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老公金荣敏:难以评估的知青情结:究竟是否“青春无悔”?(四)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10 11:23:03

有人从这代人的整体和个体关系,体认历史的角度来谈有悔与无悔。美国著名学者汤本对笔者说:“从整体看,这代人的青春应当有悔。在这场逆境中站起来的成材者毕竟是少数,而虚度年华的、因辍学导致今天丧失竞争能力的、遭到毁灭的是多数。而从体认历史必然的角度,这是已然发生而无可挽回的事情,它产生了经过熬炼的一代青年,又是无悔的。他们的经历都是难得的终身受用的财富。”

再一种意见是,所谓悔与不悔,都是相对于自己的主观而言的,上山下乡对这代人大多数来说是一种没有选择的选择,也就没有悔与不悔的问题了。不过,这只是从个人的主观选择上看,而作为一代人十年之久的社会活动,毕竟还有一个反思与否的问题。

知青情结

这场争论的本质,除个别人外,双方并不在于一方对上山下乡充分肯定,另一方完全否定。而在于双方看问题的角度的差异。对于上山下乡的得与失,笔者认为,也许可以把它分成政治运动和实践锻炼两个层次来看待,这样会更贴近历史和人们的感受。

上山下乡作为一场政治运动是必须要否定的,可以说它基本上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它的性质是反动的,是在全球人类向国际化、工业化、都市化迅速发展中的一场反历史进化方向的社会大迁徙。它的目的是错误的,是在阶级斗争理论下的反修防修,是以城乡人口对流来消灭城乡差别,是以农民教育知识分子以培养接班人,是以行政手段的迁徙而不是以发展经济来消灭失业,这些目的性没有一条值得肯定。它的客观效果是灾难性的,使国家承受了一定的损失,更使广大人民承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人为造成了不必要的骨肉分离,耗损掉整整一代城市青年的青春。如果说它还有历史意义的话也是可怜的,如我们在社会发展史中所看到的,人类的文明发展和社会的传承进步,是必然要走一些弯路的。上山下乡这段弯路的最大社会功效,就是这代人成为了社会发展的活化石,这种化石效应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仅仅在于它宣示在当代社会的条件下“此路不通”,从而杜绝了人类社会实验中的这条“理想之路”,足以警示后人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对这一层面的认识上,应当说是罕有“青春无悔”的情结,万一今天还有这样的痴迷者,我们也只能无语了。

而作为这代人的上山下乡实践活动,它使知青们在一种特殊的变异状态下,或者说在人生逆境中走向了成熟,并塑造了这代青年一些特殊的品格。就是单单从其正面效应看,它并不足以改变这场运动破坏性的本质。道理在于,不能因为吃苦可以锻炼人们的坚毅性格,就去吃没有什么社会效益的苦,更不要说还强行要整整一代人去吃苦。

部分人的无悔情结是建立在对自己逝去青春的留恋上。他们对曾使自己激动不已的那种革命理想至上的社会氛围,对当年那种解放全人类的胸怀和历史使命感,对所经历的种种苦难和磨练,对自己曾做出的自我牺牲,表现出了一种难以斩断的留恋。总之,这可以说是一种自我感动的自恋情结。有人形象地比喻:“我们的上一代可以拍胸脯自豪地说,老子扛过枪;我们这一代也可以拍胸脯自豪地说,老子下过乡。”这样的比拟实在不敢恭维,如果说扛枪的一代自豪,是因为他们在抗击法西斯和争取独立解放的战争中,于历史、于社会、于民族有功。而下乡的一代给社会带来了些什么呢?

多数人的无悔情结则建立在对自己曾经生活和成长的第二故乡的留恋上。他们对那段与父老乡亲朝夕相处的淳朴情感,对曾经付出青春和汗水的土地,对自己在那段经历中养成的一些受用终身的良好品格,以及由虚妄的责任感被扬弃而转化出的、对那块土地和父老乡亲的承诺,所表现出的深切留恋。或许可以把它称之为乡土情结。总之,这是人们心灵深处善良本性的表露和理想主义在这代人血脉中的升华。即使在海外,还经常见到一些老插们在谈到父老乡亲的苦难时而热泪盈眶的场景。而许多老插们今天带着子女回到当年上山下乡的地方,有些人还为当地捐献投资帮助发展教育和经济,都是这种知青情结的使然。这是一种正常和有价值的人生情结,而由于第三代人的特殊发展条件,这种情结成为他们主要的代意识之一。

笔者认为,众多知青的“青春无悔”,其实是自恋和乡土两种情结交织相伴。这两种情结中,前者是不健康的,后者是健康的。如果一个人的“青春无悔”是建立在历史无法改变而具有浓厚的乡土情结之上,无可厚非。但是作为更多的“青春无悔”者,具体到一个人身上,可能往往二者是融合在一起,难以区分的。这样的“青春无悔”还不能称为“自为”,严格意义上,这代人的知青情结中,其自恋情结所占的成份越多,说明其反思的程度越浅。而且,很多人的这段自恋情结还是与其红卫兵的经历紧密联系的,是对当年那种理想主义的感动和眷恋不舍。这是一种更不健康的自恋情结。本书开篇曾引用了金观涛的一段名言:“我们是一些残存的,然而却是不死的理想主义者”。笔者将它改为“我们是一群残存的、却是不死的,而且是失去了”理想“的理想主义者。”这意味着如果不能对当年理想主义的内核进行扬弃,不能对那个时代的自我进行痛苦的否定之否定,也就无法重建适应于今日社会的新的自我。受“文革”浩劫之害最深的第三代,如果自己还没活明白,何谈国家和民族的反思。

另外,如果把吃苦作为骄傲的资本,而不是以社会效果衡量功过,就会产生不健康的情绪和不利于社会进步的标准。“吃苦必须有收益,牺牲一定有价值”,王小波的这两句话是正确的衡量标准,否则不仅不能作为拍胸脯的本钱,反而是负面的作用了。作为已经跨入知天命和耳顺之年的一代人,道理应当是不言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