,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因于伊斯兰教的影响。

            《全球通史》 第75节    

  伊斯兰教还将苏丹从非洲的一个与世隔绝的地区改变为穆斯林世界的一个组成部分。因此,14世纪阿拉伯旅行家伊本·拨图塔将马里包括在他的旅程之内;这一旅行东面最远到中国。1353年6月,拨图塔到达马里的首都,帝国的行政和人民的习惯给他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他说:
  黑人们具备一些极好的品质。他们很少是不公正的,而且,比其他任何民族更憎恨不公正的行为。他们的苏丹不宽恕任何犯有最轻罪行的人。
  他们的国家绝对安全。在那里,不论旅行者还是居民都无须害怕强盗或暴力者。在他们国家去世的白人,即使有数不清的财产,也不会被没收。

  相反,他们将其财产交给白人中可信赖的人代管,直到合法的继承人前来继承为止。他们小心地遵守做祷告的时间,专心致志地聚众祈祷,并以此教育他们的孩子。每逢星期五,清真寺里十分拥挤,若不一大早去,便找不到一块落脚之地进行祈祷。
  在苏丹诸帝国的形成及其作用方面,尽管伊斯兰教起了主要的作用,但应该指出,它主要还是一种城市信仰。只有商人和市民变成了穆斯林,而乡下人基本上仍忠实地保持传统的诸神崇拜和信仰。因此,许多皇帝及其帝国行政机构对伊斯兰教的依靠,既是强大的原因,又是衰微的根源。
  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伊斯兰教曾有过很多贡献,但它的基础比当时去过城市中心和沿商路旅行过的观察者心目中的印象要狭窄。因此,危机时期,以城市为中心的帝国会突然分裂,迅速崩溃。
  苏丹诸帝国的另一个弱点是,易受北方柏柏尔人的攻击;这些柏柏尔人或是寻找非洲黄金的发源地,或是企图将其特殊形式的信仰强加于别人。
  1076年,狂热的阿尔摩拉维德人推翻了加纳帝国。同样,1591年,摩洛哥的入侵摧毁了桑海帝国。桑海帝国的灭亡,标志着苏丹帝国时代的结束。

  用17世纪廷巴克图一位历史学家的话来说:“从那时起,一切都改变了。危险代替了安全,贫穷代替了富裕,不幸、灾难和暴力代替了和平。……”
  六、王国与部落
  上面提到的三个帝国,是非洲中世纪最著名的政治产物。
  不过,在非洲大陆其他地区,还存在着其他各种不同的政治结构。例如,在东南非,存在着某些同苏丹相类似的情况。正如苏丹以出口黄金闻名于地中海盆地一样,东南非也以同样原因闻名于印度洋盆地;正如某种商业养育了苏丹诸帝国和北非诸国一样,到15世纪,另一种商业也供养了内地的莫诺莫塔帕帝国和沿海的基卢瓦岛城邦。
  莫诺莫塔帕一词,由葡萄牙人用国王的称号“姆瓦纳莫塔帕”改变而成。这个帝国包括今罗得西亚和莫桑比克,因而,同苏丹诸帝国一样,控制着产金区和通往沿海地区的道路。正是莫诺莫塔帕的君主们建造了津巴布韦大神庙;这座神庙四周的围墙高达32英尺,为皇家举行正式的礼仪提供了适当的环境。

  基卢瓦岛的商人统治者,以苏丹自称,是贸易的经纪人,控制着莫诺莫塔帕和穆斯林商船之间的商品的交流;这些穆斯林商船往返于印度洋,甚至远航到中国海。“基卢瓦岛是世界上最美而且建造得最好的城市之一。整个城市的建筑都是第一流的,”伊本·拨图塔这样写道。
  后来,马里帝国又给这位拨图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正如苏丹请王国被北方的柏柏尔侵略者劫掠一样,莫诺莫塔帕和基卢瓦岛也遭到了海外葡萄牙入侵者伪破坏。在瓦斯科·达·伽马于1497年绕好望角航行后的十年内,葡萄牙人洗劫了东南非许多沿海城市,并继续留在印度洋,好象它是一个葡萄牙湖似的。
  达·伽马首次航行时并未发现基卢瓦岛,但1500年一支葡萄牙舰队曾在此避过难。五年后,另一支舰队用无情的掠夺报答了这里的好客。一位远征队员描述说,他们没有遇到惊愕的居民的反抗,使占领了这座“有许多坚固的高达数层的房屋”的城市。
  然后,“代理主教和方济各会的一些长老带着两个十字架,唱着感恩赞美诗,列队登上岸去。他们走进宫殿,放下十字架,船队队长做了祷告。然后,大家开始抢劫这座城市所有的商品和粮食。”
  后来,葡萄牙人沿赞比西河进入上游地区,以相似的方式破坏了莫诺莫塔帕帝国。他们先占领了沿河各战略要地,向四面八方扩展其影响,直到1628年发起不可避免的最后的进攻为止。凭借他们的火器,葡萄牙人轻而易举地击败了莫诺莫塔帕的两支军队,结果,在前帝国的废墟上,出现了几个小王国。

  如果我们将视线从东南非转向东北非,那么,非洲舞台上的多样性便十分明显。在东北非,在埃塞俄比亚人和努比亚人中,存在着一些默默无闻、与世隔绝的基督教王国。公元4世纪以前,埃塞俄比亚的阿克苏姆人一直是异教徒,他们信奉的诸神也就是阿拉伯半岛南部的神。
  公元333年,叙利亚人弗鲁孟提乌斯将基督教传入这里,并使国王皈依基督教。从那时起基督教—直是官方的宗教信仰,并渗入埃塞俄比亚人的生活的各个方面。7世纪,穆斯林的征服切断了埃塞俄比亚同地中海的联系;8至10世纪,红海各港口丢失给穆斯林,使这个国家同外界的联系完全切断。
  但是,埃塞俄比亚拥有由山脉和高原组成的极为辽阔的内地,实际上一直与世隔绝地幸存到现代。在此环境中,形成并持续下来的是一个独特的社会,一个拥有朝廷和国王的基督教封建社会;朝廷由牧师、官员、军事将领组成,而国王同中世纪早期欧洲的国王一样,由于经济需要和政治压力,被迫将其宫廷不断地从一个地区迁移到另一个地区。

  如本章第三节所述,325年,努比亚库施王国被阿克苏姆所击灭。
  随后相继兴起的国家,通过来自亚历山大的一个传教团,于6世纪皈依了拜占廷或科普特基督教。大量教堂的建立反映了对这一新宗教的信仰;有些教堂由于被沙埋没而得以保存,其精美的壁画至今仍呈现出原有的色彩。几年前,波兰的一个考古团发现了这些壁画,将它们从埃及新建的阿斯旺高坝的不断上涨的大水中抢救出来,分别珍藏在喀土穆和华沙博物馆中。

  同埃塞俄比亚一样,这些基督教努比亚王国因7世纪伊斯兰教征服埃及而与世隔绝。尽管努比亚边境地区同穆斯林的战争不断,但努比亚的基督教却在不为外界所知的情况下又生存了六个世纪。13世纪,埃及归顺了好战的萨拉森人的统治;这时的萨拉森人正在圣地同西方十字军作战,不愿意宽容家乡邻近地区的其他基督教徒。
  因此,13世纪后期,他们蹂躏了努比亚大部分地区。不过,那些与世隔绝的地区又生存了两个世纪。在对非洲各种不同社会的个别考察——这仅仅是个别考察,而不是全面调查——中,有些最原始的社会不应被忽视,因为它们的长期存在反映了非洲大陆在地理上被划分成几个部分的情形。
  俾格米人和布须曼人因被限制和隔绝在难以进入的沙漠和雨林地区中,故仍停留在食物采集的发展阶段。当他们作为狩猎者和食物采集者,以人类原始的生活方式继续存在时,世界却忽略了它们。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文化没有意义或影响。
  少数几位仔细地观察过俾格米人的人报导了他们在舞蹈、合唱、表演、模仿和讲述故事方面的高度发展的才能。同样,布须曼人也以其岩石绘画和雕刻而闻名于世;这些绘画和雕刻用自然、流畅、富有韵律的线条绘制而成,一般描绘动物、打猎和战争场面,以及伴以舞蹈的仪式活动。
  七、结论
  如果考虑到穆斯林和基督教文化潮流之间的差别,14世纪廷巴克图的一位市民可能会发现,自己呆在14世纪的牛津城里时也感到比较安适。

  16世纪,他或许仍能找出这两座大学城之间的许多共同点。但到19世纪时,两城之间的鸿沟则变得很深了。英国的非洲问题专家托马斯·霍奇金提出的这一论点,描述了一个肯定不是非洲所独有的进程。
  从前几章看,它显然是一个世界范围的进程。原因很简单:西方在现代化中居领先地位,因而跑到了其他所有社会的前面。不过事实仍然是,西方和非洲之间的差距比西方和欧亚大陆其他地区之间的差距要大得多。
  君主坦丁堡、德里和北京,相对伦敦、巴黎和柏林而言,的确是衰落了,但它们并不象廷巴克图那样,衰落到实际上已经灭绝的地步。有关西方为什么在现代化中居领先地位,并突然跑到其他地区前面的问题,第十七章已作了论述。但是,这里又面临另一个问题,即:为什么非洲总的看来不仅落后于西方,而且还落后于整个欧亚大陆呢?

  这一问题几乎没有被提出过,更不用说回答了。
  前几章在分析欧亚大陆各文明的发展时,提出了某些可能与之有关的因素,这里暂且提出来予以考虑。这些因素的相对意义;如果它们确有意义的话,不作更多的研究和思考是不能评价的。
  人们立即想到的非洲发展的一个显著特征是,由农业、冶金术和长途贸易引起的普遍的促进力不久便开始停滞不前,未能进一步发展下去。

            《全球通史》 第76节    

  非洲没有出现过在用铁制工具开发和利用北欧、恒河流域和长江流域时在这些地区所出现的连锁反应的高潮。一个可能的原因是,非洲缺乏相应的肥沃的、具有潜在生产率的地区。土地贫脊、气候恶劣和舌蝇等因素,使非洲的农民和工匠不可能象欧亚大陆的农民和工匠那样,进行卓有成效的生产。
  即使是条件优越的苏丹,也主要依靠出口黄金和贩卖奴隶,而这不可能为经济的不断发展提供十分广阔的基础。
  第一节所述的外部和内部的与世隔绝似乎也阻碍了非洲的发展。例如;非洲既没有能与欧洲相比的河流和沿海出口,也不象欧洲那样,享有接近先进的拜占廷和伊斯兰教文明随有利条件。

  相反,这里内地多沙漠、多雨林,而外部是烟波浩渺的海洋。这阻止了甚至是自然资源所允许的、有限产品的有效利用。确实,与美洲不同,非洲距欧亚大陆很近,近到足以从加农业和冶金术这样的基本技术的传播中获得好处。
  但是,非洲距欧亚大陆又很遥远,远到无法接受数千年中欧亚大陆各地区一直在相互交流、使彼此得益的长长的一系列发明。
  最后,非洲很容易遭受外界的进攻,因为发展停滞便意味着软弱,而无论何地,软弱将招致侵略。前面我们已叙述过柏柏尔人入侵苏丹和葡萄牙人进攻东南非所造成的灾难性的结果。
  它们具有重大的意义,如果考虑到这一事实;对比之下,西欧在1500年上升到世界领先地位之前的关键性的五个世纪中,没有遭到任何侵略。这种易受攻击的因素,后来以痛苦的奴隶贸易这一极为致命的形式表现出来;奴隶贸易不仅减少了广大地区的人口,而且导致了经济和政治混乱。
  这些不同的因素可以说明,为什么非洲的发展远远落后于欧亚大陆各社会所达到的水平。
  土地集体所有制的继续,城市中心未能控制非洲任何地区的经济,反映出这种迟滞状态。另一方面,这种迟滞状态又转过来维护了诱人的平等主义和缓慢的生活步调;而这后两者在仍很有效地保持亲属关系和土地公有制的地区是很普遍的(见第三章第四节)。英国的非洲问题专家巴西尔·戴维森曾推断:“……非洲和欧洲之间的比较可能对非洲有利。

  ……就这种比较所能有的任何价值而言,欧洲中世纪的日常生活,对一般人及其妻子来说,可能更加危险,更让人讨厌。”
  这一明确的判断无疑是有道理的。但从世界历史的观点看,值得注意的一点是,非洲社会引人注目的特征之所以能幸存下来,就因为它缺乏欧亚大陆各社会的推动力和不断的发展。
  只要非洲人与外界比较隔绝,他们就能维持和享有一种在欧亚大陆诸文明中早已消失的生活方式。但是,当西方的扩张主义抵达非洲沿岸时,非洲人不得不付出沉重的代价。因为地区越不发达,越容易遭受侵略,结果遭到的破坏也越大。
  班图农民牺牲“不发达”的狩猎民族的利益,向全非洲扩张,这是事实在近代,工业化的西方的代表牺牲“不发达”的农民的利益,尤其是牺牲那些仍停留在新石器阶段的人们的利益,间向全球,这也是事实。
  最后,应该指出,尽管非洲人没有赶上欧亚人,但却超过了更与世隔绝的美洲印第安人和澳大利亚士著居民。这在很大程度上说明了欧洲人进入非洲内地比进入美洲和澳大利亚晚得多的原因。

  如第一节所述,这里也包括地理因素,但更主要的是非洲人,尤其是那些同欧洲人做买卖的非洲人所达到的较高的发展水平。这些人自然是最先进的,因为这也意味着他们是最具有生产能力的,因此,他们为有利可图的贸易提供了最好的机会。
  随着欧洲人的到来而发展起来的商业,仅在规模方面使这些先进的非洲人感到新奇。
  商业活动本身并不是什么陌生的东西,因为长期以来,他们一直同遥远的摩洛哥和埃及地区保持着贸易关系。因此,非洲人对葡萄牙人的反应完全不同于这时的美洲印第安人对西班牙人的态度。确实,森林里的居民由于同阿拉伯人没有直接的接触,对欧洲人的白皮肤、对他们的火器所产生的巨大声响、对这些新来者从海上而来——沿海居民对此十分崇敬——感到非常惊奇。

  但事实仍然是,葡萄牙人的到来并没有在非洲引起象西班牙人在美洲所引起的混乱和分裂。因此,非洲人按他们自己提出的条件同欧洲人进行贸易。几个世纪以来,沿海地区的酋长不准欧洲人进入内地,因为他们想继续保持他们作为欧洲买主和内地生产者之间的经纪人的有利地位。
  1793年,一位英国官员写道,非洲之所以仍是一块未知的大陆,“是由于沿海居民在允许白人旅行他们的国家方面所存在的猜忌,而不是由于伴随进入非洲而来的危险或困难。”他把这种猜忌归因于经纪人的害怕——“害怕同欧洲贸易的利益被减少,害怕同欧洲的贸易从他们一边转移到邻居那里,害怕内地王国”因得到欧洲武器而成为危险的竞争者。

  亚当·史密认识到美洲印第安人和非洲黑人在抵抗欧洲人入侵的能力方面所存在的差别,他于1776年写道:
  在非洲沿岸和东印度群岛,各管欧洲人拥有许多重要的居留地,但在这里的任何一国里,与在美洲大陆及其周围岛屿上的情况不同,他们没有建立那么众多而又繁荣的殖民地。
  非洲以及属于东印度群岛的几个国家由野蛮的民族居住着。但这些民族并不象可怜、孤弱的美洲人那样软弱无助;而且……他们的人口也稠密得多。……因此,在非洲和东印度群岛,欧洲人更难以取代当地人,难以将其殖民地扩大利原居民居住的大部分地区。
  第十九章 南北美洲和澳大利亚
  不过,对东印度群岛和面印度群岛诸民族来说,所有由这些事件“欧洲的扩张”产生的商业利益已沉没和丧失在由这些事件引起的可怕的灾祸之中.
  亚当·史密

  11世纪,维金人偶然发现了北美洲,在长达约100年的时间里,他们试图在那里保持居留地,但没有成功。15世纪,哥伦布发现了美洲大陆,但这次结果完全不同。随发现而来的不是失败和撤退,而是对南美洲和北美洲的大规模的、势不可挡的入侵。
  这一对比反映了这500年间欧洲努力和活力的增长程度。
  欧洲人对美洲的迅速入侵和开发,与迟至几个世纪后才得以侵入和开发非洲,构成了同样引人注目的对比。一个原因是地理环境;美洲大陆在地理上更易接近,更吸引人。
  另一原因如亚当·史密所述,是印第安人“可怜、孤弱的”困境。虽然他们并没有处于同一发展水平,但印第安文化的总的发展状况是,不能进行有效的抵抗。如果说这一点符合美洲印第安人的情况的话,那么,对仍处于食物采集阶段的澳大利亚土著来说,就更是如此。
  本章将叙述哥伦布登上西印度群岛和詹姆斯·库克船长登上新南威尔士之后请重大发展的自然环境和文化背景。

  一、大陆和民族
  同非洲相反,美洲向欧洲移民彻底开放。这里没有阻碍接近海岸的沙洲;美洲锯齿形海岸线上的港口,常常比非洲平直海岸线上的港口更易进入。
  此外,美洲拥有发达的、相对来说没有什么障碍的内河航道,为进入内地提供了便利的通路。亚马孙河、拉普拉塔河、密西西比河和圣劳伦斯河气势雄伟。水流平缓,这样的河流是非洲所没有的。
  探险者们不久就学会了使用当地桦木独木舟。他们发现只需携带少量物品,便能划船从大西洋顺圣劳伦斯河进入五大湖;由此南下,沿密西西比河到墨西哥湾,或者北上,沿马更些河到北冰洋,或者西进,沿哥伦比亚河或弗雷泽河到太平洋。
  一般说来,美洲的气候也比非洲的气候更有吸引力。

  确实,亚马孙河流域气候炎热、空气潮湿;南北美洲两极地区气候非常寒冷。但英、法移民在其殖民地格兰德河北部地区却很兴盛。同样,西班牙人在墨西哥和秘鲁也感到安适;墨西哥和秘鲁是他们的两大中心,那里的气候同西班牙的气候相差无几,无疑与气候闷热、流行疫病的黄金海岸和象牙海岸形成可喜的对照。
  几乎美洲所有的本土民族都是从西伯利亚东北部渡白令海而来的移民的后裔。这句话必须用“几乎”一词加以修饰,因为还有少数民族是在白令海移民到达之后从南太平洋诸岛抵达南美西岸的。这些南太平洋的亚尔古英雄“发现”过南美洲多少次虽无人知晓,但仅从所培植的植物这一证据,足以确定他们横渡大海远征美洲的事实。
  当在太平洋两岸发现相同的、高度驯化的、离开人的培植就无法生存的植物时,它们的分布只能由人类的迁移这一点来解释。
  不过,有一点确凿无疑:欧洲人在美洲发现的印第安人,至少有99%是渡白令海而来的种族的后裔。在近代之前,人们认为印第安人首次渡海来到美洲大陆是在约10000年以前。
  考古新发现和碳14年代测定法的使用,彻底修正了这一估计。现在普遍同意,人类肯定在20000年以前,很可能在2000O年或更早些时候就已生活在美洲大陆。印第安人最后一次大迁移大约发生在3000年以前。

  接着来的是爱斯基摩人,他们不停地往返于海峡两端,直到现代政治环境迫使他们留在海峡的这一边或另一边为止。总之,在离亚洲最近的美洲地区,这时的人口已十分稠密,从而阻止了进一步的迁移。
  对这些早期的移民来说,过海到美洲大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困难。

            《全球通史》 第77节    

  冰河时代末期,封冻了大量的海水,海面下降了460英尺,于是露出了一座宽1300英里、连接西伯利亚和阿拉斯加的陆桥。如此大的“桥”实际上是一块大而新的次大陆,为当时动植物的广泛传播提供了广阔的范围。而且,这一地区由于猛然低落下去,不是被冰覆盖着,而是被湖泊、沼泽、草地和冻土带的各类灌木所覆盖;这些植物为当时的大型哺乳动物如乳齿象、猛犸、麝牛、騣犎、驼鹿、麋山羊和羚羊、骆驼、狐狸、熊、狼和马提供了牧场。

  由于这些动物越过陆桥来到美洲大陆,因此,随之而来的便是以捕捉它们为生的猎人。即使在气温的回升使海面增高、淹没了这块连接地之后,最终形成的海峡也很狭窄,可以在看到对岸的情况下乘粗制小船毫不费力地渡过。后来的更先进的移民可能是乘船从亚洲来到美洲,然后沿西北海岸继续航行,直到最后在今日所谓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登陆和定居。

  渡海来到阿拉斯加的大多数移民,越过育空高原中部冰封的山峡,继续进入北美内地。他们被促使他们移居美洲大陆的同样的力量——寻找新的狩猎场地的动力和后方部落不断向前挺进的压力——推动着向前迁移。这样,分散的狩猎部落不久便布满南、北美洲两块大陆。
  人们发现,有明确的迹象表明,到11000年以前,亚洲移民已到达南美洲的南端。
  关于种族特性,所有印第安人都属于蒙古种人。他们以颧骨高凸、头发硬直粗黑、脸上和身上汗毛稀疏、小时候脊骨背后带有蒙古种人的斑点为特征。
  不过,不同的部落变异甚大;美洲最早的印第安人比后来的印第安人更不象蒙古种人,因为在今天所谓的蒙古种人完全进化之前,他们就已离开了亚洲。移民以近亲繁殖的小集团散居各地带,也说明了诸独特生理类型存在的原因。
  二、文化

  迁居美洲大陆的移民几乎没带来什么文化,因为他们来自欧亚大陆最落后的地区之———西伯利亚东北部。
  当然,他们都是组成小集团的猎人,仅拥有粗糙的石器,没有陶器,可能除狗外,也没有其他已养驯的动物。由于他们进入一块无人居住的大陆,因此,能毫无约束地形成自己的风俗,而没有雅利安人迁移印度河流域或亚该亚人和多里安人移居希腊时所受到的当地居民的影响。
  在以后几千年中,美洲印第安人的确发展了丰富多彩的种种文化。
  他们不仅适应了所面临的范围广阔的自然环境,而且他们彼此间也已相适应。有些印第安人仍停留在狩猎集团的阶段,而另一些印第安人则发展起王国和帝国。他们的宗教信仰包括所有已知的种类,其中还有一神教。
  他们使用约2000种截然不同的语言;有些语言相互间的差异就象汉语和英语间的差别一样。这表明在这里如同在整个东半球一样,语言的变化极为丰富;据悉,1500年,存在于东半球的语言约30O0种。这些语言不论在词汇,还是在其他方面都并不原始。
  莎士比亚使用了大约24000个词,钦译《圣经》使用了约7000个词;而墨西哥的那瓦特语使用了2700O个词,被认为是世界上最落后的民族之一的火地岛上的雅甘人至少也拥有30000个词。

  鉴于各类制度和习俗,人类学者将美洲大陆分成大平原地区、东部森林地区、西北沿海地区等现个文化区。一种更简单的分类法是以获得食物的方式为标准,将其分成三类:渔猎采集文化、中级农业文化和高级农业文化。
  这种分类不仅更加简单,而且从世界历史的观点看,也更富有意义,因为它有助于解释印第安人对欧洲人入侵的各种反应。高级农业文化存在于中美洲(墨西哥中部和南部、危地马拉和洪都拉斯)和安第斯高原地区(厄瓜多尔、秘鲁、玻利维亚和智利北部);中级农业文化一般位于高级农业文化的邻近地区;而食物采集文化则位于更遥远的地区——南美洲南部和北美洲西部和北部。

  这种文化上的地理分布,强调了这样一个事实:同非洲相反,美洲最先进的地区并不位于离欧亚大陆最近的地方。
  一个原因是,与对非洲人起重大作用的中东地区和地中海盆地不同,西伯利亚东北部不是伟大的文明中心。另外,阿拉斯加和加拿大北极区的气候条件,与苏丹草原地区的气候条件也不相同,明显无助于文化的迅速发展。因而,美洲的发展速度并不取决于离欧亚大陆的远近,而取决于适合农业发展的程度。
  因此,农业首先在美洲那些与欧亚大陆的农业发源地中东极为相似的地区,即高原地区发展起来,是有重大意义的。在高原地区,无需为准备农田而大面积地砍伐森林,那里有足够的降雨量使各种作物得以生长,而且还拥有大量可培植的、具有潜在高产特性的土生植物。
  第三章第一节叙述了约公元前7000年中美洲地区的农业的起源,以及至公元前1500年,即食物种植最终成为社会决定性因素之前的漫长的“早期农业”阶段。
  印第安人培植了100多种植物,与整个欧亚大陆所培植的植物一样多,这确是一个非凡的成就。如今,美国50%以上的农产品都来自由印第安人驯化的各种作物。
  玉米几乎是所有地区的主要产品,最初只是一种杂草,其穗还没有一个人的拇指甲大。

  印第安人将它培育成一种长棒子上长满一排排种子的作物。他们彻底培植了玉米,使它变得只有依靠人类才能生存;如果人们不种它,它就会灭绝,因为培植后的玉米已不能散播自己的种子——玉米粒。印第安人利用大量有毒植物的技术,也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其中之一是木薯属植物,即美国的木薯淀粉;印第安人去掉其中致命的毒素,保留了淀粉。印第安人种植的其他重要植物有:南瓜、马铃薯、西红柿、花生、可可豆、烟草、以及含有大量蛋白质的豆类植物。印第安人留传下来的药用植物有:药鼠李、可卡因、山金车花、因皮卡克和奎宁等。
  在这些发现最终证明两半球的农业有其独立的起源之前,美洲种植的植物没有一种是在东半球培植的。
  印第安人的农业发源地,也是他们最早进一步发展农业、并逐渐形成“高级农业文化”的地区。这又转过来深深地改变了印第安人的生活方式。
  总的看来,其结果和在欧亚大陆一样,大大增加了定居的人口和那些与最低限度的生存没有直接联系的文化活动。换句话说,正是在这些高级农业文化中,有可能发展起在某些方面可与西非相比较的庞大帝国和复杂文明。不幸的是,美洲本土的这些文明突然被西班牙人所制服。
  结果,除他们培植的宝贵的植物外,几乎没留下什么东西。

  三、文明
  美洲印第安人的三大文明是:位于今尤卡坦、危地马拉和英属洪都拉斯地区的玛雅文明、位于今墨西哥地区的阿兹特克文明和从厄瓜多尔中部到智利中部、延伸3000英里的印加文明。(见图21“美洲印第安人的帝国”)玛雅人以其艺术和科学的显著发展而闻名于世。
  他们独自发展了表意文字。用字母或记号作为表达思想的传统符号。为了计算时间、预言未来和为献祭和主要的丧葬事宜推算吉日,他们还研究了天体的运动。
  由经过专门训练的祭司搜集的天文学知识非常广泛,据认为,至少与当时欧洲的天文学知识不相上下。玛雅人的复杂的圣历以共同周期为基础;这种周期在其倍数与时间相一致时便并入更大的周期。他们的有些历法计算跨越几百万年——这是一个给人印象极为深刻的时间范围方面的观念,如果我们回想起最近在欧洲,世界的创造是如何被确定在公元前4004年的话。

  玛雅人的城市,如果它们可以这样称呼的话,是举行仪式的中心,而不是要塞、居住地或行政首都。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玛雅人从事的是刀耕火种的农业;这种农业在两、三年内便耗尽了土壤的肥力,因此,他们需要不断地迁移村庄驻地。为了平衡这种暂时的生活方式,玛雅的耕种者们在主要是举行宗教仪式的中心建立了一些巨大的石头建筑物,以此来表承他们的社会的统一。

  这些建筑物是巨大的金字塔庙宇和公共住宅,祭司和新教徒可能就住在这里。这种建筑物完全靠石制工具建成,用雕刻加以装饰;这些雕刻在美洲是无与伦比的。现被列为世界伟大的艺术之一。
  4至1O世纪期间,玛雅文明非常繁荣,但随后便衰落下去,其原因尚不清楚。可能是由于土壤的肥力耗尽,或疫病流行,更可能是由于反对供养包括祭司集团在内的宗教中心的农民革命。总之,这些巨大的石头建筑物被废弃,被周围的森林所吞没,近几十年才被考古人员发掘出来。
  同爱好艺术、富有知识的玛雅人相比,阿兹特克人显得粗野好战;这一对比使人联想起东半球的罗马人与希腊人之间的悬殊差别。实际上,阿兹特克人是后来才进入墨西哥的。几个世纪内,这里相继形成了一系列高度发展的社会。
  这些社会很容易遭到来自干旱的北方的蛮族的攻击;自然,这些蛮族是被肥沃的土地所吸引而迁移南下的。最后一批入侵者就是阿兹特克人。他们在特斯科科湖的一些岛屿上定居下来,然后,占据了阿纳瓦克谷地的大部分地区。
  随着人口的增长,岛屿变得非常拥挤,阿兹特克人通过建造“浮动园地”来扩大耕地面积。“浮动园地”是一些在湖底丛生的杂草上面铺垫上湖土、由生长的杂草固定在湖底的浮岛。直到今天,某些地区仍使用这种耕作方法。

            《全球通史》 第78节    

  每次播种之前,农民们都要挖些新的湖上,铺在“浮动园地”上,因此,其表面随着一次次耕种而不断增高。然后,农民们再挖去表层的泥土,用于建造新的“浮动园地”,于是开始了一个新的循环。

  “浮动园地”使阿兹特克人的人口和财富剧增。
  15世纪早期,阿兹特克人与湖岸诸城镇结成联盟,并从他们的驻足点迅速地向四面八方扩大自己的影响。他们经常对外远征袭击,迫使其他民族以实物向他们进贡和为他们服劳役。在西班牙人到达之前,阿兹特克人的统治西至太平洋,东达墨西哥湾,南几乎到尤卡坦半岛,北抵格兰德河。
  首都特诺奇蒂特兰这时已成为拥有20万到30万人口的大城市,通过几条道路与海岸相连,征服者科尔特斯将这个首都同威尼斯相比。认为它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当他的副手贝尔纳·迪亚斯·德尔·卡斯提略从大庙宇的顶端观看全城时,也为首都的壮观而感到敬畏:
  在我们登上大庙宇的阶梯之前,孟特库苏玛正在顶端向他崇拜的神献祭;他派了六名祭司和两位主要官员领科尔特斯登上阶梯。
  通向顶层的台阶共有114级。……的确,这是一座地狱般的庙宇,从其最高点可以俯瞰四周近邻的全景;从这里,同样可以看到三条通向墨西哥的大道。……我们还看到了来自查普特佩克的水渠,它向全城供应淡水。
  另外,我们还清楚地看到一座座桥梁横架在水渠上,道路和水渠纵横交钱湖水通过水渠涨落。湖面上,小船星罗棋布,它们将粮食、制造品和其他商品运往城市。从这里我们还发现,在这座城市和建立在湖上的其他所有城镇里,家家户户仅以吊桥或小船作为交通工具。

  在这些城镇中,一座座涂有白色胶泥的美丽的庙宇,从小建筑群中拔地而起,犹如我们西班牙城市中的许多宝塔和城堡。可以想象,这是多么壮丽的景象。饱览这一壮丽景象之后,我们又将目光转向大集市,看到那里群集着许许多多的买主和卖主。
  由这一庞大人群产生的喧闹声和嘈杂声,大得连四英里以外的地方都能听到。我们中有些人曾去过君士坦丁堡和罗马,旅行过整个意大利。他们说,从未见过系墨西哥这里的集市:地盘这么大,管理得这么好,拥有这么多的人。
  阿兹特克人的势力建立在持久备战的基础上。所有男人都要携带武器;国家军火库始终备有武器,供需要时使用。凭借有效的军事机器,阿兹特克人从其臣民那里榨取到数量惊人的贡物。
  据其现存的资料记载,除其他各种物品如军服、盾牌和宝石之外,他们一年还征集到玉米1400万磅、三类和苋菜各800万磅、棉花200万包。
  首都的壮丽和源源涌入首都的大量贡物,自然使西班牙人断定,孟特祖玛是一个大帝国的统治者。其实并非如此。

  仆从国在履行国家职责方面仍相当独立,并实行完全的自治。它们同特诺奇蒂特兰的唯一的联系是纳贡;它们所以纳贡,是因为害怕阿兹特克人的远征。除秘鲁印加人的国家外。
  没有一个美洲印第安人的国家组织得比城邦更大。阿兹特来人与印加人不同,并不试图使他们的臣民受阿兹特克人的生活方式的同化,为所有人都享有公民权作准备。
  西班牙人不仅为阿兹特克国家的富有和豪华而眼花缘乱,而且也为其宗教仪式上大肆屠杀一排排献祭用的人而毛骨悚然。
  西班牙人不久便认识到,金字塔是人们献祭用的祭坛;而就在这些到处可见的、用于宗教仪式的金字塔的顶端,献祭用的人遭到屠杀。祭礼在中美洲很普通,但没有一个地方象阿兹特克人那样,实行着魔似的大屠杀。实际上,阿兹特克人的侵略目的就是去捕捉俘虏,用以献祭,以及去迫使仆从国向其首都纳贡。
  阿兹特克人认为,第—个目的比第二个目的更重要,因为祭司告诫他们,世界经常处在被洪水淹没、尤其处在太阳熄灭的危险之中。因此,需要用人来献祭,以抚慰天上的神灵。但这一做法使阿兹特克人陷入一个真正的恶性循环之中:为防止普遍的灾难,需用人来献祭,而献祭用的人只有通过战争才能得到;只有用人献祭才能进行成功的战争,但转过来只有通过战争才能得到献祭用的人。

  贝尔纳·迪亚斯是这一恶性循环的最终结果的见证人: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镇区“索科特兰”中位于庙宇附近的那块地方。这里十分整齐地堆放着许多人的头颅——可以肯定有10万多个,我再重复一遍,10万多个。同样,在这个广场的另一角落,你还能看到整齐地堆放着许多残存的人的尸骨,这些尸骨是数不清的。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头悬吊在两旁的柱子上。……在这个国家内地的任何镇区,我们都能看到同样可怕的情景。……
  最后谈谈秘鲁的印加人。
  应该指出,“印加”是其君主的称号,因此,虽然习惯上称印加人为印加印第安人,但严格地说,这样称呼是不正确的。实际上,他们是擅于饲养美洲驼和种植马铃薯、操克丘亚语、属于克丘亚种族的许多部落中的一个。12世纪,他们在库斯科谷地定居下来,不久便统治了这个地区。
  在早期阶段,他们的战争首领逐渐建立起一个王朝,而他们的部落成员则成为其他部落中的贵族。世袭王朝和贵族阶层相结合——这在美洲大陆是独一无二的——构成了建立帝国的有效工具。由于一代一代印加即国家首领的杰出才能,这一点尤其符合实际。

  印加唯一合法的妻子是他自己的亲姐妹,因此,每个印加都是兄弟姊妹通婚所生育的后代。这种近亲繁殖大约持续了八代;而最早的祖先一定非常强健,因为正如西班牙人所看到的那样,王子们都是些英俊、精力旺盛的人。
  印加人从座落在秘鲁高原上的帝国首都库斯科城向外派出军队和使节,向西到沿海地区,向南和向北沿大山谷前进。
  在西班牙人入侵之前,他们已将版图从厄瓜多尔扩大到智利中部,南北长约2500英里。这样,他们统治的领土比阿兹特克人的领土大得多,而且使其成为名副其实的帝国。
  这一帝国在地理上由完整的道路系统紧紧地连接成一体;这一道路系统包括用芦荟藤编织成的索桥和用有浮力的芦苇制成的浮桥,其中有几百英里道路至今仍可通行。
  大面积的灌溉系统同样很重要,它使印加帝国成为繁荣昌盛的农业国;其中部分灌溉系统至今仍在使用。当时的通讯靠由驿站和信差组成的综合系统维持;信差迅速地将信件送往全国各地。
  复杂的朝廷仪式和基于太阳崇拜的国教,进一步促进了帝国的统一;这一宗教认为“印加”是太阳的后裔,在太阳礼拜中,他起着重要的作用。
  帝国统治的其他方法还包括:土地、矿藏和牲畜归国家所有;为了税收和军事上的目的,编制详细的人口调查表;废黜世袭的地方首领;为同化被征服的民族,强迫居民在新地区定居;在国家的主持下,举行集体婚礼。毫不奇怪,印加帝国被认为是有史以来世界上最成功的极权主义国家之一。

  四、结论
  美洲印第安人的这些成就虽给人以深刻的印象,但事实仍然是,仅一小撮西班牙冒险者便能轻易推翻和彻底消灭美洲大陆的这三大文明。
  墨西哥和阿兹特克帝国各自至少有人口300万,有些人估计,它们的人口多达这个数字的五倍,这是一个至今仍未解决、争论不休的问题。西班牙单方面取胜的原因,最终应归于美洲大陆的与世隔绝。应该指出,这种与世隔绝和非洲的情况一样,既是外部的,又是内部的。
  这就是说,不仅美洲清印第安文明同其他大陆诸文明的相互影响和相互促进被切断,而且诸印第安文明彼此之间也很隔绝。
  “关于秘鲁和中美洲的相互关系,”一位考古学家说,“从形成时期[约公元前1000年]到西班牙人入侵这段漫长的时期内,没有一件实物或一篇记录足以证明这些地区之间确实存在着影响和接触。……”换句话说,在2500年中,没有任何可靠的证据可证明中美洲和秘鲁诸文明之间存在着相互影响。

  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在这几千年中,欧亚大陆各地区以及撒哈拉按漠以南非洲正处于频繁的、成果累累的接触之中(后者在程度上要低一些)。因此,最终结果是,美洲印第安人——甚至是安第斯山脉和中美洲地区的印第安人——远远落后于欧亚人,尤其是落后于技术发展格外早的欧洲人。到1500年时,美洲大陆刚进入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早在约公元前2500年就已达到的文明阶段。

  当西班牙人入侵美洲、双方发生对抗时,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首先,它意味着:印第安人发现自己在经济上和技术上都远远落后于侵略者所代表的文明。印第安人高度发展的艺术、科学和宗教,不应掩饰他们在物质领域极为落后这样一个事实。这种悬殊差别在中美洲最为明显,而在安第斯山脉地区也普遍存在。
  农业上,印第安人虽在培植植物方面取得了卓越成就,但在实际生产中却很少生效。他们的耕作技术从未超过养活全体居民这一最低限度,而他们的人口很少达到东半球的人口的密度。他们的工具仅用石头、木头或骨头制成。 
        
            《全球通史》 第79节    

  印第安人不会冶炼矿石,尽管他们也使用金属,但几乎只用于装饰目的。他们所制造的船只有独木舟和远洋木筏。至于陆上运输工具,印第安人还没有利用轮子;他们虽已知道轮子,但只是用作玩具。
  除美洲驼和羊驼外,人的背是唯一的运输工具;美洲驼和羊驼虽用于安第斯山脉地区,但不能运载重物。
  这一技术落后的直接意义不应夸大。印第安人用长矛和弓箭对付西班牙人的马和枪,显然处于极为不利的境地。
  但在经历了最初的打击之后,印第安人渐渐习惯了火器和骑兵。此外,西班牙人不久便发现,印第安人的武器非常锋利耐用。他们开始更加喜欢印第安人的棉制盔甲,而不喜欢自己的盔甲。

  一位征服者叙述道:阿兹特克人有……两座军火库,里面装满了各种武器,其中许多武器用黄金和宝石子以装饰。这些武器包括不同规格的盾牌、军刀和一种大砍刀。这种大刀需用双手挥动,刀刃用燧石磨制而成,因此,极其锋利,比我们西班牙人的剑更易于砍杀。
  此外,长矛也比我们的长,全长一噚,一端装有尖头,也是用几种锋利的燧石制成的。这种长矛非常锋利坚硬,能利穿最坚固的盾牌,刺杀起来象剃刀一样便利;墨西哥人甚至用这种石头刮脸。另外,还有极好的弓箭、单头和双头长枪、专门用于发射的皮条,以及为他们特制的圆石投石器和一种大盾牌。
  这种盾牌结构非常精巧,不用时可以卷起来,只是在战场上才展开,能从头到脚将整个身体遮盖住。
  这说明,除技术上的悬殊差别外,促使西班牙人获胜的还有另外一些因素。一个因素是,印第安各民族之间缺乏团结。
  在墨西哥和秘鲁,西班牙人能利用对库斯科和特诺奇蒂特兰的暴虐统治不满的附属部落。印第安人还被过于严格的统治所削弱。他们的头脑里被灌输了绝对执行命令的思想,并对此习以为常,因此,当其首领被推翻后,他们不能自己组织起来进行抵抗。
  这种服从思想回家教的禁锢而进一步加剧。墨西哥的科尔特斯和秘鲁的皮萨罗最初都被当地人认为是返回大地、实现古老的预言的神。库斯科的阿塔瓦尔帕和特诺奇蒂特兰的孟特祖玛之所以会出现自取灭亡的动摇,原因就在于此。
  对阿塔瓦尔帕来说,西班牙人就是造物神维拉科查及其追随者。为此,这位统治者温顺地等待着皮萨罗的到来;皮萨罗和其手下的18O人迅速控制了这个庞大的帝国。同样,对孟特祖玛来说,科尔特斯就是神灵魁扎尔科亚特尔;他正返回大地,要求他的合法王位。

  因此,这位统治者也无精打采地恭候着西班牙人在其首都安营扎寨。
  阿兹特克人的战争观念同样使他们蒙受灾难。他们认为,战争是短期的,是为宗教仪式尽力;而发动战争的主要目的是捕捉俘虏,用俘虏的心祭神。
  因此,他们发动的战役常常是出于礼仪的争夺;战争中,以最低限度的混乱和破坏捕捉俘虏。这种军事传统显然是一大障碍,因为西班牙人—心想获胜,而阿兹特克人只想捕捉俘虏。如果说美洲大陆各大文明缺乏抵抗欧洲人的力量和内聚力的话,那么,发展程度较低的食物采集文化和中级农业文化地区就更是如此。
  正因为它们发展程度低,其人口也就较少,不过各种估计大相径庭。以历来较低的数字为例,印加帝国有人口300万,而南美洲其他地区仅有人口约100万。同样,居住在格兰德河以南地区的人口有300万,而居住在格兰德河以北地区的人口仅100万。
  当欧洲人到来时,那些发展较差的地区的美洲印第安人简直没有足够的人力守卫他们的家园。而首批探险者传给他们的疾病,更加深了印第安人的这一弱点;他们由于缺乏免疫力而大批死于流行病。因此,早期殖民者常常发现被遗弃的田地和无人居住的村落。
  于是,他们便接管过来。

  后来,当大批移民开始从欧洲移居美洲时,印第安人被绝望地击溃了。最早到来的是商人。
  他们几乎未遭到任何竞争和抵抗便遍及整个美洲大陆;因为美洲不象非洲,没有与之抗衡的土著商人阶层。其次是移民。他们被宜人的气候和肥沃的土地所吸引,源源不断地来到这里,淹没了不幸的印第安人。
  当印第安人在绝望中偶然拿起武器时,由于他们缺乏团结和基本的人力、物力资源,因此注定要失败。于是,这种不相等的争夺很快便告结束;获胜的白人占有上等土地,印第安人被赶进居留地或新主人不感兴趣的、不大吸引人的地区。
  很明显,美洲的力量对比完全不同于非洲的力量对比。
  地理条件,人口较少,经济、政治和社会组织的发展水平较低,所有这些都对印第安人不利,使欧洲人能占领南北美洲;而这时在非洲,欧洲人仅在沿海地区占有几个不稳定的小立足点。亚当·史密称印第安人为与非洲黑人不同的“可怜、孤弱的美洲人,”是完全有道理的。
  五、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是世界上最与世隔绝的大陆,其与世隔绝的程度比南美洲南端和非洲南端的与世隔绝更加严重。
  这一与世隔绝使古代的生命类型得以幸存到现代,其中包括诸如桉树属的植物和诸如单孔目动物和有袋目动物的哺乳动物。在澳大利亚,古人类型也幸存下来;18世纪后期,当首批英国移民来到这里时,他们仍处于旧石器阶段。和美洲印第安人的情况一样,土著居民最早到达澳大利亚的日期尚未确定。
  考古发掘渐渐将这一日期向后推。最新发现表明,土著居民到达这里的日期至少在31000年以前。当时,澳大利亚与印度尼西亚群岛之间仅由狭窄的海峡隔开,有三个不同的种族集团渡海来到这里。
  这三个种族在今天的土著居民中仍可辨别出来。其中大多数属于身材细长、四肢较长的民族,他们皮肤棕色,身上没什么毛,头发、胡须卷曲如波。他们之所以大批生存下来,是因为他们居住在对白人没什么用处的沙漠地区。
  在气候凉爽、土地肥沃的东南角,生存着一个人数不多、完全不同的土著民族。他们身材粗壮,皮肤浅棕色,身上多毛,胡须浓密。而沿东北海岸,在澳大利亚唯一稠密的热带雨林地区,居住着第三个种族集团。

  他们是黑人民族的一支,身材瘦小,鬈发蓬松,皮肤黝黑。
  这些民族的文化并不相同。最先进的是居住在东南部的民族的文化这里雨水充足,适合长期居住。
  但整个澳大利亚的土著居民由于完全与世隔绝,仍处于旧石器时代的食物采集阶段。他们的停滞不前,在技术和政治组织方面表现得特别明显。除为了装饰外,他们一般不穿衣服。
  他们的住房,在干燥地区由简单的露天防风林组成,而在潮湿地区,则是低矮圆顶的小棚,这种小棚由任何可得到的材料拼凑而成。他们的主要武器是梭镖、梭镖发射器和飞镖,所有这些都是用木头制成的。他们不知道制造陶器,所使用的器皿只有少数编织的包和篮子,以及偶然用树皮或木头制成的碗。
  作为食物采集者和狩猎者,他们技艺高超,非常机灵。他们以范围广泛的植物及动物为食,熟悉这些食物的种类、习惯和特性,并竭尽全力地维持他们赖以生存的植物和动物的繁殖率。但土著居民不是食物生产者,他们保证充足的食物供应的方法是举行宗教仪式,而不是耕种。
  其中典型的仪式是:在希望增加猎物和植物的地方,将血和土混在一起。
  澳大利亚的政治织织几乎与技术同样落后。象大多数处于食物采集阶段的民族一样,土著居民通常以群体和家族集团的形式生活、居住在一起,并转徙于一定的地区。

  他们没有真正的部落,只有以不同的语言和文化为标志的区域划分。因此,他们没有酋长、朝廷或其他正式的政府机构。不过,这些土著居民具有非常复杂的社会组织和礼仪生活。
  获得猎物的猎人,或采集一天归来的妇女,要按严格规定,将其所获分给本家族所有成员。在昆士兰北部的土著中,当一个人打喷嚏时,所有听到的人都要用手拍打自己的身体,拍打的具体位置随他们同打喷嚏者的确切关系的不同而不同。
  澳大利亚社会这些非物质方面的情况是如此复杂,以致对专门研究原始风俗的学者来说成为一件乐事。
  但这些事物的过早发展,在18世纪后期欧洲人来到澳大利亚时,对土著居民几乎没有什么帮助。如果说具有繁荣的文明和广泛的农业社会的美洲印第安人无法抵抗白人的话,那么,处于旧石器时代的澳大利亚人显然也同样如此。他们的人数极少,在欧洲人来到时总共约30万。
  这意味着在有利的沿海或大河流域地区,每平方英里只有一、两个人,而在干旱的内地.每30到40平方英里才一个。除人数少这一弱点外,土著居民还缺乏进行有效的抵抗所必需的武器和组织。与美洲印第安人和非洲黑人不同,他们不大想获得和使用白人的“火棍”。

            《全球通史》 第80节    

  因此,大批不幸的土著居民惨遭英国移民的屠杀;在这些移民中,有许多人是从拥挤的监狱用船运往此地的违法的囚犯。疾病、酒精中毒、肆意屠杀和大批没收土地,使土著的人口下降,减少到今天的45000人,外加同异族通婚所生育的80000混血儿。1853年,一位维多利亚的移民在下面这段典型详述中,暗示了澳大利亚人所受的待遇:“澳大利亚土著民族同莫希坎人和其他许多已知的部落一样,仿佛是天意注定要他们在文明进步面前从其本上消失。”

  更悲惨的是大约2500名塔斯马尼亚人的命运,巴斯海峡将他们同澳大利亚隔开,澳大利亚土著所缺乏的东西,塔斯马尼亚人也缺乏,而且情况更加严重。他们没有梭镖发射器、飞镖、渔网和其他所有捕鱼的工具。英国向塔斯马尼亚岛运送了最残酷的罪犯。
  1803年,这些罪犯登陆之后,象猎杀动物一样大肆屠杀当地人。几十年内绝大多数人被消灭。最后的一个男子死于1869年,最后的一个女子死于1876年。
  这位女子名叫特鲁格尼尼,生于1803年,即白人入侵塔斯马尼亚岛的第一年;因此,她的一生跨越了其民族被灭绝的整个时期。她恳求不要解剖她的尸体,但连这一可怜的请求也得不到满足,她的骨骼被陈列在霍巴特博物馆。这是一个恰当地展现这一民族命运的纪念馆;而塔斯马尼亚人之所以毁灭,是因为他们恰好居住在地球上难以接近、未受到促进的地区。

  一位名叫雪弗伦德·托马斯·阿特金的人,目击了当地人的灭绝,从而推断出某些不仅与塔斯马尼亚岛有关,而且也与所有这类地区——在那里,欧洲人遇到了物质技术发展受阻碍的民族———有关的结论:
  的确,从所归纳的大量事实来看,这似乎是天国里一条普遍性的法则:当以渔猎为生、靠地上野草、块根和果实过活的野蛮部落同以畜牧业、农业和商业为正业的文明种族发生冲突时,野蛮部落在文明种族进步的面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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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欧洲扩张前夕的世界
  ……一场西方借以发迹的技术革命战胜了当时所有其他文明,并强行将它们联合成一个差不多是世界范围的社会。革命的西方人的发明是以“海洋”代替“草原”,作为全世界交往的主要媒介。
  西方首先以帆船,然后通过轮船利用海洋,统一了整个有人居住以及可以居住的世界,其中包括美洲大陆。

  A·J·汤因比
  中世纪500到15O0年的1000年中,全球的势力均衡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开始时,西方是欧亚核心区的一个多骚乱的前哨基地,因帝国的崩溃和一再发生的侵略而遭到毁坏。
  迟至12世纪时,英国编年史家马姆斯伯里的威廉还表达了这样一种孤独感和不安全感:世界的划分是不公平的。在世界三大部分中,我们的敌人将其中一部分——亚洲占为他们的世袭家园;我们的祖先认为它等于其他两部分之和是正确的。从前,我们的宗教就是在这里伸展出它的分枝,所有的使徒除两人外也都在这里死去。
  但现在,这些地区若还有基督徒活着的话;他们是靠土地勉强维生,并向其故人纳贡;他们在默默地期待着我们带给他们已失去的自由。世界的第二部分非洲也是如此,我们的敌人用武力占领了它200多年,这对基督教世界威胁更大,因为非洲人从前曾供养过这些最傲慢的、精灵般的人们;他们的所作所为将使这一停滞不前的时代象拉丁语生存得那么长久地不受基督教《圣经》的影响。第三部分是世界剩余的地区——欧洲。

  我们基督徒仅居住在欧洲的一部分地区里,因为,谁愿将基督徒的名声给予那些居住在遥远的海岛上、象鲸鱼似的在冰海中谋生的野蛮人呢?世界的这一小部分虽属于我们,但也被迫接受了好战的突厥人和萨拉森人:他们已占据西班牙和巴利阿里群岛达300年之久,并期望着吞没其他地区。
  但那时,潮流已开始转变。西方正在开发内部资源,发挥内在活力;这首先在长期、成功地反穆斯林和异教徒的十字军东侵中表现出来,后来又在对世界各地的海外扩张中表现出来。
  对比之下,明朝的中国正撤回到与世隔绝的境地;而奥斯曼土耳其人则在从印度洋驱逐葡萄牙人毫无成效之后,屈从地断定:“上帝赐给我们的是陆地,海洋则是赐给基督教徒的。”同样说明问题的是下面这一事实:莫卧儿帝国的创建者巴布尔在其著名的《自传》中,从未提到过葡萄牙人;莫卧儿海军也未曾试图恢复穆斯林在印度洋上的优势。这样,世界的海洋空荡荡地留给了西方人,他们迅速利用了这一大好机会。

  世界事务的重要性在1625年一位奥斯曼帝国的观察家的下述评论中清楚地表示出来:现在,欧洲人已开始了解整个世界;他们将船只派往各地,控制各重要港口。以前,印度、信德和中国的货物常常运到苏伊士,再由穆斯林发往世界各地。但现在,这些货物却被装上葡萄牙、荷兰和英国的船只,运到了弗朗吉斯顿,再从那里运往世界各地。

  他们将自己所不需要的东西运往伊斯坦布尔和其他伊斯兰教国家,以五倍的价格出售,从中牟取暴利。因此,在伊斯兰教国家,黄金和白银变得越来越少。奥斯曼帝国必须控制也门沿岸地区和从那里经过的贸易;否则,不久以后,欧洲人将统治诸伊斯兰教国家。
  如果将这一富有洞察力的分析同早500年马姆斯伯里的威廉的分析作一比较,世界结构的根本变化将显得十分明显。确实,这一变化是如此根本,以致它标志着西方占优势的近代的到来。
  前古典时期和中世纪时期都是以游牧民的陆上侵略为开端的;这些游牧民利用其优越的机动性,趁帝国衰弱之际,闯进文明中心。
  对比之下,近代是以西方人的海上侵略拉开序幕的;西方人以同样的机动性在世界的海洋上活动,并进而无阻碍地开始全球规模的活动。
  除公认的海上优势外,西方人还拥有更为重要的、全面的技术优势——这一优势在以后几个世纪中稳步增长。因而,16世纪时,欧洲人凭借航海帆船和海上大炮,享有象铁制武器化于铜制武器那样的优势,而到19世纪时,他们的轮船、制造工业和机枪,又使他们拥有如同农民优于猎人那样的更加有利的优势。
  因此,犹如班图人取代布须曼人、蒙古人取代阿依努人那样,欧洲人无情地建立了他们的全球霸权。在这过程中,欧洲人首次使各大陆相互间发生直接交往,从而结束了世界历史中的欧亚大陆地区性的阶段,开始了全球性的阶段。

  地图
  人类在整个历史上的活动范围是由技术发展的水平决定的。
  技术愈原始,活动的范围愈有限;相反,技术愈先进,活动的范围愈广阔。因而,,据有原始的卵石工具、缺衣少穿的更新世灵长类动物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温暖的非洲大草原;持有良好工具、穿有衣服并能支配火的直立行走人将他们的活动范围扩展到欧亚大陆的温带;而拥有更复杂的技术的人类则将活动范围进一步推进到欧亚北部、美洲和澳大利亚。

  技术进步不仅使活动范围扩大,而且还导致人口增长。技术愈先进,对自然环境的开发就愈有效,因而,能在一定地区内生存的人口也就愈多。
  人口爆炸自然仅限于那些参加技术革命的种族。因而,有些种族人口增长,上升到现在所居的统治地位,还有一些种族人口减少,沦于湮没无闻的境地。
  随着农业革命的到来,人口增长方面的悬殊差别不仅使一些种族兴旺、另一些种族衰落,而且还引起从事农业者的增长和狩猎者的减少。拥有较先进技术的农业者的人数远远超过狩猎者。
  农业革命使文明的出现成为可能。
  文明最初仅出现在最适于农业生产的肥沃的大河流域地区。因而,早期的文明如图6“公元前3500-1500年的欧亚古代文明”所示,是汪洋大海般的野蛮状态中的几个小岛。公元前二千纪期间,操印欧语和闪语的游牧部落的入侵制服了这些古代文明,从而为继其而起的古典文明扫清了场地。
  这些古典文明区和帝国包括的不是与世隔绝的大河流域区,而是一个个完整的地区。例如欧洲、印度和中国的诸地区性帝国的发展情况。这些地区性帝国一起构成了欧亚核心区,即一长条由诸文明区和诸帝国组成的连续的横贯欧亚大陆的地带。

  古典文明同古代文明一样,在许多情况下为新的欧亚范围的入侵浪潮所推翻。在欧亚大部分地区,一个个帝国组织最后被重新建立,并得到巩固,但是在西方,短命的加洛林帝国由于穆斯林、马扎尔人和维金人的新的入侵浪潮而被推翻。还有另外两次大的入侵浪潮也深深地影响了中世纪时的欧亚大陆,这就是始于7世纪的伊斯兰教的入侵和13世纪的蒙古人的入侵。

  这些入侵虽然开始时具有破坏性,但确也起了联结的作用,创立了一个比在古典时期时更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欧亚核心地。这一新的中世纪核心区已有商路网和周游范围广阔的旅行者。
  中世纪后期,西欧不再实行自卫,转而采取攻势。这一扩张主义是技术进步、经济发展、人口激增和宗教好战诸因素相结合的产物。其结果是出现了接二连三的十字军东侵,促成东侵的有宗教方面的考虑,也有世俗方面的考虑;东侵向四面八方展开。
  由于西欧在全球探险中起着领先的作用,所以人们常常忽略15世纪初期中国人进行的一系列探险活动。这一系列探险活动比起同时期西欧的探险活动,要雄心勃勃且范围广阔得多。
  与中国人和葡萄牙人在航海方面的差别同样惊人的是,东欧的拜占廷人和俄罗斯人有着迥然不同的命运。

            《全球通史》 第81节    

  拜占廷帝国在查士丁尼一世的统治下曾地括整个地中海流域,但在以后数世纪里,疆域不断缩小,只是个别时期里恢复过原状;到15世纪时,仅剩两个很小的立足点,一个在伯罗奔尼撒半岛,另一个在君士坦丁堡附近。北面,情况正好相反,俄罗斯人正在俄国的领导下四处掠取土地。
  在这同时,与欧亚大陆类似的发展正在非欧亚世界展开,只是其速度比较慢。

  农业和冶铁技术传入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后,促进了当地经济、商业的发展和帝国的建立。在美洲,农业是独自发展起来的,而且非常成功,因为那里驯化、栽培了大量的植物。但是,由于美洲与世隔绝,冶铁技术从未象它从欧亚大陆传入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那样,到达过美洲。
  不过,繁盛的农业为建立可与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的帝国相比的国家,提供了基础。
  作为上述所描绘的历史发展的结果是,到1500年,也就是欧洲人开始海外扩张、第一次使所有地区相互发生直接交往之时,世界各地区已达到各种不同的发展水平。发展水平的不同具有根本的历史重要性,因为它决定了欧洲人在以后数世纪里进行扩张的路线和速度。
  海外地区的发展愈迟缓,欧洲人的侵入就愈迅速、愈具有压倒之势;相反地,海外地区愈先进,他们对欧洲人的抵抗则愈有效、愈持久。
  后记
  本书作者L.S.斯塔夫里阿诺斯(L.s.stavrianos)是美国当代著名历史学家。1913年生于加拿大温哥华。

  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在克拉克大学获文科硕士学位和哲学博士学位;现在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历史教授、西北大学的荣誉教授和行为科学高级研究中心的研究员。斯塔夫里阿诺斯博士曾因杰出的学术成就而荣获古根海姆奖、福特天赋奖和洛克菲勒基金奖。他的著作甚多,主要有《1815-1914年的巴尔于各国》、《巴尔干联盟:现代巴尔干统一运动史》、《1453年以来的巴尔干各国》、《现代人的史诗》、《人类的全球史》、《希腊:美国的困境和机会》、《奥斯曼帝国:它是欧洲的病人吗?》、《即将来到的黑暗时代的前途》、《全球历史:人类的过去和现在》、《全球分裂:第三世界充分发展》等。

  本书是作者近年最重要的一部著作,分为《1500年以前的世界》和《1500年以来的世界》两册。由于作者在本书中采用全新的史学观点和方法,即将整个世界看作一个不可分割的有机的统一体,从全球的角度而不是从某一国家或某一地区的角度来考察世界各地区人类文明的产生和发展,把研究重点放在对人类历史进程有重大影响的诸历史运动、诸历史事件和它们之间的相互关联和相互影响上,努力反映局部与整体的对抗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所以,本书一经问世,立即被译成多种文字,流传甚广,影响很大。

  本书原文厚达一千余页,上起人类的起源,下迄本世纪7O年代多极世界相待时期,上下数十万年,一气呵成。
  本书材料新,范围广,除了政治、经济外,还涉及军事、文化、教育、宗教、科学技术、人口、移民、种族关系、道德风尚、思想意识等各个方面。本书吸收了近二十年来肚界历史学研究诸领域的新成就,并以较大篇幅叙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的世界历史,故全书读来颇觉新颖爽朗,有强烈的现实感。从文字内容来看,作者对庞杂的史料取舍恰当,对各种历史事件着笔简要,边叙边议,文字生动;从编写技巧来看,每章前冠以简明提要,承上启下,便于掌握线索,每章末附有选读书目,便于进一步研究(全书各章后所附选读书目,我们没有翻译,仍以原文排印,以方便读者查阅和研究),全书条理清晰,结构完整,可与一部小型的世界史百科全书相媲美。

  本书的译校和出版,得到了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张广勇同志的具体关心和大力帮助。他还为这一中译本撰写了导言,我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书是分头译出的。前十章和地图部分为吴象婴所译,余下的后半部分和插图说明为梁赤民所译。第十一章前四节曾由许企平初泽,在此谨致谢意。
  由于我们水平有限,译文难免有舛误之处,敬请读者批评指正。
  译者
  1987年7月29日于北京
  中文版前言

  当然,我很高兴,也很满意我的《全球通史》能与中国读者见面。
  不过,我也感到有点不安,因为我担心中国读者在阅读时将不会给予足够的批评。人们阅读任何东西都应提出批评,这是因为我们正生活在一个没有任何东西能作为纯真理或完整的模式而被人接受的时代。
  环顾20世纪后期的世界,我们将意到一个陷入重重困境之中的世界,看到一个一切都被弄得乱七八糟、一切都在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世界。
  不仅一个国家、一种社会制度如此,全球如此,不发达的第三世界、发达的社会主义第二世界和发达的资本主义第一世界也是如此。如今,这三个世界都在转动着它们的车轮。
  由于不发达的第三世界日益落后,因此,尽管在“联合国发展的几十年”期间,我们作了种种努力,但富国和穷国之间的差距不但没有缩小,反而正在加大。

  联合国那几十年的发展失败惨重。以致一些第三世界国家今天的处境比它们过去作为殖民地时更加恶化,因而,它们现在进入的不是“发展的几十年”,而是“生存的几十年”。发达的社会主义第二世界同样面临着种种严重的问题。
  1961年,尼基塔·赫鲁晓夫曾夸口说,到1980年,苏联的工业生产将超过美国。但事实恰恰相反。苏联在当今新的尖端技术方面,并不是一位领导者,而是一位追随者。
  所以,它的工业产量已越来越落后于美国,实际上也落后于日本;苏联不但没能赶上美国,而且落到了日本的后面。因此,苏联现在在全球工业等级中名列第三。今天,我们之所以听到持不同政见者安德列·萨哈洛夫以及领袖人物米哈尔·戈尔巴乔夫作出这样的宣布:根本的问题在于苏联的社会和实际做法需要彻底检查,原因就在于此。

  在富有想力的美国,我们发现太阳并不明亮,人民也并非幸福。相反,今日的美国也是一个动荡不安的国家,许多严重的问题日益加深。在过去的几年中,它已从世界上第一债权国下降为第一债务国。
  工人失业,农民失去农场。美国报纸上尽是这样的报道:无家可归的人们露宿街头;营养不良和饥饿的现象不断增长、遍及全国;酒精中毒、吸毒成瘾、少女怀孕和青少年自杀的比率与日俱增。
  19世纪,整个世界接受了一种社会模式,那就是西方的资本主义。
  如今,再也不存在什么世界性的社会模式,因为所有社会都处在深深的危机之中。当然,我们可以从国外学习某些独特的技术,但就总的社会模式而论,却没有一个可鉴用。或许,我们应该记住毛主席的劝告:我们能从反面经验中学到某些东西。
  的确,全世界有许多值得我们观察、考虑、并可以从中得益的反面经验。每块大陆、每个地区的各个民族都有各自独特的问题,他们有责任拿出自己独特的解决办法。这就是当今世界所做的社会实验和社会改革比人类历史上任何时期都要多的原因。
  我认为这是一种健康的、有前途的趋势。人类过去历史中的许多灾难都源于这样一个事实,即社会的变化,色是远远落后于技术的变化。这是不难理解的,因为人们十分自然地欢迎和采纳那些能提高生产率和生活水平的新技术;但是,人们却拒绝接受新技术所必需的社会变化,因为采纳新思想、新制度和新做法总是令人不快的。

  今天,第一世界、第二世界和第三世界的人民已发觉自己陷入困境,当今技术革命与技术革命所需要的相应的社会革命之间的时间滞差是造成这一困境的一个根本原因。
  例如,由于现代技术的发展,世界目前生产的食物多于它的需求。如果林这些食物平均分配,我们将拥有一个人民过于肥胖的世界,但是,这些食物并没有平均分配。
  由于我们拒绝接受社会的变化,每个民族中穷人和富人之间的差距,全世界穷国与富国之间的差距不但没有缩小,反而变得越来越大。因此,在我们的时代,古老的生产率问题首次得到解决之后,营养不良和忍饥挨饿的人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同样,科学家警告我们,现代核武器以核冬天即人类自取灭亡的危险威胁着人类。
  然而,所有的国家都在继续装备自己,继续备战,仿佛我们不是在用氢弹、太空武器和毒气,而是在用长矛和弓箭打仗一样。上述例子说明,技术革命和社会革命之间的时间滞差多么严重,多么可怕。
  爱伯特·爱因斯坦既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又是一位伟大的预言家。
  广岛、长崎事件发生后,他立即警告我们:“原子弹的杀伤力已改变除我们的思想方法以外的一切,这样,我们会逐渐陷入空前的大灾难之中。”不幸的是,爱因斯坦告诫我们所要避免的向大灾难的陷入一直持续到现在。我们有责任使人们警觉并认真考虑爱因斯坦对我们的警告。
  人类的前途取决于人们的觉悟程度;我希望,我的书能对人们的觉悟有所贡献。L·S·斯塔夫里阿诺斯

  序言
  见是序言,就应该写得简明扼要;然而,本序言应是一个宇宙容器、一艘飞船,它将载读者登上月球,使他能观察到地球全貌,就象本序言之后的篇章使读者了解到地球上诸重大事件那样。
  
            《全球通史》 第82节    
 
  研究历史的全球性方法并不是一种新方法。实际上,它表示启蒙时代的编史传统又得到恢复;在启蒙时代,对世界历史的意法如同当时所要求的那样,是与关于进步的流行观点相适应的。
  在启蒙时代之前,西方历史学家由于需要使所有已知的历史事件符合于僵硬的《圣经》框架,受到了束缚。他们习惯将过去划分成与《但以理书》中所预言的亚达、波斯、希腊和罗马这四大世界帝国相对应的几个历史时期。但是,到17世纪后期,这一传统的划分面对有关中国和印度的新的历史资料而愈益显得不适当。
  首先明确打破这种世界史编纂旧模式的是伏尔泰的《论各国习俗和精神》(1752年)和多卷本的《世界史》(1736—1765年);这两部书不仅论述了《圣经》中古代的几个传统地区,也论述了中国、印度和美洲。

  但是,到18世纪末,对全球历史的兴趣开始渐渐消失。而更科学的历史观念的产生,确立了资料须真实可靠的标准,这类标准是那时在论述除希腊文明和罗马文明以外的其他文明时所没有的。
  历史编纂视野狭隘的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也许是由于好战的民族国家的兴起,它推动了民族国家历史而不是先前的世界历史的编纂。这种局限于民族国家历史的历史编纂至少一直盛行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在很大程度上一直盛行列第二次世界大战前。
  不过,在过去数十年里,对世界历史的兴趣又开始恢复。
  历史研究的不断进步现已大大扩大了可靠资料的范回,而两次世界大战和科学技术革命的影响,随着通讯联络的飞快进步,迫使人们普遍承认“一个世界”的事实。表明这一新的历史编纂趋向的是H.G.韦尔斯的《世界史纲》(1919年)、拉尔夫·特纳的《伟大的文化传统》(1941年)、威廉·H·麦克尼尔的《西方的兴起,人类社会史》(1963年)以及当代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历史杂志》和《人类史》。

  这种新的兴趣之所以迄今对课堂教学未产生什么影响,显然是由于对世界历史的教学法是否切实可行这一点存有疑虑。
  倘若按通常的看法,认为世界历史是世界上所有国家或所有文明的历史的总和,那么上述疑虑是完全有道理的。当然,这种看法是十分荒谬的。就欧洲近代史课程而言,它毕竟不是依次讲述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俄国、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诸国家、巴尔干半岛和波罗的海诸国家的历史。
  更确切地说,它虽然要讲述诸主要国家内部的基本发展,但同样重要的是,还要探讨那些曾对整个欧洲大陆有影响的力量或运动。世界近代史课程与此相同,虽然其目的是分析世界诸主要地区的基本特点和发展历程,但同样重要的是,还要研究那些曾对整个世界有影响的力量或运动。因而,现在的问题并不是世界历史课程涉及的史实繁杂,而是观察角度不同,即世界历史课是从全球的而不是从地区或民族的角度讲述历史。

  如果考察从哥伦布航海到法国大革命爆发这一近代初期阶段,观察角度不同的含义也许可得到具体说明。在欧洲历史课中,对于近代初期阶段,通常主要讲述的不外乎是:16世纪的王朝冲突、新教反抗、海外扩张;17世纪的三十年战争、专制君主国的兴起、英国革命;18世纪的王朝战争和殖民战争、启蒙运动、开明专制君主。
  世界近代史课常常保留这些传统课题,同时还增加其他有关非欧洲地区的历史发展的课题。
  最后结果是,世界历史课负担过重,成了一门既不是专门讲述欧洲历史又不是专门讲述世界历史的课。因此,从新开始,将这门保建立在新的、真正的全球基础上,是十分必要的。如果这样做了,显而易见,西欧的崛起是近代初期阶段中具有世界意义的重大发展。
  在15世纪末,欧洲仅仅是欧亚大陆四个文明中心之中的一个,而且,决不是最重要的一个。到18世纪末,西欧已控制了外洋航线,组织起遍及全球、可谋取暴利的贸易,并征服了南北美洲和西伯利亚的广大地区。因此,这一阶段作为从1492年以前的诸地区彼此隔绝到19世纪西欧建立世界霸权的过渡时期,在世界历史上据有突出地位。
  如果以这一观点评价近代初期阶段,那么显而易见,有关欧洲历史的传统课题与世界历史是不相干的,必须抛弃。因此,本书中取代欧洲历史课的传统课题并予以强调的是以下三大课题:
  1.欧洲扩张的根源(为什么进行扩张的是欧洲而不是欧亚其他文明中心)。2.欧洲扩张前夕的儒家世界、穆斯林世界和非欧亚大陆世界(它们的基本状况、制度及其影响欧洲扩张的性质和进程的方式)。

  3.欧洲扩张的阶段(伊比利亚阶段,1500-1600年;荷兰、法国、英国阶段,1600-1763年;西伯利亚的俄罗斯阶段)。
  这一结构使这些世纪里世界历史的主要趋向显得十分清楚,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这一结构不比欧洲历史课通常所遵循的截然不同的结构更难于理解。此外,还应该指出的是,西欧在近代初期阶段中的作用之所以得到强调,并不是因为本书偏向西方,而是因为从全球观点看,这时的欧洲实际上是世界变化的动力之源。
  19世纪和别世纪的情况也是如此。在19世纪,世界历史的主要特点是欧洲在全球占支配地位;在20世纪,非西方世界开始反对欧洲的霸权。事实就是,从1500年以来,西方一直是在世界事务中起变革和决定性作用的地区。
  因此,在近代,世界历史以欧洲为中心,正如出于同一原因。在公元前数千年里,以中东为中心,在中世纪的若干世纪里,以蒙古帝国和伊斯兰教帝国为中心一样。为什么本书的结构实质上以欧洲的崛起、居支配地位、衰落和胜利为基础呢?其原因就在于此。
  但是,正如上文所指出的和本书的章节标题所反映的那样,以欧洲为中心并不排除全球性的观点和范围。后两者是富有意义且能立足的世界历史课所必不可少的。

  第一编 1500年以前诸孤立地区的世界
  本篇谈了两个基本问题:为什么研究世界史应从1500年开始?为什么是西方人在16世纪后期和16世纪初叶作出的巨大发现和惊人探险中起了主要作用?前一问题在第一章中予以回答;后一问题是本篇余下各章要讨论的题目。
  人们往往想当然地认为:只有西方人才能作出那些改变人类生活道路、开划世界历史新纪元的富有历史意义的发现。
  这种观点是完全没道理的,尤其是如考虑到中东的穆斯林和东亚的中国人所具有的伟大的航海传统的话。那么,为什么西方会率先从事至今仍可感到其影响的海外事业呢?第二章将分析西方社会的推动力,其后各章将考察穆斯林世界、儒家世界和非欧亚大陆世界的不同类型的社会。
  第一章 导言:从地区史到全球史
  综观世界历史,我认识到:世界史截然不同于由所有国家的历史合并而成的历史。
  它不是一盘散沙,而是一个不断的发展;它不会成为记忆的负担,相反,将照亮人们的灵魂。世界史连续不断地朝请民族均附属于它的方向发展。虽然它将根据诸民族对人类的共同命运作出贡献的不同时间和不同程度来讲过它们的故事,但不是为了诸民族本身,而是与一个高级的系统有关,且服从于这一系统。

  阿克顿勋爵
  世界史若就其确切意义而言,并不是由所有各自独立、彼此间缺乏普遍联系或共同目的的民族史和国家史汇集而成的,也不是由大量时常以枯燥无味的形式表现出来的事件堆积而成的。……尽管世界上诸民族或者为时间、事件所分隔,或者为高山、大海所分隔,但世界史必须将所有民族的历史集合为一体,将它们统一成一个协调匀称的整体,并将它们谱成一首壮丽的诗。

  尼古拉·果戈理
  为什么世界历史应从1500年开始?人类及其祖先已在地球上生存了二百多万年。
  为什么要挑选这仅占人类全部历史的百分之一的一小片断历史,予以特别注意呢?回答是,1500年以前,人类基本上生活在彼此隔绝的地区中。各种族集团实际上以完全与世隔绝的方式散居各地。直到1500年前后,各种族集团之间才第一次有了直接的交往。
  从那时起,它们才终于联系在一起,无论是南非的布须曼人、有教养的中国官吏,还是原始的巴塔哥尼亚人。
  因此,1500年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我们可以拿哥伦布和宇航员进行比较:前者抵达圣萨尔瓦多,打破了地区间彼此隔绝的束缚;后者登上月球,打破了行星间彼此隔绝的束缚。
  实际上,严格的全球意义上的世界历史直到哥伦布、达·伽马和麦哲伦进行远航探险时才开始。在这以前,只有各民族的相对平行的历史,而没有一部统一的人类历史。
  如果关于人类起源的一元发生说是正确的,那么,在人类历史开始时,就存在一种统一性或共同的起源。但是,在旧石器时代漫长的数百万年中,人类逐渐分散到地球表面的大部分陆地上。后来,冰期的结束使各大洋的海面升高,从而将非洲和欧洲隔开,将南北美洲和东北亚隔开,将澳大利亚和东南亚隔开——这里仅提及几次主要的分隔。
   
            《全球通史》 第83节    

  从此以后,人类生活在不同程度的地区孤立中。有些人沦于完全与世隔绝的境地,如澳大利亚的土著居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从他们最后几次由东南亚移居澳大利亚到詹姆斯·库克船长抵达澳大利亚,他们与外部世界没有任何联系达3000多年。北美洲和南美洲的居民几乎同样与世隔绝,他们最后几批从西伯利亚渡海至美洲的时间是在哥伦市航海之前约10,O00年时。

  其后,虽然挪威的探险队曾抵达北美洲的东北海岸,波利尼西亚人可能也曾到达南美洲,但都没有对印第安居民产生任何持久的影响。约6000年前,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也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沦于与世隔绝的境地,因为那时的撒哈拉沙漠已变得非常干燥,成为阻止人们迁移的一个巨大障碍。不过,尽管如此,非洲黑人实际上仍与外部世界有着有限的、断断续续的联系。

  多半是由于这些联系,他们享有美洲印第安人和澳大利亚土著居民所没有的某些有利条件。东南亚的航海者带来了甘薯和香蕉,中东人传来了开矿、冶炼和锻铁的技术,而阿拉伯人则将其文明以及宗教从他们在北非和东非的根据地传播给黑人。这些和另外一些进步使黑人能更有效地开发自然资源、更大量地生产食物,从而使其人口相应增长、文化水平普遍提高。

  世界的其余部分由欧洲、亚洲和北非组成。北非在整个历史上与地中海北岸地区的联系比起与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区的联系要密切些。为了方便起见,这块从摩洛哥到堪察加、从挪威到马来亚的大陆可称为欧亚大陆。
  正是欧亚大陆,构成了世界历史的“中心地带”。它占有世界陆地的五分之二,囊括世界人口的十分之九,是人类最早、最先进的文明的发源地。1500年以前的世界历史实质上正如这里所阐释的,是欧亚大陆的历史。
  只有欧亚大陆,才存在各民族、各文明之间的巨大的、持续的相互影响。虽然澳大利亚土著居民和美洲印第安人生活在完全孤立的状态中、撒哈拉沙漠以南地区的非洲人生活在半孤立状态中,达数千年之久,但欧亚混血人却相反,在这期间一直在不断地相互交流各种技术、思想、制度和物品。
  欧亚大陆内部的相互影响在150O年以前比1500年以后要小得多,因为1500年以后,各地区之间建立了直接的海上联系。
  在1500年以前,欧亚大陆内部的相互影响因时代而异。一般说来,早期数千年里,这种相互影响最受限制,以后,其范围渐渐扩大、速度渐渐加快。公元前的数千年中,在尼罗河流域、底格里斯-幼发拉底河流域、印度河流域和黄河流域繁盛起来的诸古代文明,大部分局限于各自范围有限的所在地。
  当然,它们彼此之间也有一些交往;实际上,这些地区的文明的真正起源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用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各种技术的传播来说明。不过,事实仍然是,这些早期文明象沙漠中的绿洲,四周为大片大片的野蛮状态所包围,越过野蛮状态而发生的交往是很有限的。在古典文明的数世纪里,这一格局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到公元100年即古典时代臻于极盛时,罗马帝国扩展到整个地中海地区,帕提亚帝国伸展到整个中东地区,贵霜帝国征服了印度西北部,中国汉帝国囊括了东至太平洋的所有余下的地区。因此,这一时期的政治实体占有的是完整的地区而不仅仅是大河流域;文明世界象一条连续不断的带子从苏格兰高地伸展到东南亚。结果,各地区间出现了种种新的、大规模的交往。

  在这一时期里,各种宗教如基督教和佛教开始传播到欧亚大陆的大部分地区,不仅对这些地区产生了深远的宗教影响,还产生了广泛的政治和文化影响。这时,以希腊文化著称的混合的希腊-中东文化也从地中海东部向四面八方传播——传播到西欧、北非、印度,并在一定程度上传播到中国和日本。在这一时期里,地区间的贸易也大大增加。

  贸易通过陆路和海路进行。交换的货物有:罗马帝国的亚麻布、铜、锡和玻璃,印度的棉织品、香料和宝石,东南亚的香料和中国的丝绸;其中,丝绸居首要地位。
  后来,到中世纪时,欧亚大陆诸民族间的相互影响甚至比过去更大,因为这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跨地区的庞大帝国。
  632至750年间,穆斯林攻占广大地区,建立起一个从比利牛斯山脉到印度洋、从摩洛哥到中国边境的大帝国。在以后数世纪里,伊斯兰教还进一步扩张到中亚、印度、东南亚和非洲内地。给人印象更深刻的是13世纪的蒙古帝国,它囊括朝鲜、中国、中亚的全部、俄罗斯及中东的大部分地区。
  这使人们大开新的眼界,当时一些著名旅行家的业绩可表明这一点;他们利用穆斯林市国和蒙古帝国境内的和平与安全,来回横穿欧亚大陆,周游各地。西方最闻名的旅行家是威尼斯的马可·波罗(1254-1324年)。他曾为蒙古统治者忽必烈汗效劳,任中国某城市的总督,那城市有居民百万;当他出游25年后返归故里、将自己的种种奇遇告诉同胞们时,他们都惊讶不已。

  游历范围更广的是穆斯林伊本·拔图塔(1304—1378年)。他从老家摩洛哥起程,去参拜圣地麦加,然后经撒马尔罕旅行到印度;在那里,他当过法官,也出使过中国。后来,他回到摩洛哥,又继续旅行,先渡海北上西班牙,再泛舟南下中非,最后抵达延巴克图。
  景教僧侣拉班.巴·索马的闻名程度要低一些,他出生于北京,他的旅行是由东往西,横穿欧亚大陆。1287年,他抵达位于美索不达米亚的蒙古朝廷,然后经君主坦丁堡前往那不勒斯、罗马、巴黎和伦敦;途中,他曾受到法兰西国王腓力四世和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一世的接见。
  在欧亚大陆内部,这种一体化和相互影响的进行并不是连续不断的。
  诸帝国盛衰不一,时兴时亡;交通渠道的情况也是如此,有时畅通,有时阻塞。中国和西方之间的丝绸贸易曾繁荣一时,但随着罗马帝国和汉帝国的崩溃,衰萎成一道涓涓细流。同样,欧洲商人由于蒙古帝国过早的四分五裂,也不能长久地步马可·波罗的后尘。
  不过,事实仍旧是,在整个1500年以前的时期里,与非欧亚世界诸分散、孤立的地区相比,欧亚大陆是一个生气勃勃、不断自我更新的整体。
  欧亚大陆内部各地区与世隔绝的程度与世界其余地区相比,具有根本的差别;这种差别对世界历史来说,最为重要。著名人类学家博厄斯曾发表评论,指出这种根本差别的意义。他说:

  人类的历史证明,一个社会集团,其文化的进步往往取决于它是否有机会吸取邻近社会集团的经验。一个社会集团所有的种种发现可以传给其他社会集团;彼此之间的交流愈多样化,相互学习的机会也就愈多。
  大体上,文化最原始的部落也就是那些长期与世隔绝的部落,因而,它们不能从邻近部落所取得的文化成就中获得好处。换言之,如果其他地理因素相同,那么,人类取得进步的关键就在于各民族之间的可接近性和相互影响。只有那些最易接近、最有机会与其他民族相互影响的民族,才最有可能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而那些与世隔绝、缺乏外界刺激的民族,多半停滞不前。

  如果将这一假说应用于全球,那么,所有较大集团中发展最迟缓的应是遥远的澳大利亚土著居民,其次是美洲的印第安人,然后是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的黑人,最后是发展最不受阻碍即最先进的欧亚大陆各民族——它们相互间不断交往,而且交往的范围日益广泛。当然,1500年以后,欧洲探险者所发现的文化发展程度的不同正是如此:澳大利亚土著居民仍处于旧石器时代的食物采集阶段;美洲印第安人的发展水平高低不等,既有加利福尼亚的仍处于旧石器时代的部落,又有高度发展的墨西哥文明、中美洲文明和秘鲁文明;非洲黑人呈现了相似的多样性,不过其总的发展水平更高;最后,处于完全不同水平上的是欧亚大陆的非常先进、复杂的文明——中东的穆斯林文明、南亚的印度教文明和东亚的儒家文明。

  如果博厄斯的假说仅应用于欧亚大陆,那么,它将有助于说明为什么中东会在历史上居首位。
  中东正好地处三大洲之间的十字路口;实际上,有史以来的大部分时间里,中东一直是开人类进步之先河的地区。除了基督教、犹太教和伊斯兰教以外,农业、城市生活和文明也都发源于中东。此外,还值得注意的是:文明在中东发展起来的时间早在约公元前3500年前后,在印度生根的时间大约在公元前2500年前后,而在中国和西欧开始生长的时间则在最后,约公元前1500年前后——因为中国位于欧亚大陆与世隔绝的东端,西欧位于欧亚大陆与世隔绝的西端。

  1500年以前,西欧几乎一直是今日所谓的不发达地区。西欧诸民族地处边缘地带,从那里窥视内地,它们充分意识到自己是孤立的、脆弱的;12世纪英国编年史家威廉(马姆斯伯里的)说的一段话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他说:
  世界的划分是不公平的。在世界的三大部分中,我们的敌人将亚洲占为他们的世袭家园。亚洲乃世界之一部分;我们的祖先认为它相当于其他两部分之和,是正确的。
 
            《全球通史》 第84节    
 
  从前,我们的宗教就是在这里伸展出它的分支;除两人外所有的使徒也都是在这里死去。但现在,亚洲一些地区如果还有基督教徒活着的话,他们是靠务农勉强维持生活,他们向自己的敌人纳贡,并默默地渴望、期待着我们去帮助他们重新获得自由。世界的第二部分非洲也是如此,我们的敌人已用武力占据了它200多年;这对基督教世界是一个更大的威胁,因为非洲从前曾供养过这些犹如最有心计的精灵一般的人们,他们的所作所为将使这一停滞不前的时代象拉丁语生存得那么长久地不受基督教《圣经》的影响。

  第三部分是世界剩余的地区——欧洲。我们基督教徒仅居住在欧洲的一部分地区里,因为,有谁愿意将基督教徒的名声给予那些住在遥远的海岛上,仿佛鲸鱼似的在冰海中谋生的野蛮人呢?世界的这一小部分虽属于我们,但现在也被迫接受了好战的突厥人和萨拉森人:他们已占据西班牙和巴利阿里群岛这300年之久,并期望着吞没其他地区。这些胆怯的、中世纪的欧洲人是多么不同于他们那自信的、敢作敢为的后代啊!他们的后代从被围困的半岛出发,赢得对外洋航线的控制,由被围攻者成为围攻者,从而决定了直到现在的世界历史的主要趋向。

  这一出人意外的结局提出一个根本问题:为什么起这一重大作用的是西欧人?为什么是他们而不是阿拉伯人或中国人将世界各大洲联系在一起,从而开始世界历史的全球性阶段——尤其是若考虑到他们早先对世界事务的影响仅一般而已?
  第二章 西欧扩张的根源
  世界与西方之间的冲突至今已持续了四、五百年。在这场冲突中,到目前为止,有重大教训的是世界而不是西方;因为不是西方遭到世界的打击,而是世界遭到西方的打击——狠狠的打击。
  阿诺德·J.汤因比
  中世纪后期,欧亚世界有了一个不寻常的重大发展。一方面,伊斯兰教帝国和儒家帝国闭关自守,愈来愈僵化;另一方面,欧亚大陆西端正经历着一场空前的、彻底的变革。西欧人生活的各个方面几乎都在发生深远的变化。
  向海外的大规模扩张就是西欧所具有的新动力的一个表现。
  这一扩张给整个世界后来的历史以极其重要的影响。它使西欧人控制了外洋航线,能够抵达、征服南北美洲和澳大利西亚的人迹稀少的广阔地区,并移居那里;从而,改变了世界各种族传统的地区分布。

  最后,通过扩张,西欧财富迅速增加、力量大大加强的19世纪时,已能渗入并控制位于中东、印度和中国的古老的欧亚文明中心。所有这一切确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世界的一个地区成功地控制其余地区,以前从未有过;因之,其影响必然深远。
  世界达到了新的、独特的统一。到世界历史上的欧亚阶段结束、全球性阶段开始以前,地区间的联系——经济的、思想的和政治的联系——已经形成;这种形成最初虽颇缓慢,然是平稳的、不可阻挡的。
  这些重大发展有一个似乎有悻常理的特点,即它们是由欧亚大陆上一向最不发达、最默默无闻的地区引起并完成的。
  中世纪末以前,西欧大部分领域都很落后。在文化上,它从外界得到的多于它所能给予的;在经济上,某些方面也很落后,它极想求得南亚的香料和中国的丝绸,自己却没有什么可用以交换;在军事上,可以肯定地说,东方对西方的入侵远远多于西方对东方的入侵。
  那么,如何解释这一出乎意料的惊人转变呢?为什么西欧会突然成为世界事务中的一种原动力呢?仅从任何单独的因素或事件——如哥伦布登上美洲大陆——中,是不可能得到解释的。
  11世纪时,维金人偶然发现北美洲;他们花了约一百年时间,试图保持在那里的拓居地,但失败了。与此相反,哥伦布发现美洲后,欧洲各国的人步其后尘,大批地、势不可挡地侵入南北美洲。两次事件的结局全然不同;这表明:在11世纪至15世纪的500年中,欧洲有了某些使它要求并能够向海外扩张的发展。
  这些发展的性质及其进行的方式是我们现在要探讨的题目。
  一、好战的基督教世界
  欧洲的扩张在某种程度上可用欧洲基督教的扩张主义来解释。与欧洲其他大宗教完全不同,基督教浸透了普济主义、改变异端信仰的热情和好战精神。

  从一开始起,基督教就强调四海一家,宣称自己是世界宗教;从使徒时代到现在,积极传教一直是基督教会的主要特点。而且,为了使异端和不信教的人皈依基督教,基督教会总是毫不犹豫地使用武力。基督教的好战性源自犹太游牧民所崇拜的复仇和惩罚之神。
  基督教作家常用战争作比喻,将人间世界看作上帝与撒旦交战的战场。因之,丝毫不奇怪:基督教首领在执行“到世界各地去,将福音传播给每一个人“(《马可福音》16:15)的命令时,时常采用种种强有力的方法。
  基督教世界的好战也是对东方在较早几个时期里频频入侵欧洲的一种反应。
  欧洲是欧亚大陆的边远地区,落后、人口稀少,早先常遭到野蛮的、信异教的印欧人、日耳曼人、匈奴人、马扎尔人和阿拉伯人的蹂躏。因此,中世纪时居住在这一大块边远地区的欧洲人东临信异教的斯拉夫和波罗的海诸民族、南迎穆斯林阿拉伯人。欧洲人的反应是发动接二连三的十字军东侵;其中,矛头指向“圣地”的几次十字军东侵最雄心勃勃、最举世闻名,但是,也最不成功。

  13世纪时,基督教在叙利亚和巴勒斯坦的立足点相继沦于穆斯林手中,不过,其他几次十字军东侵取得了较持久的成果。约1100年前后,诺曼底人将阿拉伯人逐出西西里岛。伊比利亚的基督教徒进行了长达二个世纪的反穆斯林的“再征服”运动;到1250年,已收复了除局促于半岛南部一隅的格拉纳达王国以外的整个半岛。
  条顿骑士团在12和13世纪时,用利剑将基督教传播到普鲁士和波罗的海诸国家。
  因此,欧洲有历时很久的远征传统,海外扩张在某种意义上是这一传统的继续。早期的探险者及其支持者之所以要东征,部分地是出于宗教上的考虑。
  他们想到达印度和中国;自13世纪马可·波罗东游以来,欧洲人已知道那里有一些大国。欧洲人还知道,这些国家不属于穆斯林,所以希望它们能同基督教徒联合起来。此外,中世纪时有关约翰牧师的传说也在人们中间长期流传;人们传说,在遥远的东方,有一块地方的人民信仰基督教,约翰牧师是他们的强有力的统治者。
  因此,好几个世纪里,基督教首领一直向往能同约翰牧师建立联系,从东、西两方大举夹攻穆斯林世界。欧洲人没有找到约翰牧师,但是,他们确在非洲和南北美洲仍然碰见了一些奇怪的新民族——这些民族还未开化、不信教,因此,是适于征服、拯救、使他们归依的合格臣民。

  促使欧洲人开始海外冒险事业的动机很多,为上帝服务和寻求黄金可能是其中最强烈的动机。
  达·伽马抵达卡利库达时,曾向当地惊讶不己的印度人解释说,他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基督教徒和香料。同样,征服者伯纳尔·迪亚斯在回忆录中写道,他和他的同伴去美洲大陆,“是为了象所有男子汉都欲做到的那样,为上帝和陛下服务、将光明带给那些尚处于黑暗中的人们和发财致富。”北欧的新教徒之所以从事海外冒险活动,也是出于宗教上的考虑,只是程度上比起伊比利亚人稍微差一些。

  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在为美洲的殖民地进行宣传时这样写道:
  他们将得到的是有关我们宗教信仰的知识,
  而我们将得到的是这一地区所拥有的那种财富。
  这种好战性和努力改变异端信仰的精神显然是欧亚其他民族所缺乏的。确实,穆斯林用刀剑征服了辽阔的地区;在这一意义上说,他们也是好战的。但总的来说,他们对自己臣民的宗教信仰漠然置之。
  通常,他们更感兴趣的不是自己的臣民是否信奉伊斯兰教,而是向自己纳贡了没有。穆斯林缺乏基督教徒那种必须将异教徒的灵魂从地狱中拯救出来的压倒一切的热情。同样,佛教为印度以外地区所接受,与其说是因为僧人尽心竭力地从事传教活动,不如说是由于爱好和平的旅行者和移民使印度文化逐渐传播开来的缘故。

  彿教的传播不是倚仗武力,而是凭借其教义和仪式的吸引力。
  中国人在宗教上可能是最不教条主义的。早期去中国的基督教传教士对他们在那里所遇见的人们互相容忍的态度,都有着极深的印象。
  他们对中国人允许他们自由地传播福音这一点,又惊又喜。1326年,佩鲁贾的安德鲁主教曾这样写道:“实际上,在这幅员广大的帝国,普天之下所有的人,包括每个民族、每个教派的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信念自由自在地生活;因为他们持有这样一种看法,或者更确切地说,持有这样一种错误观点:人人都能够在他自己的宗教中得到灵魂的拯救。不过,尽管如此,我们仍可自由地、毫无阻碍地传经讲道。”杰出的意大利耶稣会会上利玛窦曾在1582至1610年间居住中国,他对中国人的不好战、不尚侵略和宗教信仰自由也同样大为惊异。他写道:现在,我们对话宗教教派的探讨即将结束。中国人中真正受过教育的那些人最一致公认的见解是,这些…信仰其实可以合并为一,所有这些信仰都是可以而且应该信奉的。

  当然,在作如此判断时,他们也正在使自己和其他人陷于一个令人魂不守舍的错误,即相信谈论宗教问题的不同方式愈多,对公众利益就愈有好处。

            《全球通史》 第85节    

  ……如果我们停下来细想一下,这一点似乎很出人意外,在一个几乎可以说其疆域广阔无边、人口不计其数、物产多种多样且极其丰富的王国里,尽管他们拥有装备精良、可轻而易举地征服邻近国家的陆军和海军,但不论国王还是他的人民,竟然都从未想到去进行一场侵略战争。他们完全满足于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并不热望着征服。
  在这方面,他们截然不同于欧洲人;欧洲人常常对自己的政府不满,垂涎其他人所享有的东西。现在,西方诸国家似乎已被称霸世界的念头消磨得精疲力竭,它们甚至不能象中国人在长达数千年的时期里所做的那样,保持其祖先留下的遗产。
  世界诸宗教改变异端信仰的热情,有着程度上的不同;这一点至今仍显而易见。
  1958年,密西西比州首府杰克逊市的卫理公会主教马文·A·富兰克林在论述控制宇宙的问题时也阐明了自己的立场;很难想象,这种立场是除基督教教牧人员以外的其他任何人所能采取的。他说:
  假定其他某些星球上也有居住者,那么,我们将不得不先去查明上帝是如何向这些“别的羔羊”彰显自己,然后才能确定基督教会对他们负有什么责任。猜想出他们对上帝的观念如何、是否对上帝赞美得不够、走否需要我们所知道的那种对灵魂的拯救,是件颇有吸引力的事。
  由此,也许会发现:基督教会必须将我们所知道的神、人相逢的经验告诉他们,并向他们介绍能引导他们赎罪的基督的福音。不管所发现的外界状况需要什么,基督教会将一马当先,非常勇敢地迎上前去。
  二、新的智力水平

  西欧扩张的智力背景比起其宗教背景要模糊不清得多。
  所谓“文艺复兴时期的骚动”使个人主义和现世主义增长。神学和基督教会对现实生活的控制受到当时由个人探究得出的新的道德准则和社会准则的挑战,并最终为后者所取代。有关人类本身的一种新概念已逐渐形成——它体现了对人类的尊严和创造力的一种新的信心。
  人类无须一心想着神对来世会作何判决,而只须发展自己生来俱有的潜力,尤其是思考能力。荷兰的司铎兼学者伊拉斯谟曾得意洋洋地发表了人类既非野兽又非野蛮人这一认识。他说:现在,人之所以为人,就因为人具有理性。
  如果树木或者野兽在成长,那么真的,人当然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模样。从前的人生活在森林之中,他们的所作所为没有法律作指导,仅仅受其自然的需求和欲望的支配,其群体内部绝无秩序可言;因此,与其将他们看成人,不如把他们当做野兽。
  对人类及其能力的新的强调,显然比早先中世纪的观点更有助于海外扩张。
  另一方面,这一点很易被夸大,故需认真纠正。实际上,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并不着重科学。当时一些最主要的人物看待事物,往往是从哲学和美学的角度出发,而不是持怀疑和客观的态度。
  他们程度不同地保留了某些中世纪的思想方式。他们坚持相信和赞美那些怪诞的和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他们继续寻找哲学家的点金石。

  他们仍然相信星占学,并将它误作天文学。宗教改革运动也没有改变这种反人文主义者的倾向。16世纪时,路德和加尔文认为人类孤弱无助和腐败堕落的观点,正如人文主义者对人类的颂扬,是一种新的见解,而且其影响较后者要大得多。
  实际上,宗教改革运动代表一种只是在16世纪变得更强烈的反观世主义和反求实主义的倾向。
  从事海外扩张的伊比利亚的先驱者肯定不是人文主义者。例如,航海家亨利王子被他同时代的人描绘成是一个刚直、虔诚、勇武的禁欲主义者而非人文主义者。
  虽然他总是慷慨地资助海员和测绘人员,但是,对于学问和各种技艺并不感兴趣。人们传说,他曾在萨格里什兴办一所教授天文学和数学的学校,那仅是一则虚构的故事。有位研究欧洲扩张的著名历史学家说:“不管对文艺复兴作何解释,……地理大发现的早期的进行是在中世纪的种种动机和设想的伴随下,独自开始的。
  亨利王子和他手下的船长们基本上都是中世纪的人。甚至哥伦布……从事他那举世闻名的冒险事业时的思想大体上也是中世纪的,传统的。”
  因此,用“新的智力水平”所能解释的与其说是1500年以前欧洲扩张的起因,不如说是1600年以后欧洲扩张的动力和具有不可抵挡的力量的缘由。
  不过。对后者加以解释,其本身也非常重要。事实依然是,在西欧,曾有过一场思想骚动,而在欧亚其他地区则没有。
  这一根本的不同之处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

  在中国,儒教继续在社会中居支配地位。它尊崇老年人,轻视年轻人;尊崇过去,轻视现在;尊崇已确认的权威,轻视变革;从而,使它成为保持各方面现状的极好工具。
  最终,导致了处处顺从、事事以正统观念为依据的气氛,排除了思想继续发展的可能;这一点有助于说明为什么中国尽管最初在发明造纸、印刷、火药和指南针方面取得了辉煌成就,但后来却在技术上落后于西方。中国人在作出这些早期的发明之后,未能提出一系列科学原理。
  欧亚其他国家的情况基本上与中国相同。
  例如,在奥斯曼帝国,穆斯林的学院为了强调神学、法学和修辞学而不惜舍弃天文学、数学和医学。这些学院的毕业生对西方正在做些什么一无所知,而且也毫无兴趣去弄清楚。没有一个穆斯林土耳其人会相信,一个信基督教的异教徒能教给他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虽然有时也会出现某个富有远见的人,警告人们要注意这种将奥斯曼帝国与邻近的基督教世界隔开的思想的铁幕所带来的种种危险,但这样的人极为难得。土耳其著名的历史学家、文献学家和百科全书编纂者卡蒂布·切莱比是其中的一个。他生活在17世纪上半世纪。
  因出身于贫困家庭,他未能受到正规的高等教育。不过,结果是塞翁失马。他可不必对穆斯林的圣学进行表面的、析理过细的专门研究,而这种研究当时已成为土耳其教育的主要特点。
  他靠自学成材,这一事实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他何以会对西方的学问毫无偏见。

  切莱比一生著述颇多。在土耳其舰队于1656年遭到惨败后,他编了一本简明的海军手册。
  在该书序言中,他强调了掌握地理学和地图测绘学的必要性。他写道:对于负责国家大事的人来说,地理学是一门必须掌握的学科。他们可以不清楚地球的全貌,但他们至少应当熟悉奥斯曼帝国及其邻国的地图。
  这样,当他们必须派军队作战时,就可以在掌握知识的基础上进行,入侵敌国和守卫边疆也就会成为一件较容易的事。与那些对地理学一无所知的人商议,是决不会取得令人满意的取代地图的效果的,即使他们是当地富有经验的人。这类富有经验的人大多不能粗略地绘出自己家乡地区的地图。
  异教徒们因尊重地理学一类学科并加以应用,故而发现了美洲大陆,并能横行于印度市场;这一事实,足以令人信服地证明学习地理学的必要性。
  切莱比抓住了欧洲在思想方面的进步和其海外扩张之间的联系。切莱比死于1657年,在去世前的最后一部著作里,他警告他的同胞们说,如果他们不放弃自己的教条主义,那么,他们很快就会“在观察这一世界时瞪起犹如牛眼一般的大眼睛”。他的预言颇有先见之明。
  土耳其人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宗教迷信中,并同其他非西方民族一样,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基督教异教徒凭借自己的新学问,最终不仅成为美洲的主人,而且成为古老的伊斯兰教帝国和德教帝国的主人。

  三、扩展中的经济
  中世纪时西欧地区经济的显著发展是促使西欧向海外扩张的一个无可争辩、显而易见的因素。
  西欧地区迅速增长的经济资源和生气勃勃的活力使西欧能对哥伦布发现美洲作出巨大反响。这种反响全然不同于早先对维余人探险所作出的反应,因为后者是微不足道、毫无成效的。这里应该指出,中世纪时期,欧洲经济的发展并不是连续不断的。
  从900至1300年,经济稳步增长,但14世纪时,出现衰退,这由多种因素结合所致。这些因素包括:连年的粮食歉收和饥荒——1315年和1316年时,粮食歉收和饥荒的程度尤为严重;黑死病——它首次发生于1348至1349年,夺去了城市居民中三分之一至三分之二的人的生命,以后它又周期性地发生,持续了好几个世代;英法两国间的百年战争和德、意国内的其他冲突。不过,1400年后不久。

  经济开始复苏,从那时起,经济发展的趋势通常是向上。
  因此,西欧经济除了在14世纪曾衰退外,在中世纪早期几个世纪以后,一直保持相当稳定的增长。其原因之一是,1000年以后,外来入侵随着马扎尔人和维金人终止进攻而告停止。
  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它使西欧免遭东欧那种因接二连三的外来猛攻所致的破坏;这种外来猛攻在东欧一直持续到17世纪末土耳其人惨遭失败时为止。在那些世纪里,东欧对西方起着减震器的作用,从而大大帮助了后者的发展,这一点至今未得到充分认识。
  这一点也部分地说明了在10至14世纪间中欧和西欧的人口显著增长的原因。   
                   
            《全球通史》 第86节    

  当时,那里的人口约增长了50%;这一增长率在今天看来似乎微不足道,但在当时,是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个面积大体相当的地区所无法与之相比的。人口的激增促使人们努力改进灾业技术以支持人口的增长,而粮食的增长转而又使人口的进一步增长成为可能。欧洲提高农业产量的途径有两条。
  一条是发展细耕农业,即改进耕作方法。这方面最突出的例子是,从8世纪起,逐渐采用三轮制的耕作方法。这种方法使休耕的土地由占耕地总面积的二分之一减至三分之一,放大大提高了生产率。

  更有效地使用马力也帮助了农业的发展。在古代,马在农田里派不上什么用以因为那时所使用的轭在马使劲拉东西时,会将马脖子扼得透不过气来。此外,由于没有钉固蹄铁,马常常折断蹄子,成为废物。
  不过,到10世纪时,欧洲发明了架在马肩上、不会扼住马脖子的马颈圈。另外,还发明了马蹄铁和串联式马具;后者可用来使一对以上的马共同拉一车货物。最后结果是,速度较牛快、能力较牛强的马从此以后成为农业经营中必不可少的动力之源。
  欧洲提高农业产量的另一条途径是发展大面积耕种,即开发以前未耕种过的地区。12世纪时,法、德、英三国得到耕种的土地仅分别占各自全部土地的二分之一、三分之一和五分之一左右;这一事实颇令人吃惊,然而,是千真万确的。当时,其余的地方都是森林、沼泽和荒地。
  在小片已得到耕种的地区的周围是大片尚未开垦、有待拓居的区域。欧洲的农民络绎不绝地进入这些空无人迹的区域,清除森林、烧掉灌丛、排干沼泽,为犁和锄头开路。农民们不仅耕作他们所在地区中的处女地,而且还向东迁移,进入东欧和南欧的人口稀少的广大地区。
  正如美国曾有过西抵太平洋的西进运动那样,欧洲也有过东达俄国边界的东进运动。例如,到1350年,在西里西亚已有1500块新拓居地,由15至20万名殖民者耕种。
  新开辟地的召唤力松弛了农奴制的束缚。
  过去的种种勒索和限制已不能无限期地强加于人们,因为他们已知道,往东去,可得到个人自由和廉价土地。农奴主必须减少自己的要求,否则,就要冒农奴们纷纷逃跑的危险。确实,后来在15和16世纪时,农奴制曾被强加给易北河以东一向自由启在的移民们。
  那时,粮食和林产品价格上涨、市场扩大,农奴主要趁此机会牟利,就必须确保劳动力的供应,为此,他们强制推行农奴制。但是,在此期间,西方的农民们大体上已自由起来,并保持了自由,只是种种约束的最终解除须待到 18世纪末即法国大革命开始后。农奴制的削弱是欧洲扩张的先决条件。

  它造成了一种更易变动的社会,这种社会能积聚起资本,为探险、征服和殖民提供所需的组织和自由的劳动力。因此,欧洲诸国从事海外冒险事业的成功的程度与其摆脱封建束缚的程度成正比,并非偶然。
  人口的增长和农业的发展相应地促进了商业和城市的发展。
  剩余粮食由船从新农田运回人口更稠密的西部地区,而西部地区则向新开辟地区提供其所需的各种工具和制成品作为回报。于是,商业繁荣,城镇兴起,尤其是在波罗的海沿海一带。经济的这种发展极其重要。
  它表示西北欧开始崛起;这一趋向后来帮助英国人和荷兰人在全世界使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黯然失色。
  不仅欧洲内部的贸易在发展,而且欧洲和外部世界之间的贸易也在发展。这时的国际贸易的发展也是随着维金人终止劫掠活动而开始;维余人多次侵袭欧洲的恐怖曾在9和10世纪笼罩从北极区到西西里岛的欧洲沿海地带。

  国际贸易发展的另一动力来自从11世纪起的十字军东侵。成千上万的欧洲人参加了这一次次的远征;他们回国后仍垂涎于自己在东方所见到和享受到的种种奇妙的奢侈品。此外,十字军东侵还使欧洲人从穆斯林手中夺得地中海,使地中海如在古代那样,再一次成为东、西方之间的商船的大通道。
  国际贸易发展的第三个原因是,13世纪时,蒙古帝国建立,它把前所未有的统一强加给辽阔的欧亚大陆的大部分地区。欧洲的商人,尤其是意大利人,利用当时的和平、安全和妥善护养的道路,几乎直接与东方进行贸易。
  贸易关系的扩大和加强产生了重大影响。
  欧洲经济适应国际贸易的程度开始远远超过东方诸较为自给自足的帝国的经济。欧洲的消费者和生产者变得习惯于并依赖于外国的商品和市场。随着人口的增长,交易的规模也增大。
  人口压力加之诸国家和城市国家之间的竞争的促进力,驱使商人们去寻找新的产地、新的路线和新的市场。他们的竞争态度截然不同于同时代的中国人;中国人虽曾航海数千哩,但完全是出于非经济方面的原因(见本章第七节)。他们对贸易毫无兴趣,只是将诸如长颈鹿一类的奇珍异兽带回自给自足的祖国,以取悦他们的皇上。
  由于明显的地理方面的原因,欧洲完全做不到自给自足,它迫切需要香料和其他外国产品。这一需要与迅速发展的经济活动及蓬勃的经济活力一起,最终使欧洲人航行于各大洋,使欧洲商人遍布每一个港口。

  四、技术的发展
  与经济的扩展有密切联系的是技术的发展,它是欧洲扩张的先决条件,因为欧洲人如果没有适当的海船和航海设备,原本是不可能抵达印度和南北美洲的。
  欧洲人在发展航海装备方面之所以能成功地取得技术上的重大进展,原因在于,中世纪时期,他们在改进各种工具和技术方面稳步地取得了虽并不惊人但极其重要的进步。
  美国著名历史学家林恩.怀特教授评论说:“中世纪后期最可夸耀的不是那时的大教堂、史诗或经院哲学,而是有史以来首次建立的一种复杂文明。这种文明并非建立在挥汙苦干的奴隶或苦力的背脊上,而主要以非人力的动力为基础。”为碾谷、伐木、排干沼泽和矿井而发明并使用的水车和风车,可代表这种”非人力”的动力之源。其他有用的发明包括木匠用的创、曲柄、独轮小车、纺车和运河闸门等。确实,希腊人和罗马人尽管在哲学和艺术上成就极高,但在以机器力量减轻人类的辛苦劳作方面,在长达千年的时间里所取得的成绩却还不及中世纪的欧洲人在短短数世纪里所取得的。

  这大概是因为欧洲较缺乏人力,而那种不发达的新开辟地的社会也颇需劳力,从而促进了发明的缘故。由于中世纪的欧洲人从奴隶或农奴经济开始转入由机器力量推动的经济,西方的文化发展获得了一种新的动力。
  希腊语学者兼天主教枢机主教贝萨里翁曾在1444年写过一封信,对中世纪时西欧人在技术上所取得的进步作了有趣的说明。
  这位学者原先在罗马住过多年,意大利手工业的先进水平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他给拜占庭摩里亚自治省当时的统治者君主坦丁·帕莱奥洛古斯去信,建议悄悄地派“四或八名男青年”前往意大利学习手工业技术,并学习意大利语“以熟悉他信上所说的东西”。贝萨里翁对排除手工劳动的水力锯机的印象尤为深刻。
  他提到了“锯木头用的自动锯机和运转得极快、极整齐的水车”。他对水力风箱也念念不忘,他写道,“在冶炼和分离金属时,他们用的是皮风箱,这种风箱无须用手操作,便能膨胀和松弛,将金属从原先泥土似的无用物质中分离出来”。贝萨里翁还谈到,在意大利,“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学到炼铁知识,这种知识对于人类极为有用且必不可少”。

  这封信作为一个证据,其意义十分明显:中世纪时,西欧在技术上所取得的进步是如此巨大,以致一个东方人首次建议应派学生去西方学习“各种实用的技艺”。
  就欧洲扩张来说,最重大的技术进步表现在造船、航海设备、航海术和海军装备方面。在1200至1500年间,欧洲普通船舶的吨位增加了一倍或二倍。
  载重量为150至200吨的狭长桨帆船让位于600至800吨的圆体帆船。13世纪时采用的艉舵迅速取代了旧时效率较低的侧向操舵装置。另外,同样重要的是,14世纪时,葡萄牙人改制了阿拉伯人的三角帆索具,使船能够更直接地逆风航行。
  船的构造和索具方面的这些进步表示原先在北欧、地中海和中东发展起来的船的一些优点已结合成一体。最后结果是,船的规模更大、速度更快、操纵更灵便。此外,经济效益也更高,因为这时的船排除了100至200名划手及其口粮和装备,从而大大增加了载货容积。
  与造船方面的进步紧相连的是航海术的进步。在航海水方面,最重要的贡献来自地中海地区。那时,中国人似乎已拥有磁罗盘,但是,至今不能确定,欧洲人是从中国人还是从作为中间人的阿拉伯人那里获得磁罗盘。
  也许欧洲人的磁罗盘是12世纪时由他们自己独力研制成的,地点可能在意大利的阿马尔菲城。无论如何,虽然罗盘对航海者来说,是一种最有用的仪器,但使用时,须得到其他几种仪器的配合。星盘,即一种用以观测天体高度的铜制刻度盘,早在800年以前便已为世人所知,但直到1485年前后,才首先由葡萄牙人在西方的航海中予以使用。

  这种仪器颇为昂贵,故很快被结构较简单、造价较低廉的象限仪所取代。经度测定引起的问题不只一个。虽然用砂漏可大致地估计时间,但要精确地计算时间,只有待到17世纪伽利略发现摆动原理时。
     
            《全球通史》 第87节    
   
  航海者也得到了航海情报汇编和地图的帮助。中世纪地中海水手的一些航海因是最早额准确的地图,图上清楚地标明了精确的罗盘方位及关于海岸线和港口的详细情况。到14世纪时,绘制地图的技术已有了相当的发展,发展的主要中心地在热那亚和马霍卡。
  中世纪时,一些博学的教条主义者老是争论着人能否在赤道经受住致命的日光和翻腾的海水;与这些教条主义者的著作相比,中世纪的航海图注重事实、客观,使人耳目一新。以下这两段话引自15世纪的航海图,可作为图上那些如实、精确的文字说明的例证:驶入港口时,请当心暗礁浅滩。船的航行须贴近水道中间,但航向应朝着东北海岸,因为那里可以抛锚泊船。

  谨防船航行时过于靠近最近在东面发现的暗礁浅滩。驶入港口时,应保持船离大陆的两船头之距,因为那里水深6至6.5寻。……
  从帕拉莫萨可以到方位东、东东北12哩处的阿克卡弗雷达的抛锚泊船处。船离陆地的距离不得近于由信标标志的  1.5哩。这一港湾的陆标是陡立于海边的光秃秃的高山和远处的岛屿。
  当欧洲人抵达南亚和东亚清高度发达、军事上强大的国家时,他们具有一叫决定性的有利条件,即在海军装备上占优势。
  造一优势大约只是在他们开始海外扩张时才取得,因为中世纪的海战主要表现为攻入敌船和进行甲板上的肉搏战。15世纪时,欧洲人的船舰已配备着火炮,但火炮体积很小,射出的石头不是重达几磅,而仅数唡而且。它们能杀死人,但不能击毁船舰。
  因此,他们对于攻入敌船这种传统的海战战术不是予以排斥,而是加以补充。当时,陆上已在使用大型火炮,1453年,土耳其人在成功地围攻君士坦丁堡时,就是这样做的。但是,这些火炮非常笨重。
  无法吊到船上,更不用说架置在船上、进行发射了。

  在16世纪的前20年中,佛兰德、德国和稍后的英国的冶金学家发展了铸炮技术,铸成的火炮虽然更易操纵,但具有同等甚至更大的火力。这些新火炮长5至12呎,能发射重达5至60磅的巨石,后来,还能发射如此重量的铁丸,因而,能击毁300码射程内的船体。
  这时,海军的战术已由设法攻入敌船转为舷炮齐射;对军舰也重新予以设计,很快每艘军舰平均能架置40门炮。
  这些发展给欧洲人以一个决定性的有利条件,使他们能夺取并控制世界各大洋。东方的统治者也赶忙装备自己的船,但他们的船并不是为梁置火炮而设计和建造的,在他们能重新设计自己的船之前,欧洲的海军装备已迅速发展,以致它们两者间的差距不是缩小,而是增大。
  因此,日本人于1905年在对马海峡取得对俄国人的划时代的胜利以前,西方人一直是世界海洋的无人挑战的主人。
  五、新的经商技术
  造船、航海术和海军装备方面的进步,对于欧洲的海外扩张,具有显而易见的重要性。不过,从长远的观点来看,处理商业事务的新技术的发展,也同样重要。

  这方面,颇引人注目的是意大利发明的复式簿记。方济各会修道主兼数学家卢卡·佩西奥利在1494年发表的《数学概论;几何学及比值比例》,是一部专论复式簿记的经典著作。佩西奥利在这部曾用作全欧洲的教科书的著作中,极力主张商人们应将每笔帐在借方与贷方均登记一次。
  这种簿记方法使欧洲商人任何时候都能确定商业经营的财务状况,并进一步激发他们更努力地工作、更其有货币观念。
  商业方面的另一重大发展是,铸造出各地通用的标准硬币、货币的使用日益广泛。其起因:部分在于商业增加,部分在于矿产量上升,为铸造货币提供了更多的金银。
  佛罗伦萨城于1252年率先铸造金币弗罗林,不久,其他城市和国家也纷纷仿效。具有标准的、可靠的价值的货币的出现,对商业极为有利。
  这时,还出现了原始而重要的银行和信用票据。
  虽然支票、汇票和有限公司如我们今日所知道的那样,直到17至19世纪间西北欧大举扩张时,才发展起来,但是,意大利人开始这一漫长的发展过程,为时要早得多。他们早在12世纪时,便已研制出种种形式简单的汇票。到1408年,热那亚的圣乔治公会已担负起银行的职责,使帐单和票据流通。

  渐渐地,首先在意大利,其后在北欧,出现了一些强大的金融家族。如果将下述三个世纪里一些杰出的金融家族的财产(折合成1958年的美元)加以比较,可清楚地看出财富的数全及其位置方面的发展趋向:
  1300年——佩鲁齐家族(佛罗伦萨)$ 1600000
  1440年——梅迪契家族(佛罗伦萨)$ 15000000
  1546年——富格尔家族(奥格斯堡)$ 80000000
  金融活动的惊人发展,不可避免地导致基督教放弃中世纪时它对利息的强烈谴责和排斥。本来,在一个贸易.活动不多、投资牟利讥会相应少的社会里;对利息持嫌弃态度是可以理解的,也是可行的。

  但是,到中世纪后期,情况起了变化,随之,教义也有了改变。在早先数世纪里,教士们一直猛烈抨击导致高利贷的利息,说它“在上帝看来,是一种最丑恶、最可憎的罪恶”。但是,到1546年,法国的法学家查尔斯·杜穆林却在恳求承认“适度且可接受的高利贷”。
  他说:
  ……日常的商业实践表明,一笔数目可观的钱在使用之后所带来的效益,不是微不足道的。……这,并不有助于说明,钱独自不会生钱:因为即使田地,假如没有钱财的花费、劳动和人的勤奋,也不会独自给出果实;钱,同样如此,即便钱是借来的,过一段时间后仍须归还,但在此期间,由于人的勤奋,它也会生出相当多的钱。……而且有时,钱借出后使债权人的所关与债务人的所得正好相等。

  ……因此,对高利贷的一切憎恨、谴责和惩罚,应被理解为:仅适用于过度且不合理的高利贷,而并不适用于适度且可接受的高利贷。
  最后,欧洲的扩张在最初的伊比利亚阶段之后,因合股公司的激增而大大加强,其速度也大大加快。这些新组织是经济动员和经济渗透的最有效的工具。
  东方的商人,不管其资本多么雄厚,都是单枪匹马或以私人合作的关系经营商业;而欧洲则组织起在世界各地从事贸易活动的合股公司。东印度诸公司(荷兰的、英国的和法国的)成立后,其他许多公司也相继成立,其中包括地中海东部诸国的各种公司、莫斯科公司和至今仍存在的哈得孙湾公司。
  这些合股公司是无与伦比的,因为它们所具有的合股性质限定了投资者的责任,使投资所起的作用与经营管理的职责相分离,同时,也使人们有可能动员大量资本以从事种种商业投机。
  任何想用少量钱做投机的人,都可以不冒自己整个前途之险而如愿以偿。对他们来说,有风险的仅在于他们用以买进公司股票的那一部分钱,对于公司可能遭受的任何损失,他们不用进一步负责任。而且,各投资者无须相识,无须彼此信赖,也无须关心市场的具体情况和公司的方针政策。
  具体的经营管理都委托给根据其责任心之强弱和经验之多寡而选拔出来的董事们,而这些董事又可以挑选可靠的人管理公司某一方面的业务。这种安排方式吸引各种分散的人——伦敦的羊毛商、巴黎的零售店店主、哈莱姆的捕鲱鱼人、安特卫普的银行家或约克郡的地主——将他们的储蓄金投入各种商业冒险事业;因此,能轻而易举地动员起欧洲资本,使大笔大笔的巨款投入各种海外事业。东方的商人由于受到自己或合伙人的财力的限制,由于是从家人或熟人中挑选经理,所以,谁也无法期望与强大的、非个人的合股公司竞争。

  六、民族君主国的崛起
  中世纪后期朝强大的民族君主政体发展的政治趋势,使上面提到的宗教好战精神、思想骚动、经济活力和技术进步这四股力量结合成一体,并指向外部世界,从而大大促进了西欧的扩张。
  814年,查理曼去世后,欧洲进入一个四分五裂、政治混乱的时期。当时,起作用的几种传统和势力彼此不合。封建君主们不断地与常领有较大封地、行使较多权力的封臣们相冲突。
  教俗封建公国提出了棘手的叙任权问题。诸城市国家有时结成教伦巴第联盟和汉萨同盟那样强大的组织。它们都以自己为中心;然而其时,还存在着一股与它们相对抗的势力,即正在为实现一个以罗马教皇或者以查理曼及其前任的继承人“罗马”皇帝为首的统一的天主教世界而不懈奋斗的势力。
  这些互相冲突的势力错综交织在一起,使政治生活中产生了各种程度的无限多样、不断变化的同盟和联盟。

  概括地说,查理曼以后,西欧的政治发展可以分为三个时期。9至11世纪,教皇和皇帝通常是携手合作。
  教皇帮助皇帝制服日耳曼的世俗封建主,而皇帝则支持教皇对付公开对抗罗马教皇的权威的拜占庭对手。1073年,随着格列高利七世继位为教皇,开始了教皇权力至高无上的时期。格列高利在教皇与皇帝争夺主教叙任权——任命日耳曼主教的权力——的斗争中,赢得了胜利;从而削弱了皇帝的权力和帝国的行政管理。
       
            《全球通史》 第88节    
       
  在两个多世纪里,教皇一直被普遍地公认为天主教世界的首脑;对此,13世纪中叶相继即位的法、英国主们起了尤为重要印作用,他们是非常虔诚的。教皇权力至高无上的时期结束于1296年即法国腓力四世在向教土征税的问题上战胜教皇卜尼法斯八世之时。那一年,教皇发布敕令,申明俗人对教士没有任何权力,并威胁要把任何试图向教士征税者逐出教会。

  腓力四世拒绝了教皇的要求,并完全成功地实施了自己的政策。他甚至还强迫教廷从罗马迁到阿维尼翁,迫使教廷与法国君主公开合作。
  法国和英国的君主们所拥有的新力量,多半来源于他们与新兴的商人阶级所结成的非正式联盟。
  君主保护市民们不受频繁的战争和封建主任意征收的苛捐杂税的侵害,而市民们则向君主提供财政支援作为报答。随着民族君主的力量日渐增强、国家机构逐渐完备,君主们在动员人力物力以从事海外冒险事业方面,作出了极其重要的贡献。他们废除了五花八门的地方自治政权,因为这些政权都各有自己的关税、法律、衡量制和货币。

  他们设立了许多征税站;迟至14世纪末,在易北河旁有35个,在莱茵河两岸有60多个,在塞纳河沿河一带也有许多,如果船载谷物活塞纳河行驶B00哩,花费的钱将达所载谷物售价的一半。君主们还保持了一些比较完善的法庭,以支持手工业者,有时,还支持整个整个的手工行业,象法国的戈布兰挂毯业和塞尔夫瓷器业就曾得到过法庭的支持。此外,君主们还发特许证给合股公司,如果必要的话,还用皇家海军作它们的后盾。

  最先的伊比利亚人的海外冒险事业就是王室鼓励和资助的直接结果。正是西班牙和葡萄牙朝廷,为哥伦布和达·伽马取得较大成就提供了必需的支持。英国和法国的朝廷也采取了同样的做法,只是时间上稍晚些;不过,它们的关注和支持与前者相同。
  实际上,在西北欧,商人与君主之间的关系比在伊比利亚半岛更密切。尤其在西班牙,反对穆斯林的长期斗争使君主和封建主联合起来,而少数大城市则往往反对他们,要求完全的自治权。相形之下,在西北欧,商人阶级逐渐赢得在欧亚其他地区无可比拟的社会声望和国家支持。
  例如,在中国和印度,商人被看作是不受欢迎的下等人,没人瞧得起;在西北欧,商人却很有地位,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财富不断增加,政治权力逐渐增强。在中国,各时代的商人在衣服穿着、武器佩戴、车马乘坐和土地占有等方面受到种种限制。他们运送商品住返各地的作用被看作是非生产性和寄生性的,他们被置于社会等级的底层。

  印度的情况也一样;由于印度教强调抛弃财产,商人不可能有任何声誉。在印度,理想的人不是整天忙碌于发财致富、营造宅第的商人,而是端坐在蒲席上、吃大蕉叶做的食物、保持对物质财富无动于衷的神秘主义者。因此,东方任何帝国的商人都绝无上升为当权者的机会。
  在中国,学者进行统治;在日本,武士进行统治;在马来亚诸国和印度拉杰普特人的一些土邦里,地方贵族进行统治,但是,没有一个地方是由商人统治的。
  所谓没有一个地方,是指除西北欧以外;在西北欧,商人不仅经济力量而且政治力量都在稳步增长。在那里,商人正在成为伦敦的市长、德意志帝国诸自由城市的参议员和荷兰高贵的养老金领取者。
  这样的社会地位和政治关系意味着:在西北欧,对商人利益和海外冒险事业有较多的关心,而且,国家予以较始终如一的支持。
  七、处于前夜的西欧

  西欧这一由各种势力、制度和传统交织在一起而形成的独特复合体的意义,通过中国明朝派出的著名的远航探险队的惊人历史,可得到有力的说明。1405至1433年间的七次远航冒险都是在一个名叫郑和的内宫监太监的指挥下进行的。
  这些探险队的规模和成就之大令人吃惊。第一支探险队由62般服船组成,共载28000人。当时有名的穆斯林旅行家伊本·拔图塔曾对这一时期的中国舰船作了如下描述:
  每艘船筑有四层甲板;船上有供商人使用的船舱和公用房间。
  有些船舱设有盥洗室和其他生活上的便利没备,而且舱门上安有锁,居住者可以用钥匙将它们锁上,可以携带妻妾一起住在里面。打些船舱的船员还带着自己的孩子,他们在木桶里种上供烹任用的香葱、生姜等。
  一般的船宽15O呎,长37O呎,但是最大的船宽180呎,长444呎。
  它们与哥伦布的小旗舰——宽25呎、长120呎的“圣马利亚号”相比,是名符其买的浮动宫殿,而“圣马利亚号”比哥伦布的另外两艘船“平塔号“和“尼娜号”要大一倍。中国探险队不仅在规模上,而且在所取得的成就方面也给人以深刻印象。它们绕东南亚航行到印度;有些船继续西航达亚丁和波斯湾口;而个别船则驶入非洲东岸的一些港口。

  我们应该记得,在这期间,葡萄牙人只是刚刚开始沿非洲海岸探寻航路,直到1445年才抵达佛得角。然而,中国这些非凡的远航探险到1433年由于皇帝的命令而突然停止。为什么要使它们停止正如为什么会使它们首先开始那样,至今仍是个谜。
  但是,这里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倘若在欧洲,这种停止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中国的皇帝能够并的确发布过一道道对其整个国家有约束力的命令;欧洲绝无这样的皇帝,只有一些相对抗的民族君主国,它们在海外冒险事业方面互相竞争着,而且,没有任何帝国当权者阻止它们这样做。西北欧的商人也与中国的商人完全不同,他们有政治权力和社会声望;这种权力和声望保证了要实施任何禁止海外冒险事业的法令是不可能的。

  此外,欧洲有与外界进行贸易的传统,欧洲对外国产品有真实的需要和强烈的需求,而中国完全不是如此。总之,欧洲有一个强大的推动力——一个牟利的欲望和机会、一个使牟利得以实现的社会和体制结构。如果当时欧洲有什么感到完全不能理解的,那就是:明朝的这些远航,为何是为某些未知的但肯定是非商业方面的原因而进行的;为何是由宫廷太监而不是由合股公司组织和领导;为何返航时带回的是供帝国朝廷观赏的斑马、鸵鸟和长颈鹿,而不是投入国内市场、可产生利润的货物;为何接到中国皇帝的命令便会完全地、无可挽回地停止。

  那时的西欧是无可匹敌的,它拥有向外猛冲的推动力——宗教动力、思想骚动、经济活力、技术进步和有效地动员人力物力的民族君主国。
  中世纪后期,这些被孤立和局限在西欧人中间的发展已给合在一起,从而,进一步促进了西欧人天生的、面向海外的倾向。那时,十字军在地中海东部请国的据点已丧失;蒙古帝国已崩溃;奥斯曼土耳其人已占有巴尔干半岛,并扩张到中欧,逼抵维也纳城下.欧洲商人因为原先由蒙古人强加秩序的地方又骚乱迭起而不再能穿越中亚。
  黑海也因为土耳其人将它政变成穆斯林独占的区域而向信基督教的商人关闭。另一方面,十分重要的香料贸易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意大利商人继续在地中海东部诸国的各个港口与阿拉伯商人相会,收取欧洲公众所需要的种种商品。
  这种情况对牟获中间人厚利的意大利人和阿拉伯人来说,颇称心如意;但是,其他欧洲人则大为不满,他们热切地寻找能直接抵达东方的途径,以分享这笔厚利。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中世纪后期劳出现许许多多为突破或绕过将欧洲人限制在地中海地区的穆斯林屏障而制订的计划。那时的欧洲正如一位作家所描绘的那样,象一个靠他人“通过墙上的裂缝喂养的巨人”。

  但是,这位巨人的力量和知识正在增长,牢狱的围墙已不能长久地禁锢住他。
  第三章 西欧扩张时的穆斯林世界
  如果有谁见到过他们最得意的这些时代,他就不可能找到一个比土耳其更好的地方。H.布朗特,1634年
  尽管西欧15世纪时的推动力是由多种力量结合而成的,但是,这一推动力并非促使西欧在以后数世纪里进行前所未有的扩张的唯一因素。要充分了解这一扩张,还须考察欧洲即将侵入的世界。
  海外诸社会的状况深深地影响了欧洲扩张主义的趋势和种种结果。本章和以后两章将论述这些海外社会——中东和南亚的穆斯林世界、东亚的儒家世界以及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南北美洲和澳大利亚的非欧亚世界。

  在回想大约1500年前后的世界时,西方人通常想到的是哥伦布、瓦斯科·达·伽马和麦哲伦。
  回顾起来,那时的西欧乃世界之富有生气、积极扩张的部分。当时,敢于从事性命相关的航海探险的不是中国人、印度人或阿拉伯人,而是西欧人;是他们,驾着前程远大的浪潮——最终将吞没整个世界的浪潮——前进。
  然而,如果当初火星上有一位观察者,在观察约1500年前后的世界,那么,给他印象更深的将是穆斯林世界而不是基督教世界。
  在某些方面,穆斯林确实比欧洲基督徒更先进。可以肯定,这一时期的世界并非如现在所时常设想的那样,由西欧据统治地位。那种设想只有在作历史的回顾时才可以理解。
  但是,如果用当时人的眼光米看1500年时的世界,那么,将会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景象:穆斯林世界,还有儒家世界,在许多方面使基督教欧洲相形见绌。

  一、约1500年前后的穆斯林世界

            《全球通史》 第89节    
        
  如果当初火星上真有一位神话中的观察者,那他首先得到的印象是穆斯林世界的范围之广和它不断进行的扩张。穆斯林于7和8世纪在中东进行了最初的迅猛扩张后,又在1000至1500年间进行了另一时期的扩张。
  到末尾阶段,他们已向西进入中欧,向北穿入中亚。向东突入印度和东南亚,向南深入非洲内地;因此,穆斯林世界扩大了一倍,其面积远远超过欧亚大陆西端的基督教世界和东端的儒家世界。
  不仅1500年左右,穆斯林世界是占地面积最为广阔的,而且那一时期以后,它还继续大力向外扩张。
  那一时期里,向外扩展疆域的并非如通常所以为的那样,只有西欧。在基督教世界抵达海外的同时,穆斯林世界也正在陆上进行扩张。16世纪初期,葡萄牙人在印度和东印度群岛获取立足点,西班牙人在美洲大陆征服一个帝国。
  不过当时,奥斯曼土耳其人也正在闯入中欧,蹂躏匈牙利,并于1529年围攻哈普斯堡帝国的首都维也纳。同样,在印度,莫卧儿帝国杰出的皇帝也正在稳步地向南扩展自己的帝国,直到他们成为几乎整个半岛的主地在其他地方,穆斯林信仰继续在非洲、中亚和东南亚诸“原始”民族中间传播。

  伊斯兰教的不断扩张,在某种程度上,是由于它有力地改变了非穆斯林的信仰,不过,穆斯林并不象基督教徒那样惯于使用强制的手段。
  然而,有部15世纪的穆斯林编年史记载道,突厥斯坦的穆罕默德可汗“是一位富有的王子和地道的穆斯林。他坚持走正义和公正的道路,而且不懈地作出种种努力,以致在他神圣的统治期间,蒙古人的大部分部落都成为穆斯林。他在使蒙古人皈依伊斯兰教时所采用的严厉措施非常有名。
  例如,如果蒙古人有谁不戴穆斯林头巾,那就将一根蹄钉打入其头部。愿真主赐福酬报他。”同样,18世纪末叶考察尼日尔河的苏格兰人芒戈·帕克也叙述道,有位穆斯林酋长给他的异教徒邻居送去这样一封信:“如果达梅尔信奉穆罕默德的信仰,阿卜杜勒卡德将屈尊用这把刀给他剃头;如果达梅尔拒绝信奉,阿卜杜勒卡德将用另一把刀割断他的喉咙。

  何去何从,任你们选择。”
  但是,比起这些强有力的措施,穆斯林商人和传道士的温和的布道说教要有效得多;他们在文明程度较低的民族中尤为成功。常常是,商人先露面,他把劝人改宗和推销商品结合起来。
  商人的职业使他与所要劝服的人们建立起经常而密切的联系。商人到达异教徒村庄后,由于他一日数次按时祷告和跪拜,而且祷告跪拜时,似乎正在和某位隐身人交谈,所以总是很快就引起异教徒们的注意。他只要摆出一副在智力和道德上非常优越的样子,就引起了他们的尊敬和信任。
  此外,没有种族歧视,因为即使商人与村民们不属于同一种族,他多半还是会娶土著女子为妻。这种通婚常常导致该女子的家庭成员接受伊斯兰教。很快,为了孩子们而需要有宗教教育,于是,学校建立,不仅穆斯林的孩子常去上学,异教徒的孩子也一样。
  他们学习《古兰径》和伊斯兰教的教义及礼仪。其中有些孩子甚至还进而去伊斯兰教的高等学府求学,然后成为传教士,回到本国的异教徒居民中传经布道。

  这就说明了为什么伊斯兰教自它创立之时起,在争取皈依者方面比其他任何宗教都远为成功。
  基督教目前在信徒数目上的优势仅始于欧洲海外扩张时,这一扩张为基督教打开了整个非欧亚世界。尤其在19世纪,基督教从西方技术所提供的无可比拟的物力中获得了巨大动力。然而,即使在今天,伊斯兰教在非洲反对基督教的斗争中也不仅仅是做到不被打败而已,因为它不只极好地顺应了当地人普遍接受的基督教站在外来白种主人一边的认识,还独特地适应了非洲的土著文化。

  除了不断扩展疆域外,约1500年前后的穆斯林世界还以它的三大帝国——地跨中东、北非和巴尔干半岛的奥斯曼帝国、波斯的萨菲帝国和印度的莫卧儿帝国——而闻名于世。这些帝国当时都已臻于强盛,统治着伊斯兰教的中心地带。
  为什么它们会在这一特定阶段里崛起,现在并不完全清楚。
  火药的发明以及利用它造火器和火炮,似乎是一个重要因素。中国人是发明、应用火药的先驱者,不过,为了军事上的目的而率先对这一发明作出种种改进的则是后来的欧洲人。各种新武器大大地帮助了英国、法国、西班牙和欧洲其他国家的民族君主政体的发展,因为此时封建贵族再也不能躲在石头建的城堡里公然反抗配备着火炮的王室军队,而且,这些新武器很昂贵,只有金库充裕的王室才购置得起。

  火药和火器不仅加强了基督教世界的中心力量,也加强了穆斯林世界的中心力量。奥斯曼土耳其人能在小亚细亚和巴尔干半岛获胜,主要因为他们是最先大规模地向西方借用火炮和开炮能手的穆斯林。在波斯,萨菲帝国杰出的统治者阿拔斯一世效法土耳其人,在英国冒险家安东尼·谢利和罗伯特·谢利的帮助下,建立了一支火炮部队。

  莫卧儿帝国的创建人巴布尔干1523年侵入印度时,也以奥斯曼土耳其人为榜样,将火炮排在自己军队的前面,用牛皮拧成的绳条将炮架连接起来,以粉碎骑兵的冲锋。不过,火器决不是可以说明这三个穆斯林帝国何以会崛起的唯一因素。建立王朝的首领极有才干,当时的形势特别有利于他们去征服各自的帝国,这两点与火器同样重要。

  现在,我们来仔细考察一下这些因素是如何结合起来、使这三个穆斯林帝国得以崛起。二、近代诸穆斯林帝国的崛起
  奥斯曼帝国 建立这一以他们自己名字命名的帝国的奥斯曼土耳其人,是原先来自中亚、广为分散的突厥人的一支。在早先数世纪里,突厥部落民一批一批、不断地徙入中东富饶地带。
  他们早在8世纪时就来到中东,渗入伊斯兰教帝国,最初是当雇佣兵。10世纪时,蒙古西征的压力迫使更多的突厥部落徙入中东,其中包括一支塞尔往突厥人。这些新移民于1055年攻占穆斯林首都巴格达,从而建立了一个辉煌然而短暂的塞尔柱帝国。
  这些塞尔柱突厥人使行将灭亡的伊斯兰教世界恢复活力。他们再一次将这片东起印度边界、西至地中海海岸、中间穿过波斯的广阔地区统一起来,并在圣地成功地击退了十字军的进攻;而最重要的是,1071年,他们在决定性的曼齐卡特战役中大败拜占庭军队,突破了小亚细亚的沿托罗斯山脉的传统边界——这条边界已保护罗马和拜占庭达1400年。这一胜利成为小亚细亚的历史转折点。

  大批突厥移民尾随着他们得胜的战士向北迁移,而安纳托利亚的土著居民则接受了伊斯兰教,并突厥化。到13世纪,小亚细亚大部分地区已成为塞尔柱帝国的一部分,只有西北角留给了拜占庭人。
  不过,塞尔住帝国后来也经历了与较早的伊斯兰教哈里发统治区相似的衰落。
  它分裂成许多独立的公国或苏丹国。13世纪后期,一伙伙新来的突厥移民使局面愈益混乱;其中有一伙人定居在塞尔扶帝国的西北最边缘地带,那里距分隔欧、亚两大洲的战略要地达达尼尔海峡还不到50哩。1299年,这伙人的首领,一个叫做奥斯曼的人,向塞尔柱帝国最高统治者宣布独立;从这一低微阶段开始,以这位原无名气的奥斯曼的名字命名的奥斯曼大帝国发展起来。

  这一令人目眩的成功的第一步,是在小亚细亚夺取剩余的拜占庭地区。较为原始的突徽部落民之所以能战胜历史悠久的拜占庭帝国,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宗教的重要影响。奥斯曼及其后继者的力量大部分来自源源而来的伊斯兰教勇士,他们不断地从中东各地前来与伊斯兰教的基督教敌人作战。
  而信基督教的农民因受到不法地主和教会官员的残酷剥削,也大为不满,他们接受这些土耳其人,甚至向土耳其人欢呼致贺,把他们当作将自己从无法忍受的命运中解救出来的救助者。
  到1340年,整个小亚细亚已在伊斯兰教势力的控制下。1354年,土耳其人渡过达达尼尔海峡,在加利波利设置要塞,从而获得了他们在欧洲的第一个立足点。
  恰好一个世纪后,他似成为包括君士坦丁堡这一堂皇的帝国首都在内的整个巴尔干半岛的主人。在那以后,他们又耀武扬威地闯过匈牙利平原,逼抵维也纳城下。
  奥斯曼帝国对拜占庭的胜利是十分惊人的。
   
            《全球通史》 第90节    
     
  这些土耳其人为数较少,如何能保持进攻的锐气、长驱直入欧洲的中心地区呢?回答是:14世纪时,整个基督教世界已非常衰落,分裂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可怕的瘟疫黑死病整批整批地夺去了许多基督教国家的居民的生命;灾难性的百年战争使英、法两国无力动弹(这场冲突的起讫日期颇值得注意:战争开始于1338年,这一年土耳其人正在完成他们对小亚细亚的征服;战争结束于1453年,这一年土耳其人攻占了君士坦丁堡);意大利诸国因威尼斯和热那亚之间的长期争斗,也无力反对土耳其人;巴尔干半岛则由于天主教徒、东正教徒和异教的鲍格米勒派三者间的宗教斗争以及全都早已过了全盛时期的拜占庭帝国、塞尔维亚帝国和保加利亚帝国相互间的竞争而被无可挽回地分裂了;而且,在巴尔干半岛与在小亚细亚一样,基督教农民的不满情绪已达到使他们对土耳其人的猛烈进攻很少抵抗甚至不加抵抗的程度。土耳其人如要侵入欧洲,不大可能找到一个比此时更有利的时机。到1362年,他们已夺取阿德里安堡城,进而侵占了马其顿平原。

  1384年,他们攻占索非亚,其后不久,控制了整个保加利亚。5年后,他们在历史上著名的科索沃战役中大败南斯拉夫人的军队,致使塞尔维亚帝国灭亡。这些胜利使君士坦丁堡为土耳其人的领地所团团包围。
  1453年,这座经围困的首都被攻占,从而结束了长达千年的拜占庭帝国的历史。接着,土耳其人又南下进犯穆斯林富国叙利亚和埃及。经过一场旋风似的大战,他们于1516年占领了叙利亚,次年占领了埃及。
  土耳其人最后阶段的征服是在中欧进行。他们在著名的苏丹苏里曼一世的率领下,渡过多瑙河,在1526年的莫哈奇战役中,一举击溃匈牙利君主国。3年后,苏里曼率军围攻维也纳,但被打退;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当时骤雨阵阵,使他无法将笨重的火炮运至前线。
  土耳其人尽管受到这一挫折,但以后仍取得了一些不大的进展:1570年,攻占塞浦路斯岛;1669年,夺得克里特岛;在此后10年中,又占领了波兰的乌克兰。
  奥斯曼帝国臻于鼎盛时,确是一个十分庞大的帝国。它地跨三大洲,拥有人口5千万,而那时英国只有人口5百万。

  无怪当时的基督教徒对这一不断扩张的奥斯曼帝国都很敬畏,把它形容成是“一团日益增长的火焰,不管遇上什么,都紧紧抓住,并进一步燃烧下去。”萨菲帝国 这一时期的第二个穆斯林大帝国是波斯的萨菲帝国。前面提到过,波斯和小亚细亚一样。
  曾为塞尔柱突厥人所征服。但是,小亚细亚突厥化了,而波斯却依然保持了波斯即伊朗的种族和文化。结局之所以不同,很可能是因为波斯与从前曾为基督教拜占庭帝国之一部分的小亚细亚不同,早已接受了伊斯兰教。
  因此,波斯没有象小亚细亚那样遭到穆斯林武士的蹂躏,波斯社会也没有在人数较少的突厥行政官员和士兵的统治下发生根本的变化。
  塞尔柱突厥人对波斯的统治从约公元1000年维持到1258年蒙古人入侵时。这些新来的蒙古统治者称为伊儿汗,起先是佛教徒或基督教徒,但约1300年前后,变为穆斯林。
  蒙古人毁坏了许多城市和灌溉工程,使波斯遭到相当长久的破坏;但是,这一苦难到1500年伊儿汗王朝为萨菲王朝所取代时,也终止了。

  萨菲王朝的君主们是数世纪里波斯最早的土著统治者;沙·伊斯梅尔一世是这一新王朝的缔造者。他在位24年,靠自己的军事才能和宗教政策统一了整个波斯。
  他宣布伊斯兰教的什叶派为国教,并无情地镇压敌对的逊尼派。穆斯林这两派之间的分歧早在穆罕默德生前没有指定他的继承人即哈里发时就开始了。由穆斯林内部选举产生的最初的三任哈里发都不是穆罕默德的亲属;直到第四次选举时,穆罕默德的女婿(也是堂弟)阿里才当选为哈里发。
  什叶派坚持主张选举必须在天赋之权属于穆罕默德家族的基础上进行,他们认为只有阿里及其后裔才是哈里发的合法继承人。而逊尼派则相反,他们认为哈里发只是“信仰者社会的首领”;凡是由穆斯林内部选举产生的哈里发,他们都接受——因此,他们承认穆罕默德去世后的几位继任者。教义上的分歧也使这两派相对立。
  逊尼派将传统的《古兰经》教义和由该派学府中有名望的阿匐们口头流传下来的教义作为他们行使宗教权力的依据。而什叶派则予以拒斥,认为这样做就是提倡凡事都依赖穆罕默德以后几代人的互相矛盾、难免有错误的意见。对于《古兰经》上未阐明的问题,什叶派以独立的个人判断来代替传统。
  这种教义上的争论对于当时的波斯具有很大的意义,它为统一波斯、发展某种民族感情奠定了基础。波斯人认为自己是什叶派;这就将他们与基本上是逊尼派的土耳其人和周围其他穆斯林民族区别开来。实际上,土耳其人和波斯人的一系列战争,是由这简个相毗邻的强大王朝之间的不可避免的政治上的竞争引起的,同样,也是由它们宗教上的分歧引起的。

  萨菲王朝的统治者中最杰出的是国王阿拔斯一世(1587-1629年在位)。他建立火炮部队,使波斯军队现代化。为了完成这一任务,除了别的人以外,他还雇佣了两位英国冒险家谢利弟兄。
  当时有位作者描述了这一政策的结果:
  这位颇有势力的波斯人[阿披斯一世]学会了谢利弟兄的战略和战术。以前,他不知遣使用大炮;现在,他已拥有500门大炮和6000名滑膛枪手。……因此,这位阿拔斯已从土耳其人那里夺得七个大行省,包括从杰尔宾特到巴格达之间的地区;现在,他仍瞪大着眼、张大着嘴、展开着双手,企图搜寻、吞咽和获取更多的东西。
  事实上,波斯在萨菲王朝的统治下确已成为一大强国。当时,欧洲一些国家纷纷派使节前往波斯,请求与波斯结成反对奥斯曼帝国的联盟,就是一个明证。实际上,那些年代里,这两个穆斯林国家在欧洲各国的外交上据有突出地位。
  例如,法国的弗兰西斯一世曾与苏里曼一世合作,向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开战;而神圣罗马帝国皇室又与波斯人合作,反对他们的这两个共同敌人,基督教国家和穆斯林国家之间的这些关系在当时被谴责为“不虔诚”和“渎圣”;但事实是,奥斯曼帝国和萨菲帝国已成为欧洲任何外交家都无法予以忽视的世界强国。莫卧儿帝国 正象萨菲王朝两位杰出的统治者在波斯创建了一个“民族”王朝那样,莫卧儿王朝两位杰出的统治者巴布尔和阿克巴也在印度缔造了一个“民族”王朝——这对在印度教占优势的地区中的穆斯林统治者来说,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穆斯林入侵印度的浪潮共有三次,每次都相隔很长时间。第一次入侵浪潮由阿拉泊穆斯林掀起,他们于712年侵入印度河河口附近的信德地区。这些阿拉伯人未能深入内地,所以,他们对印度的影响很有队
  第二次入侵浪潮发生于约公元1000年左右,即突厥穆斯林开始从阿富开境内的根据地不断侵略印度之时。
  这些侵略断断续续地进行了四个世纪,使生命和财产遭到巨大损失。最后结果是:在北印度,有许多穆斯林王国被建立,而在南印度,继续存在着一批印度教国家。但是,即使在北印度,大部分人依然在种族上是印度人,在宗教上信奉印度教。
  他们并未象小亚细亚的人那样伊斯兰教化和突厥化。其原因仍在于,从北方下来的突厥人与印度原有的千百万人相比,仅是微不足道的少数。他们能填满的只是政府和军队中的高级职位,种田人。
  商人和大部分官吏要靠他们的印度教臣民来充当。确实,在某些地区,大批大批的居民已改宗伊斯兰教,尤其是一些低级种姓——他们想通过这一新宗教摆脱剥削。然而,当1500年第三次穆斯林入侵浪潮随着莫卧儿人的到来而开始时,印度事实上仍是一个印度教占压倒优势的地区。
  这些新来的人也是突厥人,他们的首领是伟大的突厥征服者帖木儿(别名为‘跛帖木儿”)的直系后裔、引人注目的巴布尔。巴布尔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在突厥斯坦的费尔干纳小公园,但他早年便将它丧失。以后,他曾占领帖木儿的华美异常的故都撒马尔罕,但又很快地失去。

  此后,他又进行了多次的冒险、征服和逃跑,直到他本人承认他对这种“象棋盘上的王在格子之间移来移去”的流浪生活已十分厌倦时为止。1504年,意外的幸运突然降临,他率领300名衣衫槛褛的部下攻占了阿富汗的喀布尔。从那里,巴布尔将贪婪的目光投向南面的印度肥沃平原。
  大约20年后,胜利来了:他在由奥斯曼土耳其人操纵的火绳点火滑膛枪和火炮的支援下,竟奇迹般地以12,000人的小部队打败了印度的10万大军。他乘胜占领德里,作为他的新首都。四年后,巴布尔去世,但他的儿子们继续走他的道路,帝国迅速发展。
  在巴布尔的孙子、著名的阿克巴(1556-1605年在位)统治期间,帝国臻于鼎盛。
  阿克巴是莫卧儿王朝最杰出的皇帝。他征服了西方的拉杰布达纳和古吉拉特、东方的孟加拉和南方德干高原上的几个小国,使帝国领土大为扩展。
  当时,莫卧儿人的统治已从喀布尔和克什米尔扩大到德干高原,后来,在奥期则布(1658—1707年在位)的统治下,更进一步扩大——几乎扩大到半岛南端。除了赫赫战绩外,贝克巴还是一位兴趣广泛、多才多艺、极为了不起的人物。他虽然未受过教育,但多思好问、智力敏捷;对此,就连那些熟识他的耶稣会会士也不得不表示钦佩。

  他活动范围之惊人,会使人联想到彼得大帝一世。阿克巴同这位俄国沙皇一样,酷爱机械,他在冶金方面的研究以及对火力更大的枪炮的设计,就是很好的证明。他学习绘画,爱好音乐,是打马球的好手,而且会演奏各种乐器——锅鼓是他最喜爱的一种。
     
            《全球通史》 第91节    
       
  阿克巴对宗教和哲学的兴趣尤其浓厚,他不断地寻找一种能满足他个人及其臣民的需要的教义。最初,他的思考局限在伊斯兰纸范围内;但1575年,33岁时,他修建了一座礼拜堂,在那里,他与各种宗教的学者讨论神学。阿克巴被印度教徒、印度袄教徒、祆教徒、耆那教徒和基督教徒讲解的教义强烈地吸引住了。
  耆那教徒使他不食肉、禁止杀害动物。葡萄牙耶稣会会士使他派人将《福音书》译成波斯文、使他在自己的脖子上挂上圣母玛利亚大像章和参加集体圣礼。此时,耶稣会会士认为阿克巴可能会皈依他们的宗教,但最终他却创立了良己的一种全新的宗教“丁一伊拉赫教”,即“神圣宗教”。
  其主要特点是:含糊的一神论;阿克巴为神主在人间的代理人,是教义的唯一解释者。这一新家教的教义是折衷主义的,它揉合了许多宗教各自的一些内容,尤其是印度祆教、耆那教和印度教的部分教义。
  阿克巴的动机不仅是为了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而且还想提供一种能使他的印度教臣民和穆斯林臣民联合起来、能锤炼出一个新印度的共同的宗教信仰。

  无论“神圣宗教”多么满足他自己的宗教需要,它对国家没产生什么影响。这一宗教过于需要智力,不能吸引群众,甚至在宫廷,也没有多少皈依者。但是,阿克巴借助他的合成宗教未能得到的东西,他在结束对印度教徒的歧视、规定他们与穆斯林地位平等时获得了。
  他废除了印度教徒前往圣地朝拜时须缴纳的香客税。取消了对印度教徒的人头税——这种税,所有穆斯林国家都向它们国内的非伊斯兰教徒征收。阿克巴还让印度教徒担任国家高级职务;印度教徒不再把莫卧儿帝国看作是敌国。
  阿克巴梦寐以求的新印度——一个民族国家而不是一个由穆斯林主人和印度教臣民组成的分裂的国家开始出现。
  不过,这里应该强调一下:莫卧儿帝国与无疑是穆斯林的波斯帝国和奥斯曼帝国大不相同,其上层建筑是穆斯林的,而基础则是印度教的。统治国家的王朝和宫廷是穆斯林的,一般的艺术和高级文化大多受到波斯模式的影响,波斯语是宫廷、公众事务、外交、文学和上流社会的语言。
  可是,在这莫卧儿统治机构和居支配地位的波斯文化的底下,流着一股强大的印度教的潜流。大部分人依然忠于与严格地信仰一神的伊斯兰教极其不同的、刚开始发展的、信仰多神的印度教。乡村群众的宗教信仰和文化与统治集团的截然不同这一事实已为当时的外国人所知道。

  有位研究这一问题的权威说,“1700年时,莫卧儿帝国在普通的外国人看来是印度人的,就象19世纪时,满族帝国在居住中国的外国观察者看来,是中国人的一样。”
  三、穆斯林帝国的辉煌
  军事力量 这三个穆斯林帝国都是头等军事强国。关于这一点,在法国国王弗兰西斯一世于1525年12月发给奥斯曼帝国苏丹苏里曼一世的呼吁书中,可找到有力的证明。
  这份呼吁书的内容是请求土耳其人进攻哈普斯堡王朝的首脑、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苏里曼于1526年作出响应:渡过多瑙河,侵入匈牙利,从而减轻了弗兰西斯所受到的压力。这仅仅是土耳其人多次远征中的一次;这些远征不仅援助了法国(和顺便为土耳其人提供了更多的领土和战利品),而且还援救了路德教异教徒——因为土耳其人的远征使哈普斯堡皇室的注意力从德意志转移到受威胁的多瑙河边界区。穆斯林军事力量竟然大大地有助于正处在关键性的形成阶段的新教事业,确似乎有悖常理。

  反过来,波斯人通过与哈普斯堡皇室合作、反对他们共同的土耳其敌人,也大大地影响了欧洲的发展。波斯为了反对奥斯曼帝国,开辟了第二战场,使奥斯曼帝国无法以全部力量攻击欧洲;这一做法颇同于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俄国对付德国的手段。
  穆斯林军队在火炮装备方面通常落后于欧洲军队。
  他们靠欧洲人供给最先进的大炮和最富有经验的炮手。不过,这种差异仅仅是程度上的。因缺乏火炮而无力抵御进攻的情况,对穆斯林帝国来说,并不存在。
  穆斯林军队可获得大量装备,只是这些装备并不象当时最好的欧洲军队的装备那样有效和得到很好的操纵。
  另一方面,穆斯林世界的庞大兵力给欧洲观察者留下了深刻印象。据估计,阿克巴时期,整个印度常备军总数达一百多万人,较1914年时的印度军队多一倍以上。

  而且,这些庞大的军队在诸穆斯林帝国臻于鼎盛时,都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由于明显的地理上的原因,欧洲人对土耳其军队非常熟悉,与他们打交道有大量的直接经验。这种经验使欧洲人对土耳其军队印象深刻,并很尊敬。
  苏里曼一世统治期间,哈普斯堡皇室驻君士坦丁堡的大使奥吉尔·吉斯莱恩·德巴斯贝克的报告是颇有代表性的。1555年,德巴斯贝克参观了一所土耳其兵营,之后,他在给家里的信中这样写道:
  “象哈普斯堡皇室和奥斯曼帝国”那样不同的世界之间的斗争必定会导致怎样的结果呢?我一想到这一点就不寒而栗。…在他们方面,他们所属的帝国极为富有、资源未受损耗、使用武器熟练、军队富有作战经验、胜利一个接一个连续不断、甘愿忍受艰苦、团结一致、秩序井然、纪律严明、崇尚节俭、行事谨慎。
  在我们方面,则是国库空虚、习惯奢侈、资源耗尽、精神颓丧、军队缺乏作战经验且桀骜不驯、将领们贪得无厌、纪律无人注重、到处是胡作非为、人们沉溺于酗酒和淫逸放荡,而最糟的是,敌人们习惯于胜利,我们习惯于失败。这种截然不同的情况会导致怎样的结果,难道我们还拿不准吗?对我们的敌人来说,唯一的障碍是波斯;波斯地处这些侵略者的后方,迫使他们须谨慎行事。他们对波斯的畏惧使我们获得喘息时间,但这仅仅是暂时的。

  行政效率 所有穆斯林国家的皇帝都对他们的臣民有着绝对的权力。因此,国家行政管理的好坏取决于帝国首脑的才能如何。16世纪时,穆斯林国家的皇帝都是些才能非凡的人。
  可以肯定地说,苏里曼、阿拨斯和阿克巴比得上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任何君主。例如,在波斯,有位英国旅行者说,“这位国王[阿投斯]登基后,彻底制服了这一国家;一个人只要手执棍棒,无须携带其他武器,便可安然无恙地在这一国家旅行。……同样,在印度,阿克巴拥有一支组织得很好的官僚队伍,官吏的品级用骑兵的军衔来表示。

  在莫卧儿帝国的行政部门任职,待遇优厚,且有希望得到迅速的晋升,因而,吸引了在印度的和从国外来的最优秀的人物。据估计,百分之七十的官吏是外国人,如波斯人和阿富汗人;其余的是印度穆斯林和印度教徒。官吏去世后,其财产由皇帝继承,其职位成为空缺。
  这就减少了贪污腐化和世袭占有之类的弊病,这些弊病当时正困扰着西方诸国。税收工作由一位有资格直接觐见皇帝的大臣掌管。税务部门不受各省总督支配,有完全的自主权。
  它负责估定和征收土地的收益,也负责征收关税和营业税。为了促进农业发展,官吏们有权在新开垦荒地的地区减少赋税。
  由于阿克巴向所有臣民开放他的官僚机构,所以,任命和擢升官吏的标准是才能而不是宗教。驻君士坦丁堡的大使巴斯贝克对奥斯曼帝国的这一行政管理制度也确切地作了同样证明:
  苏丹在任命官员时,并不重视那些因拥有财产或地位而自命不凡者。

  ……他根据是非曲直来考虑每件事,并仔细调查所要提升的人的品行、才能和性格。在职人员只有立功才能得到晋升;这一制度保证了各种职位仅仅分配给那些有能力的人。……因此,在土耳其人中间,荣誉、重要职位和法官职务是作为对杰出才能和卓越贡献的报答。
  如果有谁不诚实、懒惰或租枝大叶,他就会继续留在阶梯的最低一级,成为人们蔑视的对象。……我们的思想与此不同,在我们那里,空着的职位决不留给那些立功的人;衡量一切的标准是出身;显赫的出身才是在公共事业中得到晋升的唯一的关键所在。经济的发展 就经济标准而言,近代初期诸穆斯林国家用现在的话来说,都是发达国家。

  无疑,当时的西欧人也这样认为;他们为了远远地抵达传说中的印度和香料群岛,愿意面对任何艰难或危险。奥斯曼帝国离西欧人的老家较近,是一个给人以深刻印象的经济单位。它范围广阔,气候多样,这就保证它实际上能做到自给自足。
  匈牙利、瓦拉几亚、小亚细亚和埃及的肥沃平原生产了充裕的粮食和原料。君士坦丁堡、萨洛尼卡、大马士革、巴格达、开罗和其他古老城市的熟练工匠制造出大量手工业产品。帝国还拥有巨大的木材资源和重要的矿藏,尤其是铁、铜和铅。
  奥斯曼帝国辽阔的边地提供了巨大的自由贸易区,所有这些货物都可以在那里畅通无阻地买进卖出。帝国地处陆、海会合处。这一战略位置也大大地促进了对外贸易和过境贸易。
  帝国的繁荣也在国库里留有大量的剩余物资上反映出来.1526至1550年间,苏里曼的岁入总数约达600万个达卡银币;他的岁出总数约达450万个达卡银币。当时,帝国繁荣的另一迹象是,即使信基督教的农民,在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境况也较为不错。他们只须缴纳小额的人头税和约占农产品十分之一的什一税;至于封建领地上的佃户,还须为封建领主尽少量义务,这些义务并不沉重。
        
            《全球通史》 第92节    
       
  当时的旅行者常评论说,巴尔干半岛的基督教农民负担的税不太重,他们的经济情况普遍地比邻近的基督教国家的农民要好些。实际上,马丁·路德也曾说过,“一个人在德意志地区会发现,有些人期望着土耳其人及其政府的美好前景,有些人宁可隶属在土耳其人之下,也不愿受皇帝和诸侯们的统治。”
  对大部分欧洲人来说,比奥斯曼帝国更令人着迷的是遥远、奇异的印度。
  印度,能织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纺织品,尤其是细纹棉织品;这种绵织品在世界其他任何地方都是无与伦比的。印度,还充当从香料群岛向西运送的货物的集散地,有着极为丰富的香料。正是印度,从罗马帝国早期起,使欧洲的金银向外流尽——这一事实是那一时期里注重金银的欧洲人极难以忘怀的。
  正如他们中的一个人所说的,“所有国家都带来了货币,同样地运走了商品;而这些货币到了印度就给埋藏起来,不再外流。”确实,当欧洲人能直接看到印度农村时,他们不免会注意到实际上过着仅能糊口的生活的农民群众的悲惨境况。但是,那时的印象不如今日那么深刻,因为当时,欧洲的农民也过着接近最低生活水平的生活。
  对那时的欧洲人来说,有关莫卧儿统治者极其慷慨以及朝臣和最高行政官员财产惊人的传说更富有吸引力。这些传说是正确的;后来,当英国人从衰落的莫卧儿人那里夺得对印度的控制时,证实了这一点。罗伯特·克莱夫在到达印度后的几年里,曾写信告诉父亲,他得到的财富使我能在祖国过上我做梦也想不到的好生活。
  …我已给姐妹们每人汇去2000英镑,并将在适当时候照顾弟兄们。我想劝拉斯姐妹尽快结婚,她们没有时间可浪费。你没有必要再当律师。

  ……你现在可以吩咐教区长作好修缮旧斯泰克“克莱夫一家在什罗郡的住宅;过去,他们因贫困而被迫离弃了它”的一切准备工作。……如果我能进入议会,我会非常高兴的。……
  穆斯林商人对南亚贸易的控制,与穆斯林帝国的财富一样,具有重要意义。
  香料贸易尤其重要;香料一词在当时包括各种各样的东方物产:芬芳的甘松香;可用以止血和清洗血腥的檀香;妇女们极为欣赏的树胶脂格篷香胶;龙诞香、樟脑、苦艾和象牙;诸如锡兰肉桂、肉豆蔲干皮、肉豆蔻、丁香、多香果、姜和辣椒之类的调味品,其中,辣椒居首要地位。香料在只晓得用盐处理食品、对其他食物保存技术知道得很少的世界里,是极受欢迎的。好几个世纪里,香料与其他许多商品如中国的丝绸和印度的棉织品一起,由人们沿着南、北部的商人路线来回运送;南部的路线是从东印度群岛和印度沿着印度洋、再上溯波斯湾或红海而抵达叙利亚和埃及诸港口,北部的路线是从远东穿过中亚而进抵黑海沿岸和小亚细亚诸港口。

  随着蒙古帝国的崩溃,中亚的局面变得非常混乱,1340年以后,北部的商路实际上已堵塞。此后,大部分产品汇集到那时以前受控于穆斯林商人的南部的海路,顺海路运往各地。
  这一贸易大大促成了穆斯杯世界的繁荣。
  它不仅以关税形式提供了政府税收,而且还为与贸易有直接或间接联系的、成千上万的商人、职员、水手、造船工人、赶骆驼者和码头工人提供了生活来源。印度商品卖给亚历山大的意大利中间人时,按成本涨价20成以上;这事实可说明牟利程度。开罗从这一贸易中获取了厚利;15世纪的旅人在描述开罗时说,其规模有巴黎的三倍之大,人口有五倍之多,城内设有街道照明系统、一所很大的公共医院和几家孤儿院,此外,还有学校、学院、庄严的清真寺、豪华的宫殿和宏伟的公共建筑物。

  葡萄牙人于1498年闯入印度洋,迅即控制了这一可获厚利的贸易的大部分。但是,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并非因为他们的商品优良或者经商技术高明,而是由于他们的海船和枪炮占有优势。实际上,我们将发现,葡萄牙人最初境况窘迫,他们没有什么可用来换取自己所垂涎的物品,只是不久从墨西哥和秘鲁的矿井中源源涌来的大批金银才将他们从这一窘境中解救出来。

  宗教信仰自由 伊斯兰教在基督教徒心目中,通常等于宗教狂热。但16世纪时,基督教世界中的宗教狂热很可能较穆斯林世界中的更普遍。这是个宗教战争不息的时期:新教徒和天主教徒老是互相残杀,而且两者都不断地迫害、劫掠犹太教徒。
  确实,在伊斯兰教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也存在着不宽容或残酷的迫害。然而,事实依旧是,印度教徒在穆斯林莫卧儿人统治下享有的自由,比起任何居从属地位的宗教团体在基督教欧洲享有的自由。要大得多。
  此外,基督教徒和犹太教徒在穆斯林世界中的待遇较穆斯林和犹太教徒在基督教世界中的待遇要好些,也是无可怀疑的。
  这一点可由穆斯林和犹太教徒在基督教西班牙的命运得到说明;众所周知,他们在那里遭到残忍的蹂躏,不得不逃走。但是,人们不十分清楚,大批犹太难民逃到奥斯曼帝国后,却找到了他们在西方所得不到的宽容。
  犹太移民常是些身怀技艺、颇有办法的人,因此,他们为自己的新祖国作出了大量贡献。实际上,有位奥斯曼苏丹曾说过,他无法理解西班牙国王为何会愚蠢地准许如此宝贵的臣民离开自己的王国。“这位斐迪南,怎么能说是‘英明的’——他让自己的国家贫困,以便使我的国家富裕。”下面这段话也值得注意,它是英国驻君士坦丁堡大使的夫人、玛丽·沃特利·蒙塔古女士于1717年写的,描述了犹太教徒在奥斯曼帝国的境况:

  我注意到,绝大部分有钱商人都是犹太教徒。在这国家,犹太教徒势力惊人。他们享有所有蒙昧的土耳其人所享受不到的许多特权;他们在这里建立了一个非常大的团体,由他们自己的法律管辖;他们控制了帝国的全部贸易——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内部有着牢固的联盟,一方面是因为土耳其人生性懒散、不够勤奋,而他们在这方面恰好相反。

  每个帕夏手下都有犹太教徒,他是柏夏的管家,参与帕夏的所有机密,经管帕夏的一切事务。不管是订立契约、接受贿赂,还是转让商品,都要经过犹太教徒之手。他们是达官贵人的医生、管家和译员。
  奥斯曼帝国的绝大多数非穆斯林臣民都是基督教徒,而不是犹太教徒。这些基督教徒和其他穆斯林国家的基督教徒一样,可以自行按自己的愿望做礼拜,受到的限制较少。其原因主要在于伊斯兰教法。
  伊斯兰教法承认基督教徒和犹太教徒跟穆斯林一样,是圣经的臣民。基督教徒和犹太教徒都奉有一部暴典——一部成文的启示录。他们的宗教信仰被认为是合法的,只是不够完全,因为穆罕默德已取代摩西和耶稣基督。
  因此,伊斯兰教对基督教徒和犹太教徒颇为宽容,允许他们在受到某些限制和付出若干代价的情况下奉行其宗教信仰。
  伊斯兰教也对生活的各个方面作了恰当规定。它是一部宗教法典,也是一部民法典。

  因之,伊斯兰教在宽容非穆斯林的宗教时,也允许他们保持自己的风俗习惯。这一政策是通过准许非穆斯林臣民组织成米勒特即拥有自己的教会首领、享有自治权的社团,得到落实。各宗教团体都有各自独立的米勒特:希腊东正教的、由启蒙者圣格列高利创立的亚美尼亚教会成员的、罗马天主教的、犹太人的以及新教徒的米勒特。
  这样,土耳其人便使他们的非穆斯林臣民能比较自在地管理自己。
  诚然,奥斯曼帝国的非穆斯林享受不到完全的宗教平等。他们不得骑马或携带武器,必须穿独特的服装以和真正的信仰者区别开来。
  他们的住宅不能高于穆斯林的。他们不可以修缮自己的教堂或敲钟,除非经特别许可;而这种许可很难得到。他们必须缴纳额外的人头税,这种税在印度已为阿克巴所免除。
  不过,尽管有这种种不公平待遇,不遵奉国教者在苏里曼统治下的境况比在查理五世或斐迪南和伊莎贝拉统治下的境况要好些。他们可以自由地保持自己的宗教,可以去自己的教堂或犹太教堂做礼拜,可以有自己的牧师;他们只要接受苏丹的统治,便可在管理自己社团的事务时很少受到土耳其官吏的干涉。

  处于威尼斯人统治下的塞浦路斯、克里特及其他一些岛屿上的希腊人,比较起来也都更喜欢早先土耳其人的统治,因为土耳其人让他们的公社享有自治权,并给他们以宗教自由。
  而威尼斯人则使他们受到中央集权的控制,并让天主教神父不断地劝诱他们改变宗教信仰。1710年,法国旅行者莫特雷耶在希腊西海岸的莫顿登陆时,发现市民们对他们的统治者即大约11年前赶走土耳其人的威尼斯人,都极其仇视。当地有位居民向莫特雷耶抱怨说,”他们的神父到我们跟前来攻击我们的宗教,还老纠缠着要我们信奉他们的宗教;这种事,土耳其人可从来没想到去做。

  正相反,他们给了我们本想要的全部自由……”文化成就
  穆斯林世界在文化上和在宗教政策方面一样,取得了很高成就。16世纪时,诸穆斯林帝国的文化已很丰富、复杂、多样。其根源可以追溯到过去在中东和南亚曾繁荣一时的诸伟大文明——拜占庭文明、埃及文明、叙利亚文明、美索不达米亚文明、波斯文明和印度文明。
      
            《全球通史》 第93节    
       
  诸穆斯林国家地处中心地区,从来自外界——欧洲和中国——的相当大的文化影响中获益匪浅,促使它们的文化虽然也许不象古希腊或近代西方世界的文化那样生气勃勃、富有独创性,但也取得了高度成就。
  尤其是在建筑艺术上,穆斯林留下了至今仍保持其原有地位的精美作品。那时的建筑风格实际上因地而异,反映了地方传统和附近地区的影响。
  今天,耸立在开罗的属于这一时期的清真寺礼尖塔就和建在北非西部的清真寺礼尖塔大不相同;前者轮廓优美,而后者则呈方形、较厚实。在印度,莫卧儿人将波斯和印度建筑中的一些成分揉成一种独特的建筑风格,其特点是采用球形穹窿顶(即将其穹隅的顶点支在细长住上的圆屋顶)和高耸的拱门。可代表印度伊斯兰教建筑艺术的杰出纪念物有不少。

  其中,有阿克巴所建的法塔赫布尔西格里城,城中建有瑰丽壮观的清真寺、陵墓、公共浴室和宫殿;还有沙.贾汗在德里所建的、内庭设有著名的孔雀宝座的宫殿以及这位皇帝在阿格拉郊外所建的更为著名的泰吉·玛哈尔陵。
  这一时期的波斯建筑具有一个特别令人愉快的特点:将色彩鲜明的建筑物造在有着池塘溪流、令人赏心悦目的花园里。萨菲王朝的君主的许多宫殿都建在这样的大花园里。
  奥斯曼帝国的建筑也处于生气勃勃的状态。世界闻名的锡南帕夏的了不起的一生可作为这方面的一个例证。他最初是一名打仗时负责架桥筑渡口的军事营造官,不久,受帝国统治者和高官显贵们的委托,专门从事建造清真寺和宫殿。
  在他长达90年的一生中,他工作起来总是干劲十足、成绩卓著,所以,他赢得了“土耳其的米开朗琪罗”这一国际声誉。帝国各地,从波斯尼亚到麦伽,他都留下了显露自己才华的标记。到1679年去世前,他至少建造了343座建筑物,其中包括81座清真寺、55所学校、50座小教堂、34座宫殿和33所公共浴室。
  他有两个弟子还是印度泰吉·玛哈尔陵的设计者。
  历史和传记类著作在穆斯林国家也很流行。埃及人在编纂将过去的知识分类编排的百科全书性著作方面,尤为积极。
  社会科学方面,最杰出的人物要数突尼斯历史学家伊本·赫勒敦。他在自己的大部头杰作《通史导论》一书中,试图把历史当作一门科学来论述,概括地提出一种世俗的历史哲学。由于他研究了伊斯兰教帝国的盛衰,所以他能对所有帝国的兴亡作出概括。

  他特别强调了诸如民族的团结精神、奢侈淫逸的腐败影响以及缺乏过危险生活的机会之类的因素。赫勒敦思考的范围之广泛,使人不免会联想起希腊历史学家修昔底德。
  文学,是穆斯林国家的人们极感兴趣的又一领域。
  这方面,波斯人可为世所公认的大师,他们创作了不少受到普遍赞美和模仿的作品。不过,按西方的鉴赏标准,穆斯林的散文和诗歌似乎有些矫揉造作、过于讲究修辞。其作品内容服从于表达形式。
  主要关心的是许多修饰方法的运用:移字母构新词,同音异义词(发音相同但意义不同的词,如reed和read,回文(可顺读、也可倒读的诗句),装饰(诗句排列成几何图案),四边形(诗句排列成矩形,可横读,也可竖读),隐匿(故意避免采用字母表中的某一字母),谜语(一些用数字表示的日期可由某些词中预定的字母数值的总数获得)。除了这些精巧的修辞方法外,波斯作家还忠实地重复某些传统的用语和联系。“圆脸”、“丝柏状身材”和“鲜红鱼嘴唇”都千篇一律地经常出现。

  如果“夜莺”给提到了,“玫瑰花”就决不会在远处。穆斯林作家在这种狭窄的框架内关心他们所熟悉的少数主题,反复不断地用愈益美丽的语言和愈益巧妙的措辞来加以表达。
  除这些主要的文化活动领域外,穆斯林在其他几个方面也很出色,其中包括绘细密画、编织地毯和纺织品、烧制瓷器、鞣制皮革和制作珠宝饰物等方面。
  四、穆斯林帝国的衰落
  16世纪的穆斯林世界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苏里曼、阿克巴和阿拔斯统治的帝国至少堪与世界其他地区的帝国相匹敌。然而,17世纪时,这些帝国开始突然衰落。到18世纪,它们已远远落后于西欧,而且至今仍落后。
  一个解释是,统治这些帝国的王朝都很腐败。

  1566年,谢里姆二世继承苏里曼一世。他懒惰、愚钝、放荡,嗜酒如命,其臣民都称他为酒鬼谢里姆。然而,他的腐化堕落还不如他以后的许多可耻的继任者那么严重。
  这一时期,有位奥斯曼帝国的朝臣曾写道,易卜拉欣一世于1649年成为苏丹后,便“落入后宫的亲信和同伴、侏儒、哑巴、宦官及女人们的手中……他们一道把所有的事都弄得一团糟。”这同样的情形也发生于波斯;在波斯,阿拔斯的继承人于1629年登上王位后,也受制于后宫的影响。
  在印度,帝国的衰落始于奥朗则布(1659-1707年在位)执政时。
  奥朗则布是一位能干的将军、出色的行政官和一位谨慎、勤勉的统治者。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缺点:不能容忍其印度教臣民,尤其是在他漫长统治的后半阶段。他将阿克巴制定的建立一个民族国家的政策视作恰恰是对伊斯兰教思想的否定。
  1669年,他下令“废除异教徒的所有庙宇和学校。”10年后,他又向印度教徒重行征收一世纪前已由阿克巴取消的人头税。奥朗则布还尽可能完全地把印度教徒赶出军队和官僚机构。
  这种种歧视手段自然引起广大印度教徒的强烈反抗。战争爆发了,并延续到固执的奥朗则布91岁去世时。奥朗则布把印度留在紧张、虚竭的状态中,而他的后继者都是些可悲的怪家伙,根本无能力解决他们所面临的问题。
  这个曾产生过杰出的巴布尔、阿克巴和同样杰出然而误入歧途的奥朗则布的王朝,此时又出现了“无头脑者”巴哈都尔沙和“快活人”即“贪图享乐者”穆罕默德沙。所以,18世纪,随着穆斯林反对印度教徒、波斯人和阿富汗人自西北部进犯以及欧洲人窃据沿海立足点,印度陷于四分五裂的境地。

  这种王朝的腐败对穆斯林世界来说,尤为严重;在穆斯林世界,政治权力集中于统治者本人之手。
  土耳其谚语道:“鱼烂头先臭。”不过,王朝的没落并非造成穆斯林国家遭摧毁的唯一因素。所有欧洲王室都有过昏聩无能、不负责任的统治者,但他们的国家并未因此而衰亡。
  对于穆斯杯世界的种种不幸,还有一个较根本的解释:它缺乏欧洲的动力。它未经历过前章所提到的、这些世纪中正在使欧洲社会发生彻底变革的种种影响深远的变化。例如,在经济领域,无论农业、工业、金融方法或商业组织,均末发生根本变化。
  如果17、18世纪中,有位旅行者进入穆斯林国家,那他一定会看到早500年时十字军战士已目睹的经济惯例和经济制度。事实上,17世纪末,有位英国人确访问过君士坦丁堡;他对那里的萧条和衰微作了十分生动的描写:
  在君士坦丁堡,假如哪位远道而来的异乡人需要合身的衣服,需要布置房间用的家具,需要可供学习、消遣的书籍或地图,需要纸、笔、墨水、餐具、鞋、帽子,总之,需要那些几乎在世界各城市都可找到的物品,那么,他将会发现,除了一些质量极为低劣、叫人都弄不清可派什么用场的物品外,几乎啥也没有。摆出来待售的少数商品;要么是英国的、不适宜其他任何市场的出口货,要么更糟,是德意志和荷兰仿效英国造的仿制品。

  ……假如哪位外国人丢逛集市,他能见到的只不过是拖鞋、用烂皮革制的粗陋的长筒靴、粗劣的棉布、烟斗、烟草、咖啡、餐馆、药材、花卉、旧手枪、短剑以及世上最差的制成品。……如果从君士坦丁堡的外表看,它似乎是欧洲最富裕、最繁荣的城市;如果细察其内部,它的惨状和缺陷教人触目惊心,只能把它看作世界上最低劣、最贫困的都城。

  以上引文的作者即那位旅行者,在结束自己的叙述时还下了这样一句评语:“要是隶属英明的政府,君士坦丁堡的居民说不定会得到地球上所有商国的财富。”这句话意味深长,因为经济上的停滞不前与穆斯林帝国政府的腐败密切相关,是无可置疑的。正如巴斯比卡所说的,只要统治者精悍、开明,专制帝国就能顺利、有效地发挥作用。但是,如果中央政府衰弱了,那么,朝臣、官吏和军官们就会勾绪起来,诈欺社会的生产阶级,不管后者是农民、工匠或商人。

  他们的敲诈勒索无人管束得了,扼制了私营企业和对个人富有激发力的因素。平民百姓中凡是稍微露富的,均为肆意搜刮者的攻击对象。因此,商人们都藏匿自己的财产,而不公开进行投资,以扩大自己的买卖。
  这一点已一再明确地为外国观察者所证实。例如:17世纪中叶,法国医生弗朗索瓦·伯尼埃在埃及、波斯和印度呆了几年,他写道:
  农民、工匠或商人受了伤害,却找不到一个能倾听自己诉苦的对象;象法国那种能制止残忍的压迫者“总督、封建主和税吏”胡作非为的杰出的君主、议会或地方法院的法官,在这里是根本不存在的。……也没有什么能鼓励人们去从事商业。
       
            《全球通史》 第94节    
        
  经商者若取得成功,生活并不会过得更好,相反,只会激起附近暴君的贪欲;暴君手执权柄。老在伺机攫取任何人辛勤劳动的果实。假如有谁得到财产……他的生活决不会过得比以前舒适,他也决不可摆出付生活优裕自在的样子,相反,他须琢磨装穷的办法:衣着、住所和家具得依然简陋不堪;尤其是,得始终注意看,不可沉迷于饮食之乐。

  同时,他的金银钱财还须深深地埋藏在地底下。……
  农民不能不向自己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暴君也许明天就会来,用贪婪的手夺去我所拥有并看重的一切,连能使我的悲惨生活得以苟延下去的东西……也不留下,我干吗要为一个暴君卖命呢?
  我所提及的一些事实,足以说明亚洲国家迅速衰落的原因。正是由于这种糟糕的政体,在印度斯坦,大多数城市都是用泥土和劣质材料建造的;而且,所有的城镇,只要不是已经毁灭和遭到遗弃的。
  都具有行将衰微的明显标志。
  得出这些结论的,并不只是外国观察者。有位叫约翰·普里戈斯的希腊商人,离开受土耳其人统治的祖国后,在阿姆斯特丹发了队在那座城市里,人们能够平安、公平地做商业买卖;这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说过一番很能说明情况的抱怨的话:但是、在土耳其人统治下,谁也无法生活。土耳其人不讲秩序,也不讲公道。如果资本为一千,他们就要让它增加10倍,结果,他们去劫掠其他人,让其他人受穷,他们不明白,其臣民的财富也就是其王国的财富。

  ……他们是完全不讲公道的,而且,他们什么都创造不了,只会搞破坏。愿上帝把他们毁了,使希腊能成为基督教的,使正义能占上风,使政府能象左欧洲那样得到建立;在欧洲,人人都能保全自己的权益,不用担心受到任何不公正的待遇。
  帝国衰微的又一症状和原因是,穆斯林对西方有一种优越感:妄自以为自己是不可战胜的。
  当时,他们根本没想到,自己或许能从邪教徒即异教徒那里学到些什么。他们这种态度,部分是源于宗教偏见,部分是源于伊斯兰教在早先数世纪里的惊人成就。伊斯兰教已从沙漠滩上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教派成长为世界上是大的、发展最迅速的宗教——它在1500年时便已达到这一境地。
  因此,凡是有关基督教欧洲的东西,穆斯林的官吏和学者就看不起,示以轻蔑和傲慢。1756年,当法国驻君士坦丁堡大使宣告法奥同盟(它标志着欧洲外交史上的一个转折点)成立时,还得到草率无礼的通知:奥斯曼帝国政府“对一头猪与另一头猪的联合”不感兴趣。这种态度,在16世纪也许是可理解的;在18世纪,则是荒唐的、自取灭亡的。

  这种唯我独尊的态度所带来的最有破坏性的一个后果是,在穆斯林世界和西方之间,特别是在愈益重要的科学领域,放下了一道思想铁幕。实际上,穆斯林学者对于帕拉切尔苏斯在医学方面、维萨里和哈维在解剖学方面、哥白尼、开普勒和伽利略在天文学方面所作出的划时代的成就一无所知。不但他们不了解这些科学进步,而且他们自己那时什么也没做,也不打算将来做些什么。

  这种无知和唯我独尊不能归因于伊斯兰教本身。据传说,“去寻求知识吧,哪怕远到中国”这句格言就是穆罕默德说的。中世纪穆斯林在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方面的辉煌成就也表明,不能将伊斯兰教与思想发展的停滞相提并论。
  所以,穆斯林落后于西方的原因不该到伊斯兰教的信条中去找,而应用近代初期伊斯兰教奄奄一息的状况来解释。近代初期,伊斯兰教已没落到它只是意味着履行一系列宗教仪式和熟记天赐教典的程度。这种状况又影响到教育,使教育倒退到只是以穆斯林的宗教研究为中心,而这种研究颇为肤浅,只是以琐细无意义的分析为主要方法。

  关于这一点,伯尼埃的观察报告和绘论特别有价值。伯尼埃曾受业于法国著名科学家皮尔·伽桑狄,是位训练有素的医生;后来,1656至1668年,他一直生活在中东和印度——主要是在印度。伯尼埃认为,穆斯林世界的教育和科学之所以毫无成效,一方面是因为剥削人的政治制度,另一方面是因为极其缺乏从事实验性的、可检验的科学研究的观念或愿望。

  他写道:
  普遍、极度的无知是我所努力描绘的那种社会状态的必然结果。在印度斯坦,即便有人适当地捐赠基金,难道就能创办起专科学校和学院?我们上哪儿去找创办人?或者,就开院校建立了,上哪儿去聘学者?其财力足以资助子女上学的人又在哪儿?或者,就算有这样的人,谁又敢于露出如此明白的证据表明自己很富有呢?……
  这些异教徒“印度教徒”对于解剖学一窍不通,并不出人意外。他们从未切开过人或牲畜的躯体。
  我们家里的那些人每当我剖开一头活的山羊或绵羊,以便解释……血液循环时,总要大为惊异,恐怖地逃走。……不过,尽管他们也承认自己对这门学科一无所知,却断言,人体的血管不多不少,正好五千条,仿佛他们已仔细计算过一样。关于地理学,他们同样全然无知。
  他们认为:世界是扁平而呈三角形的;它由七块美丽、完善和居民各各不同的独特聚居地组成,每块聚居地都为自己特有的大海所围绕;一个是牛奶海,另一个是糖海,第三个是黄油海,第四个是酒海,等等……最后,这整个世界靠许多大象用头支撑,大象偶尔一动,便是地震的起因。

  可说明穆斯林帝国何以衰落的最后一个因素是,这三大穆斯林帝国都是陆上帝国。它们的缔造者土耳其人、波斯人和莫卧儿人都是没有航海传统的民族,因此,他们的帝国都面向陆地、背朝大海。
  诚然,这些帝国确也包括了某些长期以来一直进行海上贸易的地区。奥斯曼帝国版图内的埃及,作为南亚和欧洲之间交换香料和其他商品的一个贸易中心,在当时已有几百年的历史。莫卧儿帝国疆域内、位于印度西海岸的古吉拉特邦,屡屡派遣船队来抵东南亚、西达中东,在当时也已为时很久。
  埃及于1517年为土耳其人所征服,古吉拉特则于1572年为莫卧儿人所征服。这些新来的统治者对海外贸易极不感兴趣,因此,当葡萄牙人开始夺取印度洋上所有的战略位置时,他们未采取行动加以制止。土耳其人确曾派出几支远征队顺红海而下,但是,这些远征队与他们派往波斯和中欧的陆上远征队相比,是微不足道的。
  莫卧儿帝国的皇帝在葡萄牙私商夺取对印度洋商船航线的控制时,也未有效地帮助他们的古吉拉特邦臣民进行抵制。
  这种形势的意义在于,欧洲人能在不遭受以往一向控制欧、亚之间大部分贸易的穆斯林的反对的情况下,成为世界商船航线的主人。其影响是深远的,因为对世界贸易的控制使欧洲人极大地富裕起来,进一步促进了他们经济、社会和政治的发展。
  于是,一个恶性循环逐步形成:西欧因从事世界性贸易而愈来愈富裕、愈来愈拥有生产力和动力、愈来愈实行扩张政策,而一度令人生畏的穆斯林帝国则因很少参与新的世界经济而仍处于静止状态,并愈来愈落到后面。
  后面论述儒家世界。那里的情况尽管与穆斯林世界有些局部的不同,但基本上相似——同样的一般性力量在起作用;较西方而言,同样地处于衰落阶段。
  第四章 西方扩张时的儒家世界
  我们不必被中国人的成就迷住心窍,以致竟承认其帝国的体制真乃世界有史以来最好的。
  伏尔泰,1764年

  与中东和南亚的穆斯林世界相对应的是东亚的儒家世界。正如穆斯林世界为奥斯曼、萨菲和莫卧儿帝国所统治那样,儒家世界为中国所统治;其外围的朝鲜和日本则独立存在。
  这两个世界有一基本方面颇为相似:它们都是以农业为基础、面向内部的社会。它们的变化局限在从较早时代承袭下来的基本结构内,变化速度缓慢。另一方面,儒家世界由于其无与伦比的统一性而与穆斯林世界大为不同。
  这种统一性的获得,是因为中国在所有领域——文化、政治和军事——内都极其杰出。而且,中国本身还具有任何一个穆斯林帝国都无法与它相比的一种内聚性。类似奥斯曼帝国境内各种巴尔干基督教团体的那种令人费解的少数派集团、类似莫卧儿帝国境内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间的那种宗教不和,在中国是不存在的。
  中国的这种内聚性,并非当时才有的一种新现象从数千年前中国文明的早期阶段起就有了,并一直存在到今天。实际上,中国文明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连续不断的文明。这一事实具有相当大的意义;它有助于说明中国和日本对西方入侵的反应何以会极其不同。
  一、中国文明的连续性

  中国为什么会拥有世界上最古老的、连续不断的文明?一个原因在于地理方面——它与人类其他伟大文明相隔绝的程度举世无双。地中海将美索不达米亚、埃及、希腊和罗马连接在一起,印度洋使印度能与中东、非洲和东南亚相互影响;然而,可与地中海或印度洋媲美的地理条件,中国却一点也不具备。相反,中国在其有史以来的大部分时间里,四面一直被有效地切断。
        
            《全球通史》 第95节    
       
  它的西南面和西面,乃世界上最高的山脉;东面,是直到近代方能逾越的太平洋;北面和西北面,则为沙漠和大草原,它们起着很大的保护作用——这种保护作用,中国人又进一步加强了;他们为了防止凶险可怕的游牧部落入侵,在那里筑了一道长达1400哩的长城。这种与世隔绝的意义就在于,它使中国人能在较中东或印度诸民族更少面临外来入侵的情况下,发展自己的文明。因而,他们的文明更为连续不断,也更为独特——中国与欧亚其他伟大文明之间,有着较后者相互之间更为根本的差别。

  中国的人口庞大无比,也有助于文明的连续性。中国从一开始起,就能供养很可观的人口,因为那里的土壤和气候结合得很好。每年天气暖和的几个月里,季风雨降临,使农作物能一年两熟;这种情况与中东和欧洲的迥然不同。
  而且,中国水稻的亩产量比欧亚大部分地区种植的小麦或大麦的亩产量高得多。因此,公元2世纪的人口调查结果是,中国汉朝拥有人口5950万——比罗马帝国在其疆界达到最大范围时的人口还要多。16世纪初叶,葡萄牙人首次到达中国时,中国的人口为一亿多,超过整个欧洲的人口。
  到19世纪中叶西方用炮舰强行打开中国大门时,中国人口已激增到4亿以上;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中国从美洲引进了诸如花生、玉米和甘薯之类的粮食作物。1953年的人口调查披露,中国大陆的人口为58300万;以启,中国的人口一直以每年增长130O万至200O万的速度上升。今天,中国人大约已达7亿左右,占全人类的四分之一!如此巨大无比的人力资源,使中国人能够不管事态发展如何,始终保持自己的特点。

  他们被蒙古人和满人征服、统治过,也遭受过西方的一再打击和破坏,但最终,由于人数和文化上的优势,他们总能同化或者驱逐入侵者,总能选择外来文化的某些方面加以改变,使适合于自己的传统文化。中国从未象欧洲在遭到日耳曼人入侵时,或者,象中东和印度在遭到穆斯林入侵时那样,被迫接受来自外界的大规模变革。
  有助于中国文明连续性的,还有中国的农业生活方式。
  农业是中国社会的基础;土地是否适宜耕种这一点,确定了中国文明的分布范围。在适合农业的地方,就发展起中国文明;反之,则实行一种畜牧的生活方式,不管它是属于蒙古人、满人还是突厥人的。在农业区,可见到典型的中国农民,头戴草帽,在麦田或水稻田里辛勤劳动;而在北部和西部,因降雨量不足、无法经营农业,存在着非中国的游牧民,骑在马上,牧放羊群。

  中国同穆斯林世界一样来经历过商业革命和工业革命。相反,村庄仍然是中国藉以支撑的基础;而农民,始终至少占总人口的五分之四,他们用自己宽厚的背脊,担负着供养城市居民、朝臣和士兵的重荷。
  构成中国的内聚性的又一重要因素是,存在着一种可追溯到数千年前、最古老的商朝的书面语。
  这种书面语具有特殊意义,因为各地区的中国人,尽管各自操的方言彼此间犹如意大利语之于西班牙语、瑞典语之于德语,颇为不同,但都懂得这种书面语。其原因就在于,它由表示意义或物体的汉字组成。这些汉字的发音,中国不同地区是用不同方式;但是,任何汉字,不管其发音如何,含意却是同样的。
  这好比有一位意大利人、一位瑞典人和一位英国人,写下数字已按各自不同的语言发音;此时,8的含意对他们当中的每一位来说,仍然相同。这种共同的书面语是为中国提供统一性和历史连续性的一种重要力量。实际上,它对整个东亚也起了如此的作用,因为中国的文字书写方法已全部或部分地为周围包括日本人、朝鲜人和部分东南亚人在内的大部分民族所采用。

  与共同的书面语有关的,是非凡的国家考试制度。这一制度,中国推行了近二千年之久;他们通过考试,品评人才的优劣,为政府机构配备文官。“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这句引自儒家经典之———《中庸》的箴言,表达了中国人的基本信条:征召有才能的人较之西方特有的、进行法律和制度方面的改革,能更好地解决国家的种种问题。这一制度达到充分发展的,是由一系列的考试组成的。首先是地区和县城的考试,每两、三年举行一次。

  大约有2%的考生能通过地区考试,参加数星期后的州县考试。有幸通过考试的人(约一半考生)有资格担任较小的官职,并可进一步参加省城每三年举行一次的乡试。成功者有权参加在京城举行的会试。
  只有6%的人能跨越这一障碍,有资格担任较高的官职;这些人中间,通常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能通过最后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被吸收为中国最高贵的学术团体——翰林院的成员;史官和其他职掌文学的高级官员都是从翰林院中选拔出来的。
  最初的考试完全是综合性的,着重强调儒家经典,但也包括其他科目,如法律、数学和政治时事等。不过,渐渐地,这些考试开始集中于文学体裁和儒家正统观念。
  最后结果是形成一种制度:从理论上说,官职之门向一切有才之士敞开,但实际上却有利于那些有足够财力进行多年的学习和准备的阶层。这并不意味着,统治中国的是世袭贵族阶层,相反,是一个由学者组成的统治集团即文人学士集团,他们为中国提供了一种赢得欧洲人尊敬和羡慕的、有效稳定的行政管理。另一方面,也正是这一制度扼制了创造力,培育了一味顺从的性格。

  只要中国仍相对地孤立在东亚,它就会继续提供稳定性和连续性。但是,随着生气勃勃的西方的侵入,它转而起了阻止中国人作出有效的调整和反应的作用,直到1905年最终被彻底废除为止。
  但是,促成中国文明的内聚性的最重要因素,也许是通称为儒家学说的道德准则和文学、思想方面的遗产。
  它主要由孔子的经过后代人修改和润色的教诲组成。据传说,孔子(公元前551-前479年)——他的英文名字Confucius是K’ung-fu-tzu即“孔先生”的拉丁语化的词形——原是名小吏,因享有学者的名声,吸引了许多学生。孔子为了寻访到一位愿意实践他的政治原则并委他以与其才干相符的职位的统治者,曾带着弟子们周游中国。
  寻访落空后,他回到家乡,继续开办私学,直到去世。孔子作为一名他所爱好的注重实践的政治家,完全失败了,但是,作为一名附带而为的教师,他取得了永垂史册、只是姗姗来迟的成功。
  同中国大多数思想家一样,孔子主要关心的是,在这世界上建立一个组织得很好的、幸福的社会。
  虽然他相信鬼神和天帝,但对于玄学或者推测来世,并不很感兴趣。当有人问起死的意义时,孔子答道,“未知生,焉知死?”这种对来世的不关心,后来导致儒家思想中的不可知论倾向;这一点,与印度、中东和西方传统地对神感兴趣,形成鲜明对照。

  孔子的首要原则是“正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孔子阐释了社会地位不同的人们之间应该有的社会关系。如果各人都按自己身份行事,家庭就会有秩序;家庭有秩序时,国家就会安宁,天帝治下的一切就能和谐共存。
  孔子还为中国提供了一种政治哲学。
  他的创新在于提出了政治基本上是个伦理问题这样一种观念。既然社会的和谐全靠有德行的统治者为其臣民提供福利和幸福,所以,他没有区分政治和伦理。正如个人应服从家庭那样,家庭该服从皇帝。
  然而,皇帝又应当做慈父的楷模;这,只有遵循儒家伦理观而非某种法律制度,才能做到。孔子以前,中国人思想上一向主要以占卜和献祭为中心,实质上,是没有道德准则的;孔子的观点代表了中国人思想上一个根本的新起点。因此,他是中国文明中前所未有地开始专注于道德价值的伟大伦理传统的创立者。
  儒家学说取得了非凡成功。一个原因,它在道德上为当局和社会不平等所作的辩护,很受统治者和富人欢迎。而且,其高度的道德原则为现状提供了较纯粹的世袭权力更牢固的基础,从而,对改善政治和社会关系起了不断的促进作用。
  儒家学说取得成功,还因为它合乎时机。它为中国和东亚大部分地区提供了儒家生活方式的准则,并作了合理说明。结果,在长达二千多年的时间里,它一直充当中国文明的基础。

  到20世纪中叶,蒋介石总司令还竭力鼓吹恢复儒家道德标准,以支撑其反对共产党人的民族主义政权!中国文明始于约公元前1500年前后。以上这些因素也许都是解释自那时以来中国文明的连续性所必不可少的。中东的历史有着明显不同:亚历山大大帝的征服传播了新兴的希腊化文化;穆斯林的征服引起了种族、语言、文化以及宗教方面的根本变化。

  印度的情况也一样:约公元前1500年左右,遭到雅利安人入侵,公元1000年后,遭到穆斯林入侵。这些入侵都使印度发车了根本变化。中国历史的发展则从未被这种地震般的剧变动摇过。
  尽管整个国家曾多次遭到入侵,并二度为外来皇朝所统治,但这些入侵只是扰乱而非改变中国。中国有史以来经历到的,仅仅是局限于传统框架的皇朝的兴亡递嬗,而非大规模的碎裂和新的开始。
  二、皇朝的循环
       
            《全球通史》 第96节    
        
  19世纪,有位观察力敏锐、名叫托马斯·梅多斯的西方人评论道:“在所有已达到某种程度的文明的民族当中,中国人是最缺乏革命性,却又最富有反叛倾向的。”他这话系指,皇朝的兴亡递嬗已成为中国历史的特点;它引起的不是革命,而仅仅是统治家族的更换。这种周期性改朝换代的模式,可以用致使皇朝衰落的、一再发生的某些趋向来解释。

  每个新皇朝开始时,通常都能有效地统治国家,开创一个比较和平、繁荣的时期。
  新皇朝促进了思想和文化生活,并通过派遣远征军对付游牧民和扩展帝国疆域,保护了国家。但渐渐地,皇朝由于个别统治者本人的腐化堕落和贵族集团与宫廷宦官之间的宫廷斗争而遭到削弱。这种腐化堕落和派别活动,暗暗破坏了中央权力,助长了官僚机构的腐败。
  腐败加之宫廷生活愈来愈奢侈,意味着终究靠生产劳动供养整个帝国组织的农民所负担的赋税更繁重了。赋税趋于增长,还因为对外战争耗资巨大,而皇帝又采取了准许多数贵族、佛寺和庙宇免税的做法。于是,随着政治不清明,农业所必需的灌溉系统和其他公共工程往往被忽视。
  因此,愈来愈陷入穷困的农民不得不承担起日益加重的税收负担。当农作物歉收和饥荒也不可避免地到来时,爆炸点降临:反抗政府税吏和地主收租代理人的起义爆发了。这些局部的起义随着时间的推移,扩大为普通的暴动。
  普遍的暴动、尤其是帝国军队本身到这一阶段已沦于勉强维持的境地,转而又招致游牧民入侵。内部造反和外来侵略相给合。通常预示着新循环的开始——旧皇朝濒临灭亡,新皇朝日渐来临。

  第一个皇朝为商朝(公元前1523一前1028年),兴起于黄河流域北部。那时,中国人已学会织造丝帛,发明了他们独特的文字系统,掌握了制作美观的陶器和青铜器的技术,而且,已开始根据文化上而非种族上的优势明确区分“中国人”和“蛮人”。继商之后的是周朝(公元前1028-前221年):虽历时很久,却未能建立稳固的中央政府。

  周的政治结构略相似于中世纪欧洲。周有许多封国;它们无视周名义上的共主地位,彼此征战不休。不过,这种动乱不宁的政治局面致使中国知识分子急急反省。
  他们对人性和社会本质的思索,终至成为中国文明诸伟大的哲学体系和文学经典。儒、道两派学说就是此时发展起来的;因此,与欧洲整个中世纪一样长久的周的数百年,作为奠定中国文化基础的时代,至今尚惹人注目。
  周以后的秦朝(公元前221-前206年),尽管存在时间短暂,却用一个组织得很严密的帝国结构取代了周的分封制;这种帝国结构一直持续到1912年最后一个皇朝被推翻时才告终。
  它包括一个独揽大权的皇帝、一个秩序井然的有效的官僚机构、军用驰道网和北方的长城;所有这些使中国受到了世界上最稳定、最持久的统治。
  继秦之后的汉朝(公元前即6-公元220年),以向四方扩展中国疆域——西至中亚、北抵满洲、南达印度支那——而著名。这一汉帝国在范围、人口、财富和文化成就方面,起码堪与当时的罗马帝国相媲美。

  那时,中国丝绸极受罗马富有阶级欢迎;出色的中国釉陶已闻名国外,被称为“China”;中国的纸和印刷术开始慢慢传向西方。汉帝国同罗马帝国一样,由于内部的腐朽和来自北方的侵略而崩溃。但是,在西方,罗马陷落引起的混乱和骚动长达数世纪,直到一个类型根本不同的社会出现时。
  公元1000年的欧洲与罗马时代的欧洲极其不同;此时,各种入侵终于逐渐停止。这新欧洲是日耳曼的、基督教的以及罗马的成分相互结合的产物,它拥有一个新宗教、若干新的种族血统、新的口耳尔曼系语言和拉丁系语言,以及在帝国废墟上兴起的一些新的民族国。在中国,情况相反。
  汉以后,经过一段时期的混乱,唐朝(618—907年)和宋朝(960—1279年)先后继起;它们虽然有了某些变更和改进,并受到了某些外来影响——如自印度传入的佛教的影响,但仍代表着传统文明的继续。
  宋以后的元朝(1279—1368年)是独特的,因为它是蒙古人而非中国人的皇朝。那以前,游牧民也时常入侵中国,但只能偶尔控制个别地区。
  而那时,一支蛮人的入侵队伍却首次成功地征服、统治了整个中国。实际上,这些蒙古人当时已侵占了欧亚大部分地区,那时的中国仅是一个东起太平洋、西至黑海的庞大帝国的一部分。但是,这些蒙古统治者,人数上较之他们千百万的中国臣民,少得可怜,而且,得不到中国贵族和农民的拥护。

  他们以征服者身份进行统治,对中国的制度或者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几乎没作什么让步。他们起用外国人参与行政管理,推崇趋于衰退的佛教而不提倡儒家学说,并普遍地剥削国民。因此,当他们的军事力量衰落时,其政权也就为起来造反的农民和心怀不满的士大夫所消灭。
  中国驱逐蒙古人后,又受到另外两个皇朝即中国人的明朝(368-1644年)和满人的清朝(644-1912年)的统治。满人跟蒙古人一样,是外族人,然而,成功地统治了中国,因为他们在维持对政府机关的控制时,给中国士大夫以显赫地位和参政机会。他们尊重并利用中国的制度,但同时,又创设一套控制制度,以保护他们自己的地位。
  一方面,地方政府基本上仍掌握在中国人手中;另一方面,只有极少数中国人实际上能在帝国最高统治机构中任职。因而,由明到清的转变比较容易。尽管改朝换代时,不可避免地有起义和盗匪活动相伴随,但比较起同时代欧洲三十年战争(1618-1648年)期间的残杀和破坏,是微不足道的。
  因此,从14世纪中叶到19世纪欧洲人开始真正侵入中国为止,这整个时代是人类有史以来政治清明、社会稳定的伟大时代之一;传统的制度和习俗——农业经济、儒家生活方式、选拔政府官员的考试制度和身居北京的天子的受人尊敬的统治——一直在顺利地、令人满意地继续着。
  假如在普通的时代,这种秩序和持久性或许可看作是件幸事。但是,在这些世纪里,一个生气勃勃的新欧洲正在崛起——文艺复兴、宗教改革运动、商业革命和工业革命、法国大革命以及把自己的统治迅速扩大到全球的强大的民族国家的崛起,都发生在这些世纪里。
  在这样一个时代,稳定成了可咒诅的东西,而非幸事。相对地说,中国不仅看起来,而且事实上是静止的、落后的。不断变化和“进步”的观念,尽管那时在西方被认为理所当然,但依然不合中国人的思想。

  变化只有局限在传统秩序的范围里,才是可接受的、在一个发生全球规模的革命性变化的时代里,安逸自在、心满意足的中国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过去。
  三、中国和纳贡制度
  明朝时,中国人决定停止规模惊人的远航探险(见第二章第七节);这清楚地表明,中国人与欧洲人对他们周围世界的态度截然不同。中国帝国乃农业国,所以,明朝人和满人如同莫卧儿人,对从事海外事业有可能获利这一点,并不感兴趣,遂将海洋留给了阿拉伯人和欧洲人。
  中国用以调整与外国的关系的纳贡制度,是表明这种不同的又一证据。早在商朝时,中国人就将外国人看作文化低劣的野蛮人。以后,他们把儒家关于家庭的道德规范应用到他们与其他国家的关系上。
  由诸国家组成的家庭,自然须以天子为首。中国,即占优势的“中国”,为处劣势的纳贡国所围绕;这些纳贡国都被看作是子女。正如子女理当服从、尊敬他们的父母那样,小国也须如此对待中国。

  具体地说,这表现为,小国定期派出纳贡使团,向中国皇帝奉献礼物并表示敬意,其中,还包括磕头,即三跪九拜。派出这类使团的次数,各国不同,取决于和中国的接近度,如朝鲜,一年数次,而缅甸或老挝,则每10年一次。
  这种纳贡制度的主要目的是,保证中国漫长的边疆一带的和平与秩序;实际上,它通常是成功的。
  诸小国接受这一制度,原因在于:与中国朝廷交往可提高它们的声望;从伟大的文明中心可获得文化方面的好处;而且,居于从属地位,经济上也有利可图,因为中国人赐予它们的贵重礼物多于它们所奉献的,此外,还授它们以某些贸易特许权。但是,在另一方面,恰恰是中国人的这一成功促成他们的毁灭。这一成功使他们更加以为,中国是一个没有相竞争的国家或政府的世界体系的中心。

  纳贡关系是他们唯一承认的处理国际关系的一种形式。诸国家法律上平等的思想,对他们来说,难以理解。因此,中国人关于国际关系的观念,与欧洲的原始国际法直接相抵触。
  中国和西方世界没有共同的立场可作为它们之间关系的基础。
  四、与西方的早期关系
  中国与西方之间的关系,直到欧洲继哥伦布和葡萄牙航海者远航探险之后、进行海外扩张时,才持续不断起来。那时以前,欧亚大陆东、西两端间的相互影响,时有时无,通常是间接的。
  最早的相互影响,是与罗马的丝绸贸易。这一贸易由中东的商人进行。它曾达到非常大的规模,给果,由于中国人对进口罗马或其他任何国家的货物不感兴趣,罗马的金银只好不断外流,使其经济受到影响。
       
            《全球通史》 第97节    
        
  这种情况,实质上是19世纪以前中国与外部世界的经济关系的特点;它反映的,不是中国人的偏见,而宁可说是那些世纪大部分时间里中国人在财富和技术上的优势。
  唐宋时期,波斯和阿拉伯商人在中国南方沿海和长江下游诸港建立了一些大的商业团体。其中,有些外国商业家族侨居中国相继五代之久。
  他们娶当地女子为妻,子女中,有人甚至还成为学者,通过参加考试,进入中国官僚机构;他们完全中国化了。蒙古人时期,中国与西面国家的相互影响比以往要大得多。由于蒙古人征服了整个大陆,1240年以后的那个世纪里,安全地在中国和欧洲之间旅行第一次成为可能。
  当时,有相当多的欧洲人向东方旅行。其中,一部分是牧师,他们希望能使蒙古人皈依基督教;另外的则如同波罗一家,是商人,他们为新的、令人眼花缭乱的经商机会所吸引。但是,随着蒙古帝国的崩溃,穆斯林再一次封锁了东、西方之间的通路;于是,直接的交往停止了(见第二章第七节)。
  1514年,葡萄牙商人与广州通商,1577年,他们又在澳门设立了永久的商业根据地;这时,中国开始直接感受到生气勃勃的新兴欧洲的影响。这些葡萄牙人收购中国的丝织品、木刻品、瓷器、漆器和黄金;同时,作为回报,他们又推销东印度群岛的肉豆蔻、丁香和肉豆蔻干皮,帝汶岛的檀香,爪哇岛的药材和染料,以及印度的肉桂、胡椒和生姜。欧洲的货物一样也没卷入;原团很简单,它们在中国没有市场。

  这些葡萄牙人充当着纯粹是亚洲内部的贸易的运货人和中间人。
  荷兰人和英国人终于前来向葡萄牙对中国贸易的垄断挑战。荷属东印度公司和英属东印度公司的代理人分别于1604和1637年抵达广州。
  他们均未得到中国官方关于通商的许可,因此,在以后数十年中,荷兰人和英国人在中国南方沿海一带劫掠葡萄牙人的航船,并进行非法贸易。到18世纪中叶,中国人向所有国家开海贸易,不过,贸易地点仅限于广州和澳门。英国人不久便获得了这一贸易的最大部分;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日渐增长的商业和工业优势,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设在印度的无可比拟的活动根据地。

  值得注意的是,当欧洲在赢得对亚洲海上贸易的控制时,中国统治集团正在积极地反对海外事业。早在欧洲人到达以前,中国移民已慢慢迁徙到东南亚。在菲律宾群岛,西班牙人可能从来没有象中国人那么多。
  1603年,也就是马尼拉作为西班牙殖民地建城32年时,那里的中国居民大约有20,000,而西班牙人恐怕才1000。因此,这些中国人实际上控制了殖民地的经济生活,并正在将他们的控制扩展到这一群岛的其他岛屿上。1603年那一年,马尼拉的中国人遭到一次大屠杀;这种大屠杀。
  是他们及其在东南亚的同胞至今每隔一段时期便要忍受一次的。然而,当时附近大陆福建省的一名官员却对此持宽恕态度,并谴责所有华侨都是愧对祖坟的逆子,不值得陛下关心。同样,1712年,皇帝下了一道敕令,禁止中国人去东南亚经商和定居。
  5年后,另一道敕令准许已出国的中国人返回家乡,不用担心受惩罚;1729年,又一道敕令规定了华侨回国的日期,逾期则不得退回。这同西方国家是何等鲜明而又惊人的对照;西方国家不久就积极开辟海外殖民地,创立贸易公司,并随时准备着用武力保卫这些事业,反对任何威胁。当时,西伯利亚的俄国人也正在试图开展同中国的贸易关系。

  中国人以同样方式作出反应:严密地控制和限制贸易。尼布楚条约(1689年)和恰克图条约(1727年)规定,俄国人可以在两国的三个邻接点经商,每隔三年方可派遣商队前往北京。中国人允许他们在北京建一所教堂,留一名牧师和三名副牧师,不过,其教团在中国京城的人数限制在300人。
  在这些条件下,少数货物得到交换——俄国的毛皮、皮革制品、纺织品、牛、马和玻璃制品同中国的丝绸、茶、漆器和瓷器交换(见第八章第四节)。
  这些较早的世纪里,中国和西方在文化上的相互影响,仅限于耶稣会会士努力传布天主教方面。耶稣会会士已认识到,在一个象中国那样有先进文化的国家里,如果采用在民众中间布道说教以改变人们信仰这种通常的手段,那是不会奏效的,因此,他们专在结交、说眼朝廷和官僚方面下功夫。
  1582年,利玛窦经许可定居广州,20年后移居北京;居留期间,他的数学和天文学知识给中国官吏和知识分子留下了深刻印象。当他终于敢起来辩论宗教问题时,他力图证明基督教教义与儒家学说是相容的。较后的耶稣会神父继续实行这种做法;他们担任技术专家、导师和外交代表,使自己成为对明朝皇帝和满族皇帝有用的人。
  耶稣会神父帮助中国人铸造了他们的第一门大炮和议定了他们与俄国的第一份条约。这些做法并没招致大批人皈依天主教,但他们的确赢得了对西方的基督教和科学的尊重;到18世纪,参加天主教的中国人已有30多万。

  耶稣会对儒家学说的迁就,导致了它与天主教其他修会之间的争论及其最后的灾难;这对基督教事业来说,是颇为不幸的。
  当时的主要问题在于“仪式之争”,即中国的祖先崇拜与基督教是否相容。耶稣会坚持认为,祖先崇拜权仅是一种世俗仪式,旨在保持家族传统的连续性。多明我会和方济各会则完全相反地认为,它是异教的宗教仪式,与基督教不相容。
  1745年,罗马教皇最后判耶稣会败诉;这时,中国皇帝早已因这种长期的争吵和偶尔来其朝廷的教皇使节的傲慢无礼而心怀敌意,所以,进行了报复,禁止基督教的一切传教活动。从那时起,基督教在中国迅速衰落了。
  耶稣会这数世纪的传教活动的最后结果已证明是微不足道的。
  实际上,当时,中国的考试制度和儒家伦理观给欧洲留下的印象,较之欧洲的科学和数学给中国留下的印象,要深刻得多。这时期的一位欧洲旅行者称中国人为Dinostraqualita——“具有我们优点的人”。中国人大概根本没想到过要回敬别人的这种称赞。
  罗马教皇作出裁决后的那个世纪里,中国和西方之间无任何思想交流。中国人在与欧洲发生第一次冲突之后,依然极度自信和独立。他们将西方商人限制在少数海港和边境贸易站;处理国际事务时,仅有些例外地承认纳贡关系;他们只是对耶稣会关于科学和神学的教导表示过一时的兴趣,但这些教导最终还是为他们所抛弃和遗忘。
  有史以来,从未有过一个民族面对未来竟如此自信,却又如此缺乏根据。
  五、日本吸收中国文明
  日本甚至比中国更与欧亚其他地区相隔离。很少有旅人抵达日本海岸,因此,它引起许多猜测和神话。

  如马可·波罗,尽管他游历颇广,且有甚多的官方关系,然提及日本时,却只能重复少数谣传。他写道:“日本这一大岛上的人们,属白种人,业已开化,且长得漂亮;是些不依赖于任何人的偶像崇拜者,拥有不计其数的黄金。”较之中国,日本在16世纪欧洲人首次来到时,显然是一个边缘国家、一个边缘文明区。
  这并不意味着日本人是原始的;实际上,他们已发展起一个复杂的、生气勃勃的社会。欧洲人刚刚到来时,日本人最初的反应是积极的,有许多人皈依基督教。可随后,他们同中国人一样,反抗这些“横蛮无礼的蛮人”,并事实上断绝了与后者的一切联系。
  但是,日本人最终认识到,锁国政策并不可行,遂开始研究西方的方式,并加以改变,使之适应自己的需要。由于其独特的历史和文化背景,日本人取得了非凡的成功,迅速地将长久以来一直是他们良师益友的中国人远远抛在后面。
  就日本历史而言,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尤其明显。
  这方面,日本列岛与欧亚大陆另一端的不列颠群岛极相类似。不过,前者较后者更与世隔绝;分隔日本列岛和大陆的水域宽115哩,而英吉利海峡仅宽21哩。所以,日本人到近代为美国所败之前,仅遭受过一次外来入侵的严重威胁,那是在13世纪。

  因此,就日本离大陆的距离来说,近到日本人可以从伟大的中国文明中受益,然而。又远到他们能够随意地对外界事物进行选择和抵制。事实上,日本人对他们从国外输入的东西具有异乎寻常的敏感性和警觉性。
  他们虽然被普遍地看作是个借用者民族,但由于它与世隔绝,比起其他任何人口和发展水平大体相似的民族,已独立地发展起一种其更大部分属于他们自己的文化。
  日本人基本上属于从东北亚移来的蒙古人种,不过,其种族的形成也得力于原先居住日本岛北部的多毛的高加索人种的虾夷人,可能还得力于来自南洋群岛的马来人和波利尼西亚人。早期的日本社会由许多部族组成,各部族均由一位世袭的祭司酋长统治。
  将近公元1世纪末时,邪马台部族征服其他部族,建立起一个松散的政治和宗教霸权。其首领成为皇帝,其部族之神被奉为民族之神。
  6世纪,中国文明开始大规模地传入日本,破坏了这种部族组织。
        
            《全球通史》 第98节    
        
  自朝鲜传入的佛教是文化变革的媒介,在这里起了同基督教在欧洲德意志人和斯拉夫人中间所起的一样的作用。由大陆渡海而来的学生、教师、匠人和僧侣,不仅随身携来了新的宗教,还带来了新的生活方式。要求变革的动力最终导致大化改新;大化改新始于645年,试图仿照中国唐朝,把日本改变成一个中央集权制国家。
  按照中国模式,全国划分成若干国和郡,分别由国司和郡司治理;国司和郡司皆由天皇及其国家议会任命。此外,以天皇的名义,将全部土地收归国有,分配给农户。新的自耕农有义务向中央政府纳田赋和为国家服徭役;前者取稻米的形式,后者常包括服兵役。
  筹划这些和其他一些改革,是为了加强天皇的权力;而且,是在将它们与前部族结构相比较后才付诸实践的。但实际上,日本天皇远非一个中央高度集权的国家的当然首脑。强大的世袭贵族强行对这种最终导致世袭贵族垮台的中国式管理施行某些调整。
  虽然任命官员大概同中国一样,是在举行考试、任人唯贤的基础上进行,但实际上,旧贵族成功地获取了重要地位和权力。同样,他们还保留了许多大地产;这些大地产通常是免税的,成为政府行政体制以外的庄园。这一时期里,藤原家族彻底实现了两头政治即双重政府体制。
  他们向天皇提供配偶,担任高级行政、军事职务,把持朝政,成为实际统治者。而天皇则过着淫靡奢侈的隐居生活,既不为国家大事所扰,也不接触平民百姓,以致降低自己身价。他的主要责任是保证皇位后继有人,传之无穷。

  这种两重政府体制是中国所没有的,它在日本一直以原来的格局持续到19世纪国门被欧洲人打开为止。在文化方面,同样是对中国的模式加以更改。日本人借用了汉字,但发展起自己的文字系统。
  他们借来了儒家学说,但修改了其道德标准、调整了其政治学说,以适合自己的社会结构。他们接受了佛教,但又加以改变,以满足自己的精神需要;同时,还保留了日本本土的神道教。他们以唐都长安为榜样,在奈良和京都先后建立了新的京城,但无论寺院、楼阁、神龛或庭园,都确实无误地具有日本特征。
  天皇宫廷成为高度发展的文化、艺术的中心。11世纪紫式部女士在其著名小说《源氏物语》中对宫廷生活作了可喜的描绘,不过,这部小说也展现了一个愈益骄奢淫逸、几乎完全耽于美妙享受和声色肉欲的社会。这种腐化堕落在后一世纪中更为严重,促成了新的封建制时代的到来;在封建制时代,政治权力从天皇朝廷转入强有力的乡村武士手中。

  六、日本的封建制度
  645年大化改新所引进的中国的帝国组织体制明显地生效了很长一段时期。不过,到12世纪,它已为日本种种封建制所破坏和取代。一个原因是,国司们过于喜欢京都的优美,往往将自己的权力、职责委托给地方部属。
  另一原因是,强大的地方家族和佛教团体总是渴求着土地,并常以暴力夺取土地。只要免税达一刺激性因素依然存在,他们便乐于耕种新的土地。这些趋向使纳税土地的数量减少,也就是说,使自耕农的税收负担增加。
  于是,自耕农们或者逃亡北部边境地区,用武力驱走那里的虾夷人,或者将自身连同土地寄托给庄园主。这使他们免除赋税,得到保护,可付出的代价是自己转沦为农奴。这一过程的最后结果是,到12世纪末,纳税土地仅占全部耕地的10%甚或10%以下,地方政权已由新兴的农村贵族接管。
  同时,由于帝国军队瓦解,农村贵族还成为居支配地位的军事力量。大化改新规定,凡20至60岁之间的男性国民,都须服兵役。但是,应征土兵得自备武器和给养,而且,其固定赋税不予减免。
  这一规定证明是难以实行的,于739年被废弃。政府军职成为通常由颓靡的宫廷贵族担任的挂名职务。给果,对虾夷人的战争由农村贵族指挥。
  他们成为骑马武士,并逐渐增强自己的军事力量,直到完全超越帝国军队。这时,一种封建关系在农村贵族和他们的随从即“侍”(字意上是“为人服务者”)之间发展起来。这种关系以一种理想化的道德规范即“武士道“为基础。

  侍享有一些特殊的法定权利和礼仪上的权利,作为回报,他们须绝对服从其主子的调遣。
  到12世纪,日本为一些相互竞争的封建领主集团所控制。有一段时间,藤原氏通过利用自己的力量支持一方或另一方,尚能保持势力均衡。
  最后,大封建主源赖朝起兵获胜。1192年,他从天皇那里取得征夷大将军称号,并有权指定自己的继承人。作为幕府首领,赖朝是所有军事力量的总司令,负责国家的内外防御。
  他在镰仓扎下大本营,以天皇的名义统制全国,而天皇继续在京都过着隐居生活。在赖朝幕府时期,蒙古人曾分别于1274和1281年两次试国侵入日本。蒙古人两次登陆时,均遭到日本人的奋力抵抗,并为随后的大风暴所击溃,团为大风暴给了远征军以毁灭性的破坏。
  日本人相信,他们的得救是由于神灵的干预,故称这些大风暴为“神风”。
  1333年,主要由于天皇朝廷的密谋以及武士阶层中日益增长的不满,赖朝幕府覆灭。其时,足利家族获得幕府将军称号,不过,他们的权力从未远远超出京都近郊。
  在日本其余地区,地方封建主们在竭力控制尽可能多的土地。结果,出现了各持一方的大地主,称为“大名”。16世纪初,大名有数百之多,个个都在试图获得对整个日本的霸权。
  将近这一世纪末,织田信长(1532-1582年)经过对相竞争的大名和独立的佛教团体的长期征战,统一了大约半个日本,置于自己统治之下。

  继承织田的是其最能干的部下大将丰臣秀吉(1536-1598年)。丰臣原为农夫的儿子,步兵出身;是日本历史上最杰出的军事领袖之一。
  他不仅统一全国,还分别于1592和1597年两次派远征军入侵大陆,旨在征服中国。1598年,丰臣去世,使第二次远征撤兵告退。经过短期争斗,德川家康继承丰臣,于1603年被天皇任命为幕府将军。
  这标志着伟大的德川幕府的开端;德川幕府对全国的统治一直继续到1868年王政复古和明治维新开始。
  七、德川幕府
  德川家康及其直系继承者制定了一系列旨在使其家族统治永存的政策。德川政权的物质基础在于幕府直辖领地。
  它占全部可耕地的四分之一至三分之一,由分布在全国诸形胜要地的大庄园组成;这些大庄园构成了防范有可能心怀敌意的大名的控制点。幕府最高级职务均由德川家族成员或其家臣担任。天皇从幕府得到的财政收入能维持其本人及一小群宫廷贵族的日常用度,但天皇没有政治职责或政治权力。

  幕府大本营先建在江户,后设于东京。大名须定期到大本营所在地居住;返回自己领地时,要留下妻、子,作为人质。德川幕府还限制大名修筑城堡,对每个大名所能保留的家臣的数目,也加以限制。
  使严格、世袭的等级结构永存,是德川幕府为防止任何可能破坏其统治的变化而作出的部分努力。居这一等级结构之首的,是占人口百分之六的贵族。它包括宫廷贵族和封建贵族。
  前者拥有优越的社会地位,但无权力或财产,故靠幕府将军供养;后者则重要得多,它以幕府将军为首,包括大名及武士家臣。
  绝大多数日本人是农民,为第二等级;它包括无地的佃农以及拥有11/4至85英亩不等土地的地主。不管其地位如何,这些农民生产了稻米,归根到底,供养了贵族。实际上,地主也是用稻米来衡量其收入的。
  德川幕府确认的最后两个等级,依次为手工业者和商人。德川幕府时,长期的和平与安定使城市居民的人口、财富大大增加。
  货币日益成为支付媒介,稻米中间人和货币兑换商成为最重要的商人。他们处理封建贵族的剩余产品,提供高利信用贷款,这种贷款通常以借贷人次年的收入作抵押。许多大名,有时连幕府将军本人,都成为这些商业资本家的债户。
  一个原因是,要在江户维持落实人质制度所需要的大第宅,得付出大笔开支。由于稻米价格跟不上其他商品价格的上涨,农村阶级亦受到损害。因此,国家财富愈来愈流入商人的银柜。
  商人在江户和大阪这样的大城市里,过着奢靡的生活,并产生了自己的文化形成,如歌舞伎、木版画和描绘奢华生活的小说。
  德川幕府通过提倡儒家朱熹学派。为其政权奠立思想基础,因为儒家强调孝顺长者、忠于上级的美德,认为任何社会集团里都该如此。

  在理想的日本家庭中,父权是绝对的、无可争辩的;这一点甚至比在中国得到更为明确的表达。对德川幕府来说,尤具吸引力的是,儒家还强调了政治上的合法正统地位的伦理基础和一切守旧的品德。德川家康本人在他颁发的《武家诸法度》中,为武士规定了着重于个人尽忠、尚节制、守俭朴和接受等级区别的行为准则。
  这种意识形态带来的一个结果是,日本的家庭制度,尤其是武士制度,由于服从于幕府将军或大名的利益而与社会紧密地合为一体。家庭和国家之间的协调远远超过中国,因而,为民族团结和民族活动提供了根本基础,便利了日本19世纪的明治维新。
  八、与西方的早期关系
  德川幕府维持现状的政策,一度因西欧人的闯入而受到威胁。
        
            《全球通史》 第99节    
        
  最早来的是一伙葡萄牙水手,他们因船只失事而漂抵日本岛,时间在1542年,即德川幕府创立前约半个世纪时。当地大名对葡萄牙人的火器印象极深,学习了枪械和火药的制造;这也是日本人的特点。

  继最初的接触之后,葡萄牙商人经常来说他们发现,经营中、日两国间的中介贸易可牟取厚利。
  由于倭寇的骚扰抢劫,明朝皇帝禁止与日本的一切贸易交往。葡萄牙人迅速地乘隙而入,用中国的黄金和丝绸交换日本的白银和铜,使生意大为兴隆。这一运输业的范围和获利的性质可由澳门和长崎这两个终点港的迅速发展得到说明。
  16世纪中叶葡萄牙人首次来访时,它们还是默默无闻的小渔村,到这一世纪末,却已加入亚洲最繁荣的港口之列。
  葡萄牙人将传教事业和贸易活动结合起来。方济各·沙勿略和耶稣会其他神父于1549年抵达日本,经许可到民众中间传道说教。
  他们取得了罕见的成功,原因显然在于,他们的福音传教士的改宗方法满足了当地内战时期遭蹂躏的农民的感情上的需要。织田信长允许这一新的宗教信仰兴旺,欢迎它与独立的佛教团体相抗衡,因为后者正在给他增添麻烦。到1582年丰臣秀吉继承织田时,皈依天主教者已达15万,大半在日本西部。
  丰臣对这新贸易和新宗教颇为担忧。例如,葡萄牙人当时正在要求管理长崎市的权力,并威胁道,如果他们遭到拒绝,便予罢市。同样,外国传教土的富有战斗性的活动在这位新上任的幕府将军看来,似在颠覆传统的日本社会。
  1587年丰臣下令所有传教士都须离境,但这个命令没有严格执行,因为担心这样会影响有利可图的贸易。到1603年德川幕府建立时,荷兰商人,还有少数英国商人,与葡萄牙人并肩活跃于日本。这些欧洲人之间的剧烈竞争使日本人获得了新的行动自由。

  他们此时能对传教士来取行动而无须担心失却贸易。而且,欧洲人为了讨好日本人、争取贸易特许权,互相极力捣鬼。例如,荷兰人曾向幕府将军告发,说葡萄牙人密谋武装对他不满的大名,以推翻他的统治。
  1614年,德川家康颁布命令:所有传教士都必须离境,他们的信徒(这时已达30万)必须放弃自己的宗教信仰。这个命令得到了无情的执行。作为一种控制手段,德川幕府还强迫天主教徒隶属某一佛寺;许多教徒因拒绝而被处死。
  传教士也遭到杀害,但是,区别商业活动和宗教活动往往是很困难的。因此,日本人采取了进一步的行动。1624年,驱逐所有西班牙人;西班牙人以往最目中无人,看去最富有侵略性。
  1637年,强迫所有葡萄牙人离境,仅留下了荷兰人;荷兰人对传布天主教从未表示过兴趣。此后,只有荷兰人和中国人得到通商的许可,不过通商仅限于长崎港的弟子麻小岛上,并受到严格的限制。这一孤立主义政策到1636年被进一步扩大到日本臣民中,禁止日本人出国,违者处死刑。
  为了加强这一禁令,幕府还对造船业加以限制,仅允许建造适于沿海贸易的小船。这样,开始了日本长达二个多世纪的闭关自守时期。制定这一排斥所有外来影响、保持国内现状一尘不变的政策,是为了使德川幕府的统治永存。

  实际上,这一政策是非常有效的。日本再度统一,并象法国大革命以前任何欧洲国家那样,受到中央集权制政府的彻底、有效的政治控制。但是,为了这种安全和稳定,日本付出了沉重代价。
  日本没有经历到西欧在这一时期中所经历的种种使自己充满活力的历史变革运动;在日本,封建制度仍在继续,没有宗教改革运动或反宗教改革,没有海外扩张,也没有商业革命。对日本人来说。和中国人一样,两个世纪的令人宽慰的闭关自守的代价是,制度和科学技术方面落后了。
  这一点,在19世纪中叶欧洲人强行闯入与世隔绝的东亚世界时,变得非常明显;而且,这种明显对日本人来说,较之对中国人来得更快。
  第五章 西方扩张时的非欧亚大陆世界
  不过,对东印度群岛和西印度群岛诸民族来说,由这些事件[欧洲扩张]产生的所有商业利益已沉没。失却在它们所引起的可怕的灾祸之中。

  亚当·斯密
  当欧洲人由海路进入穆斯林世界和儒家世界时,他们最初的反应通常是尊敬和钦佩。这些西方人仅在海战方面享有明显优势。
  在其他所有方面,他们发现,中东、南亚和东亚诸民族实际上至少能与他们相匹敌。这就说明了为什么逝去三个世纪后欧洲人才能对印度和中国稍加控制。
  然而,在非欧亚大陆世界,情势完全不同。
  那时以前,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南北美洲和澳大利亚诸民族在政治组织、经济发展和军事战斗力方面,均未达到与欧亚大陆相似的水平。因而,它们都较早地屈服于欧洲人的统治,只是程度上殊为不同。本章论述西方入侵时非欧亚大陆世界的形势和盛行的制度,着重说明为何19世纪以前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除沿海地区外,仍是不可渗入的,为何南北美洲较易于侵入,为何澳大利亚从一开始起便门户敞开。

  一、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
  地理环境就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以下称非洲)与欧亚大陆的关系而言,非洲呈现了一幅似乎有悖常理的古怪图景。非洲完全不同于南北美洲和澳大利亚,一直与欧亚大陆保持着持续的、只是有时颇微弱的联系。然而,欧洲人对非洲的侵入却比对南北美洲或澳大利亚的侵入要缓慢得多。
  在其他新发现的大陆被开发和殖民后,非洲依然为“黑暗大陆”达数世纪之久。到1865年美国南北战争结束时,非洲还只有沿海边缘地带和内地少数孤立地区为外人所知。甚至到1900年,非洲尚有四分之一内地未被勘探。
  直到比较近代时,制图员在绘制这黑暗大陆的地图时,仍大量地依靠自己的想象。正如迪安·斯威夫特所描绘的:
  在非洲地图上,地理学家们

  用野生动物填补空白。
  因此,对于不适于居住的丘原,
  便填上大象以代替城镇的缺乏。
  尽管东半球的非洲和欧洲相邻近,而且,自最古代起便保持着联系,然而,非洲却奇妙地不为欧洲力量所渗透;其原因何在呢?从某些地理因素的作用中,可找到部分而非全部的回答。一个因素是炎热、潮湿的气候以及与之密切联系的许多热带疾病;这些疾病特别流行于地势低洼的沿海地区。
  并非整个非洲均有害身体健康:没非洲大陆北部、南部和东部边缘区的是小而重要的地中海气候区和亚热带气候区;今天,大多数欧洲移民就居住在那里。但是,非洲大陆的大部分地区有着不适于居住的气候,而这些地区却是欧洲人通常首先遇到的。一位最伟大的非洲探险家评论说:
  非洲是真正的魔王——自然界的反对人类兴旺的反动势力——的主要堡垒。
  在这里,众蝇之王别西卜集结起由昆虫、扁虱和线虫组成的一支支蠕虫状的、禽兽似的军队。它们……将一些微生物传送到人类和其他脊椎动物的皮肤、血管、肠和脊髓中去;这些微生物引起了种种致命的、毀形的或招致衰弱的疾病。

  非洲大陆也是极难进入的。
  一个原因在于,海岸线未被大小海湾或内海所破损;虽然非洲面积为欧洲的三倍,其海岸线却比欧洲的还短。缺乏象地中海、波罗的海或黑海那样的内海,意味着非洲内地不向外界开放。非洲的这种难以进入,由于北部令人生畏的障碍——撒哈拉大沙漠和尼罗河大沼泽地而得到进一步增强。
  沿东、西海岸的长达千哩的沙提也是有效的屏障。即使这些屏障被穿越,还存在别的阻碍,即内地高原的大河沿一道道悬崖朝低洼的沿海地带飞流直泻时形成的许多急流和瀑布。
  而且,非洲内地还缺乏可与美洲大陆的金银或东印度群岛的香料相媲美的、易到手的财源;这,也令早期欧洲人沮丧泄气。
  后面(第六章第一节)将看到,葡萄牙人率先从事欧洲海外探险,是为了开辟非洲内地的黄金和奴隶贸易;这种贸易可获厚利,以往一向由穆斯林商人控制着。但是,在葡萄牙人找到绕好望角前往东印度群岛中的香料群岛的航线和西班牙人偶然发现墨西哥和秘鲁的宝藏之后,非洲贸易似乎微不足道。欧洲人为了获得美洲种植园所需的奴隶,继续保持着非洲西海岸的据点。

  不过,这些沿海据点已足够欧洲人用来实现其目的,因此,直到1788年非洲协会于伦敦建立时,他们才开始为侵入内地作出认真的努力。
  然而,地理环境并非阻碍欧洲人侵入的唯一因素。至少同样重要的是,非洲黑人的社会、政治和经济组织的总的发展水平非常高,足以有效地抵挡欧洲人的侵入达数世纪之久。
  在探讨黑人的文化之前。我们先考察一下黑人的种族成分。
  种族与人们时常设想的相反,非洲诸民族决非起于同一种族。
  撒哈拉沙漠以南,可发现各种种族,并存在于整个历史上。不过,它们的起源和扩散在很大程度上仍是个谜,故权威们的意见也大相径庭。目前,最少遭到异议的种族划分承认,有四大种族:(1)布须曼人,操科伊桑诸语言;(2)俾格米人,由于他们采用后来的征服者的语言,其原先的语言至今不知;(3)黑人,操尼日尔-刚果诸语言;(4)高加索人,亦称为嘎普萨人、库希特人和含米特人,操亚非语系诸语言。
        
            《全球通史》 第100节    
       
  这四大种族似乎发源于维多利亚湖地区;由此,布须曼人向南迁至非洲南部,俾格米人向西移入刚果和西非沿海雨林地区,黑人向西迁至西非、向西北迁至当时肥沃的撒哈拉地区,高加索人向西北移入埃及和北非、向东北移入阿拉伯半岛和西亚。
  这里,要再次强调,这些种类和迁徙并没有为人们所普遍承认。实际上,有位权威人士将当前的认识,即认识的缺乏,概括如下:
  ……我们所能说的仅仅是:如果有谁站在苏伊士,面朝南和西带方向,那么,他念往前走,见到的人往往皮肤愈黑。即使下这一判断,也得将布须曼人排除在外。
  ……其实,就经验而论:埃及人大体上是地中海的高加索人;倘有谁朝南和西南方向走去,会见到一个逐渐的变化;沿几内亚海岸或在刚果森林里,是黑人的陈规旧习居支配地位。然而,在地图上,并不能因此划一条无可争辩的“线”,即(用统计学以外的方法)区分部落,声称一个部落确为高加索人的,另一部落确为黑人的。即便在黑人占绝对优势的部落里,也会发现白皮肤、绿眼睛的人。

  ……
  文化 非洲诸文化是非洲与外界相互影响的结果,这种相互影响就其程度而言,远远大于南北美洲或澳大利亚与外界所可能有的相互影响。以农业为例,农业发源于美索不达米亚,公元前五千纪在埃及生根,可能由那里传播到了苏丹。苏丹是一片开阔的大草原,位于撒哈拉南侧和热带雨林北缘之间,东起埃塞俄比亚高地,西至大西洋海岸。

  应该指出,有些权威认为,这地区的农业是沿尼日尔河上游独自发生的。不管情况是否如此,事实依然是,最终在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得到栽培的植物,绝大多数是从外界引进的。其中最重要的包括:自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经由尼罗河传入的大麦、小麦、豌豆和小扁豆,由东南亚传进的香蕉、甘蔗,亚洲薯蓣和新型水稻,从美洲通过葡萄牙人和后来的奴隶贩子传来的烟草、玉米、利马豆、莱豆、南瓜和西红柿。

  对非洲来说,冶铁术的采用与农业的引进一样,是根本性的。冶铁术的确从外界传入,最可能的发源地有两个。一个是迦太基,冶铁术可能从这里由经常来访的商人传播开来;当时,商人仍能骑马穿越面积很小但正在扩大的撒哈拉沙漠。
  其后不久,马不再能活着走完沙漠时,罗马人从中亚引进骆驼解决了这一问题。另一发源地是地处尼罗河上游区、以喀土穆稍北的麦罗埃为都的库施王国。库施人主要为黑人,他们向亚述人学来了冶铁术,并能很好地加以应用,因为他们国家不同于埃及,拥有丰富的铁矿和燃料资源。
  麦罗埃很快就成为巨大的产铁中心。如今,在都城遗址周围尚可见到的一座座小山似的矿渣堆亦表明,麦罗埃曾充当过中非的匹兹堡。库施人大概是用铁和文明的其他产物来交换传统的非洲商品,如奴隶、象牙和鸵鸟羽。
  库施王国生存了一千多年后,于公元3至4世纪衰落,不过在这之前,冶铁术已远远地传播到南面和西面。
  农业和冶铁术的传播对非洲有深远影响。由于新的粮食作物和铁制工具使农业得以扩展到雨林区,人口获得惊人增长。

  此外,非洲的种族组成发生根本变化,也对非洲有重大影响。采用农业和冶铁术并从中得益的,是易受到外界影响的苏丹的黑人和高加索人,而非外界进不去的雨林区和南部地区的俾格米人和布须曼人。因此,也正是前者,能大大地增长人口,能凭借铁制工具和武器,牺牲布须曼-俾格米人的利益而向南椎进。
  就主要操黑人语言的集团——班图人来说,这种扩张主义表现得特别显著。班图人从其原先的中心地即喀麦隆高地出发,于公元初渗入刚果盆地,消灭或征服了那里稀少的俾格米狩猎者。由此,一部分班图人向东南推进,于公元600至900年抵达肥沃、开阔的大湖地区。
  然后,他们继续向南牺牲布须曼人的利益,穿越大草原;布须曼人遭到了与俾格米人相同的命运。在这期间,其他班图人则沿着大西洋海岸直接向南驱进,最终与一个新的种族霍屯督人相遇。现认为,霍屯督人只是较早学会畜牧的布须曼人,因改善了饮食,故身材比其他布须曼人高大,别的方面则仍与后者相象。
  这些迁移说明了为什么欧洲人到来时黑人已成为居支配地位的种族集团,而早一千年时他们却与高加索人、布须曼人和俾格米人一起相当公平地分享这块大陆。
  从根本上影响非洲发展的,不仅是农业和铁的引进,还有伊斯兰教的多方面的贡献。这些贡献有一部分来自东非沿海的穆斯林殖民地,但更大一部分来自穆斯林北非。
  尽管罗马帝国把沿全长4,000哩的非洲地中海海岸的所有可耕地全包括到自己境内,但其权力从未能伸展到沙漠南面。似乎横越撒哈拉沙漠的贸易是在利克苏斯(今摩洛哥境内)、大莱普提斯(今利比亚境内)与南面的尼日尔河大弯曲地区之间进行的。非洲人提供了黄金、制香水用的灵猫香、作软饮料用的可乐果、奴隶,1300年后,还提供了铜;作为回报,他们得到的是布匹、宝贝珠,尤其是盐,盐为整个苏丹所急需。

  与北非的交往从公元7世纪穆斯林阿拉伯人侵占整个北非起,大大增加了。以后,穆斯林还沿着非洲东海岸扩展其影响,他们先是以商人身份,自13世纪起,又以殖民者面目出现。他们的殖民地统治了向南远至桑给巴尔的沿海地区,而他们的影响则更远地伸展到赞比西河口。
  穆斯林阿拉伯人从他们在非洲北海岸和东海岸的根据地,对整个非洲施加了深远影响。他们对骆驼的使用远远超过罗马人,因而相应地扩大了横穿撒哈拉沙漠的贸易。同样,在东海岸,他们向黑人内地换取象牙、黄金、奴隶,后来还换取铁矿石。
  铁矿石由船运到印度南部,炼成钢铁,再装船运至波斯和小亚细亚,制成所谓的大马士革剑。他们从外界进口、换取非洲商品的产品中,有中国、印度的布匹和中国瓷器;至今,在整个沿海地区仍可找到中国瓷的遗迹。
  这些贸易交往导致了穆斯林文化的渗透。
  伊斯兰教沿东海岸一直传播到桑给巴尔,并断断续续地传播到更远的地方。它从地中海沿岸南越撒哈拉沙漠传入苏丹。通常和一种新的宗教信仰的传播情况一样,伊斯兰教首先为黑人统治阶级所采纳,然后渗入人民中间。

  如此,黑人非洲一个重要部分皈依了伊斯兰教,成为庞大的穆斯林世界的一部分。因此,14世纪阿拉伯大胆的旅行家伊本·拔图塔将苏丹也纳入自己的旅行范围,他曾东行远抵中国。
  苏丹伊斯兰教化所产生的影响远远超出宗教事务范围。
  这在生活外观如姓名、服装、家庭摆设、建筑式样和节日等方面能非常清楚地觉察出来。此外,在随着与外界联系的扩大而到来的农业进步和技术进步方面,也能觉察出来。在东非,阿拉伯人从印度引进了稻和甘蔗。
  有一篇记述博尔努王国的梅·伊德里斯·阿洛马(大约与英格兰的伊丽莎白女王同时代)的文章还谈到,“在宽大、仁慈和慷慨的上帝(至高无上者)授予这位苏丹贝的种种恩惠中,有土耳其滑膛枪手和许多擅长滑膛枪射击的家奴。”伊斯兰教还大大促进了苏丹地区的文化生活。随着《古兰经》学校的建立,识字活动传播开来。
  学者们能在苏丹各种大学里从事较高深的学习;这些大学中,以廷巴克图的桑科尔大学最为闻名。它是仿照非斯、突尼斯和开罗的其他穆斯林大学建立起来的。学者们习惯于逍遥自在地在穆斯林世界的这些和另外一些大学中间巡游,以便拜在某位大师门下受业。

  穆斯林旅行家利奥(非洲的)于1513年访问了廷巴克图,发现学习气象的兴旺是由于得到了统治者阿斯基亚大帝的支持。他写道:“这里‘廷巴克图’聚集着极为众多的医生、法官、祭司和其他学者,他们由国王慷慨地供养。这里还有自柏柏里‘北非’运来的各种手稿和书籍,它们比其他任何商品更能卖钱。”
  伊斯兰教的采纳也提高了苏丹诸王国的政治内聚力。王国统治者们历来能要求对自己效忠的,只是他们的嫡系亲属群体或氏族以及被承认为是同一伟大的原始祖先的后裔的旁支亲属群体。但是,当王国扩大为庞大帝国时,这种亲属关系显然不足以作为帝国组织的基础。
  帝国愈扩大,皇帝似乎愈不为大部分臣民所容受。皇帝无法将地方首领视作忠实的家臣而予以依靠;后者往往率领自己的人民起来反抗帝国统治。这一制度问题由于伊斯兰教帮助加强了帝国政府而得到解决。
  穆斯林学校和学院培养出一批有学问的人,他们能组织起一个有效的帝国官僚机构。这些人不受亲属关系联盟的支融他们的切身利益与帝国当局相联系,因而,当局通常能指望他们忠心耿耿地为自己服务。农业和冶金业的进步、经济生产率的相应增长、地区间贸易的繁荣和伊斯兰教的促进作用相给合,说明了从8世纪起非洲国家的建立过程。

  毫不奇怪,最复杂的政治结构出现在苏丹;那里,长途贸易非常兴盛,伊斯兰教影响最为强烈。因此,苏丹地区崛起了三大帝国:加纳帝国(700-1200年、马里帝国(1200-1500年)和桑海帝国(1350—1600年)。桑海帝国从大西洋到内地,几乎伸展了1500哩;在这片广阔的疆域里,对许多不同的臣民实行法律和同一行政体系的统治。
        
            《全球通史》 第101节    
        
  桑海杰出的统治者阿斯基亚大帝(1493-1528年)是当时最出色的君主之一,比得上同时代的欧洲君主,在人道、宗教宽容和勤奋好学方面更是胜过他们中的许多人。穆斯林作家将阿斯基亚描绘成是“逐走黑暗的耀眼之光,是帮助上帝的仆人摆脱盲目崇奔、拯救国家于毁灭的救星;是信徒的保护人,乐善好施,遍撒欢乐和礼物。”
  应该强调一下,与人们往往设想的相反,伊斯兰教不是促成这些帝国的唯一力量,甚至不是主要力量。
  实际上,加纳帝国的创立远远先于伊斯兰教影响,伊斯兰教直到11世纪才影响到苏丹地区。而且,伊斯兰教世界对非洲不仅起了建设性作用,也起了破坏性作用。苏丹诸帝国的崩溃在某种程度上是阿拉伯人穿过撒哈拉沙漠、进行毁灭性入侵的结果。
  这些肆意掳损的远征军大批杀死当地居民,毁坏繁盛的农业区,破坏生利的贸易格局。确实,在这方面,非洲历史与欧洲历史之间有惊人的相似处。中世纪后期,西欧能领先于东欧,是因为后者遭到了东方的连续入侵,而前者自10世纪以后便不再受到侵略。
  同样,苏丹诸帝国一度拥有可与同时代的欧洲相媲美的文明,到了近代却远远落后了;原因在于,遭到了来自北方的侵略。这些侵略相当于蒙古人和突厥人对东欧的入侵,而且事实上,就其后果而言,更具毁灭性。

  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的一般发展水平因地区而殊为不同,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大陆被显著地分隔成小块。
  自然障碍阻挡了诸大草原、雨林区和沙漠间的交往和迁移,所以,一致的发展是不可能的。大体上,一地区的进步之大小,取决于它以往与欧亚诸文明中心的交往程度。因此,政治单位既有仅承认地方酋长的单独的村社,又有苏丹的大帝国。
  经济上的变动范围同样很大:从仍处于食物采集阶段的布须曼-霍屯督-俾格米人到历世纪利奥(非洲的)在廷巴克图所见到的下述复杂情景:
  奇怪的是,这里每天可见到有那么多的商品为人们所购买,而且,所有商品都非常昂贵。从欧洲以每匹10个达卡银币购进的马,在这里又以每匹40个、有时是5O个达卡银币的价格卖出。当然,没有任何欧洲布匹,欧洲布匹每伊尔在这里卖不到4个达卡银币;如果是优良的布匹,他们肯以每伊尔15个达卡银币的价格购买:一伊尔深红色的威尼斯布或土耳其布在这里值30个达卡银币……但是,其他所有商品中,盐是最昂贵的。

  葡萄牙先驱者首先与高度发展的西非诸民族建立了联系。他们这样做是很自然的;西非人口稠密、经济发达,使贸易交往有利可图。由于种植香蕉和薯蓣,不仅西非苏丹地区,还有南面即几内亚的森林区,也经济生气勃勃、非常活跃。
  繁盛的农业供养了较密集的人口、支持了兴隆的贸易。有位荷兰商人在1602年访问今尼日利亚境内的贝宁,对这座城市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城市好象非常大;进城时,是走在一条路面未经铺设的大马路上,马路很宽,看去比瓦尔克鲁克宽七、八倍……;估计除边缘外,马路长一哩(系荷兰的哩,约等于英国的四哩)。在我骑马所入的城门口,我见到一座很高的堡垒,其土墙很厚,周围有一条又深又宽的沟渠。
  ……城门外,是一大片郊区。当走在前面提到的那条大马路上时,可见到它两侧还有许多大马路,也是笔直向前的。……城里的住宅排列得很整齐,一幢紧挨一幢,间距均等,就象荷兰的住房一样。
  …里面的房间呈方形,其屋顶中间没有闭合,雨、风和光线可以由此而入。居民就在那里休息、用餐;但是,他们还有一些别的地方作厨房和其他房间。……
  国王的宫廷非常大,内有许多方正的大广场,四周长廊环绕,总有人在那里守卫着。

  。…国王似乎有许多士兵,还有不少名门贵族,贵族来宫廷时都骑马。……城里可见到众多男奴,正在手提肩挑水、薯蓣和棕榈酒,他们说这些东西是为国王准备的,还有许多人在搬运马吃的草料;所有这一切都运送到宫廷中去。
  ……
  凡此种种意味着,这个正在同葡萄牙人做买卖的民族有着很复杂的背景,能够既不畏怯,也不好奇地跟葡萄牙人打交道。对西非人来说,伴随葡萄牙人而来的贸易交往仅就其规模而言是新的。商业活动本身并非一种陌生东西;那时以前,他们长期地同远至摩洛哥和埃及那样的地区保持着贸易联系。
  因此,西非人对葡萄牙人前来所作的反应在方式上截然不同于当时美洲印第安人对西班牙人所作的反应。诚然,森林区居民以往与阿拉伯人无直接交往,对白皮肤的欧洲人、对其火器的巨大响声、对这些陌生人自海上而来的事实(沿海诸民族对这一事实也非常敬畏),感到十分惊讶。然而,实情仍然是,葡萄牙人来到非洲后,并没有象西班牙人在南北美洲那样,引起混乱和崩解。

  因此,非洲人按自己决定的条件与欧洲人做交易。好几个世纪里。沿海酋长们一直拒绝让欧洲人穿入内地,他们希望能保持自己作为欧洲买主和内地生产者之间的中间人这一有利可图的位置。
  1793年,一位英国官员写道,非洲仍是一块未知的大陆,这“与其说是因为伴随穿入内地而来的危险或困难,不如说是因为海岸居民对允许白人通过他们的国家颇存猜忌”。他把这种猜忌归因于中间人的害怕,害怕“他们与欧洲通商的好处会减少并转移到邻人那里;或者,内地王国会获得欧洲人的武器”,成为危险的对手。美洲印第安人与非洲黑人在抵抗欧洲人侵入的能力方面所存在的这种差别,亚当·斯密早认识到了,他在1776年写道:

  尽管欧洲人在非洲沿海和东印度群岛拥有许多重要的居留地,他们在这些地区还是未能象在美洲大陆及其岛屿上那样,建立如此众多、繁荣的殖民地。
  非洲以及东印度群岛这一总的名称下所包含的几个地区,由诸野蛮民族居住着。但是,这些民族并未如同可物、孤弱的美洲人那样软弱、无备;而且…他们的人数也多得多。……因此,在非洲和东印度群岛,要取代当地人,要将欧洲种植园扩展到原先居民所占据的更大部分的土地上去,是较为困难的。
  二、南北美洲
  地理环境 欧洲人能轻易地侵入南北美洲,迅速地将这两大洲置于自己的控制和开发之下。这一情景发生了,尽管东半球和美洲大陆为一片汪洋大海所分隔,尽管它们之间在哥伦布航海之前的历史时期中未曾发生过有效的联系。亚当·斯密所提到的印第安人的“可怜、孤弱”的困境,确妨碍了印第安人坚持不屈地抗击欧洲人;但是,某些地理因素也使他们更易遭受到侵害。

  南北美洲和非洲大不相同,总的来说是易于进入的。南北美洲没有阻碍外人进抵海岸的沙堤;其海岸线呈锯齿形,使沿海港湾较海岸线平直完整的非洲多得多。而且,南北美洲内河水系十分发达,水路障碍甚少,为进入内地提供了便利通道;在非洲,则没有象雄伟的、水流平缓的亚马孙河、密西西比河或圣劳伦斯河那样的大河。
  探险者很快就学会了使用当地的桦树皮独木舟,他们发现,经过较少的陆上搬运,能从大西洋划独木舟溯圣劳伦斯河而上,进入五大湖,然后,从那里向南,沿密西西比河进入墨西哥湾;或者朝北,顺马更些河进抵北冰洋;或者往西,沿哥伦比亚河或弗雷泽河进达太平洋。南北美洲的气候通常也比非洲的气候更富有吸引力。确实,亚马孙平原炎热、潮湿。

  大陆南、北两极异常寒冷,但是,英、法移民在他们于格兰德河以北开拓的殖民地内繁荣起来,西班牙人也在墨西哥和秘鲁感到安适自在,墨西哥和秘鲁成为他们的两个主要中心。那里的气候跟西班牙没很大差别,无疑与酷热的黄金海岸和象牙海岸形成可喜的对照。
  种族 几乎全部土著民族都是从西伯里亚东北部渡过白令海而来的移民的后裔。
  所以说几乎全部,是因为还有少数民族是在白令海移民到达之后,从南太平洋的岛屿抵达南美洲西海岸的。这些南洋的亚尔古英雄发现过南美洲多少次,至今不知,但是,仅仅从已驯化的植物得到的证据,便足以证实他们多次渡洋远征的事实。当业已高度驯化、离开人类的帮助就无法幸存的同样植物在太平洋两岸均被发现时,它们的分布只有用人类的迁移来解释。

  然而,欧洲人在南北美洲发现的印第安人中,至少有99%的人是渡白令海而来的种族的后裔;这一点仍是千真万确的。不久以前,人们认为,印第安人最早渡海去南北美洲的时间大约在距今10000年时。新的考古发现和碳-14年代测定法的使用,使这一估计得到大幅度修订。
  现在,普遍同意人类出现于美洲大陆的时间为距今20000年时,而且,这仅是个大概数,也可能早于20000年。印第安人的最后一次大迁移大约发生在3000年前。然后是爱斯基摩人,他们继续来回横渡白令海峡,直到近代政治环境迫使他们留在海峡的一边或另一边时。
  无论如何,到这时,在美洲最接近亚洲的地区,人口已相当稠密,阻止了进一步的迁移。
  实际上,渡海到美洲大陆对早期印第安人来说,并不困难。那时,由于地球表面的水大半被冻结成冰床,海面比现在低得多。
        
            《全球通史》 第102节    
        
  因此,最早的移民穿过了宽130哩、连接亚洲东北部和北美洲西北部的陆桥。海面上升后,乘原始小船能轻易地渡过白令海峡,因为海峡很窄,渡海时能一直看见陆地。后来较先进的移民可能是先从亚洲驾船到美洲,然后继续沿西北海岸航行,直到最后在今日所谓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登陆,直接在那里定居下来。
  渡海到阿拉斯加的人,大多继续前进,穿越育空高原中部的一个冰床峡谷,进入北美洲中心地。推动他们奋力前进的力量也就是驱使他们迁移到美洲的力量——寻找新的狩猎场地,并受到了来自后方部落的源源不断的挤压。这样,南北美洲很快就为分散的狩猎者部落所占据。

  所有印第安人,不论其起源如何,都可以归入蒙古种人。他们头上都长着独特的、笔直乌黑的头发,脸部和躯体则汗毛稀少;他们颊骨高凸,幼儿脊骨基部还出现蒙古种人斑点。不过,在不同部落中,存在着相当大的变化;最早的各种美洲印第安人比起后来的美洲印第安人,与蒙古种人的差别要大得多,因为他们在我们今日所认识的蒙古种人充分进化之前,便已离开亚洲。

  这些移民到美洲后,立即向四方分散,并以近亲繁殖的小群体在各种地带定居下来;这一点也可以说明存在种种独特生理类型的原因。美洲印第安人在所操语言上的差别较其生理外表上的差别要大得多。的确,要概括他们的语言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实际上,每一种语音和语法结构都可以被找到。
  这种语言上的多样性和生理上的多样性一样,是由于印第安人在很长时期内小群小群地迁徙到南北美洲,到达后继续四处漫游、不断分散,才发展起来的。方言的变化很快变得很突出,发展成为各别的语言。彼此密切联系的语言可发现于美洲广为分隔的各地区,它反映了诸部落四下迁移的程度。
  最后结果是,现已有2,000种独特的印第安语被分类。这说明,印第安人语言方面的变化几乎不亚于整个东半球;在东半球,据今所知,公元1500年时存有语言3000种。印第安诸语言无论就其词汇量或其他任何方面而言,均不原始。
  莎士比亚使用了约24000个词,钦译《圣经》使用了约7000个词,而墨西哥的那瓦特语使用了27000个词;火地岛的雅甘人员被认为是世界上发展最迟缓的民族之一,却也拥有至少30000个词的词汇量。文化人类学者已在美洲大陆划分出大约22个文化区——大平原区、东部林地、西北海岸区,等等。还有一种基于食物获取方式的分类法较为简单,它将美洲大陆的文化分为三大类:渔猎采集文化、中间农业文化和高级农业文化。

  这种分类法不仅较简单,而且从世界历史角度看,也颇有意义;它有助于解释何以印第安人对欧洲人入侵的反应十分多样。
  高级农业文化位于中美洲(墨西哥中部和南部、危地马拉和洪都拉斯)和安第斯高原区(厄瓜多尔、秘鲁、玻利维亚和智利北部)。中间农业文化通常在邻近地区,而食物采集文化则在更遥远的地区——南美洲南部、北美洲西部和北部。
  文化的这一地理分布有力地表明了如下事实:南北美洲与非洲相反,其最先进的地区不是位于距欧亚大陆最近的地方。原因在于,西伯利亚东北部并未如同对非洲人作出了大量贡献的中东和地中海流域那样乃一大文明中心。而且,阿拉斯加和加拿大北极区的气候条件也明显地无助于象苏丹草原区所具有的那种迅速的文化发展。
  因此,在南北美洲,进步的速度不是取决于某地区与欧亚大陆的接近度,而是取决于它是否适合农业的发明和发展。值得注意的是,南北美洲的农业首先是在与欧亚大陆的农业发源地美索不达米亚惊人相似的一些地区,即无需为准备农田而大面积地清除森林、有足够降雨量供农作物生长的高原区,发展起来的。
  大约公元前700O年,玉米开始在墨西哥中部高原半沙漠的谷地得到培植。

  以后数千年中,两种主要的玉米品种通过杂交发展起来一种适应于半干旱的墨西哥高原,另一种适应于潮湿的热带沿海地区。同时,其他植物如不同种类的两种南瓜、葫芦、宽叶菜豆、辣椒、苋和鳄梨等,也得到了培育。农业从中美洲的这一最初的发源地向北面和南面传播。
  约公元前3000年时,玉米传到美洲西南部,不过,直到公元750年才发生很大影响,因为在这以前,玉米尚处于原始状态,食物采集的生产率较高。同样,在北美洲东部,印第安人直到公元800年才开始主要以农业为生;800年前后,他们发展起基于若干种玉米、蚕豆和南瓜的田间种植。在这期间,农业已从中美洲向南传播,于公元前75O年前后传到秘鲁。

  但是,秘鲁还存在着很古时代的、非中美洲的玉米和蚕豆品种,这表明不仅墨西哥高原,而且安第斯高原可能也有过原始的植物驯化地。
  总的说来,印第安人驯化的植物有100多种,也就是说同整个欧亚大陆驯化的一样多——这确是个非凡的成就。如今,美国农产品的50%以上皆从印第安人培植的作物中得来。
  在人们作出种种发现、令人信服地证实东、西两半球的农业各有独立的起源之前,美洲的植物没有一种曾在东半球得到栽培。
  印第安人发明农业的地区,也是他们最先进一步发展农业并逐渐创立起“高级农业文化”的地区。这转而又深深地改变了印第安人的生活方式。
  一般说来,其结果和在欧亚大陆一样,使定居人口大大增加,并产生了与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存无直接联系的复杂的文化活动。换句话说,也正是在这些高级农业文化中,有可能发展起在某些方面可与西非相媲美的庞大帝国和复杂文明。不幸的是,这些土生土长的美洲文明突然为西班牙人所制服,从而,除了所驯化的宝贵植物外,未留下什么东西。

  美洲的三大文明是位于今尤卡坦、危地马拉和英属洪都拉斯境内的玛雅文明,位于今墨西哥境内的阿兹特克文明以及北起厄瓜多尔中部、南至智利中部、纵贯3,000哩的印加文明。玛雅文明以其艺术和科学方面的巨大发展而闻名于世。它的成就包括独特的石头建筑,列名于各时代伟大艺术中间的雕塑,以字体或记号为传统表意符号的表意文字,以及可表明玛雅人胜过同时代任何欧洲天文学家、表明玛雅人是能干的数学家的天文知识。

  同爱好艺术、文化的玛雅人比较起来,阿兹特克人粗野、好战——这一对比可使人联想起东半球罗马人和希腊人之间的悬殊差别。阿兹特克人更注意军队,他们训练所有强壮的男子从事战争,规定所有男子都有服兵役的义务。他们的国家也组织得更为完善,有十分发达的法院系统和照管穷苦人的种种安排。
  印加人在物质成就方面甚至比阿兹特克人更先进。他们的出色的公路、堡垒和神庙是用巨人的石块建造的,石块衔接严密,即使500年后的今天,也无法将小刀插入石缝间。广泛的灌溉系统使印加帝国成为繁荣的农业区,其中有些灌溉设施至今仍在使用中。
  最重要的是,印加人创立了南北美洲唯一的、一体化的、生气勃勃的国家——一个适合于对外无限扩张、对内严格控制并施以家长式统治的国家。国家统制的手段包括:实行土地、矿藏和牲群的国家所有制,强制信奉官方的太阳教,仔细地编制供征税和征兵用的人口调查表,废黜地方世袭酋长,强迫居民到新地方定居以同化被征服民族,以及由国家主办集体婚礼等。印加帝国很可能是有史以来世界上最成功的极权主义国家。

  虽然上述成就给人以深刻印象,事实却仍旧是,相当少数的西班牙冒险家能推翻并无情地摧毁这三大文明;而且,这是在墨西哥和印加帝国至少各有300万人口(现有些估计数为这一数字的5倍以上)的情况下发生的。其原因,最终可以用南北美洲的与世隔绝来解释;与世隔绝使印第安人远远落后于欧亚混血人,尤其是落后于技术发展格外早的欧洲人。到公元1500年,美洲大陆才达到了西欧在公元前1500年、中东在公元前3500年便已达到的文明阶段。

  当冲突随着西班牙人的到来而发生时,这恰恰意味着什么呢?首先,意味着印第安人发觉自己在经济和技术上远远落后于侵略者所代表的文明。印第安人高度发展的艺术、科学和宗教,不应用来遮掩他们在更多的物质领域严重落后的事实。这种发展的不均衡以中美洲为最甚,在安第斯山区也很普遍。
  如农业,印第安人驯化植物曾取得了辉煌成就,但在实际生产中却生效甚微。尽管他们人口很少达到东半球的人口密度,其耕作技术的发展还是从未能超出供养自己人口所必需的最低限度。他们的工具仅仅是用石块、木头或兽骨制作的。
  他们不会熔炼矿石,虽然他们确也同金属打交道,但几乎只是出于装饰上的目的。他们唯一能建造的船是独木舟和远洋筏。他们没有为了陆上运输而利用轮子,他们知道轮子,但只是将它当作玩具。
  除了安第斯山区所使用的、不能驮运重担的美洲驼和羊驼外,人的背脊是他们唯一可得到的运输工具。
  对这种技术落后的直接意义不应过于夸大。虽然印第安人用长矛和弓箭来对付西班牙人的马和枪炮时,显然处于严重的劣势,但遭受了最初的打击以后,他们渐渐习惯于火器和骑兵。
        
            《全球通史》 第103节    
       
  而且,西班牙人不久便发现印第安人的武器锋利耐用,开始喜欢印第安人的棉制盔甲而不喜欢自己的。有位征服者叙述道,阿兹特克人拥有两座装满各种武器的军火库,其中有许多武器饰以黄金和宝石。它们包括大小不等的盾、军刀和一种大砍刀。

  大砍刀得用双手挥动,刀口镶以燧石,极其锋利,比我们西班牙人的剑更能砍杀。此外,长矛较我们的长,加上一端的矛头,足足长一寻,也镶有若干块锋利的燧石。矛头锐利、坚硬无比,能刺穿最坚固的盾,而且切割起来象剃刀一样快;因此,墨西哥人甚至用这些燧石刮脸修面。
  弓、箭也非常出色,箭头有单尖端和双尖端两种,弓上置有射箭用的合适的皮带;抛石索则配有特意为其制作的圆石;还有一种大型的盾,设计得很巧妙,不用时可以卷起来,仅在战场上才展开,能将人的整个身体从头到脚完全遮盖住。这表明在西班牙人获胜的背后,除技术上的悬殊差别外,还存在其他因素。一个因素是印第安请民族的政治组织松散。

  除西班牙人征服前一个世纪里建立的印加帝国外,任何地方的印第安人都没有超出部落发展阶段。而印加人则似乎为其帝国的极其严格的统制所削弱,因为当皮萨罗杀死他们的皇帝时,他们便缺乏继续进行抵抗的主动性。此外,西班牙人能到处利用印第安人之间的不和,唆使一方反对另一方。
  例如,科尔特斯倘没有曾为阿兹特克人所征服的、心怀不满的土著部落的积极援助,便无法赢得他的胜利。
  在墨西哥,西班牙人还因阿兹特克人的战争观念而得到帮助。阿兹特克人认为战争是一种短期的宗教仪式上的努力;他们主要感兴趣的是捕获俘虏,用其心脏供奉神灵,以保证胜利。
  这种做法导致一种可怕的恶性循环。为了捕获俘虏,印第安人不得不进行战争,而为了赢得战争,他们又不得不提供更多的俘虏以博取神灵的欢心。最后结果是,征服前不久,阿兹特克人沉溺于一次次大规模的人祭。
  印第安人为了维持献祭用的牺牲品的供给,进行着单一的为战斗的战斗,即所谓的“花之战”;这是一种属于礼仪的争斗,目的是获得献祭用的俘虏而又不遭受正规战争所引起的经济混乱。这类军事传统显然是一种严重的障碍。西班牙人杀人以争胜,阿兹特克人则努力捕获俘虏。
  中美洲和安第斯高地以外,是食物来集文化区和中间农业文化区。这些经济生产率更低的地区,总的发展水平也相应地更低,因而,更易受到欧洲人的侵入。首先,其人口稀少,不过,现有的各种估计数大相径庭。

  以目前愈益受到怀疑的较低的数字为例,印加帝国有人口300万,而南美洲其余地区才100万左右。同样,格兰德河以南地区有人口300万,而以北地区也才100万。当欧洲人到来时,这些更不发达的地区的美洲印第安人简直缺乏足够的人数来坚守阵地。
  他们这方面的弱点由于最早的探险者所带来的疾病而变得更加严重。印第安人缺乏免疫力,被时疫夺去了大批生命,因此,早期殖民者常会发现有空无一人的村落和遭遗弃的田地可予以接管。以后,当大批移民从欧洲迁来时,印第安人毫无希望地给淹没了。
  首先来的是商人,他们的足迹遍布南北美洲,很少遇到竞争和抵抗,因为南北美洲不同于非洲,没有竞争的士著商人阶级。接着出现的是移民,他们为宜人的气候和肥沃的土地所吸引,前来的人数不断增加,淹没了不幸的印第安人。虽然后者有时在绝望中拿起武器,但他们注定要失败,因为他们缺乏团结和基本的人力物力资源。
  因此,随着得胜的白人占有上等土地,随着印第安人被驱逐到居留地或令新主人不感兴趣的更不可取的地区,这场不平等的争斗较迅速地结束了。
  显然,美洲的力量对比截然不同于非洲。地理环境、较少的人口以及经济、政治和社会组织的较低发展水平,所有这些都不利于印第安人,使欧洲人得以接管南北美洲,而这时,欧洲人在非洲仍被限制在少数沿海据点。

  对比起黑人,亚当·斯密称印第安人为“可怜、孤弱的美洲人”,确是颇有道理的。
  三、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与世隔绝的程度超过了南美洲南端和非洲南端,是世界上是孤立的一块大陆。这种孤立使某些古代形态的生命得以幸存到现代,其中包括桉属植物和诸如单孔目动物和有袋动物的哺乳动物。
  18世纪后期,最初的英国移民到达时,澳大利亚还幸存着仍处于旧石器时代阶段的古代类型的人。这些土著居民是大约30,000多年前渡海而来的三个不同种族集团的后裔;30000多年前,澳大利亚和印度尼西亚群岛之间仅为狭窄的海峡所分隔。这三个种族在当代土著居民中依然可分辨出来。
  人口占多数的是身材高条、四肢细长的种族,他们皮肤褐色、体毛很少、头发波状、胡须卷曲,因为居住在对白人无用的沙漠地区,所以能大量地生存下来。在大陆的气候凉爽、土地肥沃的东南角,则住居着另一截然不同的、只有少数幸存者的土著种族;他们身材粗壮、皮肤淡褐色、体毛很多、胡须浓密。沿东北海岸,是澳大利亚唯一为茂密的热带雨林所覆盖的地区,那里栖息着第三个种族集团。

  他们是黑人中的一部分,个子矮小、体格单薄、有着蓬松的鬈发和黝黑的皮肤。
  这些种族的文化决不是相同的。文化最先进的是生息在东南地区的种族;那里雨量充足,适宜长期居留。
  不过,整个大陆的土著居民由于完全与世隔绝,仍都处于旧石器时代的食物采集阶段。其发展的迟缓在技术和政治组织方面表现得特别明显。他们除了出于装饰上的目的,一般不穿衣服。
  他们的住房在干燥地区是由简单、露天的防风林构成,在湿潮地带则由低矮的圆顶棚屋组成,这些棚屋都是用任何可到手的材料匆匆拼凑而成的。他们的主要武器为长矛、掷矛杆和飞标,都是木制的。他们不知道陶器,所用的器皿只是少数编织而成的袋子和篮子,偶尔还有用树皮和木头制作的碗。
  作为食物采集者和狩猎者,他们具有高超的技能且足智多谋。他们以范围广泛的植物和动物为食物,对动植物的种类、习性和特征有详细的了解。他们竭尽全力地维持他们所赖以为生的动植物的繁殖率。

  但是,因为不是食物生产者,他们用以保证充足的食物供给的方法不是栽培,而是举行宗教仪式。典型的仪式是,将血液和他们渴望猎物或植物会增多的地方的泥土混合在一起。
  澳大利亚的政治组织几乎与技术同样落后。
  象大多数处于食物采集阶段的民族一样,土著居民通常以群体和家族集团的形式生活、居住在一起,并转徙于一定的地区。他们没有真正的部落,只有以不同的语言和文化为标志的区域划分。因而,他们没有酋长、朝廷或其他正式的政府机构。
  不过,这些土著居民具有非常复杂的社会组织和礼仪生活。获得猎物的猎人,或采集一天归来的妇女,必须按照严格的规定和所有亲属一起分享自己的劳动果实。在昆士兰北部的土著中间,若有哪位男子打喷嚏,凡听见者都得用手拍打自己身体,拍打的部位随他们与打喷嚏者的确切关系的不同而不同。
  澳大利亚社会的这些非物质方面如此复杂,以致对专门研究原始风俗的学者们来说成为一件乐事。但是,这些方面的过早发展在18世纪后期欧洲人到来时,帮不了土著居民什么忙。如果拥有繁荣的文明和广泛的农业社会的美洲印第安人无法抵抗白人,那么,处于旧石器时代的澳大利亚人显然更没希望了。

  他们人数极少。在欧洲人到来时,总共才30万左右。他们缺乏进行有效的抵抗所必需的武器和组织,而且,他们与美洲印第安人和非洲黑人不同,对获取、使用白人的“火棍”不大感兴趣。
  因此,不幸的土著居民大批地被英国移民残忍地杀死,这些移民中,有许多人是用船从拥挤不堪的监狱装运来的不法囚徒。疾病、酒精中毒、彻底的屠杀和大批土地的没收相结合,使土著人口减少到今天的45,000人左右,外加约80,000混血人。1853年,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的一位移民在以下这番颇有代表性的话中,暗示了澳大利亚人所受到的待遇:“澳大利亚土著种族同莫希坎人以及其他许多已知的部落一样,由于天意,似乎注定要在文明的进步面前从其本土消失。”

  因巴斯海峡而与澳大利亚相隔绝的约2500名塔斯马尼亚人的命运更是悲惨。澳大利亚土著居民所缺乏的东西,塔斯马尼亚人也缺乏,而且更为缺乏。他们没有掷矛杆、飞标、网和其他一切捕鱼的工具。
  英国把他们最冷酷的罪犯送上塔斯马尼亚岛,这些人于1803年登陆后,便开始追猪土著,仿佛土著都是野兽一般。在短短数十年间,大部分塔斯马尼亚人被消灭。最后一名男于死于1869年,最后一名女子死于1876年。
        
            《全球通史》 第104节    
             
  这位女子名叫特鲁加尼尼,生于1803年,即白人入侵的头一年,因此,她的一生跨越了其民族遭灭绝的整个时期。她临终曾恳求不要解剖她的尸体,但是,尽管她的请求很可怜,她的骷髅还是被陈列在霍巴特博物馆——这是一个因为恰好定居在地球上某一难以进入、也受不到外界促进的地域,故而注定灭亡的民族的命运的适当纪念物。托马斯·阿特金牧师曾亲眼目睹这些土著的灭绝,不禁推断出某些不仅适合于塔斯马尼亚,也适合于世界上所有类似区域——在那里,欧洲人遇到了物质技术发展受阻碍的民族——的结论:的确,从所归纳的大量事实来看,我以为这是神授的政治学的一条普遍法则:如果靠狩猎、捕鱼和挖掘地上的野草、块根果实过活的原始部落同以畜牧业,农业和商业为正业的文明种族发生冲突,那么,原始部落会在文明种族的进步面前消失。

  ……历史对我们今天的意义
  历史与关于历史的流行理论
  5个世纪前,哥伦布踏上了圣萨尔瓦多这座巴哈马群岛中的小岛。他以为自己已经到达东南亚,因此他把当地的土著居民称为印第安人——这个名称一直沿用至今。哥伦布死后不久,1513年,巴尔博亚(Balboa)到达了太平洋,1519年至1522年,麦哲伦(Magellan)的探险队完成了环球航行,这时哥伦布的假设被证明是错误的。
  美洲是一个“新世界”这种认识引起了人们对印第安人起源的思索。他们要么起源于新世界,要么就是从其他地方迁徙到那儿去的。认为美洲大陆人类单独起源的观点是不可思议的,因为那将意味着存在二元的创造——在大西洋彼岸的伊甸园里也有一对亚当和夏娃——这种信条与旧约的教义是水火不相容的。
  于是人们一致同意,印第安人必然是亚当和夏娃的子孙。现在又产生一个新的问题,这些子孙是怎样从旧世界移居到新世界的呢?关于这个问题历来有激烈的争论,在过去四个世纪里差不多提出了几十种理论,而且到今天仍然不断有新的理论冒出来。

  绝大多数理论都是错误的,因为它们依据的是信念而不是理性。
  各种各样时髦的理论象走马灯似的,盛行一时便一闪而过,每一种都反映了当时时代的知识和偏见。关于美洲印第安人的起源,最早的一种流行理论是犹太失落部落说,因为对当时来说旧约所记载的古代希伯莱人种学材料几乎是“原始”生活方式的唯一已知的样式。因此早期的理论家确信,印第安人是公元前721年为亚速王所征服、从撒马利亚带走的希伯莱部落的后裔。

  一些失落部落说的拥护者认为,那些希伯莱人是通过穿越神秘的亚特兰蒂斯大陆到达新世界的,但大多数人则认为,他们是经波斯到中国、再到白令海峡这条路线到达那里的。
  18世纪时,欧洲人对古代地中海各民族尤其是腓尼基人成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腓尼基人以其航海本领而闻名,据信,他们曾绕过非洲的好望角,并曾跨越大西洋到达美洲。
  然而,随着19世纪埃及的考古发现,埃及开始被认为是美洲印第安文明的发源地。由于中美洲的金字塔与埃及金字塔非常相象,所以人们广泛地把这一理论当作事实。还有其他许多关于美洲印第安人起源的时髦理论随兴随灭。
  这样,我们的“印第安佬”便被追溯到希腊人、特洛伊人、罗马人、伊特鲁里亚人、塞西亚人、蒙古人、中国佛教徒、曼丁哥人或其他非洲人、早期爱尔兰人、威尔士入、北欧人、巴斯克人、葡萄牙人、法国人、西班牙人甚至缪和亚特兰蒂斯这两个“消失的大陆”的幸存者那里,而这两个大陆据传在11,000年以前就分别在太平洋和大西洋中沉没了。

  所有这些说法都证明是不能成立的,或至少是值得怀疑的,只有一个例外:10世纪末期北欧人定居纽芬兰得到了科学的证明。为什么这么多人曾经相信或者仍在相信这么多毫无根据的理论,一个原因就是他们错误地认为,相同的习俗就意味着共同的起源。
  相反,你可以到任何一所第一流大学有关人类关系领域的档案处,要一份世界上所有民族具有某些特定习俗——如表亲联姻的详细目录。你可以很快从全世界的民族中得到几十个具有相同婚姻习俗的例子,他们这种相同的婚姻习俗不可能来自一个共同的源头。但是,由于早期的作者不熟悉现代人类学这门科学,所以会想当然地认为遥远过去年代的相同习俗之问存在着历史联系。

  同样,表面上相似的制度或结构经仔细研考,也证明是截然不同的。埃及和中美洲都发现了金字塔,但是中美洲的金字塔是宗教仪式的中心,而埃及的金字塔则是巨大的陵墓。下面这个事实也同样重要:最新的发掘工作揭示出中美洲的金字塔几千年来是不断演进的。
  中美洲金字塔经历长期发展这一事实,推翻了金字塔建造技术是从大西洋彼岸完全成熟地移植过来的理论。同样,在加利福尼亚一种叫“尤基”(Yuki)的土语中,KO这个词意指“go”(“去”),horn意为“come”(“来”),然而没有人根据这个例子能得出结论说,尤基语和英语历史上曾存在联系。
  即使古代旧世界的多数航海者到达了新世界,他们的文化将立即统治新世界的习俗这种说法也是大有疑问的。
  那些认为希伯莱人、希腊人、罗马人、腓尼基人或其他民族的小群体能够到达新世界,并且在广大范围的土著居民中传播他们的文化的人,必须考虑一下18个西班牙人(16个男人和2个女人)的经历,他们在科尔特斯(Cortes)到来的6年前曾因船只关事到达尤卡坦海岸。除两个男人沦为当地酋长的奴隶外,所有的人都作为牺牲献祭并被吃掉。其中一个幸存者完全成了土著人,他戴着精巧的鼻塞以及他所归依部落的耳环,并且拒绝放弃其新的生活去重新加入科尔特斯的队伍。

  同样,我们知道威金人确实到过纽芬兰,但他们都因当地印第安人的敌对行动而被迫放弃了建立殖民地的努力。因此,直到现代的连发枪和机枪出现之前,小群体的到达要么被全部消灭,要么就被当地的文化所同化。
  这就是为什么1968年在美国新墨西哥州的圣菲召开的一次学术专题讨论会得出如下结论的一些原因。
  其结论是:“到目前为止——除了威金人的接触(那是在纽芬兰)——在哥伦布之前的历史条件下,还没有从这一半球到另一半球的人工造具的确凿的考古发现”。这次讨论会还一致认为:“目前并没有确实可靠的证据证明,在哥伦布之前人类曾跨越大洋把任何一种植物或动物从旧世界引进到新世界,或者从新世界引进到旧世界。但这绝不是说,没有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

  对于研究历史的人来说,这类讨论有哪些值得注意的地方呢?首先,它提出了人类文明如何发展的基本问题——人类文明是从一个或若干旱期的中心扩散开去,还是世界各个不同地区的独立创造。这个问题不仅触及美洲印第安文明的起源,而且牵涉到全球各个文明的起源。文明是从中东向西北欧、北非、南亚和东亚传播呢,还是在这些不同的地区独自发展成长起来的呢?扩散传播论者和独立创造论者之间的争论长期持续着,我们日益认识到,这个问题不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问题,而是关于扩散传播和独立创造两者的不同程度的问题。

  这种不同的程度并不取决于先入为主的看法基础上的虚幻想象,而是取决于艰苦的研究和对结果的客观评价。考古学家对人类史前史的发现越多,就越发认识到人类的所有分支对其环境的反应都是具有创造力的。他们的反应和成就的性质及其程度有很大的不同,这取决于他们各自的历史和地理背景,尤其是前面述及的他们受外界刺激影响的程度。

  历史研究者同样值得注意的是,许多门外汉仍然认为,各色欧洲人、亚洲人或非洲人高举文明的火炬,在前哥伦布时代踏上了新世界的海岸。事实上,今天的人类象旧石器时代最初的人类一样,沉迷于对神秘事物的崇拜。他们墨守虚幻而简单化的解释,即使这种解释与已知事实不符时仍是如此。
  我们以采集为生的祖先迷信他们的图腾、巫师或者巫医。现代人对于飞碟、占八卦、纸牌算命以及占星术也有同样的迷信。本文的读者将会认识到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矾分校的天文学教授埃布尔(G.Abel)所作的下述报告的重要性:
  “我曾对选我的天文学概论课程的普通大学生进行民意测验,发现其中三分之一的人对占星术感兴趣,并且相信占星术。
  通过与国内其他地方同行们的讨论,我了解到同样的比例到处存在,而且它也许相当准确地反映出美国人信仰占星术的比例。据估计,美国大约有不下5,000名占星学家在这个领域谋生,有1200家以上的日报辟有占星术的专栏。”
  埃布尔教授的报告作于1975年。那以后的民意测验表明,相信占星术的人在逐步增加。198O年到1985年间,美国13岁至19岁的青少年中,相信占星术人数的比例从40%上升到55%。(张宇宏 张广勇 译 李国海 校)

  第二编 新兴西方的世界,1500-1763年
  中世纪大半时间里,西欧人一直感到自己被孤立在欧亚大陆百端,并受到了威胁。
  由于地处传统的侵略路线——从中国北部横贯欧亚大陆、直抵中欧多蹬河流域的广阔无垠的大草原——的末端,他们历来易受到来自东方的进攻。因而,出现了一批批游牧入侵者——匈奴人、日耳曼人、阿瓦尔人、马扎尔人、蒙古人和突厥人;只要帝国衰落、使他们有机可趁,他们便利用自身无与伦比的机动性闯入诸文明中心。
  近代初期,随着生气勃勃的新兴西方的崛起,这一古老的格局被颠倒了。
  新兴西方在技术上,尤其是在武器和船舶制造方面占上风,这就使西欧人在世界各大洋上获得了以往一向为欧亚大草原的游牧民所享有的同样的机动性和优势。结果,世界局势发生了根本变化。整个欧亚大陆这时为一只巨大的钳子所包围。

            《全球通史》 第105节    
        
  其中一条钳臂由俄国的挺伸组成,俄国从陆上横越西伯利亚,挺进到太平洋;另一条钳臂由西欧的扩张构成,西欧绕过非洲,扩张到印度、东南亚和中国。与此同时,其他西方人以哥伦布打头阵,向西大胆地越过大西洋,发现了美洲大陆并环航全球。
  诚然,在这数十年间,土耳其的禁卫军以亚洲的无数前辈为榜样,正进逼多辎河流域、围攻欧洲的中心维也纳。
  但是,若将此事置于世界历史舞台上,这只不过是一次仅具有局部意义的小规模行动。从世界历史的观点看,真正具有重要意义的是最初伊比利亚人的海外扩张、稍后西北欧洲人的话动以及与此同时俄国人朝太平洋方向的陆上扩张。这些也是本编以下各章要论述的主题。
  第六章 西欧的扩张:伊比利亚阶段,1500—1600年
  美洲的发现、经由好望角前往东印度群岛的航道的发现,是人类历史上所记载的最伟大、最重要的事件。
  亚当·斯密

  伊比利亚半岛的两个国家西班牙和葡萄牙在16世纪的欧洲扩张中居首位。乍一看,这似乎有悖常理。16世纪以前的数百年中,伊比利亚半岛一直是穆斯林的一个据点。
  由于有许多摩尔人和犹太人留居该地区,种族和宗教的多种多样成为穆斯林统治留下的一份剩余遗产。此外,众所周知,16世纪以后,伊比利亚的国家迅速衰落了,并在整个近代中始终居于微不足道的地位。那么,如何解释16世纪时西、葡两国短暂而辉煌的扩张呢?本章首先探讨伊比利亚扩张主义的起源问题,然后论述东方和美洲大陆的帝国建立过程,最后阐明16世纪末伊比利亚半岛衰落的原因和征兆。

  一、伊比利亚扩张主义的根源
  宗教是促成欧洲海外扩张的一个重要因素,但无论哪里都没有象在伊比利亚半岛那样显得更其重要。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对他们长期反穆斯林的圣战记忆犹新,始终为这种记忆所激励着。对欧洲其他民族来说,伊斯兰教是一个遥远的威胁,但在伊比利亚人眼里,则是一个传统的、永远存在的敌人。
  半岛大部分地区曾处于穆斯林统治之下,即便到15世纪,南部的格拉纳达仍为穆斯林的据点。此外,穆斯林还控制着附近的北非海岸,而土耳其的海上力量又在不断增长,使整个地中海都感受到它的影响。其他欧洲人参加十字军远征是凭一时高兴,而虔诚、爱国的伊比利亚人则认为,进行反伊斯兰教的斗争是不可动摇的、必须履行的责任——是宗教义务和爱国需要的结合。

  航海家亨利王子率先于1415年以他在攻占直布罗陀海峡西岸的城市和要塞仲达时表现出来的勇敢而出名。同样,伊莎贝拉女王为强烈的宗教信念所鼓动,决心消灭穆斯林据点格拉纳达,并将战争推入敌人在北非的领地,就象葡萄牙人先前在仲达所做的那样。伊莎贝拉干1482年开始对格拉纳达的讨伐,一个村庄接一个村庄地向前推进,直到1492年获取最后胜利。

  胜利后,西班牙人立即渡过直布罗陀海峡,占领梅利利亚城。1492年,女王还下了一道法令,要求西班牙的所有犹太人或者接受天主教,或者离开西班牙;10年后,又对留居卡斯提尔的穆斯林颁布了一道类似的法令。
  当地理大发现揭示有更多的穆斯林有待于消灭,有新的异教徒有待于从盲目崇拜中解救出来时,伊比利亚人的讨伐运动扩展到了大洋彼岸。
  葡萄牙的印度殖民地总督阿方索·德·亚伯奎在围攻马六甲时,曾用这样一些赞美之词激励手下士兵,他说:“我们将为我们的主出色地效劳,把摩尔人从这地区驱逐出去,扑灭穆罕默德教派之火,使它今后永远不会重燃。”同样,曾追随科尔特斯前去墨西哥的征服者之一贝尔纳·迪亚斯在回忆录中记述道:“我们废除了印第安人中间的盲目崇拜和其他令人憎恶的东西之后,上帝保佑了我们的努力,我们给男人、妇女和所有征服后出生的孩子施洗扎,要不然他们的灵魂可能已下到地狱。”

  诱使伊比利亚人去海外的还有四群岛屿——沿非洲海岸而依次南递的马德拉群岛、加那利群岛、佛得角群岛和西越大西洋的亚速尔群岛。
  这些群岛所以很有吸引力,不仅是因为它们富饶多产,还因为它们提供了战略基地和泊船港口。葡萄牙人于1420年开始拓居马德拉群岛,他们首先获取高质量的木材,然后生产可致厚利的蔗糖。当巴西人制低糖价与他们抢生意时,他们从克里特引进了白葡萄;直到现在,独特的马德拉甜葡萄酒仍是用这种葡萄酿制的。
  马德拉群岛无疑隶属葡萄牙人,加那利群岛则大不相同,西班牙和葡萄牙都要求占有它。经过上诉罗马教皇和在当地进行凶猛的争斗之后,葡萄牙人放弃了对加那利群岛的要求,而西班牙人则承认其他三个群岛归属葡萄牙人。这一解决办法迫使葡萄牙人南下时须远远驶入大西洋,以避免以加那利群岛为基地的西班牙私掠船。
  因此,他们的第一个泊船港口是亚速尔群岛。他们有条不紊地勘探亚速尔群岛,至15世纪中期,已抵达最西面的岛屿;到那里,约需横越大西洋的四分之一。
  整个15世纪中,水手们不断发见位于大洋远处的岛屿。

  自然,他们会设想有更多的岛屿尚待发现和开发。为了替前往东方提供踏脚石,大西洋航海图上密布了这种想象中的岛屿。1492年,哥伦布与伊莎贝拉达成的协议规定,他应率领一支探险队“去发现和获取汪洋大海中的岛屿和大陆”。
  不过,在15世纪的海外冒险事业中,起带头作用的是葡萄牙而非西班牙。西班牙姗姗来迟,而且,它投身海外事业通常是出于对葡萄牙首创精神的反应。葡萄牙居于领先地位的原因有两个。
  其一是疆域不大,且位于大西洋沿岸,三面为西班牙领土所包围。这有效地保护了葡萄牙人不会因受诱惑而将自己的财力浪费到欧洲战争中去。由于亨利王子的领导,他们开始致力于远洋事业。
  其二是葡萄牙掌握较多的航海知识,主要是从意大利人那里获得的。里斯本地处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与佛兰德人之间的经由直布罗陀海峡的海上交通线上;葡萄牙人通过在皇家海军中雇用意大利船长和领航员,趁机获取了航海知识。亨利王子还进而加以发展,他集合起一群出色的、颇有才能的海员,其中包括意大利人、加泰隆人,甚至还有一名丹麦人。

  此外,亨利去世后,“国王继续从事亨利的工作,使葡萄牙人在航海术和地理学方面成为所有欧洲人中最有知识的。由于这种稳定的、始终如一的政府的指导和支持,葡萄牙人取得了对西班牙邻人和竞争者的决定性的优势。
  1415年占领休达以后,葡萄牙对探险的兴趣迅速增强了。
  穆斯林战俘泄露了有关穿过撒哈拉沙漠、同苏丹诸黑人王国进行古老的、有利可图的贸易的情报(见第五章第一节人那时以前的数百年中,后者一直用象牙、奴隶和黄金来换取各种制成品和盐。由于西欧那时普遍地极缺乏金银,葡萄牙尤其如此,所以,开发这一黄金贸易的可能性引起了亨利王子的兴趣。据他的副手迪戈·戈麦斯说,亨利听说了“商人们从突尼斯沿海到延巴克图和冈比亚的坎托的通道”。

  戈麦斯还说,这一消息“使他‘亨利’想经由海路探寻这些地方”。换句话说,亨利最初的目标仅限于非洲,未扩展到东方。1445年,葡萄牙早期的探险前进了一大步,因为这一年,亨利王子的船长们通过了沙漠海岸,并在它下方发现了一片绿叶繁茂的新地区;这片新地区“为棕榈树和其他美丽的绿色树木所覆盖,甚至那里的平原也如此”。

  到亨利去世时,葡萄牙人已沿海岸勘探到塞拉利昂,并建立了许多沿海两站,使他们至少能吸引自己想得到的一部分商队贸易。后来,至1487年,葡萄牙人又在内陆货物集散地沃丹设立了一个商行驻外代理处,使他们能获得更大一部分南北向的商队贸易。
  在此期间,甚至在亨利去世以前,葡萄牙人所向往的目标已开始不仅仅是非洲,还包括印度。
  当时,欧洲前往东方的通路为控制整个北非和中东的穆斯林势力所封锁,对欧洲人来说,地中海是一所牢狱,而不是一条大道(见第二章第七节)。因此,除了作为中间人牟利的威尼斯人外,欧洲人渴望找到一条“前往香料产地东印度群岛”的新路。亨利王子最初开始他的行动计划时,并未想到印度,但是,随着他的船队沿非洲海岸越来越往前驶去,他的视界自然会从非洲的商队贸易扩大到东印度群岛的香料贸易。

  从那时起,发现和控制香料路线成为葡萄牙人政策的首要目的。值得注意的是,当亚伯奎激励围攻马六甲的部众去‘扑灭穆罕默德教派之火”时,他也强调了得到物质利益的前景。他说:“我确信,如果我们从他们(摩尔人)那里夺去马六甲的贸易,开罗和麦加将会彻底毁灭,威尼斯将得不到香料,除非它的商人到葡萄牙去购买。”
  二、哥伦布发现美洲
  如果考虑到葡萄牙在远洋航海的理论和实践方面所做的开创性工作,第一个伟大发现即美洲大陆的发现乃在西班牙的赞助下取得,似乎是有悖常理的。似乎更有悖常理的是,取得这一成果的原因竟在于,葡萄牙人在地理知识方面比西班牙人更先进,并正确地估计出哥伦布的计算给果是错的。15世纪有知识的人都知道地球是圆的。
                   
            《全球通史》 第106节    
        
  问题不在于地球的形状,而在于它的大小以及大陆对海洋的关系。哥伦布根据马可·波罗对亚洲东西宽度的估计(一个过高的估计),根据这位旅行家关于日本距亚洲大陆有1,500哩的报告(一个极为过高的估计)以及托勒密对地球周长的估计(一个过低的估计),推断出分隔欧洲和日本的海洋宽不到3,000哩。因此,他认为前往亚洲的最便捷之路是通过横渡大西洋的短期航行;这也是他向各朝廷提出的方案。

  葡萄牙人由于亨利王子的缘故而富有较多的实践经验,并较好地掌握了当时最先进的知识。他们确信地球比哥伦布所认为的还大,诸海洋也更宽,前往东方的最近便之路是绕过非洲而不是横越大西洋。为此,1484年哥伦布向葡萄牙国王请求资助时,遭到拒绝。
  两年后,哥伦布来到西班牙朝廷,起先也遭到拒绝,但最后赢得了伊莎贝拉女主的支持。
  1492年8月8日,哥伦布率领由可靠的水手和饱经风霜的能干的船员操纵的三艘帆船,从帕洛斯角启航。到9月6日,远征队已把加那利群岛丢在后面,驶入烟波浩淼的海洋。
  很幸运,一路顺风,但是,随着一天天、一星期一星期的过去,船上的人们烦操不安起来。为了平息他们的忧虑,哥伦布发布了有关已行航程的假消息。10月7日,发现了飞鸟,但在地平线上仍没出现陆地。
  甚至哥伦布也焦虑起来,这时他已西航很远,按他的计算;应已见到日本。10月9日,他许诺要是三天内再看不到陆地,就返航。恰好在三天期满前,瞬望台发现了巴哈马群岛中的一个小岛,哥伦布命名它为圣萨尔瓦多。

  这是预示着整个人类命运的一个时刻。
  世界历史的最大嘲弄之一是,哥伦布至死还确信,他已抵达亚洲。他确信圣萨尔瓦多岛离日本所在的位置非常近,下一步是找到日本。
  当他向西南航抵美洲大陆时,他相信自己到了马六甲海峡附近某地。哥伦布坚持自己的错觉这一点,带来了重大结果:它鼓舞人们进一步勘探南北美洲,直到在墨西哥和秘鲁发现大笔财富。但是,如果西班牙人从一开始就认识到,他们仅仅偶然发现了一个远离亚洲大陆的新世界,那么,他们完全有可能会离开这片最初看来既没吸引力、也无利可图的荒原。

  假使那样的话,美洲大陆也许会在数十年内无人理会,尤其是因为葡萄牙的达·伽马在此期间已开辟了绕好望角到印度的极为有利的航路。
  西班牙君主忠实地支持哥伦布,投入大笔资金为他装备了另外三支远征队。但是,直到1518年西班牙人才在墨西哥偶然发现富裕的阿兹特克帝国。
  从哥伦布首次探险至这次意外的发现,时近四分之一世纪;在这段时间里,随西班牙人踏勘西印度群岛中看来似没什么前途的无数岛屿而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首次远航中,哥伦布在回国以前探勘了古巴和海地。1493年,他又率领一支由17条帆船组成的、令人敬畏的舰队离开西班牙。
  他这次远航的目的是要在海地建立起殖民地,以此为基地,继续航行到附近的日本和印度。尽管对西印度群岛的探险很勤奋,还是未能发现与他所寻找的东方诸王国有一点相象的任何国土。而更糟的是,哥伦布虽是一位老练的航海家,却是一名拙劣的行政官。
  他作为海地新殖民地的总督是失败的;当他于1496年返回西班牙时,土著在反抗,殖民地处于一片骚乱中。二年后,哥伦布开始第三次航海,这次他发现了特立尼达岛和奥里诺科河河口。但是,由于海地再次爆发骚动,他的总督职务被取代,继任者用镣铐将他解送回国,他的君主仍支持他,于1502年派他进行第四次亦即最后一次的航海。

  他探查了洪都拉斯和哥斯达黎加的一长片沿海陆地,但是仍未见到有中国的迹象。西班牙君主明智地拒绝进一步支持他;他虽没有穷困潦倒,却满怀怨恨,于1506年死去。
  哥伦布的伟大发现最初看来象是一个重大失败。
  数千名冒险家成群结队地前往西印度群岛,只是令人扫兴地找到少量黄金。然而,美洲大陆的发现确引起了具有伟大意义的直接反应,它促使葡萄牙人环航非洲,由海路直接抵达印度。
  三、葡萄牙在亚洲
  在此期间,葡萄牙人一直在从他们沿非洲几内亚海岸的贸易中获取相当大的利润。

  粗胡椒、黄金、象牙、棉花、糖和奴隶这时已通过葡萄牙进入欧洲贸易。仅仅奴隶贸易就供养了里斯本的六、七十个商人。值得注意的是,征服者迪亚斯在阿兹特克首都看到奴隶拍卖时,曾情不自禁地评论道:“这奴隶市场的规模和葡萄牙人在几内亚的黑奴市场一样大。”
  亨利王子的后继者继续进行亨利对西非海岸的开发。1487年,取得了惊人的进展;因为这一年,当巴托洛米乌·迪亚斯沿海岸探险时,遇上大风,大风连续13天将他的船队向南刮去,其时一直见不到陆地,当风变小时,迪亚斯朝西非海岸驶去,但发现他们早已不知不觉地经过了海角。他在印度洋的莫塞尔贝登陆,并想要进一步探险,但手下那些疲倦的、受惊吓的船员迫使他返航。

  返航途中,迪亚斯第一次见到这个大海角,定名为风涛角;他返回后,葡萄牙国王重新命名为好望角。
  1487年,葡萄牙国王派身为语言学家、士兵、间谍和外交家的佩罗·达·科维利亚由陆路出使印度;以搜集有关这一国家的情报。科维利亚会说阿拉伯语,他沿传统的商人路线行进到开罗和亚丁,接着乘一条阿拉伯独桅帆船到印度的卡利库特。
  他侦察了印度西海岸即马拉巴尔海岸诸港口,然后搭另一条阿拉伯船返回东非。在东非,他先访问了许多阿拉伯城镇,再回到开罗,最后在阿比西尼亚结束全部行程,在那里,他度过了自己一生的最后13年;不过,在离开开罗之前,他已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写成一份千金难买的报告,寄回里斯本。
  这些探险与其他几次取道陆路和海路的探险一起,使葡萄牙人成为欧洲地区内对世界地理学和商路最有知识的人。
  然而,由于政治和财政方面的困难因素,他们在迪亚斯绕过好望角后未能继续前进。结果如前所述,哥伦布成为抵达美洲大陆的第一人,尽管他坚持声称美洲为东方。较有见识的葡萄牙人虽然从最初起就半信半疑,但这时也加紧开辟和占有绕好望角到印度的航路。

  1497年7月8日,达·伽马率领四条帆船从葡萄牙启航,于1498年5月底驶入卡利库特港。这一航海功绩不及哥伦布的伟大。达·伽马能在南航途中停靠葡萄牙各贸易站,而且,他通过各种来源知道了东非沿海诸阿拉伯城市。
  他曾停靠其中一座港市米利恩迪,在那里结识了著名的阿拉伯领港员艾哈迈德·伊本·马德吉德,后者指导地渡过了印度洋。由于这次航海的后果,伊本·马德吉德对自己所做的悔恨莫及;他死后名声很坏,至今仍受到他同一教派的人的咒骂。
  达·伽马在卡利库特未受到热烈欢迎。
  居住那里的阿拉伯商人自然会因他们传统的垄断受到威胁而惊恐,尽力阻挠这些欧洲闯入者。此外,葡萄牙的贸易货物多半为零碎小物件和羊毛织物,不适合印度市场。事实上,葡萄牙人完全低估了印度文明的水平和高级程度。
  这从达·伽马奉献给卡利库特统治者的礼物的品种——羊毛织物、帽子、成串的珊瑚珠子、脸盆以及罐装的油和蜂蜜——上可清楚地看出来;这类礼物肯定不会给人以好印象。因此,达·伽马与卡利库特通商之所以有困难,不仅因为当他阿拉伯商人的敌视,更重要的是,还因为葡萄牙(和整个欧洲)当时生产不出什么能使东方诸民族感兴趣的东西。欧洲制造品通常比东方产品质量差、价格高。

  达·伽马的一位同伴说:“我们没能……使这些货物按我们希望的价格出售……因为在葡萄牙能卖得300里尔的一件很漂亮的衬衫,在这里仅值……30里尔,而30里尔在这国家是一笔巨款。”达·伽马费了很大努力收集了一船胡椒和肉桂,离港回国,于1499年9月到家。这船货的价值相当于整个远征队的费用的60倍。
  令人眼花缘乱的视野展现在满心欢喜的葡萄牙人面前,曼努埃尔国王接受了“埃塞俄比亚、阿拉伯半岛、波斯和印度的征服、航海和贸易之主”的称号。对这些称号的接受是相当认真的。葡萄牙人决心垄断沿新航路的贸易,不仅将其他欧洲人排除在外,也把数百年来一直在印度洋上经商的阿拉伯人和其他东方民族排除出去。
  为了坚持这些要求,葡萄牙人采取了无情的恐怖主义,尤其是在遇上他们所憎恨的穆斯林时。达·伽马曾在后来的一次航行中发现几条从麦加返航的无武装船只。他捕获了这些船只,并且,用他的一个葡萄牙同伴的话来说:“在搬空船上的货物之后,禁止一切人将船上的任何摩尔人带出来,然后下令把船烧了。”还有一个同时代的葡萄牙人宣称:

  诚然,对所有在海上航行的人来说,确存在着一种共同的权利;在欧洲,我们还承认其他人有反对我们的权利,但是,这一权利不得超出欧洲范围,因此,葡萄牙人作为海洋的主人,没收任何未经许可使航行于海上的人的货物,是完全有道理的。经过数千年的地区隔绝之后,使欧亚大陆的两种文化首次面对面的这一划时代的会合的性质就是如此。欧洲人是好斗的侵入者。

  他们夺取并保持着主动权,直到渐渐地但不可抗拒地上升为世界各地的主人。这种对世界的前所未有的统治,乍看起来是难于理解的。为什么只有大约2O0万人口的葡萄牙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高度文明的、拥有大得多的人力物力资源的亚洲诸国家呢?
        
            《全球通史》 第107节    
        
  一个原因是葡萄牙人运气极好,能利用不久就开始从美洲大陆源源而来的巨大的金银供给。
  大批大批的金银来自阿兹特克帝国和印加帝国的金库,也来自墨西哥和秘鲁的银矿;它们来得恰是时候,使葡萄牙有足够资金与东方通商。如果没有这笔天佑的横财,葡萄牙人本会受到非常严重的限制,因为他们既没有自然资源,也没有令东方诸民族感兴趣的制成品。正如达·伽马所发现的,葡萄牙制造的衬衫的价格等于印度衬衫价格的10倍这一事实表明,葡萄牙人原本很难找到可用以交换他们所需要的香料的东西。

  这种东西由美洲的银矿提供了。东方总是渴望接受金银。达·伽马离开印度时,卡利库特国王让他转交一封给葡萄牙国王的短简,内容是,“贵王朝的瓦斯科·达·伽马先生来我国,我很高兴。
  我国盛产肉桂、丁香、生姜、胡椒和宝石。我请求您用来交换这些东西的是黄金、白银、珊瑚和鲜红的布。”美洲提供了国王所需求的金银,从而使绕好望角航路的贸易得以充分发展。
  因此,有人评论说:“哥伦布的航海是对达·伽马的航海的必不可少的补充。”
  葡萄牙人取得成功的另一原因在于印度次大陆的不统一。葡萄牙人到场时,印度北部被新来的莫卧儿侵略者控制着,他们感兴趣的是征服而不是贸易;印度南部,尤其是马拉巴尔海岸,则在印度教的一些小封建主的控制之下,他们彼此不和。
  相形之下,葡萄牙人及其欧洲后继者有着单一的、持续不变的目的,这种目的绰绰有余地抵消了他们资源方面的低劣状况。欧洲人显然是不团结的;他们之间充满了政治和宗教上的纷争。但是,有一点他们完全一致——需要向东扩张,以获取利润并战胜伊斯兰教。
  在追求这一目标时,欧洲人所表现出的志在成功的决心比亚洲诸民族进行抵抗的意志更坚定。整个15世纪中,葡萄牙人不惜花费大量的精力和财富,派出一支又一支远征队;这种持续不变的远征运动是亚洲所没有的。当达·伽马完成历史性的航海而归来时,葡萄牙朝廷准备迅速地扩大成果。
  它为有组织的贸易制订了详细的计划,其中包括在马拉巴尔诸港口设立商行驻外代理处和每年派出若干持有皇家特许状的舰队。
  葡萄牙人取得成功,还因为他们的海军力量占有优势。这在某种程度上是由于葡萄牙人具有将舰艇编队布阵的本领,而不是依靠组成舰队的舰艇各自单独作战。
  更重要的则是葡萄牙人的海军火炮和射击技术。西欧人当时正发展起新的、有效的海军火炮,这种火炮使他们能将舰船用作流动炮台,而不是用作为部队提供膳宿的运输船(见第二章第四节)。火炮而非步兵这时成为海战的主要工具,火炮是用来攻击敌舰而不是攻击舰上人员的。
  正是由于这些新的发展,葡萄牙人才能在印度洋上粉碎穆斯林海军力量,从而控制香料贸易。

  当然,由此并不可以得出,葡萄牙人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其海军火炮控制范围以外的陆上地区。实际上,印度人很快就开始雇用意大利人和其他欧洲人来加强他们原始的大炮。
  大约12年后,有个葡萄牙指挥官评论说:“我们与之作战的民族不再和过去一样……火炮、枪支和要塞都依照我们的惯例。”这意味着,葡萄牙人以其非常有限的人力,没有希望征服一个陆上帝国。他们很早就认识到这一点,因此,调整了自己的目标和战略。
  他们的目标是垄断香料贸易,并在可能的地方击败穆斯林敌人和传播自己的宗教信仰。要达到这些目标,就必须排斥以往一向把香料从产地运送到地中海东部诸港口的阿拉伯中间人。这并非一个轻而易举的任务,因为阿拉伯人经营这一贸易已有数百年历史,在从亚历山大到马六甲的整个地区建立了许多殖民地,有着很深的根基。
  此外,阿拉伯人是爱好和平、品行端正的居民。他们在经济上为自己所定居的地区提供了颇有价值的服务;只要受到当地统治者的公正对待,他们就不企图夺取政治权力。因此,随着每个外侨社团都能享有习俗、宗教和贸易方面的自由,大部分地区呈现着一派互相容忍的景象。
  1442年,即葡萄牙人到来前仅半个世纪时,有位波斯旅行者访问了卡利库特,之后,他报道了一种理想的、放任主义的统治方式;
  安全感和公正原则已稳固地确立,因此,商人们把许多货物从沿海各国运到那里;他们不会想到有必要检查帐目或照管货物,便卸下货,毫不犹豫地送货利市场和集市上去。……每艘船,无论它来自哪里或将开往何方,入港时都会得到和其他船一样的待遇,不会遇到任何须忍受的麻烦。

  根据上述背景,可以理解,要求作为“海洋主人”的贸易垄断权的葡萄牙人,会被看作是无法容忍的野蛮人和狂妄之徒。
  因此,葡萄牙人不仅不得不与阿拉伯商人的敌对行为作斗争,还不得不和当地印度教的大多数王公的敌对行为作斗争。葡萄牙人尽管遭到反对,还是成功地建立起一个范围广泛的、在数十年间使他们大发横财的亚洲帝国。这一帝国的缔造者是杰出的阿方索·德·亚伯奎,他从1509至1515年任葡萄牙的印度殖民地总督。
  他的策略是,通过夺取对出入印度洋的狭窄的海上通道的控制,粉碎阿拉伯人的贸易网。他攻占了索科特拉岛和霍尔木兹岛,这两个岛是分别通往红海和波斯湾的关口。在印度,他企图占领卡利库特,但失败了,遂攻取位于马拉巴尔海岸中部的果阿城。
  他以果阿作为主要的海军基地和大本营,果阿直到1961年以前一直是葡萄牙的属地。在东面,他攻克马六甲,控制了与远东通商的必经之地马六甲海峡。两年后,即1513年,第一艘抵达中国口岸的葡萄牙船驶进广州港。
  这是自马可·波罗时代以来第一次有文字记载的欧洲人对中国的访问。葡萄牙人起先同中国政府闹纠纷,因为马六甲的统治者承认中国的宗主权,他们逃到北京控告凶暴、野蛮的欧洲人。但是,葡萄牙人及时地获得了在广州下游的澳门设立货栈和居留地的权利,他们从那里继续从事在远东的交易(见第四章第四节)。

  亚洲的葡萄牙帝国就其实际范围而言是微不足道的,它仅包括少数岛屿和沿海据点。但是,这些属地据有重要的战略地位,使葡萄牙人控制了跨越半个地球的商船航线。每年,葡萄牙船队沿西非海岸——那里密布着向船只提供粮食和整修的贸易站——南航,绕过好望角后,驶入葡萄牙的另一属地、东非的莫桑比克港;然后,乘季风越洋航抵科钦和锡兰,在那里,把从周围地区收购来的香料装上船。

  再往东去是马六甲,马六甲使葡萄牙人得以进入东亚贸易;在东亚贸易中,他们充当了中间人和运输业者的角色。因此,葡萄牙人不仅在欧洲和东方之间的贸易中获利,还从纯粹的亚洲贸易——如中国、日本和菲律宾之间的贸易——中牟利。
  凭借这张由贸易站和要塞构成的网,亚伯奎实现了他在围攻马六甲期间向部下提出的目标。
  他打破了阿拉伯商人对印度洋的传统垄断,并在这样做的过程中,和威尼斯商人争夺他们以往通常在地中海东部请港口获得的“香料”。亚伯奎取得成功的程度可由以下事实中估计出来:在1502-1505年的四年中,威尼斯人在亚历山大获得的香料平均每年仅100万英镑,而在15世纪的最后几年中,他们曾获得过平均每年为350万英镑的香料。与此相反,葡萄牙人的香料进口却从1501年的22万4千英镑上升到1503-1506年间平均每年的230万英镑。

  这些统计数字说明了为什么埃及人会在威尼斯人的全力支持下,于1508年派遣一支海军远征队,去帮助印度王公把葡萄牙的侵占他人权利者从印度洋中赶出去。埃及人的努力失败了,但是,于1517年征服埃及的土耳其人继续从事反对葡萄牙人的运动,在以后数十年中派出了好几支舰队。他们也没有成功,香料依旧绕过好望角流向欧洲。

  不过,不该因此以为那些经由中东的老路已完全废而不用。实际上,它们经过最初的混乱之后,又重新获得大部分已失去的贸易。
  结果表明,并非所有优势都在外洋航线这一边。
  诚然,葡萄牙人的船比较起往返于红海、波斯湾与地中海诸港口之间的商队的有限运输量,能承运较多的货物。此外,若取道绕好望角的航线,只须进行一次长距离运输,而若取道从香料群岛到印度、再到红海和波斯湾、再到地中海东部诸港口的路线,则须进行多次代价很高的装货、卸货和重新装货。
  但是,绕好望角长距离航行时,船只常失事,代价高昂,而且,葡萄牙人由于没有任何商品可用来交换有利可图的海外货物,就用船装运美洲大陆的金银去收购香料;因而,他们出售香料的价格得高到足以支付往海外和朝国内航行的费用。
  结果,葡萄牙人进口的香料在西欧比起由陆路从中东购进的香料,常便宜不了多少。此外,人们普遍认为,香料在长距离的海上航行期间往往会失去香味。这也许是威尼斯人散布的流言,但很有可能也有某些事实根据。

  葡萄牙人的货物是装入口袋,由漏水的船运送,它们得通过有剧烈的气候变动的地域。
        
            《全球通史》 第108节    
              
  还有,葡萄牙人未能对外洋航线建立完全的垄断,因为葡萄牙的贪官污吏为求报酬,通常乐于让阿拉伯人的船驶入红海和波斯湾。最后结果是,在达·伽马远航之后,阿拉伯人和威尼斯人远远没有被逐出贸易领域;整个16世纪中,他们成功地与葡萄牙人相竞争。
  直到下一世纪印度洋上出现更能干、经济上更强大的荷兰人和英国人时,老资格的意大利中间人和阿拉伯中间人才被排挤掉,传统的中东商队路线才因外洋航线而黯然失色。
  四、世界的分割
  哥伦布和达·伽马的发现引起了关于新发现地区的专有权问题。这一问题以往从未搅乱过中世纪欧洲,因为同其统治者们有任何真正的关系的整个欧洲地区,已为一些在情感和体制方西相象到足以能开始相互交往的国家所占有。
  当欧洲开始扩张时,欧洲各国彼此心照不宣地采用了一种便利的原则,即基督教国家有权把野蛮人和异教徒的土地占为己有而无须顾及有关的诸土著民族。还有一种至少得到葡萄牙和西班牙承认的原则是,罗马教皇有权分配任何不为基督教统治者所拥有的地区的世俗专有权。早在1454年,教皇尼古拉五世就下过一道训令,授权葡萄牙人占有他们在沿非洲海岸向印度行进时所发现的一些地区。

  这篇训令的措词和其条款一样是颇能说明一些问题的:
  经过细致的审议,并在考虑了我们所作的审议之后,我们颁发教皇的许可证,授予阿丰索国王以侵入、征服和统治所有尚处于基督的敌人萨拉森人或异教徒统治之下的国家的权利,这种权利是完全而绝对的;我们颁发教皇的许可证,是希望这位阿丰索国王、王子及其所有继承人以独有的权利占领和占有上述的岛屿、港口和下述的海洋,因此,所有虔诚的基督教徒未经这位阿丰索国及其继承人的允许,决不可侵犯他们的专有权。在已经获得或有持获得的征服地中,凡是伸展到巴贾多角、几内亚海岸的诺恩用以及整个东方的征服地,从今以后永远归阿丰索国王专有。

  当哥伦布从他确信自己已抵达东印度群岛的首次远航中返回时,西班牙朝廷担心葡萄牙人会提出反要求,遂敦促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承认西班牙的专有权。
  1493年5月4日,亚历山大教皇在亚速尔群岛和佛得角群岛以西100里格处划一分界线,线以西地区授予西班牙,以东则授予葡萄牙。1494年6月7日,西班牙和葡萄牙议定托尔德西拉斯条约,将分界线再西移270里格。这一改变的结果是使葡萄牙获得对美洲巴西的所有权。
  当时,西班牙人相信通达东印度群岛的路线是向西,以为自己在谈判中占了便宜。实际上,这一分界线使葡萄牙获得当时前往印度唯一可行的航线。
  葡萄牙继达·伽马远航之后在香料贸易中获得的财富,使其他欧洲国家狂热地深寻别的通达东印度群岛的航线。
  哥伦布寻找中国的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并没有毁掉向西航抵亚洲的希望。从到那时为止发现的种种荒凉地带之间穿过也许仍是可能的。西班牙冒险家瓦斯科·努涅斯·德·巴尔博亚在巴拿马地峡的达连勘探黄金时,看见太平洋;这一偶然发现促进了探航的希望。
  两片汪洋为一狭长陆地所分隔的这一新知识,鼓励着探险者们去寻找前往东方的无从捉摸的航路。

  在这些情况下,一类新的职业探险家于16世纪初出现。其中多半是意大利人和葡萄牙人(他们是当时最有知识、最富经验的探险家),所以,他们忠于本民族的精神不太强,为任何愿意资助他们的君主进行探险。
  意大利人中包括为葡萄牙和西班牙航海的阿美利哥·韦斯普夺,为法国航海的约翰·韦拉扎诺和为英国航海的卡伯特父子;葡萄牙人中则有胡安·迪亚斯·德索利斯、胡安·费尔南德斯和斐迪南·麦哲伦,他们都为西班牙航海。
  只有麦哲伦找到了通往亚洲的航道。西班牙派遣他,是因为随着香料货物经常运至里斯本,西班牙认识到在围绕香料群岛的这场竞赛中自己正被打败。
  西班牙声称托尔德西拉斯条约中规定的分界线是笔直环绕全球的,遂派麦哲伦去开辟西往亚洲的航道,希望他至少能找到位于分界线的西班牙一边的香料群岛中的一些岛屿。
  麦哲伦的远征是航海事业中一篇伟大的史诗。他率领一支由五艘均为100吨位的帆船组成的船队,于1519年9月10日从塞维利亚启航。
  3月,他到达巴塔哥尼亚,在那里发生了一场叛乱,这可能是由葡萄牙奸细煽动起来的,因为葡萄牙激烈反对这种对它在东方的优势的挑战。麦哲伦设法镇压了叛乱,处死了反叛首领;至10月,抵达如今刻着他名字的海峡。大海汹涌澎湃,他足足花了一个多月才越海驶入太平洋。

  其间,一艘船失事,另一艘船被遗弃,他率领剩下的三艘船沿智利海岸向上方航行,至南纬15 o处时折向西北。
  后面80天中仅见到两座杳无人迹的荒岛。一名船员生动地叙述了这数月间忍受的苦难。
  我们所吃的饼干不再能称为食物,它们只不过是些粉末和吞噬了饼干的蛆虫,而且,粉末浸透了耗子撒的尿,散发着叫人无法忍受的臭气。我们不得不喝的水是同样恶臭、令人作呕。
  为了不饿死,我们甚至被逼得吃一张张皮革,这些皮革是遮盖大桅下桁、防止其磨损绳索用的。它们经常受水浸、日晒、风吹,变得非常坚硬,得先在海里泡上四、五天才能变软;我们将它们泡软后就煮来吃。实际上,我们常不得不靠吃木屑过活,就连耗子这种极叫人憎恶的食物,大家都贪婪地寻找,一个耗子能卖得半个达卡金币。
  苦难不止于此,我们最大的不幸是正遭到疾病“坏血病”的侵袭;得病后,牙床肿得老大,把上下领牙齿都包藏起来,使病人无法咀嚼食物。我们有19个伙伴死于这种疾病。……除开已死去的人,我们还有25至30个水手患病,他们的胳膊、腿和身体其他部位都遭受着可怕的痛苦。

  ……
  3月6日,他们驶抵一座岛屿,可能是关岛,他们在那里得到了粮食。同月16日,他们到达菲律宾,麦哲伦和手下40名船员在当地一次战斗中被杀。残存的西班牙人靠当地领港员的帮助,航行到婆罗洲,再从那里抵达他们的目的地摩鹿加群岛即香料群岛,他们最后抵达香料群岛的时间是在1520年11月。
  葡萄牙人那时已在那里,他们毫不迟疑地进攻剩下的两艘西班牙船(还有一艘船已被离弃在菲律宾)。尽管遇到所有的障碍,西班牙人仍能获得丁香货物,然后,取道不同的航路启航回国。试图重越太平洋的一艘船因遇逆风而折回,被葡萄牙人捕获。
  另一艘船则成功地完成了一饮令人难以置信的航行;它先穿过望加锡海峡、越过印度洋,然后绕过好望角,沿非洲西岸向上方驶去。1522年9月3日,这最后一艘幸存的船——船体严重漏水、船员已大批死亡的“维多利亚号”,缓慢费力地驶入塞维利亚港。不过,这一船香料货物的价值足以支付整个远征队的费用。
  西班牙人又派出一支远征队,它于1524年到达香料群岛。但是,这次远征是一次惨败,因为葡萄牙人已在那里站稳脚跟,向他们挑战已无利可图。此外,西班牙国王当时正同法国交战,亟需金钱作军费。
  因此,1529年,西班牙国王同葡萄牙签订萨拉戈萨条约。通过这一条约,他放弃了对香料群岛的全部要求,并接受在香料群岛以东15 。处划定的分界线;作为回报,他得到35万个达卡金币。

  这一条约标志着地理大发现史上一个重要章节的结束。葡萄牙人对香料群岛的控制一直持续到1605年该群岛丢失到荷兰人手中之时,而西班牙人则继续对菲律宾群岛感兴趣并最后于1571年征服它们,尽管该群岛位于萨拉戈萨条约规定的分界线以东。不过,在这之前很久,西班牙已将注意力转向美洲大陆,因为在那里发现了其价值和东方的香料不相上下的大笔财富。

  五、征服者时期
  1519年是麦哲伦离开塞维利亚、开始著名的环球航行的一年,也是埃尔南多·科尔特斯离开古巴、发动对阿兹特克帝国的同样著名的远征的一年。科尔特斯在远征中,迎来了所谓的征服者时期。从1500至1520年这前20年,已是探险者时期;那时,许多航海者打着各种旗帜探查整个南北美洲的东西两侧,以寻找通路。
  在随后的30年代,数千名西班牙冒险家赢得了第一个庞大的欧洲海外帝国。
  这些冒险家当为伊比利亚征伐传统的产物。他们成群结队地涌到美洲是希望发财,就象留在欧洲的冒险家受雇于外国统治者或去与穆斯林土耳其人或阿拉伯人作斗争,也是期待发财一样。
  这样的人不会成为西班牙在西印度群岛中的属岛的理想移民。他们太骄傲、太不安定,不适宜做持久的工作。他们互相争吵,虐待印第安人,并老想去寻找经常听说到的金矿。
  然而,恰恰是这些令他们与定居社会格格不入的品质,使他们能在侵占由美洲印第安人发展起来的两大文明中心方面立下惊人的功绩。
  埃尔南多·科尔特斯就是这些运气颇好的战士中的一个。他出身于贵族家庭,曾是位学法律而未成功的学生。

  1504年,他到达伊斯帕尼奥拉岛,5年后,参加了对古巴的征服。在这场征服战中,他战功卓著,遂当选为派往尤卡坦的一支探险队的总指挥,其任务是调查传说中生活在内地的文明城市的居民。1519年3月,科尔特斯在今韦拉克鲁斯附近的大陆海岸登陆。
        
            《全球通史》 第109节    
        
  他只有600名部下、几门小炮、13支滑膛枪和16匹马。然而,凭借这支微不足道的力量,他将赢得巨大的财富,并成为一个异乎寻常、高度先进的帝国的主人。他能取得这一惊人成就的原因前面已提到过——是西班牙人的勇气、无情和优良武装,印第安人的不切实际的作战战术,以及科尔特斯能巧妙而又果断地加以利用的印第安人内部的不和。

  科尔特斯上岸后先毁坏所有的船只,以向部下表明,如果他们失败,已无返回古巴的希望。接着,经过几次战斗之后,他与仇视阿兹特克霸主的各部落达成协议。假如没有这些部落提供的食物、搬运夫和战斗人员,科尔特斯原不可能赢得他所赢得的一些胜利。
  科尔特斯通过利用阿兹特克人的军事首领蒙提祖马的迷信,没有遇到抵挡就进入首都将诺奇蒂特兰城。他虽然受到蒙提祖马的礼遇,却奸诈地将蒙提祖马囚禁起来,扣作人质。这种厚颜无耻的欺骗不可能长久维持。
  印第安人在人数上占有巨大优势,他们的祭司鼓动他们起来反抗。西班牙人毁坏当地神庙的政策激起了印第安人的一次起义,起义期间,蒙提祖马被杀。科尔特斯在黑夜夺路逃出都城,出逃时,失去了三分之一部下和大半辎重。
  但是,他的印第安盟友仍保持忠诚,而且,他从古巴得到增援。数月后,他回来了,以一支由800名西班牙士兵和至少2,50O名印第安人组成的部队围攻都城。战斗十分激烈,并拖延了四个月。
  最后,1521年B月,残存的守城者交出了他们的城市,城市几乎已完全化为碎砖破瓦。如今,墨西哥城就坐落在它的位置上,原先的阿兹特克人的首都几乎没留下一处遗迹。
  更为鲁莽冒险的是一支有180人、27匹马和8门火炮的西班牙远征队对印加帝国的征服。

  远征队的总指挥是弗朗西斯科·皮萨罗。他是一个西班牙军官的私生子,目不识丁,当过流浪者。他在经过最初的几次探险、获悉印加帝国大体的位置后,于1531年同他的4个兄弟一起,动身进行伟大的冒险。
  皮萨罗在翻越安第斯山脉时耽搁颇久,之后,于1532年11月15日到达已荒废了的卡哈马卡城。第二天,对这些陌生的“蓄络腮胡子的男子”感到好奇的印加统治者阿塔瓦尔帕正式访问了皮萨罗。皮萨罗仿效科尔特斯,把这位手无寸铁的、轻信的皇帝监禁起来,并残杀了他的许多随从。
  皇帝为获得自由付出了一大笔赎金——占地长22呎、宽17呎、高达7呎的一堆金银物品。皮萨罗攫取这笔财物后,却以惯常的背信弃义和固执向阿塔瓦尔帕提供这样的选择机会:或者作为异教徒在火刑柱上被烧死,或者作为基督教徒受洗礼,然后被绞死。这位不幸的皇帝选择了后者。
  于是,印加帝国处于无领袖的境地,而印加居民已习惯于家长式管辖,所以,他们进行不了什么抵抗。数星期后,皮萨罗开进首都库斯科,将它洗劫一空。第二年,即1535年,他动身去沿海地区,在那里兴建利马城;利马至今仍是秘鲁的首都。
  科尔特斯和皮萨罗的成功鼓舞着其他征服者进入南、北美洲大陆的广大地区,寻找更多的战利品。他们没有找到可与阿兹特克人和印加人的金银财宝相媲美的东西,但是,在这过程中,他们却掌握了整个南美洲和很大一部分北美洲的主要地形。到16世纪中叶,他们已从秘鲁沿着亚马孙河抵达其河口。
  至这一世纪末,他们已熟悉了从加利福尼亚湾南达火地岛、北至西印度群岛的整个南美洲的海岸线。同样,在北美洲,弗朗西斯科·科罗纳多为了寻找传说中的锡沃拉的七座黄金城,跋涉数千哩,发现了大峡谷和科罗拉多河。曾在征服秘鲁过程中崭露头角的埃尔南多·德索托广泛探察了后来成为美国的东南地区。

  他于1539年在佛罗里达登陆,向北前进到南卡罗来纳和北卡罗来纳,再往西行进至密西西比河,然后,从密西西比河与阿肯色河的汇合处沿密西西比河抵达其河口。这些人和其他许多同他们一样的人为西班牙人开辟美洲大陆的方式,与后来的拉萨尔、刘易斯和克拉克为操法语和英语的诸民族开辟美洲大陆的方式一样。
  六、欧洲的第一个殖民地帝国
  到1550年,征服者们已完成他们的工作。
  西班牙人继续发展其海外属地的道路这时已畅通。由于美洲大陆的土著居民不象亚、非两洲的土著居民那样密集或被高度地组织起来,伊比利亚人有可能大批地在美洲拓居并强行推广自己的文化。因此,他们建立起欧洲的第一个真正的殖民地帝国——一个完全不同于非洲和亚洲的纯粹商业帝国的国家。
  这些恃强凌弱的征服者作为帝国缔造者是颇为能干的,但作为帝国行政官员则平庸无能。他们不能过安定的生活;他们陷于内讧中,在长期的争斗和目相残杀的战争中使自己的士兵大批死亡。例如,曾征服秘鲁的皮萨罗兄弟5人中,只有一人历经这些战争而幸存,而且,他是在西班牙监狱里给束自己的一生。
  这些征服者如果不受干涉,也许本可以逐渐发展起建立在剥削土著劳力基础上的、分散的、实际上独立的封建社区。但是,西班牙王室无意让这样的事态得到实现。它已抑制了西班牙国内的封建倾向,不会容忍出现新的海外封建贵族。

  因此,征服者们被强行树立王权和王室公正原则的官僚所取代。
  居于这一帝国行政结构顶端的是西印度事务院,它设置在西班牙,受到君主的严密监督。它负责作出一切重要的任命,并对殖民地事务行使一般管辖权。
  美洲的最高权力是委托给分别坐镇在墨西哥城和利马的两名总督。墨西哥城的总督领导新西班牙总督辖区,它包括北美洲所有的西属殖民地以及西印度群岛、委内瑞拉和菲律宾群岛。利马的总督负责秘鲁总督辖区,它包括南美洲剩下的西属殖民地。
  这两大总督辖区再分成较小的单位,由检审法院即地方议会统辖;检审法院是仿照以往为管理新从穆斯林手中解放的地区而在西班牙设立的机构建立的。这些检审法院配备的工作人员是专业律师,他们通常没有过多的家族自豪感或军事野心,因而成为理想的王室仆人。16世纪时,这种检审法院在美洲有10个。
  西班牙在南北美洲的行政管理的一个基本问题是如何对待印第安人。征服者及其后裔要求拥有放手对付印第安人的权力。他们论证说,土著无能、不可靠、奸诈,唯一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是建立基于强迫劳动的、无拘无束的地方领主统治权。
  强大的天主教会强烈反对这种论点。天主教传教土——尤其是著名的多明我会修士拉斯·卡萨斯——坚持认为,印第安人是君主的臣民,和西班牙移民一起享有同等的权利。他们坚决主张,希望居住美洲大陆的欧洲人应撇开印第安人过活,应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

  同时,印第安人将生活在他们自己的酋长的治理下,不过,他们得服从于仁慈的王室官员的权力,得接受传教士给予的帮助。
  最后结果如同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所发生的,是采取有点折衷的解决办法。君主准许以“保护者”即大授地主闻名的有功的征服者有权向指定的印第安村庄提取规定的贡物,还有权征集强迫劳动。
  作为回报,大授地主必须服兵役并支付教区牧师的薪水。征集强迫劳动的规定显然打开了酷待土著的大门。因而,在16世纪中叶得到修改。
  迫使土著劳动的做法仍能实行,但这种强制是来自政府机构而非私人权力,而且,须按官方工资标准向如此征求来的劳动者支付报酬。毋庸置言,这些保护措施并不总是得到执行。诸殖民地距马德里太远了,它们彼此间也过于隔绝。
  然而,事实依旧是,西班牙人严肃、认真地讨论了一个无先例可援的问题;虽然他们实施了一种肯定是剥削印第安人的制度,但不象西班牙的敌人所声称的那么严重。
  对西班牙殖民地帝国的经济来说,最重要的事实是金银源源而来。首先,存在着以往由世世代代的土著匠人制作的无数金银物品,征服者们迅速地将它们熔成锭块。
  接着,西班牙人在墨西哥和玻利维亚发现了丰富的银矿,派土著劳力大量开采。他们必须向国王的官员登记自己的所有权,将所有贵金属运至官署加盖戳记,并按其价值的五分之一的比率纳税,即缴纳五一税。从历贴至1660年,西班牙从美洲得到了总计18,600吨注册的白银和200吨注册的黄金。

  未经注册、私运入西班牙的金银现被不同地估计为从占总数的10%至50%;较小的百分比可能更接近实情。
  除了开矿外,拉丁美洲的主要生产事业是大庄园的农业和牲畜饲养业以及位于热带沿海地区的种植场的单一经营。大庄园雇用印第安劳力生产粮食,以供自己消费和出售给附近的城市及矿区。
  种植场则完全不同,主要使用从非洲进口的奴隶,而且仅仅生产一种供应欧洲市场的作物。最早的种植场是在大西洋诸群岛——亚速尔群岛、马德拉群岛、佛得角群岛和加那利群岛——种植甘蔗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以后,这种经营方式又在巴西和西印度群岛的甘蔗种植场以及稍后南北美洲的烟草、棉花和咖啡种植场中得到进一步发展。

  七、伊比利亚的衰落:欧洲的背景
  16世纪时,伊比利亚国家在欧洲海外事业中遥遥领先,从东方的香料贸易和美洲的银矿中获得了巨大财富。但是,到这一世纪末,它们却从各自的领先地位急速倒退。法国、荷兰和英国正愈益成功地侵犯葡届东方帝国和西属美洲殖民地的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