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光电影全集:池莉:我需要与喧嚣保持距离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22:44:42

  《她的城》

  池莉 著

  江苏文艺出版社 2011年5月

  定价:28.00元

  《池莉经典文集》(九卷)

  池莉 著

  十月文艺出版社 2011年1月
 

 “池莉好潮啊!”这是本届香港书展上工作人员和一些读者对她的印象。

  作为知名作家,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池莉没有参加过任何笔会和奖项评选,远离文坛喧嚣。今年初夏,池莉全新中短篇小说集《她的城》出版,引起各方关注。其中主打作品《她的城》,通过三个武汉女人相互交织的命运悲欢,展现当代女性面对感情、婚姻、世俗与道德的不同态度。书中“钞票不会表示爱你,但是爱你的人一定会用钞票表示”等充满烟火气息、泼辣爽快的金句,迅速风行于网上。书中女主角经历了婚姻带来的伤痛,而池莉本人也在近年经历了婚变。

  本届香港书展上,池莉就“语言”为题作了一场讲座,在演讲中与读者分享了她的创作体会和生活感悟。人们发现这位喜欢独行的女作家,并非“苦行者”,而是一个热爱生活、活得潇洒的“潮人”,喜欢在自家院子里种菜,也爱满世界追着看球赛。香港书展期间,她没有带自己的新书《她的城》以及新出版的《池莉经典文集》九卷本来做签售,而是买书,听讲座,逛老街,吃蛋挞,喝奶茶。

  虽然不愿做公众视线核心中的风头人物,其实池莉一直默默关注着文化界的热点动态,她提醒读者要对网络语言带来的冲击保持警惕,要有定力去保护优良的传统语言以及蕴含其中的价值观。“一个作家,一定要有光,要有思想的光芒,语言才会散发出光泽。”

  对九把刀、郭敬明等年轻一代作家以及一切新生现象,她既好奇又宽容。她说:“我并不会痛心疾首或者是很反感他们,我觉得多可爱啊,尽情散发着青春,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偶像和代言人。”“新事物不是敌人,而是生活的一部分。”书展期间,池莉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谈书展:

  内地书城缺乏对书的敬畏感

  南方日报:最近十年您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为什么这次会愿意来参加香港书展呢?

  池莉:我其实不太愿意出来,我已经差不多十年没有出来参加任何社会活动。这可能和我天生性格有关,不太喜欢热闹的场合。我活在我的空间里,不出来是为了让自己的写作状态和生活状态保持一致,与喧闹的环境保持一定距离。比方说电视,年轻的时候我也上过一些节目,我记得最后一次是凤凰台的一个许戈辉的专访,后来鲁豫约我做《鲁豫有约》,我拒绝了,我就觉得我特别不适应,而且我不喜欢。

  另一方面,毕竟我还是作家,出于职业的需要,还是会有选择性地出席一些活动。我没有掉到任何“枯井”里面,而是在更广泛的社会空间里游走。这次来香港书展,主办方希望我把《她的城》和《池莉经典文集》带来,我想了想还是没带。我觉得我来,就是为了买书,向同行学习、交流。

  南方日报:您对香港书展印象如何?

  池莉:看到来的人这么多,香港人对书展热情这么高,我很惊喜。一般来说,书展的人气很难和食品、服装交易会或者走秀之类的商业活动比。内地的书城,我几乎不会进去,一进去就犯晕,书山书海,充斥着各种娱乐化、低俗化的垃圾,广告词都写得吓死人!书城的姿态也好像不欢迎人一样,对书也没有敬畏感。但参加香港书展,你能感觉到他们对书的热爱,工作做得专业、到位。特别是对书有所选择,没有噱头、浮夸的广告,看不到穿三点式的模特。再看我们,哪里的书展或者文学活动没有赞助商的广告?这个没可比,也没可学。我建议内地朋友来香港,不仅仅是去商场购物,也能够来书展感受一下。

  谈写作:

  我关注的永远是“个体”的人,而不是概念

  南方日报:您的新作《她的城》,用一个中篇的容量涵括了三个不同时代、身份、性格的女人的命运,而且彼此纠缠。感觉您的叙述方式较之以前更洗练、微妙,这种调整是受生活经历的潜移默化所致,还是您自己有意为之?

  池莉:我觉得一个作家是需要不断进步的,包括从内容到形式,你要从生活中提取什么,以及用怎样的语言去表达。这个职业真是活到老、学到老的。

  南方日报:许多评论家在谈论您的作品时,常常会提到一个词“底层”。

  池莉:我为什么选择写普通老百姓,因为他们的生活里边能够看到真实的人生。为什么现在有些中国人拼命挣钱、享乐、买房子?在这种物质化的表象下面,是因为潜意识里他们觉得过去过得太苦了,苦在哪里他们也许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里面有长期处于强权之下的压抑,失去了独立思考和自我判断力。“主流阶层”比如官员和富人,既得利益者,对于这种骨子里涌动的自由因子和意识,感知不会强烈。而我所一直关注的这个群体,他们的喜怒哀乐,恰恰能够表达出中国人在沉重的压抑下坚持活到今天的根源。我的小说就是借由这些小人物的口,来述说对历史的反思以及对未来的向往。

  南方日报:中国文学界有一种习惯性的说法,叫作家“深入生活”、“下基层”,作协还推出过选派作家“定点深入生活”的举措。还有一些声音,质疑如今作家生活过得太好了,写不出普通百姓生活中的创痛,缺乏打动人心的力量。您怎么看待生活与写作的关系?

  池莉:我写的故事和我本人的生活完全是一个巨大的反差。我觉得自己过不了苦日子,但是我能够理解苦日子。比如说妓女很痛苦,有几个妓女成了作家?写妓女写得好的作家,也没人真的做过这一行。痛苦和作家不是直接打等号的。这就是为什么说作家是一种艺术的职业,但是你的灵魂与精神,一定要平等地进入你所观察的这个世界。每个人的生命来到世界上都是一个偶然。首先要懂得善待自己的偶然,才能够善待别人的偶然。我对生活的态度是,即使再不容易,也一定要想方设法活得好。单纯讲痛苦,是没有用的。

  南方日报:这些年,您不再参加任何文学类奖项,采取这种疏远的态度是因为对现在的文坛很失望吗?

  池莉:我当然会保持联系,但不参加我这个行当中的所有热闹,也就是说文坛的虚荣我都可以不要。十年来我不报任何奖,各种奖项家里一大柜子,我从来没有把它们拿出来显摆过,它们永远在我们家最偏僻的角落。年轻的时候可能需要这些提高知名度,但现在我肯定不再需要了。

  一开始的时候是感觉有些失望,但是慢慢的,现在能够看得很清楚。你看中国的作家,以前是喜欢集体劳动,现在还是一起参观、采风、开会,被人领着去看最好的一面。当我一直在研究、学习、思考作家这个职业的价值和意义的时候,我发现这种“集体方式”、“集体思维”是我所不能够接受的。我觉得我一定要从集体思维的惯性中抽身,才能做回自己,行走于民间,真正去关注、理解、把握中国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和精神状态。我想我会永远关注“个体”的人,而不是某些“概念”。从整个意识上,我觉得中国文人某些意识方面是比较落后的,和世界范围内最好的作家相比起来。

  南方日报:现在您有没有开始酝酿新的作品?还是以武汉为舞台吗?

  池莉:我觉得写作有一些构思是一环套一环的,就像农民春耕、秋收,不停地有第一季、第二季,中间不会中断。至于地点,我想每个作家都只能依据某个地方触发你的创作灵感,以这座城市作为观察和书写的载体,比如说你不会住在广州而突然想要去写美国。就我的下一部作品来说,最后选择在哪里还很难说,但肯定还是与当代生活有关,我在想怎么能够用一种更深入、更好看的语言来讲好这个故事。有一个不同之处是,我以往的作品都是从女人的视角看世界,而这部小说是从男人的视角出发的。我想要把男人真实的一面写出来。

  谈生活:

  人生“第三重境界”刚刚入门

  南方日报:在一些读者心目当中,您是一个典型的湖北女人,精明、能干,人情世故看得很透。您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谈人生的“三重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最后一重境界是“茅塞顿开,回归自然”,您认为自己现在达到了吗?

  池莉:我觉得自己其实是比较傻的、比较单调的那种人。我现在感觉第三重境界才刚开始,以前一直都没有摸到门。中国有句话叫做“四十不惑”,但是我们都做不到。我四十岁的时候还很惑、很傻。现在才感觉到入门,我会去听音乐、去步行、自己种菜,看足球、写写诗歌、专栏之类的,离开了集体后,其实我很享受生活的。

  南方日报:离异对您的创作有没有什么影响?

  池莉:我觉得应该更好啊。有句话叫“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笑)如果这段婚姻不好,它会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你总要迁就、要照顾全局、会付出很多精力和时间,说很多善意的假话,要哄别人开心之类的,一旦从这里走出来了,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是留给自己的,这个是非常好的。

  南方日报:您对婚姻和感情的看法,是否因为这段经历而有所改变?

  池莉:以前我写过一本书叫《不谈爱情》。爱情这个东西,真的是不能够随便谈的。现在回头看,我依然觉得婚姻是很美好的东西,爱情也是,但是作为女人,对于男人,你真的不能依赖、不能迷信。比如说我年轻的时候,一结婚想的是一定要白头到老,这就是迷信,它就会导致你犯错。当然这些东西你一旦拥有,一定要懂得回报和建设,没有的时候,无须迷信和过分执迷。从我一个过来人的角度来说,人应该对待感情和家庭有一个健康的心态,这样会比较好。

  南方日报记者/郭珊 发自香港  实习生/汪道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