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工作人员业务:熊培云:农民如何救亡图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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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10月31日07:47南方网熊培云我要评论(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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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培云 资深媒体人
年少时爱看《霍元甲》,爱唱剧中粤语歌,最拉风者除了“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便是“开口叫吧,高声叫吧,这里是全国皆兵”。此时,毛泽东形象不再招展于旗帜,而流行于各式文化衫上的霍元甲(黄元申饰)头像渐渐成为代表中国力量的新图腾,让你觉得“分(昏)睡百年”后的中国好不威武!如果谁敢欺负中国,全中国人就像现在的大学生考公务员一样,都一起上了。
然而,待年岁渐长,对社会与人生有了些自己的了解,发现世界远非那么简单,“全民皆兵”的歌声更是显得过于浪漫。毕竟,生活于尘世的人们,无论天下承平,还是动荡岁月,都各有自己的当务之急。且不说现实中的“霍师傅”在“全民向钱看”的年代了断红尘,从此出家做了和尚,回望历史,直到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中国也没有真正形成“全民皆兵”的局面。
至于古希腊的斯巴达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之“全民皆兵”,在人类历史上也是难得一见。当每个个体迫于军事共产主义而别无选择,只能争做手持利剑、不谈私利的公民;当国家因为唯一目标而被改造或者简化为一辆开足马力的战车,你又不得不承认,这片土地虽然不若从前那般“分(昏)睡百年”,但终将重新回到沉睡的年代。而且是集体沉睡,更大的危险自在其中。
事实上,早在当年率军北伐,遭遇“济南惨案”之时,蒋介石便已深知日本将是他一生的敌人。只可惜那时的中国,连年混战,民不聊生,旧潮未去,新潮未立,实在没有本钱和日本人拼,所以蒋介石便采取了“以空间换时间”的策略,希望能够一心搞建设,遇事能忍则忍,“小不忍乱大谋”。此“大谋”就是卧薪尝胆,积聚国力,以备他日再与日人一战。然而,如意算盘终落空,任凭你忍辱负重,日本的刺刀还是齐刷刷伸到了卢沟桥,伸到了夜上海,伸到了武汉,伸到了我们的村庄。
无论从哪方面说,这都是一场没有准备好的战争。而且,不只是武器,还包括人。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谈起20世纪中国的抗日战争,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八年抗战”与“全民抗战”。“八年抗战”不假,至于“全民抗战”则需要大打问号了。蒋介石曾经说过,“中国持久抗战,其最后胜利之中心,不但不在南京,抑且不在都市,而实寄于全国之乡村与广大强固之民心。”但是,国民政府正面抗战所能动员的,更多是青年学生,至于农民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以我在本地寻得的资料,并翻检其他地方当年的历史,更多农民选择了不抵抗,至少是没有积极抵抗,而这方面逃避兵役便是最好的注脚。
除了外逃和花钱躲避兵役,当地老人还谈到其他三种办法:一是改变年龄,由于兵役年龄是在18—45岁,所以年纪大的改大,年纪小的改小;二是找个差事当,如情报员、科员、乡丁、保丁、区队长、文书、乡干、副官等等,这些一般还能免伕免税,拿工资;此外就是在学校混个毕业证,所以在国统区山里有个国民小学,里面挤了好几百人。据说真正的学生恐怕没有一半,很多人早就不是学生,他们名为读书实为“躲壮丁”。
这些农民之所以热衷于逃避兵役,未能积极抗日,至少有以下几点原因。
其一,麻木于兵祸。在某种意义上说,20世纪的中国,也算是“全国皆兵”的,但它说的是战乱,是“全国皆兵祸”之举世无双。自清末民初开始,先是军阀混战,接下来是“南兵打北兵”(北伐战争),然后是国共之间的混战(围剿与反围剿),直到日军大军压境,这片土地早已经打得千疮百孔,更别说此前太平军与清军之血战无数。如此混战局面,再有理想的政府恐怕也只能是勉力维持,而民众更是苟全性命于乱世。
从整体上说,农民对当兵没有好印象。一是农民自古重文轻武,向往和平,所谓“好铁不打钉,好汉不当兵”。二是虽然胡适等知识分子希望中国政府富国强兵,建立起“有兵的文化”,但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而被拉去当兵的人,没什么文化和背景,多是些生活中的失败者、铤而走险者。在军阀混战、党同伐异的时代,他们更像是私人武装,只知道冲锋陷阵,一旦不幸战死沙场,却不知道究竟为何牺牲。而被打得溃不成军的,又化作土匪,深入浅出,成群结队祸害百姓。从兵乱到匪乱,毕竟这都是些有枪又有组织的人,到哪里都可以胜过手无寸铁的涣散的一群。如时人所说,兵匪自是希望天下越乱越好,“譬如拾柴枝的人,为要给拾得盈握盈筐的柴枝,就惟恐天不打飓风,而为了飓风倒塌的屋宇,毁伤的人畜,他是不管的。”
而农民,注定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一群。他们更习惯于在自己的小圈子承受人生的意义,更愿意花更多时间关心猪栏里的牲口,而不是谁来坐江山。你可以说这些人自私、短视、不求长进,但这确实是生活给予农民的经验,谁当皇帝都一样。除了让自己活下去,对其他事他们早已经无能为力。他们将所有不幸与痛苦委之于命运,“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种宿命感同样被他们安置在国家之上。
其二,农民未能积极抗日,同样因为受制于贫困。如前所述,自然灾害、洋货倾销以及连年混战是农民走向贫困的主要原因。这里仅以养兵为例,看农民有多少负担。根据1929年的一份统计,当年全国兵员达220多万,军费开支占到全国支出的92%,而世界五大强国的合计兵员也不过206.6万。据估算,养活一个士兵每年要花费200元,而每个普通壮年人在家一年只需40元生活费,且不说他一年因为生产建设尚有收入,仅就消耗而言,一个士兵花去的费用相当于居家农民的五倍。如此穷兵黩武,于国于民焉有不穷之理?
抗战之初,有学生下乡动员农民,当后者从学生口中得知抗日“短则一二年,长则三五年”,第一反应却是“我们不被日本人打死,也要饿死了。”穷人有穷人的难处,他们今天捐了手里仅有的五毛钱,明早便没钱买盐了,他一天不上街卖菜,一家几口便活不下去。为此,他们逃避兵役和徭役,有的后来甚至会为了少量钱财为日本人卖命。如果被劝急了,农民便会反问,“我们这座山,几坵田,烂屋壳,也怕日本人抢去不成?”动荡的年代,对于许多农民来说,“救亡图存”不需要什么大道理,它首先是让自己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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