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她韩版百度云:大 国 悲 剧(十二)——苏联解体的前因后果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02:35:37
大 国 悲 剧(十二)——苏联解体的前因后果

(俄)尼•伊•雷日科夫著 徐昌翰等译 

    

                        第11章  苏联:从改革到解体(上)

  读者可以发现,前几章讲到了1986—1990年期间在某些加盟共和国发生的破坏事件,它们同地方的民族主义深深纠缠在一起,为后来的一些政治行动埋下了种子,最终导致我们共同的祖国——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毁灭。正是民族主义同另外一些社会经济、政治等因素,甚至同某些完全个人的因素纠结在一起,构成了那根带来厄运的火柴,而一些利害攸关的势力则用它点燃了干柴堆。人们受到根本无法兑现的许诺的蛊惑,竟把他们的过去——在强大的统一国家中的生活——扔进了熊熊的火堆。过不多久,他们就以苦涩的心情认识到,原来这种努力,争取的竟是关于未来光辉“主权”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当然,在消灭这个大国的过程中,一次次民族主义的突然爆发的确起到一定的作用,但破坏苏联的主要推动力,还是来自中央,从莫斯科发出的。
  同时,为了保持客观,应该指出,具有破坏性的离心过程在俄联邦开始得也要比其他加盟共和国晚得多。看来,这里显示出,俄罗斯在我国整个历史上所起的作用是特别的。因为在千百年过程中,唯有它始终是形成统一强大国家的核心。人民甚至在潜意识中也一直都记得这一点,而且为此感到骄傲。全世界的人也都是把苏联和俄罗斯这两个概念等同看待的。
  俄联邦未来的领导人叶利钦在苏联解体中的作用是极为巨大的。他的战友们为此也负有很大的责任。他们的行为将在当代世界史上留下长久的痕迹。
  好多个世纪以来,俄罗斯一直都在保卫自己免遭侵略者的侵犯——俄罗斯这块大馅饼实在是太美味了,土地那么辽阔,自然资源那么丰富,再加上人民又勤劳,有才能。我们祖国也曾经历过艰难困苦的年代,但在同侵略者斗争的过程中,每一次它都获得了胜利。
  20世纪我们曾两次亲手毁掉了统一国家——一次是1917年,一次是1991年。1917年革命之后,当时的政治家仅过了5年就找到了共同语言,建立了苏联。第二次解体后,遗憾的是直到现在在各主权国家中占上风的还是政治上的离心力,而不是向心力。
  这些无论就规模或后果而言,都称得上是历史罕见的罪行,是如何在俄罗斯首都发生,又为什么会在俄罗斯发生呢?俄罗斯是最大的共和国,又是个起缔造国家作用的共和国。因此,它本不该挑起任何行动,以牺牲国家其他地区及其人民为代价,来解决自己的问题。可是在改革的浪潮中,又出现了什么样的力量?这些力量的领导人为了达到目的,而且往往还是纯粹个人的目的(这些个人往往用人民利益的烟幕弹把自己的目的掩盖起来),又采用了一些什么手段呢? 
                  
                                   党内局势

  1987年10月,召开了一次苏共中央全会的例会。开会的地方在克里姆林宫,礼堂是专门为会议而修建的。现在,这个礼堂叫做克里姆林宫大理石厅。国家总统每年都在这里向俄联邦委员会发表咨文。
  这次全会是一次普通会议,是根据党章规定召开的,没有任何不符合议事规程的地方。跟往常一样,宣布全会开幕的是苏共中央总书记戈尔巴乔夫,由他提出议事日程。其实中央委员们全都早就接到这方面的通知,所以走的完全是一种仪式性质的程序。当戈尔巴乔夫按照惯例询问谁反对或者谁弃权时,叶利钦从第一排(政治局委员都坐在台上主席团,政治局候补委员坐在台下第一排)站了起来,建议审议把他从政治局候补委员提升为政治局委员,他原来是政治局候补委员。
  对于全体中央委员乃至政治局委员来说,这是一个完全的意外。我们很自然当时就问戈尔巴乔夫,这是怎么回事。从他那含糊其辞的回答中大家弄明白了,原来在南方休假时,他真的接到过叶利钦的这样一份申请报告。按照既定规则,他有责任把这件事通知政治局,以就此形成集体意见。如果叶利钦不愿撤回自己的申请,就要把问题提交全会讨论。只有苏共中央全会才有权选举或撤销政治局委员和候补委员以及中央书记。戈尔巴乔夫没有这样做,他向党内同志隐瞒了这样一份申请存在的事实,正如后来时间所示,这件事成了长长一串严重之极的事件的第一环,不仅影响到党内,而且影响到全国。
  叶利钦从1968年起就担任党的工作,起初是斯维尔德洛夫州委的一个部长,后来又当上了州委的第一书记。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担任苏共莫斯科市委第一书记已经几乎两年,并当选为政治局候补委员。在首都人们对他的看法相当分歧。许多人注意到他的行动很激进,特别是在干部问题上,注意到他说的许多话都很彪悍豪放,自我标榜的意味十分明显,几乎在老远老远的地方就能嗅到,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喜欢搞民粹主义,喜欢谈谈同特权作斗争的必要性等等。与此同时,他又显然没有搞日常普通工作的兴趣,情况堪忧。特别是在中央政府和党中央都支持他为解决莫斯科所面临的各种极其重要的问题而作出努力的情况下。
  叶利钦在全会的发言后来就简直变成了不值一提的神话。实际上那是一次颠三倒四不清不楚的发言,如果还能把它叫做发言的话。正如他后来在自己表示“忏悔”的检讨书中所说,那次发言虽很激烈,但却并不恰当。而戈尔巴乔夫本应该建议事先在政治局审议出现的问题,然后再拿到下次全会上去讨论,但却把这事搞成了一场争论。这样做也许非常民主,但却是极端地考虑不周。
  一个接一个的发言,确切些说,一个接一个的批判发言,在全会上就像开了闸的水似的奔流。我也不必再来重复它们。全会之后第二天,就公布了发言人的名单,过几年后,这些发言的速记稿也发表了。为什么党的高层——尽管这只是些莫斯科的和地方的领导人——反应会如此激烈呢?看来,大概是因为党正在通过它的领导人和政治局展现“公开性”,而且正处于“多元化”前夕的缘故吧。当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对这个发言表现得非常病态,其实,那远不是什么纲领性的问题,只不过对自己的一个同事,对中央领导干部,特别是对书记利加乔夫的工作方法表示不满而已。
  激烈的讨论以及对“离经叛道之徒”绝对毫无意义的狂轰滥炸,导致适得其反的效果:俄罗斯的事就是这样,一个关于人民英雄,关于老百姓的“守护神”受到迫害的神话就这样诞生了。
  于是自然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以叶利钦的这样一个肤浅的、显然具有个人目的的发言,又如何会引起如此这般的反应呢?
  以我的看法,把全会搞成一场大批判实在是一个大错,它昭示了我国最高领导的不成熟,首先是政治局委员们和中央书记们的不成熟。我很理解,当时各级党组织的多数领导,还没有能够摆脱党内生活的各种标准和关系的束缚。既然党的高层倡导变革,其中也包括苏共内部的变革,那怎么能允许搞这么个“大批判”呢? 
  看来,党的领导并没有完全认识到,在党的各级领导人同普通党员基本群众之间出现的分裂有多么严重。到了1991年,当戈尔巴乔夫按照叶利钦的指示解散苏共之后,这种分裂就充分暴露出来——1900万党员中,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保卫它。
  这样一来,由于党的领导应对无方,缺乏才干,一个俄国版的绿林好汉罗宾汉就这样诞生了。他只不过是个非常平庸的政客,早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的那些年我就对他有所了解,现在却成了反对派破坏力量的旗帜。
  第二天政治局开会,按惯例对闭幕的全会进行总结。在戈尔巴乔夫介绍情况之后,葛罗米柯当时是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向报告人提了个问题,请他说说对叶利钦打算怎么处理。总书记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意思是现在时候不同了,不是为这种事处罚谁的时候了,还得给他找个工作。
  葛罗米柯比我们都年长,生活经验,特别是政治经验,比与会的其他人员可要丰富多了。
  “米哈伊尔•谢尔盖耶维奇,你可得小心!”葛罗米柯说,“我觉得可以把他派远点,出国去当个大使什么的吧。”
  可惜谁也没有认真听取这位长者的声音,于是后来的灾难性事件的链条又添加了一个环节。
  过了差不多两年,在克里姆林宫的代表大会堂(现在叫做克里姆林宫国家大会堂)召开一个国家级纪念日的纪念大会。事有凑巧,我到场的时间稍微早了一点。上楼走进主席团的专用房间。戈尔巴乔夫和赖莎•马克西莫芙娜,还有中央委员会书记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卡皮塔诺夫已经坐在长桌旁,正在喝茶。有人也给我端来了茶。戈尔巴乔夫忽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尼古拉•伊万诺维奇,你那位老乡叶利钦都在搞些什么名堂?”
  老实说,这个问题我要回答起来还真犯难。戈尔巴乔夫看出我为难的样子,就对他的夫人说:
  “赖莎,你可别责怪尼古拉。它是唯一一个提醒我跟叶戈尔(指利加乔夫),说无论如何都不能任命叶利钦为莫斯科市委第一书记的人。”
  戈尔巴乔夫虽然缺点不少,但记性很好,什么事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想,他一定会永远记得,而且现在也记得,早在1985年夏天发生在老广场苏共中央总书记办公室的那次谈话。
  那次事件已经很晚了,突然,直通总书记的电话铃声响了(我还在中央委员会工作)。他请我马上过去。几分钟后,我到了他那边。戈尔巴乔夫和利加乔夫正在办公室边踱着步边讨论什么问题。一听他们的话我就明白了,正在讨论谁可以成为格里申的继任。
  “你也知道,现在是该加强莫斯科领导的时候了。我跟叶戈尔正在研究莫斯科市委第一书记的人选,想听听你的意见。”戈尔巴乔夫这样说。
  “我想,你们已经有些眉目了吧?”
  “是的。我们需要派一个强有力的、有战斗性的同志到那边去。我跟叶戈尔•库兹米奇的意见,这个人应该是叶利钦。你了解他,你的意见呢?”
  说老实话,我不太考虑干部的问题,我自己的问题——经济问题——已经够我忙的了。不过这样的意见,我可不能表示同意。这样的意向使我非常惊讶。
  “是的,我了解叶利钦,而且认为他完全不适合这个角色。请不要忘记,现在研究的是首都这么个大的党组织,这可是个大量工厂工人、国家主要科技精英和文化精英聚集的地方。放在这里的领导人应该有智慧,善于机变,应该是知识分子型的。叶利钦却是另一种特质的人:虽说他是搞建筑出身,但究其本性而言却是个破坏者。你们准会看到,他会把整个林子都毁了的!他手里可不能掌大权。你们把他从斯维尔德洛夫斯克调进中央就已经犯了个错误,可不能再犯另一个错误,而且是致命的错误了。”
  我的意见没有被接受。实际上他们已经有了决定。我只好说:“我没法说服你们。走这一步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再吃后悔药可就晚了!” 
  我们就这么分手了,谁也没能说服谁。我过去没有写过这次谈话的事,不过后来倒是戈尔巴乔夫自己说了公道话,他在电视上承认,想当年他在克里姆林宫对自己的夫人说过:唯一反对任命叶利钦当莫斯科市委书记的人是雷日科夫。不过我们没听他的话。
  有时历史喜欢跟人开玩笑。正如所说,坚持把自己最凶狠、最不肯调和的政敌调入莫斯科的恰恰是利加乔夫。现在,当我们回首往事,评估同叶利钦有关的种种决定,包括怎样把他调入莫斯科市委的时候,不由得就会想起古希腊人充满睿智的话语:上帝如果要惩罚谁,定会先让他丧失理智。
  社会大震荡和国家发生的破坏性巨变往往会促使许多人思考个人及偶发事件在历史上的作用,我们也因此而常常问自己和别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又该有个什么结果呢?如果说当上全党领导的不是戈尔巴乔夫,那改革会不会有如此毁灭性的后果呢?如果叶利钦还待在乌拉尔,那苏联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有关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的理论著作还真不少,从古希腊哲学家到法国启蒙派,从马克思主义奠基人到无数知名不知名的作者。照我看来,整个20世纪,也许只是我国最后15—20年的历史,就能为这些哲学家们、社会学家们、历史学家们……进行分析和作出结论提供相当鲜明的资料。
  不过,还是让我们再回来谈谈具体事实吧。十月全会的8个月后,到了1988年的6月,19次党代表会议在克里姆林宫开幕了。列在议程上的一个议题是审议苏共27届代表大会各项决议执行情况和深化改革任务的执行情况。在克里姆林宫大会堂集合了5000名大会代表。
  作报告的是苏共中央总书记戈尔巴乔夫。他的报告分析了改革以来几年间取得的成绩,有一部分是讲激进经济改革的,还有许多其他的问题。不过,最主要的恐怕还是3年来第一次提出了政治体制改革的问题。代表大会按不同问题组织了几个委员会,其中也有一个以政治局委员雷日科夫为首的民族关系问题委员会。
  现在,当我翻阅会议速记时,我发现政权的各个分支,其中也包括党组织,都发出了批评与自我批评的强烈呼声。给人的印象似乎是闸门被冲毁了,自我鞭笞的洪流滚滚而来,不可阻挡。看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多年来所有的发言都是严格程式化的,只能照本宣科,发言稿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可现在却突然对你说:想讲什么就讲什么吧。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东西也就全浮到了表面。党代表会议上的发言很尖锐,丝毫不留情面,甚至有点自虐狂的味道。
  现在我要给自己提一个问题:最近15年来究竟出现了什么情况呢?那些竭尽全力发起攻击的人,当他们掌权之后,本应该想方设法让这些情况在我国政治生活和日常生活中永远不再重演。可是他们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改善局势。难道叶利钦——下面我还要谈到他的发言——在成为俄罗斯总统之后,对他原来批评的东西有丝毫改进吗?相反,过去的成绩全被抛弃了,缺点毛病却全复活了,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而且,国内形势越是恶劣,叶利钦及其一伙就越是对老百姓说形势大好。回想改革之前乃至改革年代,作报告的任何发言人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成绩要尽量少谈,问题和任务要尽量多谈。看来这和一党制有关。在没有反对党和反对运动的情况下,人们正是以这种方式来揭露缺点的。
  现在,一切都翻过来了。
  在苏联以后的15年议会工作——8年国家杜马、3年联邦院——中,我不止一次听取过我国政府成员的报告和发言。他们滔滔不绝谈论子虚乌有的“成就”,却对缺点错误缄口不言。这引起代表们极大的反感,但随着立法机构越来越公开地倒向政府,能听到他们讲真话的希望日趋渺茫,直到最后完全破灭……
  不过,在19次党代表会议上,以我之见再次犯下了一个对苏共、对国家来说都是致命的错误。正是在这次会议上,叶利钦被彻底推向了正在迅速形成的反对派阵营,不久,他就成了这一派的首领。为了能把当时面临的局势说得更明白,我想引几段叶利钦以及他主要的反对者——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利加乔夫在大会上的发言。 
  根据不成文的规定,主持中央书记处会议的中央委员会书记是党内非正式的二把手。当时的这个人就是利加乔夫。叶利钦在当时已从首都党组织第一书记的职位上被撤了下来,但还是中央委员,因为选举他的是党代表大会,只有党代表大会才能把中央委员撤下来。
    在党代表会议上,叶利钦得到了一个发言的机会。如果单就他的发言分析,抛开最后十来年对这个人形成的感情色彩和偏见不说,这个发言的确是极具批判性,也相当尖锐的。虽说发言的词句不是那么华丽,但这一次同上一次著名的全会不同,他谈的问题颇为言之有物。

    “代表会议的主要问题,”叶利钦宣称,“是党内的民主化问题。我的意思是说,它正在逐步变得越来越糟。当然,也要讨论当前的热点问题:改革的整体问题和社会的根本性革新的问题。会议的筹备阶段本身,就引起了非同寻常的兴趣,为共产党员们和全体苏联人民重新带来了希望。改革使人民感到振奋。而且,看来改革也正是应该由党内开始。然后,党才能像过去一样,带领人民前进。若要从改革的观点来看,恰恰是党落后了。也就是说,今天的这次会议,早就应该召开。”

    不能不承认,他讲的这些话有的地方很有道理,特别是关于党内问题的说法。可是不由得会产生一种印象,似乎他这个有20年党龄的党的活动家,对待党的重大缺点所抱的态度,却仿佛是一个路人。其实,多年来他不也正是处于产生和制造这些缺点的人之列吗?因此也就不由得会产生想法:这个人不真诚,他非常善于利用当前形势来谋取个人利益。
    实践证实了我所有的疑虑:要对一个人下断语,只能观其行。看看“后期”叶利钦的所作所为,就可以用一句圣经上的名言来说:“所有的东西都原形毕露了”。再看看他发言中的另外一段话,就更能得出结论。

  我碰巧就知道莫斯科市和斯维尔德洛夫州的党组织要把多少个百万卢布划拨到中央。可这些钱用到哪里去了,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除了那些合理的开支之外,还建起了许多豪华住宅、别墅……疗养院的规模搞得那么大,当别的党的代表们到那边去访问的时候,叫人简直是不好意思。难道不应该用这笔钱来在物质上支持一下我们的基层党组织,其中也包括给基层干部发工资吗?然后我们又会对一些党的大干部陷于贪腐感到惊讶,惊讶于他们受贿,谎报成绩,行为不正派,道德败坏,不谦虚谨慎,破坏党内团结等等。
  勃列日涅夫时期的上层腐败波及许多地区,对这一点不应估计不足,简单对待。腐败的程度看来要比有些人估计的更深,根据我在莫斯科工作的经验,黑社会肯定也存在。
  还有个社会公正问题。当然,从大的方面来看,在社会主义原则方面,这个问题是解决了。但还遗留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还没有解决,他们引起人们愤怒,降低党的威信,对改革的速度产生致命的影响。
    我的意见——应该这样办:在我们社会主义社会,如果有的东西短缺,那这种短缺就要让所有的人在同样程度上分担,不应有例外……

  发言人的最后这句话显然说过头了,陷入了煽动的狂热。也许他特别害怕成为一个“在社会主义社会”真正是好多东西都短缺的人,于是很快他就一头栽进了过去那些恣意妄为的敌人的怀抱,然后又领导了从整体上消灭我们的制度和国家的行动,开始放手复辟被人民推翻的资本主义,复辟一个由社会不公和人剥削人占统治地位的社会。
  这位“热爱真理”的为人类幸福而斗争的“战士”又达到了什么目的呢?他为自己和自己的一伙,争取到了应有尽有的一切,而所有这些,正是他在刚刚过去的昨天所愤怒地谴责的内容。而对于人民和国家来说,他所带来的则是工业和农业的毁灭,是在国际舞台上把俄罗斯搞成一个一贫如洗的乞丐,是把老百姓分化为畸形的社会经济阶层,是把他们逐步引向衰亡,是把科学和文化引向退化。 
  难怪美国人说:赢得大选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忘掉竞选时的承诺。看来,我们的这位令人难忘的叶利钦先生在他的“历史性”出访中也学会了这一招。
  上世纪90年代,恰恰是在叶利钦统治俄罗斯的时候,腐败、贪贿、刑事犯罪,其中包括有组织犯罪统统大行其道,其规模达到了空前的程度。他慷慨地为土匪强盗大开方便之门,创建温室条件。当局的亲信和当时同总统过从密切的人士大肆搜刮人民的财产。当叶利钦在最高层当权的时候,人民目睹了,聆听了,也领教了他究竟有多么正派,多么道德高尚,多么谦虚谨慎。
  不过,有些这方面的内容,为了那些容易消火的健忘之士,我还是想提上一笔。他早就把到区立医院治病和特意坐着哗啦哗啦作响的“莫斯科人”牌小汽车进克里姆林宫的事忘记了……
  在他那本“忏悔录”里,党的领导人生活中许多具体事件受到很大关注。说实话,对于当时那些制度规矩,我也有好多看不惯的地方,还不止一次地就这些问题讲过话,写过东西。可是,为什么当他成为俄国元首之后,却不仅把受批判的东西全部保留下来,而且还变本加厉,加以发展呢?而他对待普通百姓的态度,简直更是厚颜无耻,完全是挑衅式的,搞的那一套排场,既毫无品位,又极尽张扬。当老人们半年半年地领不到养老金——那可是他们活命的唯一来源啊——几乎要饿死的时候,他却大修克里姆林宫的厅堂和自家的官邸,搞得那么豪华,以至法美两国总统见了都惊讶得简直下巴都要掉下来。
  可以预料,总有一天,会把账目公布出来,为了装修这些厅堂,那座郊区的官邸,还有买那些昂贵的家具,修那些防备自己人民的坚固围墙,我们国家究竟得花多少钱。
  在全国,在那些“最最民主”的政府办公室里,贪贿成风,腐败盛行,一切都公然大行其道。共产党跟他们怎么能比!以前不管怎么说还有人怕党委,也畏惧自己的良心,可现在简直是为所欲为,连闸都刹不住了……
  在这位总统的面前出现的,有一座座宫殿般的别墅,有一排排属于“生活新主人们”的最昂贵的轿车,有多架专机和多艘专用游艇,这些都是遵照叶利钦本人的命令装备和修建起来的。直至今日,当他把一个强大国家彻底捣毁,转入“荣休”之后,还能乘着这些专机飞来飞去,飞到巴黎去出席网球公开赛……还能弄到钱(当然不是一笔小数目)在意大利的什么地方租一套私家别墅,等等。这就是“民主”的实际代价,而我们轻信的人民居然就上钩了。
    这些都是后来的事。可是在1988年的夏天,叶利钦还是想回到党和国家政权的上层,他向第19次党代表会议提出申请说:

  代表同志们:提一个不太得体的问题。我想提的要求,就是恢复我在中央十月全会后的政治上的名誉。(会场出现议论声)如果你们认为时间不够,那我就不说了。
  戈尔巴乔夫:叶利钦同志,说吧,大家请你说呢。(掌声)同志们,我看,关于叶利钦的问题用不着再保守秘密了。就请叶利钦同志把他想说的话都说一说吧。然后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说一说。请吧,叶利钦同志。
  叶利钦:代表同志们:过50年再恢复政治名誉现在简直成了一种习惯。这对于社会的康复当然有好处。不过我还是要请求生前恢复政治名誉。我认为,这是一个原则的要求,考虑到在报告中和大家的发言中都谈到的社会主义多元化、批评自由、对反对意见的宽容等等,我觉得这样提也是得体的。
    大家知道,我在苏共中央十月全会上的发言被认为是一个政治错误。可是全会上的问题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报刊上提出,党员们也这样提出。这些天来,这些问题其实也在这个讲台上,在报告和发言中再次提起。我认为,我发言中唯一的错误在于我的发言不是时候——我不该在十月革命70周年前夕提出来。 
  看来我们大家全都应该掌握政治辩论的规则,容忍对手的意见,就像列宁所做的那样。不要马上就给对手扣帽子,也不要马上就把它列为异端邪说。
  在代表会议的发言中以及我的发言中,我在苏共中央十月全会上(1987年)所谈的那些问题,得到了全面的反映。我对发生的一切感到无比痛心,请求代表会议撤销中央全会就此所作的决议。如果认为可以撤销,此举将可在共产党员心目中为我恢复名誉。这绝不仅仅是个人问题,这将符合改革精神,符合民主精神,而且,以我的感觉,这将对改革有所帮助,为人们增添信心。
    是的,社会的革新是很不容易的。但这毕竟是一种进步,哪怕进步不大,而且,生活本身迫使我们走的也只能是这条路。(掌声)

  不过,大多数后来发言的人,我想其中也免不了有总书记及其亲信的示意,还是以惯常的战斗激情,继续狠批叶利钦,最后他的恢复名誉问题也就不了了之。
    为了举个例子,我想引用一段利加乔夫在代表会议上的发言:

  也许,让我来谈同叶利钦同志发言有关的事情,要比领导班子里的其他人更难。这倒不是由于事情也牵扯到我。不过,也该是厘清事情真相的时候了……
  不应该沉默,因为共产党员叶利钦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看来,他所拥有的不是创造力,而是破坏力。他对改革过程,对党所认可的工作方式方法的评价是不对的,是错误的……
    叶利钦同志在中央全会上责备中央书记处的内容,也正是他本人在莫斯科市委的所作所为。我想指出一点,作为市委书记,他本人却从来不参加书记会议。我还要说,有一点让人很难相信,那就是他身为政治局成员,应该参加政治局的会议,这些会议一开就是八九个、十来个小时,而叶利钦却几乎总是从不参加讨论那些全国性的重大问题,从不参与那些全国人民等待着的决定。他在沉默,他在等待。真是咄咄怪事,可这是事实。难道这就意味着党内同志式的态度?中央书记的工作,中央机关活动的目的和意义,不就在于帮助地方做好工作吗?

  这次代表会议之后,叶利钦身上受迫害的人民英雄的光环变得更灿烂了。过了不多时间,尽管想方设法对他进行了愚蠢透顶的阻挠,但他还是以巨大差额胜出自己的选举对手,当选为人民代表。如果代表会议真的为他“恢复了名誉”,那也许就不会出现新一轮酝酿破坏事件的过程。由于我们的民族心理,“失宠”反倒帮他赢得了选举。
  我在这里并不想讨论“上层”的策略是对还是错。其实这里的回答只有一个,就是这种策略愚蠢到家。遗憾的是叶利钦本人同当时他的“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他在自己的书里甚至还写道:“我是这个制度培育出来的。”当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他只不过是跟欺侮过自己的人算了一笔总账,把党给查禁了。他不过是个我们土生土长的罗宾汉,他的斗争对象就是党的高层,因为他当众受到了对方的鞭笞。他赢了。于是他怀着一种痛快的心情把对手侮辱了一番。至于他同时也把1900万共产党员推进了污泥塘,那就无所谓了!至于法律受到了践踏,那也只是小事一桩!然后,他成了俄罗斯的大老板,成了“沙皇鲍里斯”,他对此一点也不以为耻,反而不止一次地到处宣扬……
  20年一直待在党的机关——这会使性格产生严重扭曲。我还没见过一个机关干部,在权力机关里的经历对他不会产生某种程度的影响。这种扭曲常常会使人的灵魂变得丑陋,使信仰、理想、希望丧失。如果我还相信叶利钦是“真诚地入党”(这是他的话)的话,那么,1990年,在党的18次代表大会上他的那种故作姿态的退党,其真诚性就很引起我怀疑了。那么,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治理我们这个分裂的国家的问题上,在党死亡之后,在以叶利钦为首的“民主派”掌权之后,情况又有多大的变化呢?要说好的变化,那可是绝对谈不上。 
  19次党代表会议表明,在党内已经形成了一种明显的认识,虽说当时还不太成形,稍后不久,这种认识就以一句非常流行的话表述出来,那就是:再也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在彻底进行经济改革的同时,政治体制必然也要求进行变革。这一点使我们在经济领域和生产领域工作的干部特别感到不安。
  我们心里非常明白,经济管理工作越是向前发展,就越是会集中到党的领导手里。但与此同时,以党的领导人为代表的最高当局,实际上对国家发生的一切却不负任何责任。在已经形成的政治体制中,立法机构——最高苏维埃以及各级苏维埃——在很大程度上只不过是把党的机构所制订的决议草案赋予法律法规的形式。选举机制也越来越形同虚设。这样一来,各级苏维埃的威望也越来越不显著,尽管就其本质和潜力而言,它们实际应该拥有对国家和社会实行有效民主管理的一切必要条件。
  今天,许多人,特别是所谓的民主派,已经完全“忘记”了,正是苏联共产党,在19次代表会议上最早宣布了进行政治改革的迫切性和必要性。
  在这次党代表会议上,就像过去那样,第一个提出的问题是纯经济方面的问题:对第15个五年计划的前半期进行总结,并对党组织今后在这方面的任务进行讨论。第二个问题则是党内和社会生活的进一步民主化的问题。就这两个问题作报告的都是戈尔巴乔夫。他当时讲的话很对:“今天应该有勇气承认,如果政治体制僵化,没有变革,那我们就无法完成改革的任务。”
  接着他就像在1987年1月的中央全会上提出七项原则一样,又列举了政治改革的七项原则。不过,在这次党代表会议上,他并没有提出一项对任何民主而言都是根本性的任务——国内三权即立法、行政、司法的最终相互制衡问题。天平明显地向立法倾斜。
  就在总书记到代表会议作报告之前,政治局按惯例进行了讨论。我又没有沉默:
  “我在这份报告中看出一个明显的倾向,就是对行政部门的削弱。这是不可以的!还是让我们按照经典的三权分立的办法来明确划分它们的功能吧。我们应该明明白白地规定每一种权力的作用范围。如果要把全部权力——我再说一遍:是全部!——都划归苏维埃的话,那依我的看法这样是不正确的。苏维埃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吗?我怀疑。一旦无力承担,那国家就会失去控制……”
  你们觉得奇怪吗?我受到了责备。又是老一套:我总是护着部长会议啦,我不懂时代的要求啦。于是,我对自己的反对者说出了自己对这些听起来吓人的所谓“时代要求”的看法。它们完全是同基本的、经典的三权划分相矛盾,同最起码的有头脑的意见相左的。那一次的辩论进行得很激烈。不过,政治局中通常总是那样,遗憾的是我又成了少数。总书记明白,把苏维埃端出来起作用的想法,准会在老百姓当中获得难以想象的支持,至于细节问题嘛,可以在干起来以后再去考虑。
  现在我在这里谈自己对预定把全部权力交付苏维埃这一问题的立场时,我要强调一点:我绝不反对给予苏维埃以实际权力,但我那时认为,而且现在依然认为,这件事应该在明确的法律范围内进行。当我还在乌拉尔重型机械厂当厂长的时候,我就被选为苏联最高苏维埃代表了。当代表的那些年里,我非常清楚地理解到,议会所起的实际作用可要比苏联宪法中所宣布的小得多。下面的各级苏维埃情况也是相仿佛。
  这种局面的确应该彻底改变。但是,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到另外一个极端。而我们的情况却往往正是如此。我不能忍受的是,当戈尔巴乔夫把党从就其本质而言并不适应的社会组织功能中解放出来时,考虑的显然不是如何使三权之间的关系恢复正常,也就是说,考虑的并不是如何提高国家管理效率,而是想简单地把自己的交椅从老广场搬进克里姆林宫,实际上是要保留所有原来的权力,换汤不换药。这就是他复活70年前列宁的口号——一切权力归苏维埃!——的主要目的(当然是完全改变了这个口号的历史意义)。 
  在把全部权力移交苏维埃的同时,总书记在报告中讲到,党应该从管理职能中退出来,只充当政治力量,但同时又不肯削弱它的“先锋队”角色。相反,他还特别强调,“没有党的指导作用……就不可能完成改革的任务”。而且,他还确信,一定要把相应的党委第一书记放到苏维埃主席的位子上去。
  顺便说一句,恰好是这个观点,在代表会议上引起了不少反对意见。大家觉得,党如果要以这样的方式摆脱对生活各个方面的实际日常领导,包括经济工作领导,那其实只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换言之,表面上虽不像过去那样,但实际上苏维埃依然处于党组织毫无限制的、绝对的、说一不二的管制之下。我无法确切地肯定,这种方案是否专为戈尔巴乔夫量身定制,让他将来既能领导最高苏维埃,又能继续当苏共中央总书记。我说不清楚,从来也没有人就此跟我讨论过。我觉得,从形式上来看,这项提案好像只是根据必须保留党对经济工作影响力的意见提出来的,而实际上主要目的却是要把总书记和新的最高苏维埃主席这两个职位合二而一,然后,如上所说,再把“全部政权”都交给他。
  问题的“理论面”已经考虑周全了。在实际做法上,未来的人民代表大会、苏联最高苏维埃体制以及代表选举制度,也都已经提交给代表会议,并对之做了讨论。会议之后接着还有好多事:1989年春天的时候,苏联最高苏维埃的任期还有不到一年了。
  本章我们还将对把全部权力交给苏维埃的问题进行讨论。我们将从问题的另一面来研究它。现在我不能不指出,代表会议的工作还有另一方面的内容:在许多夸夸其谈,对改革表示支持的发言,其中包括戈尔巴乔夫本人的发言中,也响起了一些惶恐不安的批评调子。其中比较鲜明的一个发言,表达了对局势的极大不安,就是前线老战士、杰出的作家尤里•邦达列夫的发言。我想,过一段时间,改革时期的历史学家也许会把这篇发言全文发表出来。现在,我想提纲挈领地复述一下,并引用其中的某些段落。发言出自作家笔下,所以非常形象。比如说,在谈到改革产生的破坏作用时,他将之与圣经中巴比伦塔的毁灭相比,说那是一个未能达成相互理解的人类的未能实现的友爱的象征:“我们不需要在毁灭自己过去的同时再搭上自己的未来。我们反对把我们的理智变成潜意识,而把疑虑变成狂热。”
    关于改革的目标模糊不清这一点,他也做了毫不含糊的评论:

  如果说4月这个充满等待的春天的月份让我们意识到必须采取行动,那么现在已经是对于无可抗拒的发展规律的历史逻辑进行深思的时候了。
    能不能把我们的改革比成一架飞机,当它起飞之后,竟不知道在它降落的终点是否有一个飞机场?尽管关于民主,关于扩大公开性,清理垃圾场的辩论和争论进行得沸沸扬扬,但我们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就只能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对于改革的道德目标要有一致的看法,那就是改革要为了全体人民的物质利益和精神团结。唯有团结一致,才能在目的地修建好一片降落的场地。团结一致是唯一的选择。

    他以极度的不安和痛苦,谈到了道德,谈到了作家、记者、媒体对社会精神生活所负的责任:

  缺乏道德的书刊不可能教育别人有道德。意识形态中的反道德主义会腐蚀人的精神。也许,并不是所有坐在报刊总编办公室里的人,都能完全认识到或者想认识,公开性和民主是高尚的精神道德方面的和公民的纪律约束,而不是恣意妄为;按照伊万•卡拉马佐夫(掌声)的哲学,改革的革命情感产生于道德信仰,而不是产生于用以代替康复手段的毒药……
  那些把我们生活的过去,把我们民族的圣土,把各族人民在卫国战争中蒙受的牺牲,把文化传统统统倒进脏水坑,也就是把记忆、信仰和希望从人们意识中抹去的出版物,它们正在为我们一切的思想失误,为我们思想上的、纯粹感情的、良心上的赫罗斯特拉特建造一座丑陋的纪念碑,意识形态史定会以羞愧的心情和诅咒来回忆这座纪念碑的诞生…… 
                  
  遗憾的是邦达列夫的这种忧心忡忡后来被局势的发展,被1990—1991年改革的终结以及“独立自主”的俄罗斯现实所证实。这位艺术家和思想家对当时社会上发生的事件的理解,比政治家们早了许多,他能对未来看得很远很远。也许,他的发言是改革诞生三年后敲响的最令人不安的警钟。那是一个转折的关头,从那时起,破坏倾向以及其他的力量就日益压过了创造的力量。
  代表会议结束后,在党中央和最高苏维埃机关中,匆匆忙忙展开了起草选举法、修改苏联宪法的工作。法律的第一批修改方案都是同苏维埃制度有关的。可惜事情到此并未止步不前。篡改宪法的工作刚一登场,这个“满含创意”的过程就变得难以掌控了。宪法被看成比一张可以随意涂抹的废纸还不如。它受到任意践踏,最后终于寿终正寝。
  当然,对于具体的修改意见我是不会反对的,因为这是生活,是生活发展提出的要求,特别是当那些修改对国家有好处的时候。我反对的只是那种匆忙从事,草率成篇的做法,那就是当时的做法。我反对对基本大法的不尊重。毫不奇怪,对别的法律态度也会如此的。
  以美国宪法为例。众所周知,它是1787年通过的。200年来对它所作的修改只有26处!再说沙皇俄国,它倒是没有宪法,但却有个所谓的基本国家法。1905年的革命对它提出的修改也只有几条,都是资产阶级民主性质的。
  苏维埃政权存在的70年中,先后通过了四部宪法:1918年、1924年、1936年和1977年。它们都有着相应的名称:列宁宪法、斯大林宪法(这个名称广泛使用于官方宣传)和勃列日涅夫宪法。到了1988年,开始对最后一部宪法进行大刀阔斧式的极其粗野的修改。修改涉及一多半条文,但在我国只管了一年时间。到了1990年,宪法已经又改过了两次。最初是为了引入总统制和一些新的国家机构:总统委员会、联邦院;后来又为了要废除苏联部长会议这个主要的国家执行机关和指挥机关,为了废除总统委员会,设立副总统职位等等。1991年的宪法也有着类似的命运,而到了12月份,它竟然又被扔进了故纸堆。有一个并非不知名的人民代表,对这种对待国家根本大法的轻率态度好有一比,他说:我们对待宪法的态度,简直就像对待街头拉客的妓女。
  对待俄罗斯宪法的态度就更是肆无忌惮和不知羞耻。起初,是千方百计地操纵它,不久之后,对它就简直是肆意糟蹋。不过,一旦踏上欺诈和叛卖的道路,又怎能再停下来呢?这种思想方式和行为方式竟逐渐演变成为标准。1997年10月,叶利钦当上了俄联邦总统,他把手放在宪法上宣誓,要遵守俄国宪法和其他法律,可是后来又当着全国和全世界的面,对宪法和法律横加践踏,在1993年他炮轰议会,把按他的意志量身定做的宪法强加给社会。按急就篇搞出来的草案立即交付全民公决,直到现在人们还在争论:出来投票支持这部宪法的老百姓究竟占多大百分比?总之,严格地说,它究竟算不算通过?就连在斯大林时期宪法草案的讨论也要搞几乎将近半年,结果还出现了200万左右条的补充和修改意见。对1977年的宪法,全国人民也展开过热烈的讨论。
  我想,读者已经得出结论,我对叶利钦1993年的宪法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我却属于那些不支持在改变我国基本法问题上过于草率的人。不能一出现问题就喊:应该修改宪法!生活告诉我:自打1988年一动这个根本大法,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后来,正如我在上面提到的那样,终于搞得宪法也没有了,国家也寿终正寝了。可是,想当年围绕着修改宪法和制订新选举法的事有过多少争论!部长会议对这些事虽都没有参加,但我作为政治局委员,一份不落地阅读了所有的文件,出席会议时也不能不就这样那样的问题发表意见。我不排除自己有些搞不懂的问题,乃至有些反驳意见提得匆忙草率,实在是对提案考虑得不够周全,未能同了解情况的人交换意见所致。那么当时的立法工作又是如何进行的呢?我们收到文件的时间一般都在晚上,也就是第二天上午政治局开会之前。有时候不仅找不到时间跟人商量,就连看一遍的时间都没有。记得曾产生过许多疑问,有时甚至是痛苦的疑问。 
  首先,我不太明白,干嘛要设这么个人民代表大会?总书记在党代表会议的报告中解释得含糊不清。他说,这个新设立的机构之所以必要,是因为“它将强有力地、直接地表达社会意愿”。我真想跟他开个玩笑,问问他是什么意愿。不过,这里的问题不在于讲台上玩弄的文字游戏,而在于实质。戈尔巴乔夫只是简单地把列宁关于代表大会是“广泛的人民会议”的思想来了个文字转换。换句话说,那就是百姓讲坛——在那儿老百姓什么话都可以说。至于所有的具体事,还是得上最高苏维埃会上去解决。后来果然就是这么干的。
  我不太明白的还有一件事,就是为什么代表名额一定要2250人?这么一个奇怪的还带着零头的数是怎么来的?如果是“广泛的人民会议”,那5000人不是更合乎逻辑吗?很简单的道理,准备开会用的克里姆林宫的代表大会堂不就有5000个座位吗?……
  当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结束后,我发现事情竟搞得如此草率,而且也开始认识到这么一个大喊大叫、七嘴八舌的政权机构破坏作用极大,便问卢基扬诺夫和雅科夫列夫,在国内搞这么个有组织的群众大会是不是他们的主意?他们都面带羞涩地谢绝了这份首创专利的荣誉。那么,首创者究竟是谁呢?戈尔巴乔夫?他可未必能够一个人就想出这么个高招。
  那么,对于这么一个作为人民权力机构的代表大会,我是不是过于挑剔了?不过,话既然说到这儿,我要指出,这样的机构只是存在于苏联和俄联邦,而原苏联的其他加盟共和国却都理智地避免了建立这么一个尾大不掉、效率低下的机构的做法。不过它可是国家的最高权力机构。既然如此,为什么它却没有召开最后一次会议,以通过一个宪法决议,解散国名为苏联的国家呢?
  我虽对苏联和俄联邦人民代表大会存在的合理性抱怀疑态度,但对最高苏维埃却并非如此。这并不是因为我们互相喜欢,而且也不可能互相喜欢,因为议会和政府之间的关系就本性而言,就是建立在矛盾对立的基础上的。在我于1990年10月实际离开苏联部长会议主席这个岗位之前的一年半时间里,我同议会之间的交往相当密切,而那种状态则既不算十分和谐,架吵得也不算厉害。这就要看从哪个角度看了。不过在我看来,最高苏维埃和政府毕竟还能够互相尊重,他们逐渐也学会了如何在一起工作,虽说并不总是那么轻松,但还算是找到了共同解决问题的办法。
  与此同时,我对最高苏维埃的代表们也有一些看法,就是他们把讨论和决定所有问题的权力都抓到自己手里,有立法问题,也有经济管理问题,经常把行政权,有时甚至是司法权都抓了过去。我就是搞不明白,为什么最高苏维埃要把苏共中央的那套组织机构以及各个部门、各个分支机构都几乎照单全收,完全照搬过来,而它们的责任却要交由各委员会去承担?以前的工作不是远比党的机关干部做得更顺手吗?况且,他们也远非具有专业知识的人哪。
  春天日益临近,选举定在1989年3月26日。选举法的修改同宪法一样,也是提交全国人民讨论,然后通过。代表候选人为争取选票而开展的斗争搞得非同小可。但参选人的处境可是大不平等。照我来看,操弄出选举法来的那些人害怕了,他们害怕的正是他们奋斗了半天的东西,确切地说,就是……民主。他们从立法上就规定了未来代表构成的两重性:其中的一部分当选者——1500人——必须通过按地区原则选举的荆棘丛生的道路,而另一部分,750人,则可以很轻易地、毫不费力地进入代表大会,因为这些人都是由听命于当局的社会团体选出的。
  自然,所有这些组织,其中也包括各种文化艺术联合会,首先会把自己的领导人选出来,那些人几乎毫无例外地都成了代表。还有一件事也很自然,那就是那些在地方上经过一阵阵拼死拼活的厮杀才战胜对手当上代表的人,自然也会相当敌视那些不费吹灰之力就当上代表的同行。 
  我不敢说立刻就发现了这种体制的错误所在。我从来也不相信有的人保证,说是这样一来,社会团体就可以获得直接对政权机构施加影响的补充管道——这只不过是在不大体面的辩论中又抓到手的一个论据罢了。起初我有点天真地认为,在没有多党制的情况下,这种社团代表制将会使得代表大会和最高苏维埃的议会代表构成变得更为多样,将扩大议会的社会基础。可是没过多久,我的天真就破灭了。
  早在拟订750人名单的阶段,所遵循的原则就已经不十分民主了。其中100名来自有1900万党员的苏联共产党,100名来自有2600万团员的共青团,而还有100名却来自几乎有两亿成员的工会!……谁又愿意挺身而出解释一下这种不公平的代表制的原因呢?而且还出现了一种现象:同样一批选民,竟选出了好几个代表。
  即以苏共中央委员为例,起初,他们选举党的代表,后来又选举工会的代表(尽管是间接地)——每个共产党员都是其中的什么成员。然后,再是按居住地选取。同样情况也发生在科学院院士、作家、艺术家、保卫和平人士……等人的身上。然而,新苏维埃国家的普通公民,却只能有一次选举权——按居住地投票。
  说到这儿我不能不指出,所有的民主派都谴责所谓的“红色百人团代表”,也就是苏共代表团。这个代表团完全是按老规矩构成的,依我看,那是党的好原则:其中既有党委书记,也有作家、学者、工人、农民……
  对选举进行过总结之后,立刻召开了政治局会议,会上我们在评价选举结果的问题上同总书记又发生了分歧。戈尔巴乔夫情绪欢快昂扬。他说,选举昭示了党在人民群众心目中的巨大威望:87%的人民代表是苏共党员……他一反常规,在会上竟然第一个发言,似乎是想以自己的威信来肯定胜利,因为他预感到了有人可能有不同意见。然而某些与会者的态度却有所不同。我说:党在选举中失败了。30名按地区提出的地方党组织领导人,全都在吵吵嚷嚷中蒙羞落选,而战胜他们的对手远不如他们那么头衔显赫、有名气,但却更有“说服力”。
  “但他们也是党员!”戈尔巴乔夫说。
  “他们当选的原因不在于是苏共党员,”我表示不同意,“相反,他们从来不张扬自己是党员。”
  我说:令人非常遗憾的是,这种情况远非个例。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迹象,说明党大大落后于它所发起的改革。给人一种印象,似乎苏共领导躺在改革发起人的功劳簿上,自以为威望过人,不想看到自己正是以一种过时的方法在工作。我提出问题:难道在这30个输掉选举的人当中,真的有谁是跟自己的幸运对手做过一番较量的吗?然后自己回答:没有。我看,他们恐怕还是以为一切就像过去那样,只要哪位党的负责人给基层下一道命令,叫大家给州委领导投上一票,那所有的人都会立刻乖乖地完成任务。可不是那时候了!选举恰恰表明,那种享有说一不二的威望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要想建立威望,就得天天奋斗,每个人都得这样干才行,党也好,领导人也好,谁都不能例外。可不能以为这场选举只是30个人输掉了。是党输掉了这场选战,因为它相信了这些人,把自己交到了这些人手上。
  遗憾的是党的领导——从区委书记到政治局委员——看来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相当普通的道理。选战之后的乐观情绪很快就消失了:87%当中的大多数开始大张旗鼓、急急忙忙退出苏共。可以肯定地说,这种事发生在他们身上,决不是什么觉醒,而是彻头彻尾的叛变。不过这可是一个绝对令人不安的信号!它意味着做党员就得不到群众拥护。不过,从党内向党外的“移民”直到变得规模吓人时,苏共领导还在稳坐钓鱼船,他们安慰自己说:耗子从船上逃跑怕什么?方向还是正确的嘛,航线还是清楚的嘛,前进的步伐并没有改变嘛……他们不是健忘就是不懂:耗子弃船逃跑,那是因为遇到了灭顶之灾……一而再、再而三地宣称自己“正确”,宣称航线不会改变,毫无自我改革的愿望,过分自信,不善于聆听足够振聋发聩的报警信号,终于导致1991年8月共产党的毁灭。 
  马上会有人问我:那么,你是不是早就看出这样的结局呢?
  我会回答:不是。因为我还缺乏这样的想像力。我只不过希望能有另外一种生活闯进党的权力通道,这种生活跟思想一样,它也是诞生于这些通道,然后再扩散到该范围之外的四面八方。
  不过,回想起我国历史上的首次民主选举时,我的心情还是非常满意。尽管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好多我所不喜欢的民粹主义的错误,好多荒唐事,斗争也不是那么公正,但重要的并不是这些!重要的在于每一个达到选举年龄的公民,他的生活中终于出现了选择政权的真正自由——其表现哪怕仅仅在于如果哪个候选人都不能令他满意,那他就可以谁都不选。而且那次选举就像一切新鲜事物一样,还伴有一点在当时几乎已经被人遗忘的兴奋心情,这样的心情对生活总是有好处的。
  我要承认,我是有意专门谈论1987—1988年间党内的几次会议以及后来的苏联宪法修订工作的。因为以我的看法,正是在这个时期,具有破坏性的反对运动开始迅速形成,它的领导人开始出现,并最终导致国家的瓦解和毁灭。
  读者有权问:作者是不是反对一切反对力量呢?绝对不是!我坚信,一个民主社会是不可能没有反对派的。这无疑也适用于国家议会、地区和地方政权机关。不过我反对这样的反对派:它仇恨自己的国家,仇恨本国人民,苏联的垮台使它欣喜若狂,而且,毫无疑问,它也会兴高采烈地按照布热津斯基的药方来把俄国整垮。我正是把这种反对派归结为破坏者,也就是说,客观地讲,也可以把它们归结为祖国的叛徒一伙。
  非常遗憾的是,社会的一些变化在这些负面现象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当代表会议开过之后,它的影响在苏联和俄联邦人民代表大会上变得特别明显起来。在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上,针对苏共提出了许多批评意见,包括严重指控,乃至号召“复仇”,号召要把国家从“苏共的压迫下”解放出来。发言中当然也包含着公正的批评,揭露出党的活动在社会上造成的某些实际问题。常常可以感觉到发言者流露出来的公民政治的不成熟性。但也的确有一些完全成熟的、精心策划的行动,其目的就是破坏党的威信。而党之所以能成为一个强大的政治组织,是历史发展的结果,它同国家早已深深地一体化,因此很自然,一切胜利属于它,一切缺点错误也属于它。惟其如此,破坏党的威信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那些策划这一切的人知道,要想改变政权和社会制度,就必须首先部分或全部斩断党和国家之间的纽带,因为这是国家的生命线。卑鄙无耻的谎言到处泛滥,谎言把原苏联3亿百姓中的许多人骗成了傻瓜。不少人起初孩子般天真地以为,只要一取缔共产党,生活就会大变样,变得更好,更纯洁,更人道,更公正,当然也更富有……
  政治危机之所以日益发展,还有更深层的原因。19次党代表会议开过之后,苏联人民代表大会以及常设的最高苏维埃成了国家政权的新结构形式。党到了必须立刻进行改革、彻底改造的时候了。严格地说,这种事甚至本应该早点做,应该提前让它做好应对新条件下工作的准备——新的组织条件、理论条件、意识形态条件等等。
  所有这些主客观因素引起了许多党组织的惊惶不安,它们提出立即召开中央全会的建议,建议在全会上一定要讨论新条件下党的活动的性质问题,以及党自身要作出什么改变的问题。可以明显地看出,如果再不制定党活动的新战略路线及策略,那么对百姓来说,整个改革就会是一场空前的失败。
  我的这次发言没有被人揪住不放,就像对待叶利钦那样,也没有再搞什么名堂:时间不一样了。
  不过,党为什么就不能及时,或者哪怕是迟一点也行,进行一番变革,为新条件下的工作做好准备呢?这是谁的错?我可以引用“改革的教父”、已故的雅科夫列夫当年答记者问时说过的话作为回答。在一家著名的报纸上,他相当明确地表述了党内和苏联破坏分子的战略:“首先要通过专制的党来摧毁专制制度,绝没有别的道路可走……因为只有利用党那种既表现为组织性,又表现为纪律性,表现为听话的专制性质,才能把专制制度摧毁……”我想,只有这一点才能解释,为什么戈尔巴乔夫、雅科夫列夫及其一伙不希望在苏联发生暴风骤雨般政治动荡的条件下对党进行改革,因为他们是想要用党来作为改变我国社会政治制度的工具。真是卑鄙到了极点:这些朝三暮四、反复无常的小人,竟然想利用一个建立了强大国家并在战争中捍卫了苏联的党来毁灭这个国家。 
  所谓的“民主派”掀起的反共浪潮越来越高,这浪潮在推进中没有遇到任何反抗。第三届人民代表特别大会选举了戈尔巴乔夫当国家总统,在一片喧嚣声和欣喜若狂的气氛中,废除了苏联宪法第六条——关于苏共在国家中的作用和地位的条款。
  正如某些口舌刻薄之徒所言,苏联人民在苏共领导下反对苏共的时刻来临了。在这个说法当中,如果“苏联人民”一说还大有不实,那么这“苏共”一说遗憾的是与事实倒颇为相近:党由于盲从,或者支持、放纵自己的最高领导,毁掉了它最积极的那部分成员。然后时过不久,在苏共的意识形态领袖作出榜样之后,成千上万的党员也离党而去。由于这种骇人听闻的叛卖,党终于垮台了。
  1990年7月初,苏共的最后一届——28届——代表大会开幕了。
  党内实际上出现了分裂,队伍的划分标准是政治色彩,甚至是民族色彩。以党中央、中央政治局、总书记为一方,以地方党组织为另一方,出现了党内的对立。这种情况逐月变得越来越严重。毫不奇怪,在28届代表大会召开前的一年到一年半时间里,党员人数减少了一百万。
  政治局内部也出现了分裂。这个苏共最高机构通过热烈争论找到必要的解决办法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了。现在政治局内出现了好几个小帮派,斗得不可开交。一帮是戈尔巴乔夫、雅科夫列夫、谢瓦尔德纳泽、麦德韦杰夫,另一帮是雷日科夫、沃罗特尼科夫、斯柳恩科夫、扎伊科夫。当然,还有“沼泽派”。在个别问题上,有时甚至是私人问题上的分歧,影响到相互关系,危害到共同事业。
  虽然从1990年开始政治局实际上已经停止了活动,但临到代表大会召开的前几天,它还是开了一次会。会议是在诺沃奥加廖沃举行的。戈尔巴乔夫正在那边为代表大会准备报告。我的战友、同事当中,没有一个人参与报告的起草工作。政治局也没有按惯例对这个文件进行认真审议。
  在讨论某些问题的时候,提出了新政治局和新书记处未来构成人选的问题。有与会者对已确定的候选人又提出补充,建议我和卢基扬诺夫进入政治局。我们俩都很明白,在当时的情况下,这种做法只能给党带来危害。国家总统是苏共总书记,部长会议主席和最高苏维埃主席又都是政治局委员,这可能为苏共的敌人提供加强攻击的借口,指控它大权独揽,把国家所有最高职位统统集中到一党手中。我跟卢基扬诺夫只好一再说服在场的人,采取这样的步骤是合理的。不过我们认为,继续担任中央委员还是必要的,只要代表大会还选我们。我之所以写这段文字,是因为后来有些出版物,特别是在纪念改革20周年的时候,居然说我跟卢基扬诺夫千方百计想钻进政治局,但未能得逞云云。
  苏共距离被查禁的日子还有不到两年时间了……
  我竟然成了最后一代共产党员中入党最早的党员。我的祖父和父亲都曾在顿巴斯矿上工作。后来我那已经过世的弟弟叶夫盖尼也在那个矿上工作,不过掌子面已经到了地下一公里的深处。他们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劳动,并不是为了捞个什么党员的称号。这首先是因为他们的生活方式就是如此。
  矿山是一个劳动条件非常艰苦的地方,常常还非常危险,在那里工作的人性格都非常坚强。人到了地底下,身上的所有杂质就全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了。矿工的劳动又好比是一种日常平凡的英雄行为,他们很知道自己的价值。也许正因为如此,有一回当我假期回家探亲的时候,弟弟见我的手提箱里有一本《星火》杂志,是以戴矿工头盔的赫鲁晓夫像为封面的,便很严肃地问:
  “这么一副嘴脸,怎么还戴上咱们矿工的头盔了?”
  也不知怎么搞的,全家人里头,只有我成了苏共党员。甚至我的夫人柳德米拉•谢尔盖耶芙娜,当有人提议要她入党时,她却这样回答:我家已经有一个党员,这就够了。 
  1982年11月22日安德罗波夫在中央全会作了一个有关组织问题的简短发言,他对中央委员们说,现在需要对经济给予特别关注,政治局以为有必要在中央设立一个管经济的书记的职位。接着,就提出了我的名字。全会赞同了安德罗波夫的意见。
  全会过后,我立刻被任命为中央经济部部长。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次全会,它使我的生命之流进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河道。没有那次全会,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将会如何。
    接下来我收到了许多口头和书面祝贺。我还保存着我父母发来的电报,两位老人家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亲爱的尼古拉,祝贺你当选为苏共中央书记。孩子,你的肩头现在承担着重大的责任,你要不辜负人民的信任。祝你身体健康,工作上获得巨大成绩。亲吻你,拥抱你。

  矿区的普通劳动者距离高层领导和大政治非常遥远,他们表达的是人民的信任,因为他们就是人民,就是那些国家领导人应该为之活着和工作的人。
  这一生我始终努力不懈,以求不辜负人民和父母的信任。苏共被出卖了,因此我发誓再不加入其他任何政党。我一定信守自己的誓言。
   (《环球视野》摘自《大国悲剧》新华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