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明星苏允总决赛:时评的困境与出路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6 20:25:55
时评的困境与出路

■范 兵

  与近年来新闻事业发展的总体趋势紧密相联,新闻评论也形成了自己的时代特征和发展走势。越来越多的新闻媒体和新闻从业人员已经认识到,信息时代的媒体竞争,在很大意义上不仅是新闻题材的竞争,更是新闻解读的竞争。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是,以强化新闻评论来解读、分析、评判新闻事实,日益成为近几年众多媒体争夺读者的有力武器。一时间,新闻评论尤其是作为快速评论的新闻体裁——“时评”重又焕发生机,蔚然成风。

  

  一、时评还能走多远

  

  作为一种快速新闻评论样式,与传统评论相比,时评的鲜明特点在于更加注重“应时而评”,追求第一时间的快速反应;更加注重话题的前瞻性和针对性,追求思想的原创性;更加重视容纳民间的声音,追求题材的广泛性与社会性。时评的这些特点,被不少学者认为体现了“新闻本初意义上的回归”。显然,时评的一个重要的积极意义,就在于不仅开始使人们逐渐摆脱长期形成的那种新闻评论高高在上、枯燥乏味、沉闷呆板的思维定势,而且对其反映民意、引导舆论的社会功能,赋予全新的认知,并给予真切的认同。

  值得注意的是,伴随着时评的兴旺,在所谓“媒体竞争进入观点时代”的欢呼声中,有一种声音认为,所谓时评,无非是公民表达自己见解的“实用性文体”,就像写信是一种实用文体一样,它所满足于人的,无非是“表达”;它所要求于人的,无非是表达的“效率”。还有人因此推崇所谓“时评热”推动了“媒体市场化的走向”、带来了“多元化的思想”。这显然就缺乏一种应有的理性思考的态度。新闻评论重在说理,如果说新闻是客观反映社会现实,评论则是主动表明媒体对于新闻的态度。这就意味着,新闻评论能否入耳入脑、打动人心,关键在于理论说服力的强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新闻评论固然不应当是呆板的说教,但不等于就可以不经过大脑思考,更不应当向庸俗的“快餐文化”看齐。如果说,计划经济时代前一层面的问题在新闻评论中比较突出的话,那么,在当今市场经济条件下,我们则要特别注意后一层面的问题,防止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以此来反思和衡量近年来的“时评热”,在热闹与繁荣背后,至少存在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

  一是只讲时效竞争而缺乏选择判断。这表现在对社会“热点”不加选择,心浮气躁,一拥而上,恶性炒作,犹如赶集。如此刻意追求所谓“第一时间”,往往是真知灼见少,经不起推敲的应景之作泛滥。有学者批评说:“时评写作进入‘时效竞争’的阶段,思考已经不重要了,正像痢疾患者,吃了就拉,不需要胃肠,有直肠运动就行了。”①

  二是追求眼球效应而忽视理性思考。即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哗众取宠,冷嘲热讽,片面判断而得出耸人听闻的结论;甚至一味“说不”,搞“质疑一切”的“棒杀”、毫无价值的抬杠,以吸引读者的眼球。这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滥评”“妄评”,绝非正常的善意批评,不仅不利于现实问题的解决,也容易引起人们思想混乱。

  三是一味夸夸其谈而不讲专业深度。一些时评作者被称为“万金油”,似乎经济、政治、科技、教育、法律,样样“在行”,其实很多是想当然,说理肤浅,甚至错谬百出。包打天下,云山雾罩,在写作上常常是“据报载”开头,“分析一下很有必要”展开,“体制机制问题”收尾。大不了克隆一些不求甚解的新式名词,抄录几段人云亦云的套话空话了事。貌似深刻,实则空洞,以致平庸之作迭出,雷同之语成灾。

  显而易见,时评在功能凸显的同时,也面临着自身发展中的困惑乃至困境。面对表面虚热而思想贫乏,乃至庸俗低俗的时评“快餐文化”倾向,有人发问:时评的路子是不是越走越窄了?有人更极而言之抨击说:时评“脑残了”!值得关注的是,有的报纸的时评版,一度轰轰烈烈而来,忽然间就不见了踪影;有的或者压缩版面,或者拉长周期,“缩水”严重。

  争议、质疑,固然与时评的兴起与繁荣一直相伴随,但时评庸俗的“快餐化”倾向所呈现出的价值迷失甚至困境,绝非“新闻本初意义上的回归”,而恰恰是某种不应有的“偏离”。

  

  二、谁在“制造”时评

  

  “回归”怎么会出现“偏离”?

  媒介社会学研究的代表人物塔克曼在《制作新闻》一书中提出:新闻是“社会建构的现实”;新闻作为一种知识,同时也是一种“社会资源”,对这种资源的“建构方式”限制了我们对当代生活的分析性的理解。

  如果这种思考有点价值的话,那么,回过头来具体到对时评困境的分析,就不能局限于对时评文本本身的语义分析,而应扩展到考察时评作为一种知识和思想的表达样式,其“建构方式”或者说“生产机制”所面对的种种“快餐式文化”因素限制。

  快餐式文化产生的背景是市场化商业化的利益趋动,在法兰克福学派看来,所谓“文化工业”的一个突出特征就是“标准化”——生产要素“整齐划一”的规模化经营,是“快餐式文化”实现成本低廉化、利益最大化的重要途径。而文化产品的这种“标准化”,在放大效益规模的同时,必然压缩思想空间——“类型化”、“程式化”、“趋同化”,是“快餐式文化”无法摆脱的宿命。在这方面,针对时评作者的趋同、话题选材的趋同、行文写法的趋同,以及娱乐化倾向的趋同等等现象的批评之声不绝于耳,其实已经有意无意地触及问题症结所在。时评的困境,似乎就提供了这方面一个活生生的知识社会学样本,其具体表现在:

  1.公民写作“写手化”。表面上看,时评写作似乎已经到了“公民写作”的程度,什么人都能写时评,什么人都能发表时评。但其实不然。翻翻不少报纸的时评版,经常出现大名的作者,事实上也就那么几十个写手。有的人甚至笔名五六个,一天能写五六篇,天女散花般撒向各地报刊。有研究者调查了某大报一年的时评版,发现发稿数量居前20位的作者,大多是报纸或者网站的时评编辑或评论员。如此一稿N投,月入上万,并不稀奇。作者的这种“写手化”“圈子化”现象,被讥为公民写作“写手化”,甚至是“伪公民写作”。这离真正意义上的公民写作,显然有着很大距离。②

  2.公共话题“排行榜化”。有研究者在分析时评话题相同的原因时,指出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现象:“门户网站的新闻,绝大多数‘克隆’自报纸”,“然后,评论写家们都上网找选题。通常,选题大多来自网站的新闻首页。”③话题一窝蜂扎堆在首页最“出跳”的那几条新闻上,看上去似乎火力很“集中”很“生猛”,其实无形之中把时评的眼界与思想应有之丰富性都“格式化”了——新闻网站首页的“新闻排行榜”,变成了时评话题的“过滤器”——这恰恰是对现实世界丰富性的一种遮蔽。实际上,时评的热点,应当来自社会,来自生活,来自群众。社会生活是丰富多彩的,群众需求也是多种多样的,这决定了时评的选题应当是多方面全方位的。时评家如果心里装着社会,装着群众,就不会只有“排行榜”思维。

  3.公众平台“媚俗化”。对媒体时评作为公众意见平台的价值取向,保持一种清醒的认知,无疑是时评发展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前提。可惜的是,当报业竞争进入所谓“观点竞争时代”之际,一些报纸并没有进行认真细致的受众分析和价值定位,就仓促上马开设时评版,以致报纸的时评版遍地开花,但众多的时评版又彼此相似雷同,仿佛生着同一副面孔——遍地开花的时评催生了一批时评写手,而报纸的时评编辑为了维持每天的版面,也不得不依赖那些立马可待、出手快速、四处投稿的“商业化”写手。甚至有些报纸,为了“抓人眼球”,不惜走越界出位的老路,偏离本报定位,以致标题庸俗、话题低俗、版面恶俗,仿佛“伪思想的街边小贩似的吆喝和贩卖”。

  

  三、时评为谁而评

  

  那么,时评究竟该往何处去?

  一方面,当今时评发展最引人注目的变化,是新闻评论已不仅仅是媒体从业者的份内事,而开始扩大成为公众意见表达的手段与渠道。所谓“公民写作”,就是有关公共表达权利的一种相当理想状态的表达,这当然是一个最大的进步;另一方面,我们也已经看到,当下时评的庸俗“快餐文化”困境及其“娱乐化”“趋同化”特征,使得时评作为一种新闻评论体裁的舆论导向功能变得扭曲,出现偏离。

  直面时评困境,寻找时评出路,有几个深层次问题应当特别加以注意:

  1.公共性问题

  应当看到,传统新闻评论就其生产机制来说,其作者往往是由党报的职业评论员队伍组成。职业评论员素养的基本要求,就要时刻牢记新闻媒体是党和人民的喉舌,时刻牢记新闻媒体的社会责任。但是,伴随着时评的兴起,当把评论权交给公众的时候,必然遇到这样的新情况:公众因其自身利益的不尽相同,对事物的看法必然表现出多样化。而当时评以其观点和立场的“公开性表达”这一鲜明的公众性兴起时,也必然会在社会公共议题的观点互动上,更具开放性与选择性。不少学者们在分析时评这一新闻评论样式时,不约而同把“公共领域”研究与之相联系,原因也就在这里。

  “公共领域”是由哈贝马斯所复活的一个富有意义的概念。值得注意的是,哈贝马斯在分析“公共领域”发展过程受利益因素限制影响时,特别指出:“一方面,大众传媒的影响范围和力度所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公共领域本身也相应地扩展了,另一方面,它们越来越远离这一领域,重新集中到过去商品交换的私人领域。它们的传播效率越高,它们也越容易受某些个人或集体的利益的影响。”④而当下时评的“快餐化文化”困境,其实就是某种受市场利益以及某些个人或集体利益影响而“远离”公共领域基本特性的表现。面对时评的娱乐化庸俗化倾向,我们甚至听到有人提出这样的质疑:时评是为人民币而评,还是为人民而评?

  事实上,任何由公众组成的公共舆论空间,无时无刻不在传播民众的不同观点,又对之根据社会的公共利益进行必要的整合。所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就是此种社会心理基础的反映。而时评能否真正体现公共性,显然就在于是否本质上体现了这种不可还原的公共利益,并以此为基石,从纷繁复杂的新闻事件、社会现象中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抓住与公众利益最相关、最具有现实意义的切入口,及时进行思考分析,来满足公众对新闻做出价值选择与判断的需要和权利。

  2.责任性问题

  这里之所以要提出责任性问题,既是针对时评庸俗的“快餐文化”不良倾向,更主要的是就提升媒体的社会责任而言。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社会责任在某些媒体的确存在被淡化、被忽视、被忘记的危险。《人民论坛》2010年3月发表的有关调查显示,“主流价值观边缘化危机”正在成为未来10年的严峻挑战之一。这不能不引起新闻工作者的深思。胡锦涛总书记在2009年举行的世界媒体峰会开幕式上指出,媒体要切实承担社会责任,促进新闻信息真实、准确、全面、客观传播。他强调,当今社会,“对各类媒体来说,树立和秉持高度的社会责任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重要”。

  其实,时评即便是作为人们所说的公民“表达”自己见解的一种“实用性文体”,只要它客观上成为公开发表的新闻评论作品——不是纯粹的私人写作,而是进入公共领域——就理所当然具有新闻评论所特有的重要社会功能:引导社会舆论,提升社会责任。

  应当看到,观点本身,必然是有倾向的。有倾向就必然有导向,特别是在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条件下,思想理论领域的噪音、社会热点难点问题,都会引发人们思想的波动,需要时评工作者树立和秉持高度的社会责任感把握导向,审时度势,紧紧抓住社会热点,发表代表社会主流的观点和声音,积极提供有效引导。尤其是主流媒体作为公众表达利益要求的主要渠道,要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实行正确的舆论监督,引导社会舆论。

  这就意味着,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包括时评在内的各种新闻评论所蕴涵的科学理论的说服力,只可强化,不可弱化。也就是说,首先理论必须是科学的,具有科学理论的说服力,能够正确地解疑释惑。其次,说理的方法也必须是科学的,方法不当,也不能实现科学理论应有的说服力。而能否经常拿出鞭辟入里、言之有据的评论,其实是衡量作为主流媒体的各种新闻评论之舆论导向是否正确、舆论功能是否强劲的有力标尺。

  3.参与性问题

  有专家说:叫做“时评”的,并不一定是真正的时评;不叫“时评”的,也不见得就不是时评。这种说法,很耐人寻味。它至少表明,时评就其本来意义来说,绝不应该是同一个面孔的,而应具有多种多样的表现形式。作为公众意见表达的一种手段与渠道,时评理所当然要表现出广泛的参与性,而不应成为若干“小圈子”的自娱自乐。这就要求新闻评论工作适应时代发展的要求,适应人们思想观念和文化生活的不断变化的需求,在不断创新中实现与时俱进。

  一定的内容总是需要一定的形式与之相适应的,新闻评论也是如此。值得关注的是,现在不少媒体根据自身不同的定位和特色,有的主打“专家论坛”、“名家视点”、“专家点评”等突出评论权威性、思想性、科学性的栏目,抢占新闻评论的高端市场;有的侧重“大众话题”、“星期茶座”、“有话就说”等群众性评论栏目,主攻评论的大众化市场。这些栏目作者层次各异,话题生动,有现实感、针对性,很受读者欢迎,取得各自独特的宣传效果,体现了应有的社会责任感和舆论引导作用。可以说,新闻评论的表现形式越丰富,公众的参与度就越强,参与面也就越广,舆论引导的效果也必然就越好。

  有学者指出,“如今,通过愈益放开的新闻评论(它的典型空间形态是报纸的言论版),社会公众有机会直接使用大众传媒实现表达,因此,他们就自然面临着适应大众传媒的表达要求的问题。这不是在学一门专业,而只是公民的‘媒体素养’。在现代社会,公众只有学会充分利用大众传播媒体,才能充分地实现表达。这是媒介素质教育的一个基本理由。”⑤显然,如同任何公民权利的实现都涉及相关的公民文化培育一样,公共表达权利的实现,必然也要求与之相应的媒介素质的养成。这种媒介素质的养成,既涉及相关的新闻学知识的普及,也涉及新闻学的创新——新闻学有必要由一种专业化职业化的教育,扩展成为公民文化与整体素质培育的一个重要部分。

  这是时评的价值所在,也是时评的责任所在。■

  (作者单位:文汇报评论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