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政管委网站:秋 意 如 斯

秋 意 如 斯

轻捷的车辆，在柏油路面上无声地飘过，如海面上飞驰的快艇，箭一般犁开了透明的空气，将想象中的清新浪涛碰溅得满山谷激荡。

连续好多天的秋雨，下得缠绵，下得温婉，下得依依不舍。整个天空，被清洗得透亮清明。一片又一片的碧绿，明净青翠，纤尘不染，舒展在崇山峻岭的角角落落。这种绿啊，绿进了人的内心深处，绿得人心也跟着无限地舒展开来。一缕一缕的空气，在一日日的细雨里被一遍遍地过滤，一星儿浮尘也没有，诱人得不行，人坐在车里，车在飞奔，你就由不得不摇下车窗，让劲吹的风毫无阻碍地把车厢灌满，让顽皮的风掠乱你的头发，让清凉的风抚慰你的心灵。而后，眯眯着眼睛，无限陶醉地大张着嘴巴，无数次地深深呼吸，整个肺叶惬意得哟，真是熨贴得无法形容。

山涧的溪水，是一首永远也演奏不完的抒情歌曲，旋律清新而明快，音符跳跃而舒缓。飞奔激流的浪花，跳跃着秋天收获的喜悦；平坦潺潺的流水，抒发着秋日丰腴的悠闲。而那平静如潭的一泓，则寓意着秋光中特有的成熟和凝思。一片、两片、断断续续的片片落叶，写满了秋天的诗行，在涓涓的流水中荡荡漾漾地漂向远方。落叶片片，捎去了秋天对春天的感谢，感谢春天的花朵孕育了秋的果实；行行诗句，吟咏着秋天对夏天的歌颂，歌颂夏天的阳光培养了秋的丰稔；落叶诗句，还捎去了秋天对冬天的问候，祝福季节在沉寂的冬天里积聚下丰沛的精力，为又一个即将到来的年度培养美丽的希望。

绿树、青瓦、粉墙；鸡、鸭、猪、狗、牛、羊。清净明晰的自然画布上，点缀着家家农户。几声鸡鸣，几声犬吠，几声牛哞，几声羊咩，突然间，这个世界就活跃生动了起来。屋后的枣树，绣成辫儿一般的枣儿，坠得枝条弯成了弓。几树核桃，果子外边的那一层青皮，竟也成熟得裂裂着嘴，清风一吹，就有离壳儿的核桃先先后后地落进了树下的草丛。来到树下，拨开草丛，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够找寻到刚刚打枝头跌落下来的核桃，上边还带着一缕从青壳儿上带来的细细的绿色印迹，就如打母体中带来的脐带似的。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只，放在青石头上，再拿一块石头一敲。硬壳儿就碎了，拨出果肉，尝一尝，清香中带着青草的鲜嫩，细细咀嚼，就有一种另类的回味无穷。往林子的深处攀去，还有一树一树的板栗，青青的刺苞儿上还晶晶莹莹地蘸着露水，有一多半儿的刺苞儿都等待不得太阳出来，急急呵呵地乍撒着嘴巴，将一粒粒暗红的果实含在嘴里，借着微风细雨的慢摇轻敲，就悄无声息地把果子吐给了秋天。场院前边的荷塘里，荷叶上微微地滚动着大大小小晶亮晶亮的珍珠，可爱得都让人不忍碰一下，却被不解风情的青蛙们一撞，一下子全滚落了，掉在叶梗上，掉在池塘里，碎了，让人可惜了半晌。越过半方荷塘，再往半山坡上走一段小路，就看见了数株柿树。驻足数一数，枝头上的柿子依然青着，但树叶却半欲诉说半欲遮掩地染上了一抹一抹的浅红，和再远一些的枫叶一样，红红的，晕晕地，不仅呈现着秋天厚厚的喜庆色彩，更掩饰不住秋天酣畅的醉意。

一条柏油马路，轻灵得黑绸带一般，在山间蜿蜒着飘荡。倏忽间，有一辆辆的汽车在黑绸带上滑过，人的感觉就如读一阕五线谱一样，美妙的音乐就在你的心中奏鸣着了。黑绸带两边，一幢幢崭新的农家村居，一畦畦碧绿如茵的菜地，一垄垄生长旺盛的庄稼，和在地里忙碌的村姑比赛似的，炫耀着大自然成熟后的诱人丰腴。这时候，你会压抑不住要亲手抚摸一下秋天的冲动，走向一片蓊荫的葡萄架，一串串珠圆玉润的葡萄。紫的，青的，淡红的，小乒乓球似的，招人喜欢。拈一粒儿到嘴里，甜的，酸的，能让你精神为之一振。钻进农家的庄稼地里，立即就有一人多高的玉米棵子，把尺多长的苞谷穗子高高地举在你面前，夸耀着自已的骄傲。还有匍匐在地上的苕藤，先是用碧翠碧翠的叶子晃你的眼，见你喜欢上了她鲜活的颜色，就放开了胆子，用青青的藤纠缠你走进地里的脚。最喜人的，要算是一架一架的猕猴桃了，青青的藤萝上，碧碧的绿叶，一嘟噜一嘟噜的猕猴桃，大的，小的，一串一串的挂在那儿，小心翼翼地摸一摸，果实上有细细的绒毛，顽皮地、略略地刺疼你的手指，逗你边摘下它们，边想象着它们蕴含着的微酸略甜的、无以言说的美妙感觉。

生意盎然的庄稼地里，有正精心侍弄庄稼的老农。略显佝偻的身子，背负着历史和当代强加于他的无奈。沟壑纵横的脸上，更是写满了生活给予他的苍凉。一身旧衣，散发着辛勤劳作时的汗香。那一双青筋暴露的粗糙大手，一年一年地，向社会捧送着他创造的物质财富，我问：社会是否给予了你应有的回馈？

黑绸飘带似的公路，将当代文明送进大山的每一个村庄，也遗忘了无数无声无息的角角落落，老农对于我的询问，只是淡然地一笑，摇摇头，继续着手上的活计。一边的老妪，指指远处青瓦粉墙的新农村房舍，幽幽地说，通了公路，上边嫌我们原来的老房子太旧太破，扎眼，强迫着拆了。旧房子，加上地基，数了六千元钱了结。新房子起了，一套六万五，可怜我们七十的人了，哪儿找这钱去？只能在自已的庄稼地里搭一间窝棚，过一天算一天了。

回顾身旁，就着柏油公路外的石坎，面临自已的庄稼地，圆木作柱、树枝作障、草席作壁、塑料薄膜作顶，就是老夫妇已居住了两年的家，进得柴门，室内黑暗一片，没有天光。老妪歉意连连，说：没安电没安电。摸一摸床上的被子，湿漉漉的。踏一踏地面，有水往外冒。

出得门来，一路而来的美好情感，竟荡然无存。面对青山，思虑良久，左右寻觅，怅然若失，唯有一声叹息：哦，秋意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