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09月号dl版:处世金针·修身之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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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者物我无间之谓也,一有自私之心,则小人矣。义者无所为而为之谓也,一有自利之心,则小人矣。同一日也,朝而公正,则为君子;夕而私利,则为小人。同一事也,初念公正,则为君子;转念私利,则为小人。

                   文:《笔记二十则·君子·小人》

  读“中孚”卦,因思人必中虚,不著一物,而后能真实无妄。盖实者,不欺之谓也。人之所以欺人者,必心中别著一物,心中别有私见,不敢告所,而后造伪言以欺人。若心中了不著私物,又何必欺人裁?其以自欺者,亦以心中别著私物也。所知在好德,而所私在好色。不能去好色之私,则不能不欺其好德之知矣。是故诚者,不欺者也;不欺者,心无私著也;无私著者,至虚也。是放天下之成诚,天下之至虚者也。当读书则读书,心无著于见客也。当见客则见客,心无著于读书也。一有著则私也。灵明无著,物来顺应,未来不迎。当时不杂,既过不恋,是之谓虚而已矣,是之谓城而已矣。

                       读书录:《周易·中孚》

  然捐务公事,余意弟总以绝不答言为妙。凡官运极盛之时,子弟经手公事,格外顺手,一倡百和,然闲言即由此起,怨谤即由此兴。吾兄弟当于极盛之时,预作衰时设想;当盛时百事平顺之际,预为衰时百事拂逆地步。弟此后若到长沙、衡州、湘乡等处,总以不干预公事为第一义。此阿兄阅历极深之言,望弟记之。

                   家书:同治三年四月廿四日与澄弟

专一有恒

  凡人作一事,便领全剧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

                  家书: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夜致沅弟

  近年在军中阅书,稍觉有恒,然已晚矣。故望尔等于少壮时,即从有恒二字痛下工夫,然须有情韵趣味,养得生机盎然,乃可历久不衰,若拘苦疲困,则不能真有恒也。

                   家书:同治四年七月十三日谕纪泽

  余病根在无恒,故家内琐事,今日立条例,明日仍散漫,下人无常规可循,将来莅众,必不能信,作事必不能成。

                    日记·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十二日

  余生平坐无恒之弊,万事无成,德无成,业无成,已可深耻矣。逮办理军事,自关磨他,中间本志变化,尤无恒之大者,用为内耻。尔欲稍有至就,须从有恒二字下手。

                   家书:咸丰九年十月十四日谕纪泽

  凡事皆贵专。求师不专,则受益也不入;求友不专,则博爱而不亲。心有所专宗,而博现他途以扩其识,亦无不可。无所专宗,而见异思迁,此眩彼夺,则大不可。

             家书:道光二十四年正月二十六日致澄弟沅弟季弟

  心一散漫,便有世俗周旋的意思,又有姑且随流的意思。总是立志不坚,不能断葛根,截然由义,故一引便放逸了。

                    日记: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十七日

  大约吏事、军事、饷事、文事,每日须以精心果力,独造幽奥,直凑单微,以求进境。一日无进境,则日日渐退矣。以后每日留心吏事,须从勤见僚属,多问外事下手;留心军事,须从教训将领,屡阅操练下手;留心饷事,须从慎择卡员、比较人数下手;留心文事,须从恬吟声调、广征古训下手。每日午前于吏事,军事加意;午后于饷事加意;灯后,于文事加意。以一缕精心,运用于幽微之境,纵不日进,或可免于退乎?

                       日记:同治元年八月十九日

  第声闻之美,可侍而不可恃。兄昔在京中颇著清望,近在军营亦获虚誉。善始者不必善终,行百里者半九十里,誉望一损,远近滋疑。弟目下名望正隆,务宜力持不懈,有始有卒。

                   家书:咸丰八年四月初九日致沅甫弟

  查数,久不写账,遂茫不清晰,每查一次,劳神旷功。凡事之须逐日检点者,一日姑待,后来补救则难矣!况进德修业之事乎?

                     日记: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十

  来书谓“意趣不在此,则兴味索然”,此却大不可。凡人作一事,便须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我生平坐犯无恒的弊病,实在受害不小。当翰林时,应留心诗字,则好涉猎他书,以纷其志;读性理书时,则杂以诗文各集,以歧其趋。在六部时,又不甚实力讲求公事。在外带兵,又不能竭力专治军事,或读书写字以乱其志意。坐是垂老而百无一成,即水军一事,亦掘井九例而不及泉。

                家书: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日致沅甫九弟

  凡人为一事,以专而精,以纷而散。荀子称耳不两听而聪,目不两视而明,庄子称用志不纷,乃凝于神,皆至言也。

                   家书:咸丰八年正月十一日致沅甫弟

  有曰:《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一言以蔽之,曰不恒其德,或承之差。读之不觉愧汗。

                      日记·咸丰九年六月初十日

  惟作事贵于有恒。精力难于持久,必须日新又新,慎而加慎,庶几常葆令名,益崇德业。

                   家书:咸丰八年正月十九日致沅弟

  人生惟有常是第一美德。

                   家书:同治元年四月初四日谕纪泽

修性并气

  语曰:“察见渊中鱼者,不祥。”愿阁下为璞玉之浑含,不为水晶之光明,则有以自全而亦不失已,阁下以为然焉否也。

                书信:道光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九日致陈源兖

  三达德之首曰智。智即明也。古来豪杰,动称英雄。英即明也。明有二端:人见其近,吾见其远,曰高明;人见其粗,吾见其细,曰精明。高明者,譬如室中所见有限,登楼则所见远矣,登山则所见更远矣。精明者,譬如至微之物,以显微镜照之,则加大一倍、十倍、百倍矣。又如粗糙之米,再春则粗糠全去,三舂、四舂,则精白绝伦矣。高明由于天分,精明由于学问。吾兄弟吾居大家,天分均不甚高明,专赖学问以求精明。好问若买显微之镜,好学若着上熟之米。总须心中极明,而后四中可断。能明而断谓之英断,不明而所谓之武断。武断自己之事,为害犹浅;武断他人之事,招怨实深。惟谦退而不肯轻断,最足养相。

                      文:《书赠仲弟六则·明》

  大抵莅事以“明”字为第一要义。“明”有二:曰高明、曰精明。同一境而登山者独见其远,乘城者独觉其旷,此“高明”之说也。同一物而脑度者不如权衡之审,目巧者不如尺度之确,此“精明”之说也。凡高明者欲降心抑志以遽趋于平实,颇不易矣。若能事事求精,轻重长短一丝不差,则渐实矣。能实,则渐平矣。

                书信:咸丰八年十二月十五日加英国佐片

  至于担当大事,全在明强二字。《中庸》学、问、思、辨、行五者,其要归于愚必明,柔必强。弟向来倔强之气,却不可因位高而顿改。凡事非气不举,非刚不济,即修身齐家,亦须以明强为本。

                  家书:同治二年四月二十七日与沅弟

  强字原是美德,余前寄信,亦调明强二字断不可少。第强字须从明字做出,然后始终不可屈挠。若全不明白,一味蛮横,待他人折之以至理,证之以后效,又复俯首输服,则前强而后弱,京师所谓瞎闹者也。余亦并非不要强之人,特以耳目太短,见事不能明透,故不肯轻于一发耳。又吾辈方鼎盛之时,委员在外,气焰薰灼,言语放肆,往往令人难近。吾辈若专尚强劲,不少敛抑,则委员闭从等,不闹大祸不止。

                   家书:同治二年七月十一日与沅弟

  身体虽弱,却不宜过于爱惜。精神愈用则愈出,阳气愈提则愈盛,每日作事愈多,则夜间临睡愈快活。若存一爱惜精神的意思,将前将却,奄奄无气,决难成事。

                 家书: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日致沅甫弟

  弟近年书法远逊于昔,在家无事,每日可仍临帖一百字,将浮躁处,大加收敛。心以收剑而细,气以收敛而静。于字也有益,于身于家皆有益。

                家书:咸丰八年八月二十二日致沅、季二弟

  至于倔强二字,却不可少。功业文章,皆须有此二字贯注其中,否则柔靡,不能成一事。孟子所谓至刚,孔子所谓贞固,皆从倔强二字做出。吾兄弟皆禀母德居多,其好处亦正在倔强。若能去忿欲以养体,存倔强以励志,则日进无疆矣。

                   家书:同治二年正月十八日与沅弟

  弟性褊激,于此等难免怫郁。然君父之命,只宜加倍贯慎。余自经咸丰八年一番磨炼,始知畏天命、畏人言、畏君父之训诫,始知自己本领平常之至,昔年之倔强,不免客气用事。近岁思于畏慎二字之中,养出一种刚气来,借或作或辍,均做不到。然自信此六年工夫,较之咸丰七年以前,已大进矣。不知弟意中见得何如?弟经此番裁抑磨炼,亦宜从畏惧二字痛下功夫。

                   家书:同治二年九月十一日与沅弟

  弟近来气象极好,胸襟必能自养其谈定之天,而后发于外者有一段和平虚明之味。如去岁初奉不必专招奏事之谕,毫无佛郁之怀;近两月信,于清响请药,毫无激迫之辞;此次于莘田、芝圃外家,渣滓悉化,皆由胸襟广大之效验,可喜可敬。如金陵果克,于广大中再加一段谦退工夫,则萧然无与,人神同钦矣。富资功名,皆人世浮荣;惟胸次浩大,是真正受用。余近年专在此处下功夫,愿与我弟交勉之。

                   家书:同治三年正月二十三日与沅弟

  大抵任天下之大事以气,气之郁积于中者厚,故倔强之极,不能不流为忿激。以后吾兄弟动气之时,彼此互相劝诫,存其倔强,而去其忿激,斯可耳。

                    家书:同治三年六月十一日与沅弟

  “难禁风浪”四字壁还,甚好甚慰。古来豪杰,皆以此四字为大忌。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

                   家书:同治三年六月十六日与沅弟

  余生平略涉儒先之书,见圣贤教人修身,干言万语,而要以不忮不求为重。忮者,嫉贤害能,妒功争宠,所谓“怠者不能修,忌者畏人修”之类也。求者,贪利贪名,怀士怀惠,所谓“未得患得,既得患失”之类也。忮不常见,每发露于名业相侔、势位相(土孚)之人;求不常见,每发露于货财相接、仕进相访之际。将欲造福,先去忮心,所谓人能克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将欲立品,先去求心,所谓人能充无穿箭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使不去,满怀皆是荆棘;求不去,满腔日即卑污。余于此二者常加克治,恨尚未能扫除净尽。尔等欲心地乾净,宜于此二者痛下工夫,并愿子孙世世戒之。

                家书:同治九年六月初四日谕纪泽、纪鸿

  弟谓命运作主,余素所深信;谓自强者每股一筹,则余不甚深信。凡国之强,必须多得贤臣工;家之强,必须多出贤子弟,此亦关乎天命。不尽由于人谋。至一身之强,则不外乎北宫黝、孟施舍、曾子三种。孟子之集义而谦,即曾子之自反而缩也。惟曾益与孔子告仲由之强,略为可久可常;此外斗智斗力之强,则有因强而大兴,亦有因强而大败。古来如李斯、曹操、杨素,其智力皆横绝一世,而其祸败亦迥异寻常;近世如陆、何、肃、陈,亦皆予知自推,而恨不保其终。故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福益外家若专在股人处求强,其能强到底与否尚未可知,即使终身强横安稳,亦君子所不屑道也。

                   家书:同治五年九月十二日与沅弟

  尔语言太快,举止太轻,近能力行迟重二字以改救否?

                 家书:咸丰十一年七月二十四日谕纪泽

  尔禀气太清,清则易柔,推志趣高坚,则可变柔为刚;清则易刻,惟襟怀闲远,则可化刻为厚。余字汝曰(口念)刚,恐其稍涉柔弱也。教汝读书须具大量,看陆诗以导闲适之抱,恐其稍涉刻薄也。尔天性淡于莱利,再从此二事用功,则终身受用不尽矣。

                   家书:同治六年三月二十八日谕纪泽

  余尝细观星冈公仪表绝人,全在一重字。余行路客止亦颇重厚,盖取法于星冈公。尔之容止甚轻,是一大弊病,以后宜时时留心,无论行坐,均须重厚。早起也,有恒也,重也,三者皆尔最要之务。早起是先人之家法,无恒是吾身之大耻,不重是尔身之短处,故特谆谆戒之。

                    家书:咸丰九年十月十四日谕纪泽

  吾兄弟息在略识世态而又怀一肚皮不合时宜,既不能硬,又不能软,所以到处寡合。迪安妙在全不识世态,其腹中虽也怀些不合时宜,却一味浑含,永不发露。我兄弟则时时发露,终非载福之道。

                 家书:咸丰七年十二月初六日 致沅弟

  思身世之际,甚多抑郁不适于怀者,一由褊浅,一由所处之极不得位也。

                     日记·咸丰九年十一月初七日

  所谓小人者,识见小耳,度量小耳。井底之蛙,所窥见何,而自以为绝伦之学;辽东之豕,所异几何,而自以为盖世之勋。推之以孓孓为义,以(上鹿下弭)(上鹿下弭)为信,以龊龊为廉,此皆识浅而易以自足者也。君臣之知,须积诚以相感,而动疑主恩之过薄;朋友之交,贵积渐以租车,而动怨知己之罕觏;其或兄弟不相容,夫妇不相信,父子不相亮,此皆量褊而易以滋疑者也。君子则不然,广其议,则天下之大,弃若敝展;尧舜之业,视若浮云。宏其度,则行有不行,反求诸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乌有所谓自私自利者哉?

                   文《笔记二十七则·君子·小人》

  莫苦海已往愈尤,但求此日行为无渐神鬼;体预怕后来灾祸,只要暮年心气感召吉祥。

                            诗文·联语

  天下无易境,天下无难境;终身有乐处,终身有忧处。

                             诗文·联语

  战战兢兢,即生时不忘地狱;坦坦荡荡,虽逆境亦畅天怀。

                             诗文·联语

  总要养得有胸次博大活泼,此后更当有长进也。

                  家书:咸丰十一年十月二十四日谕纪泽

  襟怀资宏大,世俗之功名得失须看得略平谈些。

                       日记:咸丰十年三月十八日

  尔既无志于科名禄位,但能多读古书,时时哦诗吟字,以陶写性情,则一生受用不尽。第宜束身圭壁,法王羲之、陶渊明之襟韵潇洒则可,法稽、阮之放荡名教则不可耳。

                    家书:同治元年七月十四日谕纪泽

养生服食

  吾望尔兄弟殚心竭力,以好学为第一义,而养生亦不宜置之第二。

               家书:同治十年九月二十八日谕纪泽、纪鸿

  “忿”、“欲”二字,圣贤亦有之,特能少忍须臾,便不伤生,可谓名言至论。

                      日记:咸丰十一年正月初五

  养生家之法,莫大于惩忿、窒欲、少食、多动八字。

                      日记:咸丰十一年正月十四日

  将尽之膏,岂可速之以风?萌蘖之木,岂可牧之以牛羊?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况我之气血亲亏者乎!今惟有日日静养,节嗜欲、慎饮食、寡思虑而已。

                      日记: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初十

  吾不以季病之易发为虑,而以季好轻下药为虑。吾在外日久,阅事日多,每劝人以不服药为上策。……余缄告之,云治心以广大二字为药,治身以不药二字为药……

                  家书:同治元年七月二十日致沅弟季弟

  吾兄弟体气,皆不甚健。后辈子侄,尤多虚弱。宜于平日讲求养生之法,不可于临时乱投药剂。养生之法,约有五事:一曰眠食有恒,二日惩忿,三日节欲,四曰每夜临睡洗脚,五曰每日两饭后各行三千步。惩忿,即余匾中所谓“养生以少恼怒为本”也。

                    家书:同治五年六月初五日与澄弟

  大人教以保身三要:日节欲、节劳、节饮食。又言凡人交友,只见得友不是而我是,所以今日管鲍,明日秦越;谓我与小珊有隙,是尽人欢竭人忠之过,宜速改过,走小珊外,当面自认不是。又云使气亦非保身体之道。小子读之悚然。

                    日记: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廿一日

  吾于凡事皆守“尽其在我,听其在天”二语,即养生之道亦然。体强者,如富人因戒奢而益富;体弱者,如贫人因节啬而自全。节啬非独食色之性也,即读书用心,亦宜俭约,不使太过。余“八本匾”中,言养生以少恼怒为本,又尝教尔胸中不宜太苦,须活泼泼地,养得一段生机,亦去恼怒之道也。既戒恼怒,又知节啬,养生之道,已尽其在我者矣。此外寿之长短,病之有无,一概听其在天,不必多生妄想去计较他。凡多服药饵,求祷神祗,皆妄想也。吾于医药、祷把等事,皆记星冈公之遗训,而稍加推阐,教示后辈,尔可常常与家中内外言之。

                   家书:同治四年九月初一日谕纪泽

  老年来始知圣人教孟武伯问孝一节之真切。尔虽体弱多病,然只宜清静调养,不宜妄施攻治。在生云:闻在着天下,不闻治天下也。东坡取此二语,以为养生之法。尔熟于小学,试取“在宥”二字之训诂体味一番,则知在、苏皆有顺其自然之意。养生亦然,治天下亦然。若服药而日更数方,无故而终年峻补,疾轻而妄施攻伐强求发汗,则如商君治秦、荆公治家,全失自然之妙。柳予厚所谓“名为爱之其实害之”,陆务观所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皆此义也。东坡游罗浮诗云:“小儿少年有奇志,中宥起坐存黄庭。”下一“存”字,正合庄子“在宥”二字之意。盖苏氏兄弟父子皆讲养生,窃取黄老微旨,故称其子为有奇志。以尔之聪明,岂不能窥透此旨?余教尔从眼食二端用功,看似粗浅,却得自然之妙。尔以后不轻服药,自然日就壮健美。

                家书,同治五年二月二十五日谕纪泽纪鸿

  养生五决:一眠食有恒,一饭后散步,一惩忿,一节欲,一洗脚。

                   家书:同治五年七月初三日致沅弟

  古人以惩忿窒欲为养生要诀。惩忿即吾前信所谓少恼怒也,窒欲即吾前信所谓知节啬也。因好名好胜而用心太过,亦欲之类也。药虽有利,害亦随之,不可轻服。

                  家书:同治四年九月晦日谕纪泽纪鸿

  养身之道,以“君逸臣劳”为要。省思虑、除烦恼,二者皆所以清心,“君逸”之谓也;行步常勤,筋骨常动,“臣劳”之谓也。阁下虽自命为懒人,实则懒于“臣”而不甚懒于“君”。盖早岁褊激之处至今尚未尽化,放思虑、烦恼二者不能悉蠲。以后望全数屏绝,不轻服药,当可渐渐奏效。

                  书信:同治元年四月十七日复李续宜

  凡沉疴在身,而人力可以自为主持者,约有二端:一曰以志帅气;一曰以静制动。人之疲惫不振,由于气弱。而志之强者,气亦为之稍变。如贪早睡则强起以兴之,无聊赖则端坐以凝之,此以志帅气之说也。久病应怯,则时时有一畏死之见撞扰于胸中,即魂梦亦甚不安恬。须将生前之名,身后之事,与一切妄念,铲除净尽,自然有一种恬淡意味,而寂定之馀,真阳自生,此以静制动之法也。愿阁下于药物调养之外,更将此两法体验一番,久之必有小效。

                  书信:咸丰十年七月二十一日复李宗羲

  尔体甚弱,咳吐咸痰,吾尤以为虑,然总不宜服药。药能活人,亦能害人。良医则活人者十之七,害人者十之三;庸医则害人者十之七,活人者十之三。余在乡在外,凡目所见者,皆庸医也。余深恐其害人,故近三年来,决计不服医生所开之方药,亦不令尔服乡医所开之方药。见理极明,放言之极切,尔其敬听而遵行之。每日饭后走数千步,是养生家第一秘诀。尔每餐食毕,可至唐家铺一行,或至澄叔家一行,归来大约可三千馀步。三个月后,必有大效矣。

                 家书:咸丰十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谕纪泽

  养生之道,当于“眠、食”二字悉心体验。食即平日饭菜,但食之甘美,即胜于珍药矣。服亦不在多寝,但实得神凝梦甜,即处刻,亦足摄生矣。

                    日记: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初六日

  凡医生危言深语,切弗轻信,尤不可轻于服药。调养工夫,全在眼食二字上。

                家书:同治五年八月十四日谕纪泽、纪鸿

  尊脉稍逊于前二日,自由不能养静之故。古人谓寡言养气,寡视养神,寡思养精。尊处胜友如云,难以寡言;簿书如麻,难以寡视。或请寡思,以资少息乎。

                 书信:咸丰十年三月二十八日复胡林翼

  尔辈身体皆弱,每日须有静会养神之时,有发愤用功之时。一张一弛,循环以消息之,则学可进而体亦强矣。

                 家书:同治十年八月十四夜谕纪泽纪鸿

  吾见家中后辈,体皆虚弱,读书不甚长进,曾以养生六事励儿辈:一曰饭后于步,一日将睡洗脚,一曰胸无恼怒,一曰静坐有常时,一曰习射有常时(射足以习成仪强筋力,子弟宜学习),一曰黎明吃白饭一碗不沾点菜。此皆闻诸老人,累试毫无流弊者,今亦望家中诸侄试行之。

               家书:同治十年十月二十三日与澄、沅二弟

  精神要常令有馀,于事则气充而心不散漫。

                   日记: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七日

  总要静养,使精神常裕,方可说工夫也。

                  日记: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二日

  此病(肝病)非药饵所能为力,必须将万事看空,毋恼无怒,乃可渐渐减轻。蝮蛇螫手,则壮士断其手,所以全生也。吾兄弟欲全其生,亦当规恼怒如蝮蛇,去之不可不勇。

                  家书:同治三年四月十三日致沅弟

  吾近夜饭不用荤菜,以肉汤炖蔬菜一二种,令其烂如(歹夭),味美无比,必可以资培养(菜不必贵,适口则足养人),试炖与尔母食之。(星冈公好于日入时手摘鲜蔬,以供夜餐。吾当时侍食,实觉津津有味,令则加以肉汤,而味尚不逮于昔时。)后辈则夜饭不荤,专食蔬而不用肉汤,亦养生之宜,且崇俭之道也。颜黄门(之推)《颜氏家训》作于乱离之世,张文瑞(英)《聪训斋语》作于承平之世,所以教家者极培。尔兄弟各觅一册,常常阅习,则日进矣。

                  家书:同治四年闰三月十九日谕纪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