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思口语实战指导 pdf:刘熙载 《艺概》 [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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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熙载 《艺概》  [节录]


    孙过庭《书谱》云:“篆尚婉而遇。"余谓此须婉而愈劲,遇而愈节,乃可。不然,恐涉于描字也。 
    篆书要如龙腾凤翥,观昌黎歌《石鼓》可知。或但取整齐而无变化,则椠人②优为之矣。篆之所尚,莫过于筋,然筋患其弛,亦患其急。欲去两病,赲笔自有诀也。
    书之有隶,生于篆,如音之有徵,生于宫③。故篆取力¤气长,隶取势险节短,盖运笔与奋笔之辨也。
    隶形与篆相反,隶意却要与篆相用,以峭激蕴纡余,以倔强寓款婉,斯征品量。不然,如抚剑疾视,适足以见其无能为耳。
    他书法多于意,草书意多于法。故不善言草者,意法相害;善言草者,意法相成。草之意法,与篆、隶、正书之意法,有对待,有傍通。若行,因草之属也。
    移易位置,增减笔画,以草较真有之,以草较草亦有之。学草者移易易知,而增减每不尽解。盖变其短长肥瘦,皆是增减,非止多一笔少一笔之谓也。
    草书结体贵偏而得中。偏如上有偏高偏低,下有偏长偏短,两旁有偏争偏让皆是。
    庸俗行草结字之体尤易犯者,上与左小而瘦,下与右大而肥。其横竖波磔,用笔之轻重亦然。
    古人草书,空白少而神远,空白多而神密。俗书反是。
    怀素自述草书所得,谓观夏云多奇峰,尝师之。然则学草者径师奇峰可乎?曰:不可。盖奇峰有定质,不若夏云之奇峰无定质也。
    昔人言为书之体,须入其形,以若坐、若行、若飞、若动、若往、若来、若卧、若起、若愁、若喜状之,取不齐也。然不齐之中,流通照应,必有大齐者存。故辨草者,尤以书脉为要焉。
    草书尤重笔力。盖草势尚险,凡物险者易颠,非具有大力,奚以囿之?
    草书之笔画,要无一可以移入他书,而他书之笔意,草书却要无所不悟。
    地师相地,先辨龙④之动不动,直者不动而曲者动,盖犹草书之用笔也。然明师之所谓曲直,与俗师之所谓曲直异矣。
    草书尤重筋节,若笔无转换,一直溜下,则筋节亡矣。虽气脉雅尚绵亘,然总须使前笔有结,后笔有起,明续暗断,斯非浪作。
    草书渴笔⑤,本于飞白。用渴笔分明认真,其故不自渴笔始。必自每作一字,笔笔皆能中锋双钩得之。
    正书居静以治动,草书居动以治静。
    草书比之正书,要使画省而意存,可于争让向背间悟得。
    欲作草书,必先释智遗形,以至于超鸿濛、混希夷,然后下笔。古人言“匆匆不及草书",有以也。
    凡,书要笔笔按,笔笔提。辨按尤当于起笔处,辩提尤当于止笔处。
    书家于提、按二字,有相合而无相离。故用笔重处正须飞提,用笔轻处正须实按,始能免堕,飘二病。
    书有振、摄⑥二法。索靖之笔短意长,善摄也;陆柬之⑦之节节加劲,善振也。
    行笔不论迟速,期于备法。善书者虽速而法备,不善书者虽迟而法遗。然或遂贵速而践迟,则又误矣。
    古人论用笔,不外疾、涩二字。涩非迟也,疾非速也。以迟速为疾涩而能疾涩者,无之!
    用笔者皆习闻涩笔之说,然每不知如何得涩。惟笔方欲行,如有物以拒之,竭力而与之争,斯不期涩而自涩矣。涩法与战掣③同一机窍,第战掣有形,强效转至成病,不若涩之隐以神运耳。
    结字疏密须彼此互相乘除,故疏不嫌疏,密不嫌密也。然乘除不惟于疏密用之。
    字形有内抱,有外抱。如上下二横,左右二竖,其有若弓之背向外,弦向内者,内抱也。背向内,弦向外者,外抱也。篆不全用内抱,而内抱为多;隶则无非外抱。辨正、行、草书者,以此定其消息,便知于篆隶孰为出身矣。
    字体有整齐,有参差。整齐,取正应也;参差,取反应也。
    书要曲而有直体,直而有曲致。若弛而不严,剽而不留,则其所谓曲直者误矣。
    书一于方者,以圆为模棱;一于圆者,以方为径露。盖思地矩天规,不容偏有取舍。
    书宜平正,不宜欹侧。古人或偏以位欹侧胜者,暗中必有拨转机关者也。《画诀》有“树木正,山石倒;山石正,树木倒”,岂可执一后一木论之。 
[评点]刘熙载(1813一1881),字伯简,号融斋,晚号窹崖子。江苏兴化人.道光二十四年〈1844〉进士,官至左春坊左中允,广东提学使.晚年主讲于上海龙门书院.一生以治经学为主,特别精通声韵和算术,子、史、诗、赋、词曲、书法无不通晓.著述甚富,有《四音定切》、《说文双声》、《说文叠韵》、《持志塾言》、《昨非集》和《艺概》等多种.《艺概》一书是他晚年的作品,共六卷,是他历年来在文、诗、赋、词曲、书法、经义方面言论的汇钞.②椠人:椠读qian.椠人,读书人.清代以八股取士,读书人写字一般追求工整.③如音之有徽,生于宫:宫、徵(音只)分别是古代乐律中五音之一。古人通常以宫作为音阶的起点,宫的音高确定了,商、角、徵、羽的音高也就都确定了。④龙,堪舆学术语.旧时风水术因山形地势逶迤象龙,所以把山势称作“龙”。⑤渴笔:书法线条上的一种形式,用含墨较少的笔写成,点画内丝丝露白。⑥振、摄:两种不同的运笔方法.振,指运笔时步步顿挫涩进;摄,指运笔时急促内敛.⑦陆柬之:唐代杰出书家.生卒年不详.江苏吴县人。虞世甫外甥.官至朝散大夫,太子司议郎.书传其舅父笔法,与欧、褚齐名.③战掣:一种运笔方法.指笔锋微微向笔画两侧颤动着运行,以使线条遒劲.这种方法又叫“颤笔"或“战笔". 

【简评】《艺概》是刘熙载平日探究书艺的心得。言虽简短,每每一语中的。如论作篆应“婉而愈劲,通而愈节",这就比孙过庭所论更进一步。论隶书指出其特点是“势险节短",并应以奋笔作书.其中论作草书如何增减笔画,移易位置,以及应该吸收其它字体的特点等见解尤有新意.
对于用笔的提按、疾涩他也有很精到的看法.如“重处正须飞提”,“轻处正须实按",“涩非迟也,疾非速也",均为度人金针.
他还强调作书要于变化中求得统一.“整齐,取正应也;参差,取反应也",说的是结构章法上的变化统一;“曲而有直体,直而有曲致",说的是点画形态;“一于方者,以圆为模棱;一于圆者,以方为径露",讲的是圆笔、方笔的运用。只顾整齐划一则易死板,只求局部变化则易散乱,因此必须在变化中求得整体真正的统一.能善于处理这两者间的关系,则书艺可至妙境。


诗概

(录自清·刘熙载《艺概》卷二)

[P49]
《诗纬含神雾》曰:“诗者,天地之心。”文中子曰:“诗者,民之性情也。”此可见诗为天人之合。

“诗言志”,孟子“文辞志”之说所本也。“思无邪”,子夏《诗序》“发乎情止乎礼义”之说所本也。

《关雎》取挚而有别,《鹿鸣》取食则相呼。凡诗能得此旨,皆应乎《风》、《雅》者也。

《诗序》:“风,风也。风以动之。”可知风之义至微至远矣。观《二南》咏歌文王之化,辞意之微远何如!

变风始《柏舟》。《柏舟》与《离骚》同旨,读之当兼得其人之志与遇焉。
《大雅》之变,具忧世之怀;《小雅》之变,多忧生之意。

《颂》固以美盛德之形容,然必原其所以至之之由,以寓劝勉後人之意,则义亦通於《雅》矣。

[P50]
《雅》、《颂》相通,如《颂闵予小子》、《访落》、《敬之》、《小毖》近《雅》;《雅生民》、《笃公刘》近《颂》。

“穆如清风”,“肃雝和鸣”,《雅》、《颂》之懿,两言可蔽。

《诗序正义》云:“比与兴,虽同是附外物,比显而兴隐,当先显後隐,故比居先也。《毛传》特言兴也,为其理隐故也。”案《文心雕龙比兴篇》云:“毛公述《传》,独标兴体,岂不以风异而赋同,比显而兴隐哉!”《正义》盖本於此。

“取象曰比,取义曰兴”,语出皎然《诗式》,即刘彦和所谓“比显兴隐”之意。

《诗》,自乐是一种,“衡门之下”是也;自励是一种,“坎坎伐檀兮”是也;自伤是一种,“出自北门”是也;自誉自嘲是一种,“简兮简兮”是也;自警是一种,“抑抑威仪”是也。

“心之忧矣,其谁知之”,此诗人之忧过人也;“独寐寤言,永矢弗告”,此诗人之乐过人也。忧世乐天,固当如是。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出乎外也;“我任我辇;,我车我牛”,入乎中也。“雝雝鸣雁,旭日始旦”,宜其始也;“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持其终也。

真西山《文章正宗纲目》云:“《三百五篇》之诗,其正言义理盖无几,而讽咏之间,悠然得其性情之正,即所谓义理也。”余谓诗或寓义於情而义愈至,或寓情於景而情愈深,此亦《三百五篇》之遗意也。

诗喻物情之微者,近《风》;明人治之大者,近《雅》;通天地鬼神之奥者,近《颂》。

《离骚》,淮南王比之《国风》、《小雅》,朱子《楚辞集注》谓“其语祀神之盛几乎《颂》”。李太白《古风》云:“正声何微茫,哀怨起骚人。”盖有《诗》亡《春秋》作之意,非抑《骚》也。

刘勰《辩骚》谓《楚辞》“体慢於三代,风雅於战国”。顾论其体不如论其志,志苟可质诸三代,虽谓易地则皆然可耳。

汉武帝《秋风辞》,《风》也;《瓠子歌》,《雅》也。《瓠子歌》忧民之思,足继《云汉》,文中子何但以《秋风》为悔志之萌耶?

武帝《秋风辞》、《瓠子歌》、柏梁与群臣赋诗,後世得其一体,皆足成一大宗,而帝之为大宗不待言矣。

或问《安世房中歌》与孝武《郊祀》诸歌孰为奇正?曰:《房中》,正之正也;《郊祀》,奇而正也。

汉《郊祀》诸乐府,以乐而象礼者也。所以典硕肃穆,视他乐府别为一格。

秦碑有韵之文质而劲,汉乐府典而厚。如商、周二《颂》,气体攸别。

质而文,直而婉,《雅》之善也。汉诗《风》与《颂》多,而《雅》少。《雅》之义,非韦傅《讽谏》,其孰存之!

李陵赠苏武五言,但叙别愁,无一语及於事实,而言外无穷,使人黯然不可为怀。至“径万里兮度沙幕”一歌,意味颇浅,而《汉书苏武传》载之以为陵作,其果然乎?

《古诗十九首》与苏、李同一悲慨,然《古诗》兼有豪放旷达之意,与苏、李之一於委曲含蓄,有阳舒阴惨之不同。知人论世者,自能得诸言外,固不必如锺嵘《诗品》谓《古诗》“出於《国风》”,李陵“出於《楚辞》”也。

《十九首》凿空乱道,读之自觉四顾踌躇,百端交集。诗至此,始可谓其中有物也已!

曹公诗气雄力坚,足以笼罩一切,建安诸子,未有其匹也。子建则隐有“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之意。锺嵘品诗,不以“古直悲凉”加於“人伦周、孔”之上,岂无见乎!

曹子建《赠丁仪王粲》有云:“欢怨非贞则,中和诚可经。”此意足推风雅正宗。至骨气情采,则锺仲伟论之备矣。

  公干气胜,仲宣情胜,皆有陈思之一体。後世诗率不越此两宗。

陆士衡诗,粗枝大叶,有失出,无失入,平实处不妨屡见。正其无人之见存,所以独到处亦跻卓绝,岂如沾沾戈戋戋者,才出一言,便欲人道好耶!

刘彦和谓士衡矜重,而近世论陆诗者,或以累句訾之。然有累句,无轻句,便是大家品位。士衡乐府,金石之音,风云之气,能令读者惊心动魄。虽子建诸乐府,且不得专美於前,他何论焉!

阮嗣宗《咏怀》,其旨固为渊远,其属辞之妙,去来无端,不可踪迹。从来如射洪《感遇》,太白《古风》,犹瞻望弗及矣。

叔夜之诗峻烈,嗣宗之诗旷逸。夷、齐不降不辱,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趣尚乃自古别矣。

野者,诗之美也。故表圣《诗品》中有“疏野”一品。若锺仲伟谓左太冲“野於陆机”,野乃不美之辞。然太冲是豪放,非野也,观《咏史》可见。

张景阳诗开鲍明远。明远遒警绝人,然练不伤气,必推景阳独步。“苦雨”诸诗,尤为高作。故锺嵘《诗品》独称之。《文心雕龙明诗》云:“景阳振其丽。”“丽”何足以尽景阳哉!

刘公干、左太冲诗壮而不悲,王仲宣、潘安仁悲而不壮,兼悲壮者,其惟刘越石乎?

孔北海《杂诗》:“吕望老匹夫,管仲小囚臣。”刘越石《重赠卢谌》诗:“惟彼太公望,昔在渭滨叟。”又称“小白相射钩”。於汉於晋,兴复之志同也。北海言:“人生有何常,但患年岁暮。”越石言:“时哉不我与,去乎若??浮。”其欲及时之志亦同也。锺嵘谓越石诗出於王粲,以格言耳。

刘越石诗,定乱扶衰之志;郭景纯诗,除残去秽之情。第以“清刚”、“隽上”目之,殆犹未觇厥蕴。
嵇叔夜、郭景纯皆亮节之士,虽《秋胡行》贵玄默之致,《游仙诗》假栖Т之言,而激烈悲愤,自在言外,乃知识曲宜听其真也。

曹子建、王仲宣之诗出於《骚》,阮步兵出於《庄》,陶渊明大要出於《论语》。

陶诗有“贤哉回也”、“吾与点也”之意,直可嗣洙、泗遗音。其贵尚节义,如《咏荆卿》、美田子泰等作,则亦孔子贤夷、齐之志也。

陶诗“吾亦爱吾庐”,我亦具物之情也;“良苗亦怀新”,物亦具我之情也。《归去来辞》亦云:“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陶诗云:“愿言蹑清风,高举寻吾契。”又云:“即事如已高,何必升华高。”可见其玩心高明,未尝不脚踏实地,不是倜然无所归宿也。

锺嵘《诗品》谓阮籍《咏怀》之作,“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余谓渊明《读山海经》,言在八荒之表,而情甚亲切,尤诗之深致也。

诗可数年不作,不可一作不真。陶渊明自庚子距丙辰十七年间,作诗九首,其诗之真,更须问耶!彼无岁无诗,乃至无日无诗者,意欲何明?

谢才颜学,谢奇颜法,陶则兼而有之,大而化之,故其品为尤上。

陶、谢用理语各有胜境。锺嵘《诗品》称“孙绰、许询、桓、庾诸公诗,皆平典似《道德论》”。此由乏理趣耳,夫岂尚理之过哉!

谢客诗刻画微眇,其造语似子处,不用力而功益奇,在诗家为独辟之境。

康乐诗较颜为放手,较陶为刻意,炼句用字,在生熟深浅之间。

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谓灵运“兴会标举”,延年“体裁明密”,所以示学两家者,当相济有功,不必如惠休上人好分优劣。

颜延年诗体近方幅,然不失为正轨,以其字字称量而出,无一苟下也。文中子称之曰:“其文约以则,有君子之心。”盖有以观其深矣。

延年诗长於廊庙之体,然如《五君咏》,抑何善言林下风也。所蕴之富,亦可见矣。

左太冲《咏史》似论体,颜延年《五君咏》似传体。

韦傅《讽谏诗》,经家之言;阮嗣宗《咏怀》,子家之言;颜延年《五君咏》,史家之言;张景阳《杂诗》,辞家之言。

“孤蓬自振,惊沙坐飞”,此鲍明远赋句也。若移以评明远之诗,颇复相似。

明远长句,慷慨任气,磊落使才,在当时不可无一,不能有二。杜少陵《简薛华醉歌》云:“近来海内为长句,汝与山东李白好。何刘沈谢力未工,才兼鲍照愁绝倒。”此虽意重推薛,然亦见鲍之长句,何、刘、沈、谢均莫及也。

陈孔璋《饮马长城窟》机轴开鲍明远。惟陈纯乎质,而鲍济以妍,所以涉其流者,忘其发源所自。

谢玄晖诗以情韵胜,虽才力不及明远,而语皆自然流出,同时亦未有其比。


江文通诗,有凄凉日暮,不可如何之意。此诗之多情而人之不济也。虽长於杂拟,於古人苍壮之作亦能肖吻,究非其本色耳。

庾子山《燕歌行》开唐初七古,《乌夜啼》开唐七律,其他体为唐五绝、五律、五排所本者,尤不可胜举。

隋杨处道诗,甚为雄深雅健。齐、梁文辞之弊,贵清绮不重气质,得此可以矫之。

唐初四子,源出子山。观少陵《戏为六绝句》专论四子,而第一首起句便云“庾信文章老更成”,有意无意之间,骊珠已得。

唐初四子沿陈、隋之旧,故虽才力迥绝,不免致人异议。陈射洪、张曲江独能超出一格,为李、杜开先。人文所肇,岂天运使然耶?

曲江之《感遇》出於《骚》,射洪之《感遇》出於《庄》,缠绵超旷,各有独至。

太白诗以《庄》、《骚》为大源,而於嗣宗之渊放,景纯之俊上,明远之驱迈,玄晖之奇秀,亦各有所取,无遗美焉。

《宣和书谱》称贺知章“草隶佳处,机会与造化争衡,非人工可到”。余谓太白诗佳处亦如之。

太白诗举止极其高贵,不下商山采芝人语。

海上三山,方以为近,忽又是远。太白诗言在口头,想出天外,殆亦如是。

李诗凿空而道,归趣难穷,由《风》多於《雅》,兴多於赋也。

“有时白云起,天际自舒卷”,“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即此四语,想见太白诗境。

太白与少陵同一志在经世,而太白诗中多出世语者,有为言之也。屈子《远游》曰:“悲时俗之迫厄兮,愿轻举而远游。”使疑太白诚欲出世,亦将疑屈子诚欲轻举耶?

太白云“日为苍生忧”,即少陵“穷年忧黎元”之志也;“天地至广大,何惜遂物情”,即少陵“盘飧老夫食,分减及溪鱼”之志也。

太白诗虽若升天乘云,无所不之,然自不离本位。故放言实是法言,非李赤之徒所能托也。

幕天席地,友月交风,原是平常过活,非广己造大也。太白诗当以此意读之。

“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人之”,神仙,犹古人之耳。故知太白诗好言神仙,只是将神仙当贤友,初非鄙薄当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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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白诗言侠、言仙、言女、言酒,特借用乐府形体耳。读者或认作真身,岂非皮相。

学太白诗,当学其体气高妙,不当袭其陈意。若言仙、言酒、言侠、言女,亦要学之,此僧皎然所谓“钝贼”者也。

学太白者,常曰“天然去雕饰”足矣。余曰:此得手处,非下手处也。必取太白句意以为祈向,盍云“猎微穷至精”乎?

杜诗高、大、深俱不可及。吐弃到人所不能吐弃,为高;涵茹到人所不能涵茹,为大;曲折到人所不能曲折,为深。



“不敢要佳句,愁来赋别离”,二句是杜诗全旨。凡其云“念阙劳肝肺”,“弟妹悲歌里”,“穷年忧黎元”,无非离愁而已矣。

颂其诗贵知其人。先儒谓杜子美情多,得志必能济物,可为看诗之法。

太白早好纵横,晚学黄、老,故诗意每之以自娱。少陵一生却只在儒家界内。

杜诗云“畏人嫌我真”,又云“直取性情真”。一自咏,一赠人,皆於论诗无与,然其诗之所尚可知。

杜诗只“有无”二字足以评之。有者,但见性情气骨也;无者,不见语言文字也。

杜陵云:“篇终接混茫。”夫“篇终”而“接混茫”,则全诗亦可知矣。且有混茫之人,而後有混茫之诗,故庄子云:“古之人在混茫之中。”

意欲沈著,格欲高古。持此以等百家之诗,於杜陵乃无遗憾。

少陵云:“诗清立意新。”又云:“赋诗分气象。”作者本取“意”与“气象”相兼,而学者往往奉一以为宗派焉。

杜陵五七古叙事,节次波澜,离合断贯,从《史记》得来,而苍莽雄直之气,亦逼近之。毕仲游但谓杜甫似司马迁,而不系一辞,正欲使人自得耳。

“细筋入骨如秋鹰,字外出力中藏棱”,《史记》、杜诗其有焉。

近体气格高古尤难。此少陵五排五七律,所以品居最上。

少陵以前律诗,枝枝节节为之,气断意促,前後或不相管摄,实由於古体未深耳。少陵深於古体,运古於律,所以开阖变化,施无不宜。

杜诗有不可解及看不出好处之句。“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少陵尝自言之。作者本不求知,读者非身当其境,亦何容强臆耶!

昌黎炼质,少陵炼神。昌黎无疏落处,而少陵有之。然天下之至密,莫少陵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