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女王的残酷统治:修拉 《大碗岛的星期天》—静谧的诗情

修拉 《大碗岛的星期天》—静谧的诗情 高阶秀尔著 范钟鸣译  

2011-02-07 12:23:55|  分类： 看名画的眼睛 |  标签：修拉  作品  大碗  物体  印象派   |字号大中小 订阅

  修拉 《大碗岛的星期天》 ——静谧的诗情

〔画布油画，207 x 308cm, 1856年作，美国芝加哥美术研究所藏〕

正午的静谧
       有时在人声嘈杂、人流拥挤之中，你会忽然有一瞬间万物静止、时光不逝的感觉。当你正午在热闹的街上迈步，偶然凝视建筑物之上的蓝天时，你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当你躺在盛夏海滨浴场上，沐浴着烈日的阳光时，你会朦胧地沉人对少年时代的追忆之中。就在这样的时刻，周围的喧闹似乎会渐渐消失，眼前的人群似乎会远远离去，在你的面前会出现一层厚厚的玻璃，把你与世界隔开。丰富的日常生活突然停止了，在我们的心底里，仿佛映现出一个远离现实世界的、既没有声响也没有活动的非现实世界的画面，就象电影中某一个停止不动的镜头一样。如果能赋予这张非现实的画面以明确的形体和色彩，那么它会是一幅以现实中各种对象为题材，但给人以非现实印象的绝妙的作品。

修拉的《大碗岛的星期天》首先留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的不可思议的静止、宁静的印象。他的绘画题材无疑是现实的。大碗岛是巴黎附近塞纳河中的一个小岛。它是巴黎人盛夏最理想的避暑胜地。人们为了享受那里的温暖阳光和凉爽空气，都纷纷来到这个小岛上。孩子们象小狗一样在草地上奔跑，青年人在河中游泳、划船，老年人和恋人们则喜欢躺坐在树荫下静静地休息。大碗岛可以称得上是1880年代巴黎人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修拉在1884年夏天，每日都从早到晚在大碗岛上专心致志地画人物和风景素描。对于生在巴黎长在巴黎的修拉来说，这一定是极为亲切的场面吧。他在前一年，还以大碗岛对岸的安涅尔为题材，创作了他的处女作《安涅尔浴场》（伦敦国家画廊藏）。接着他就选了大碗岛作为他第二幅作品的题材，这说明大碗岛对他来说已经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了。
       然而，完成的这幅作品却好象远远地离开了现实，近乎有些超自然。这并不是因为在画中失去了奔跑的孩子和散步的人，而是由于画面中出场的人物，无论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都象木偶一样一动不动地沉默着。画面中央打着阳伞散步的妇人和女孩，与其说她们在散步，还不如说她们是从地下生长出来的，那小女孩简直会使人想起小型的邮筒。

同样，在她们的左后方有两位军人朝后走去，他们就象买来的玩具人一样简单。尤其是在这聚集了近五十人的避暑胜地，你竟然感觉不到有一丝声响。这才是这幅画真正的不可思议的地方。也许这是修拉在眩目的阳光下所见到的夏日中一瞬间的幻影吧。

严密的构成

    如果它确实是一个幻影的话，那么这个幻影确实激起了修拉强烈的造型欲。也就是说，这个描绘运动中一瞬间静止的画面，在某种意义表现了世界的瞬间性。但这不是印象派画家所表现的易逝的瞬间，而是永恒的瞬间。我们在这幅画中已能领略到一点修拉的构成才能，他把那永恒的宁静严密地固定在这画幅很大的画面上了。

修拉为创作他的处女作《安涅尔浴场》，曾画了十四幅油画习作来进行构成试验。为了创作这幅《大碗岛的星期天》，他准备得更充分，包括每个细节的习作在内，他一共画了三十余幅油画习作。这当然还不包括数量众多的素描习作。

从整体的构图而言，修拉用了和《安涅尔浴场》同样的方法，用斜线来区分画面上的水面和陆地。为了寻求适合于这样构图的视点，修拉画了许多不同角度的大碗岛的地形图。最后他决定了现在这样的构图。为此他还作了一幅无人的奇妙的风景画，即藏在纽约约翰·荷依特尼陈列室的那幅作品。把那幅作品与这幅最终完成的作品比较一下，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之间的每一部分，甚至树的排列、树荫的形状都完全一致。那幅画就象是这幅画除去人物后留下来的画面。修拉为画那幅作为背景的风景画，极其认真地画了素描稿，甚至还画了这样完整的油画作品。这一事实说明，修拉不象莫奈那样一心想抓住瞬间的景象，而是通过冷静、严密的计算来完成作品。

实际上，修拉把他观察到的现实中的各种各样人物作为主题安插在风景画中。修拉虽然是一位具有诗人灵魂的画家，但他并不仅仅凭借自己的想象力来作画，他通过实地的速写和对模特儿的写生来创作他的作品。但是他在把这些现实中的人物和风景搬上画面的时候，却去掉了他们的造型上的不纯之处，将他们处理成较为纯粹的造型形象。

例如，画面左端站着的钓鱼的妇人，这个形象是从一幅写实性很强的男子钓鱼的素描中来的。他无疑是修拉在大碗岛上实际见到的形象。从斜后方看过去，他的姿态很自然，这幅素描简直有些象真实的照片。在最终的作品上，他却变成了一位侧身的妇人，而且还带着古代雕刻般严谨的轮廓线。这也许是修拉为了使她与右边撑伞妇人的侧身造型节奏相呼应而改动的吧。撑伞妇人占去了很大一部分画面。实际上她们两人都穿着当时流行的腰后鼓起的服装，因此她们两人的造型象是主旋律和变奏曲一样，给画面带来了造型上的节奏感。

如此精心的人物配置，必须要有敏锐的造型感觉和严谨的构成能力才行。修拉经常阅读的达维特· 修德尔的美学书中有这样一段话：

“在希腊艺术中，所有的东西都是通过人的趣味、感情和丰富的知识而得到预见的。任何部分都不能依赖于偶然。它通过美的线条变化而构成全体，贯穿每一部分。”

修拉特意在这句话下面划了线，也许这句话表明了修拉的艺术观。

色彩理论
       和构图一样，修拉在色彩表现上也追求合理，而且富有理性。有一天他在街上散步，见到画店中陈列着德拉克罗瓦的《唐吉的崇拜者们》一画，他特意记录了那幅画中红与绿、蓝与橙的补色关系。修拉曾象科学家一样，将修凡尔、卢德等人的光学理论进行实验。那时，他和西涅克一起去拜访了曾给德拉克罗瓦和印象派以巨大影响的修凡尔的研究室，修拉在那里得到了许多教益。修凡尔在修拉创作《大碗岛的星期天》一画时已是九十八岁高龄的老人了。修拉经过如此精心的研究，把物体的“色”分析归纳为五种类形。

(1)  在白色光线下物体呈现的颜色是物体的固有色。

(2)  照射在物体上的光色为光源色。如果物体受到太阳光的照射，光源色是温暖的黄色

(3)  光源色在物体上因物体不同的固有色而变化为其它颜色。

(4)  由邻近物体的色彩反射过来的光色是环境色。

(5)  由于邻近物体的色彩而产生视觉错觉的颜色。如在蓝天背景前的物体的色彩，偏于补色橙色的调子。

这就是说，我们在自然中看见的对象，它们决不只是带着一种固有色，而是应时应地呈现在以上五种颜色的复杂组合色调中。

当然，并不是修拉第一个体会到这种光与色的效果的。在他之前，至少有过印象派的画家们。莫奈和早期雷诺阿的“色彩分割”技法，其实就是由于要表现这复杂的色彩效果而产生的。莫奈和雷诺阿凭他们敏锐的感觉本能地捕捉自然中的色彩，因此他们所用的笔触大小不一，而且没有规律。而修拉为了科学地表现光的折射在物体上所引起的色彩变化，发明了一种用一定大小的点来平均分布画面的“合理的”方法。他自己把这种方法称作“色光主义”，而当时一般人（现在仍然是这样）称修拉等人的作品为“点彩主义”

 
清澈的抒情性

然而，在这幅《大碗岛的星期天》中，我们所欣赏的并不是它的几何学式的构图和修拉的光色理论，而是画中蕴溢着的诗情画意。在修拉之前或之后，曾有许多画家在他们的画中扬弃物体的多余部分，文艺复兴时代有比爱罗·德拉·弗朗契斯卡，与修拉同时代的有赛尚，修拉之后还有立体主义画家们。修拉生前一次也没有去过意大利，但他看到过比爱罗·德拉。弗朗契斯卡的作品。那是他进美术学校前不久，巴黎国立美术学校在1874年收藏了一幅比爱罗的著名壁画《圣十字架的传说》的临攀品，好学的修拉一定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此外，他还和塞尚呼吸着同样的时代空气。因此塞尚和修拉后来给予了立体主义以巨大的影响，从而使修拉在美未史上占有一定的地位。

这幅作品正好是修拉在他的点彩主义技法体系日趁完善的时期创作的。所以这是说明他理论产生过程的最好例子。事实上，修拉是在1885年前后，也就是《大碗岛的星期天》一画接近完成的时期，才意识到要用细小的色点均布画面的。因此，他只能在已完成的画面上再以新的点彩技法重画一遍，才算完成了这幅画。按时间顺序来说，修拉在转向点彩主义后，才开始在作品的画框上点上色带的。然而这幅《大碗岛的星期天》的画框上也出现了色带，这是修拉在完成作品一年后又添加上去的。修拉与莫奈的想法正好相反，莫奈要把作品表现成“向着自然敞开的窗户”，而修拉则要使作品成为与世隔绝的独立的小宇宙。

我们虽然已经粗略地谈论了《大碗岛的星期天》诞生的历史承接关系和技法特点，但还没有讨论过潜藏在画中的本质魅力。《大碗岛的星期天》的真正伟大之处是它的意境，这种意境就是通过理智的构图和完美的技法，向我们极其自然地传达的那种清澈的抒情性。讨论这种抒情性的产生就和谈论伟大灵魂的产生一样，它超出了我们能论述的极限。说得过头一点，我们只能称这种抒情性来自于诗人的灵魂。

坡尔·法莱利曾说过，“人在现实世界中生活、行动，但是人所见到的永远只是自己的梦幻”。如果艺术家就是给这个现实世界之梦以严谨造型的人的话，修拉则无愧是这个意义上一位不可多得的伟大艺术家。

历史背景

乔治·皮埃尔·修拉（1859-1891）出生在巴黎一个较富裕的家庭里。父亲是退休官员，喜爱田园生活，故一直生活在乡间。修拉主要是在母亲的哺养下长大的。1875年他十六岁时进入巴黎市立绘画学校。在那里学习了三年后，考入了国立美术学校，在安里·雷曼的门下学习。雷曼是安格尔的学生，所以他的教学方法是安格尔式的。现存的不少修拉学生时代的素描作品，大都是严格的古典主义风格，从中我们可以感到他对安格尔风格的追求。

为了在这传统的学院派画风中确立自己独特的风格，修拉在1880年前后开始，用了大约二年的时间来专攻素描。在这个时期，修拉放弃了安格尔式的严谨的线描，他用明暗来把握对象的实在感。不久他就掌握了这种技法。他的处女作是《安涅尔浴场》，紧接着那幅处女作，修拉创作了用明暗来的处女作了这幅《大碗岛的星期天》。

《安涅尔浴场》在1884年选送沙龙，结果名落孙山。修拉将这幅画参加了“落选沙龙展览会”。这个展览会专门展出在沙龙中落选的作品，它的宗旨是与由评委决定展出作品的官方沙龙相对立，这是一个无评委又无奖金的展览会组织。无论是谁，只要付出展费，就可以自由地展出自己的作品。在这点上，这个展览会比只展出团体成员作品的印象派画展还要自由一些。这种形式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直到现在还继续着，它对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的美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修拉因为最初就与这个组织有联系，因此他后来一直都活跃在“落选沙龙”里。现藏于印象派美术馆的未完成大作《杂技》，l891年首次公开展出，就是在落选沙龙展上。”他当时还戴着展览会标志参加了开幕式。然而不幸的是，展览会开幕不久，他得了感冒，再加上咽喉炎的复发，刚过三十一岁的修拉便早早地离开了人间。

修拉绘画上的知音，他的好友，也是他的后继者西涅克，对这位年长者怀着深深的敬意，他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