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一触摸屏 笔:“禹时代”结束大邱庄10年破冰

　　2006年，撤村建镇后的13年后，大邱庄经济再次腾飞，但大邱庄人的性格似乎也发生了重大的转变，由原先的外向型变成了不事张扬的内向型。一切都是那么低调，那么谨慎。

　　1993年8月27日，曾经制造出大邱庄神话的禹作敏被判刑入狱，“禹作敏时代”结束加之亚洲金融危机的间接影响，大邱庄开始降温，1997年进入经济“冰河期”。

　　但是，作为中国农村改革发展的一个重要典型，翻看它20多年的改革进程，有如一幅幅跌宕起伏的连环画，其中既有模糊与暗淡，又不乏美丽与精彩。

　　大邱庄：2006印象

　　大邱庄位于天津西南方向，离市区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村子旁边就是著名诗人郭小川笔下静谧秀美、烟波浩淼、犹如羞涩少女一般的团泊洼湖。

7月28日，记者乘长途汽车来到大邱庄。

　　一进大邱庄，商业气息扑面而来：一辆辆装载着各种钢材的重型卡车，把沥青路碾压成了土黄色，行进中腾起的尘土，过往行人不得不捂起了鼻子。

　　开车的司机告诉记者，这就是大邱庄的第一大道——百亿大道。总长2.5公里的百亿大道，大邱庄的大型钢铁企业主要云集在这里。“去年刚铺了一遍沥青，不到一年又碾成了这个样。这条大道几乎一天24小时都有车经过，而且都是一些几十吨上百吨的重型卡车。”

　　司机指了指大道两旁的工厂：“大邱庄的全部家底基本都集中在这里，尧舜、歧丰、友发、兆博几个大集团全是生产钢铁的。老禹(指禹作敏)那时候，都是集体的，现在全部改制成私人的了。”

　　“百亿路是禹作敏在十多年前建的，当初禹作敏雄心很大，百亿路投入了100个亿，名字就是这么来的。”这是当地人对百亿路来历的解释。

　　百亿大道是大邱庄经济的晴雨表——“大邱庄在经历了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重创之后，有两三年经济很糟糕。确切地说是2002年才缓过劲来的。”友发集团公司门前一位正在买冷饮的周杰先生告诉记者，他来自辽宁，到大邱庄已经1 5年了，媳妇是本地的。

　　周先生回忆：“经济萧条的时候，曾经车水马龙的大邱庄几乎看不到多少人，大多数企业处于停产半停产状态，非常荒凉。”

　　在泰山街，黄色琉璃瓦围墙内有几座别墅，生了锈的铁栅门敞开着，别墅间有一个被荒草吞噬的大花坛，水磨石亭榭，若隐若现。阳光打在失去光泽的琉璃瓦上，斑驳依稀。这幢曾经显赫一时的大邱庄“一号别墅”已经人去楼空，时隔十多年，没有了往日的繁华，但气势仍然逼人。村民们说，自从禹作敏入狱后，这里一直无人居住，只有几个看门的人。

　　大邱庄没有了乡村空气清新的味道，城市化的外壳散发着土气。“卫生条件差，垃圾乱倒也没人管。”山东临沂彭先生的爱人说，前几年楼群的草坪很好，现在都踩光了。

　　镇上东西走向的香港街，曾被誉为大邱庄的“南京路”。这条十几米宽、400多米长的商业街道，用巴掌大的六方形水泥块铺成。街道两边是统一的二层楼房，一层是各种店铺。白天和晚上，顾客稀稀疏疏，晚上七八点钟，大部分店铺都已经打烊，整条大街黑乎乎的，没有一盏路灯。 “没有人，不关门怎么办？”一家茶叶店的女店员对记者的疑问如是回答。据说香港街刚建起来那几年，到了晚上人都挤不动。

　　镇政府斜对面是当年禹作敏建的桃园，现在已经面目全非，空寥萧疏。只有刘(备)关(羽)张(飞)的褐红色塑像依旧，但底座的大理石砖几乎全部破损脱落。在水泥凳子上歇息的彭先生回忆说，原来的桃园又有草坪又有花，是村里老年人最喜欢的地方。

　　村办公室主任朱学彬告诉记者，为了方便老百姓休闲娱乐，前年在村边新建了一个占地面积达200亩的文化广场。离文化广场不到两公里是闻名遐迩的团泊洼湖。

　　走在街上，人们不用担心手中的包会被抢夺，治安人员的摩托车几分钟就可以看到一辆。而且每一条街道都有固定的治安巡逻员。凡是发现两个人骑着一辆摩托的，马上通过手机告诉下一条街的巡逻者，予以监视。据镇党委成员杨明俊介绍，目前全镇有治安人员50多名。“由于外来人口增多，前些年经常发生盗窃，镇里加大治安力度之后，盗抢事件基本绝迹”。

　　百姓眼中的禹作敏

　　谈到大邱庄就不能不提禹作敏。尽管他从一个企业英雄沦落为阶下囚，但是在中国只要说起大邱庄，谁都无法回避。

　　老家在黑龙江黑河的唐朝平，一家人来大邱庄十多年了，目前他靠电动三轮车拉客赚钱。 “没有禹作敏，就没有大邱庄(的今天)。”他认为，大邱庄的经济发展，禹作敏有很大的功劳。

　　唐先生目睹了当年禹作敏的霸道：“人一有钱就狂了，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简直就是一个土恶霸。”他把禹作敏的垮台看作是一种必然：“农民出身，没有多少文化，家族式的管理，没有法律观念，拿人命当儿戏，怎能不出事？”唐先生称， “他们自己都能造(土)枪。”

　　未发迹前谦卑勤谨，得势之后又张牙舞爪。大多数老百姓对禹作敏的评价是：功过一身。但是功劳再大也难以补过。

　　回望30年前，禹作敏带领大家“互助组”式创业的艰难，审视一下洼地崛起之后的辉煌，唐先生的结论就可以得到印证：是禹作敏让大邱庄从盐碱地上“站”了起来。

　　今年70岁的禹老先生，跟禹作敏是一个大家族。他从生产队队长到大队长干了30多年，见证了大邱庄一草一木。

　　回忆起当年创业时光，他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和自豪：“今天这个样子，是根本无法想象的，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为了挣几个钱，让日子过得好一点，没有太大的要求。”禹先生对当年的大邱庄进行了描述：大邱庄是团泊洼的洼，到了雨季，四周的水都往这里流。那叫穷，有句顺口溜，“宁吃三年糠，有女不嫁大邱庄”。他年轻的时候，遇到阴雨连绵，庄稼地里的水齐腰深，别的什么都不能种，只能种高粱。

　　上个世纪70年代，禹作敏到南方考察了一下，回来就动员大家办一个轧钢厂。当初，很多人对办工厂不理解，认为农村就应该种地，办工厂是城里的事。所以，在这种传统观念的主导下，农业贷款比较容易，而办企业想贷款则非常困难。没有办法，他们只好凑了点钱，花几百块钱从天津买回了三台破机器，修了修就干起来了。“没想到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进入上世纪80年代中期，大邱庄农工商联合总公司先后成立了尧舜、津美、万全、津海等4个以生产钢铁为主的集团公司。禹作敏出事的1993年，大邱庄经济正处于高峰时期。可是……”禹老先生眯上了眼睛，然后长吁了一口气：“这个我不说你也都清楚。”毕竟是一个家族的人，禹先生不愿意再提起那段日子。

　　“您作为禹作敏身边最近的人，又是大队长，当时在他自己管不住自己的时候，是否规劝过他？”记者问禹先生。“ 不光是我，很多人都劝过他，甚至是警告。但是，他的性格决定了他的为人，别人的劝告对他是不起什么作用的。”这大概就是疯狂者的宿命。

　　“那个时候，大邱庄就是一个独立‘王国’，他的话就是圣旨，谁也不能违抗。”在禹作敏操控着绝对权力的时候，尽管人人噤若寒蝉，但是，村民却享受到了其他村村民享受不到的14项福利待遇。他们对吃穿不愁的日子，至今仍念念不忘。

　　难以割舍的怀旧情绪

　　很多人都认为，1993年大邱庄并没有因为禹作敏倒台而影响经济的发展，真正引发经济危机的则是1997年前后。自2002年开始，随着经济逐渐复苏，整个大邱庄的企业也开始走上了良性循环的道路。“现在不如1993年那阵。 ”禹先生称这是由多方面原因造成的。

　　禹先生的几个孩子都在大邱庄的企业里上班，每月工资在3000元左右。他家和其他村民一样住的都是楼房。他指着泰山路边的一片赭石色的别墅说：“一共有12幢，一幢有300多平方米，每幢要100多万。房主大多是企业的老板。 ”据了解类似的别墅区在大邱庄有四处。

　　经济发展对老百姓来说，不仅是住房问题，福利待遇情况往往最能显示出生活的优裕或促蹇。10年前，大邱庄经济蒸蒸日上的时候，老百姓的福利也同步提高。“因为那时企业都是集体的。”禹先生承认过去一段时间福利确实很好。“现在就大不如以前了。”他拿自己作例子：“我每月领100元，其他基本再没有什么了。”“像她们呢？”记者指了指他身边的几位40多岁的女人。他摇了摇头：“享受这个补助有年龄界限，男的要过60岁，女的要过55岁。”

　　对大邱庄来说，禹先生当了一辈子的大队长，堪称功臣。他见证了创业之初的艰辛，看到了企业做大的辉煌。按理说离开企业之后，应该拿到一定数量的退休工资才是，然而，他的回答却让人出乎意料：“当初禹作敏向大家承诺过这事，可他一出事就黄了。”他点上一支烟，看着斜对面楼上的灯光，半天再没有说话。

　　长江道一家超市的杨女士说，因为村里工业发展占了很多地，现在凡是有本地户口的村民，每年有300元的米面补助，分两次发放，其他再没有什么。她的小超市一年可收入一万多块钱：“要不这样，孩子学费从哪来？”

　　在安宁小区，两户人家正在竹席上乘凉。当记者谈到大邱庄村民的福利待遇情况时，他们显得有些激动。其中一位中年妇女像找到了发泄对象一样，怨气很大：“原先企业都是集体的，老百姓的福利由村里安排得很周到，窗玻璃被风刮破了，跟村里一说，马上来给换上，不用老百姓花一分钱。现在，不管大厂小厂，都成了私人的，人家赚几个亿都与老百姓没有关系。过去要富大家一块富，现在是富了少数人，穷了大多数。”她丈夫是个镀锌工，一个月1200多元，除了生活费，还要供孩子读书，基本上没有什么节余。

　　“现在企业实行了股份制，人家没有义务给你过多的福利呀。”中年妇女反问记者：“我们被占的土地一年就值30 0元吗？”

　　记者采访中了解到，让老百姓感到郁闷的还有空气质量和钢厂污染问题。

　　令人欣慰的是，镇里已经认识到了保护环境的重要性，并且有了动作。杨主任告诉记者，现在要求所有企业必须安装污水处理设备，静海县环保局专门在大邱庄派驻了一个监察大队，进行环境监督。与此同时，镇里也加快了污水治理步伐，一个日处理量1万吨、投资3000万元的污水处理厂预计在在9月份开工建设。

　　目前，大邱庄已经进入第三次创业阶段。全镇360多家企业中，生产型企业136家，各种钢材年加工能力去年达到700万吨。在大邱庄镇未来的蓝图中，有这样一组令人振奋的数字：到2010年，实现国内生产总值67亿元，年均增长25％。人均国内生产值年均增长24％；财政收入达到5亿元，年均增长24％；“十一五”期间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累计20亿元，年均不低于4亿元；居民人均纯收入达到1.2万元，年均增长800元。但愿在实现这些数字的时候，也能让大邱庄的生态环境上一个台阶。（来源：法制早报 记者 王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