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3兵鉴图谱有什么用:天坛的声音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4 09:30:55

天坛的声音
李锦超
有人会告诉我,天坛的声音不就是游人的吵杂声和导游的重复无味的讲解声吗?我说,不是,一定不是。那是一种特别的声音,让人难以忘怀的沁入人心的声音。
作为一个外乡人,我曾经在天坛流连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那个时候,回音壁还可以近距离地接触,那个时候,天坛的游人还很少,那个时候,天坛中的一切都是安静的。鸟儿会同你一同静候远古的皇家气息,与你一同感受曾经宏大的祭祀场面,聆听朝臣的叩拜声,感受帝王的威严,触摸被五谷与农人笼罩着的感动。我被这样的气氛感染,被园中的杂草蛊惑着,莫名地激动,原来,天坛,是如此的安详,如此的静穆,如此的让人留恋。
天坛中供奉着谁呢?是天神。是那些被认为带给农人吉祥、丰硕、幸福的神,是现实中没有人看见过的理想。但是,就是这一个没能让人一睹尊容的神,却世世代代地被人们供奉 着、颂扬着,从背对黄土的农人,到一目无人的皇帝。帝王们也能这样祭拜,我觉着这并不是一种迷信,而应是一种善良的美好心愿。谁又能主宰得了上天,谁又能左右得了自然呢?海啸可以摧毁福岛核电站,洪水可以冲没泰国村落,龙卷风可以吞没强势的美国州县,在自然面前,任何人、任何组织、任何国家都显得如此无能,面对灾难,任何人都显得如此无奈。那么,谁能笑话一个人的纯净的祭拜之心呢?面对高高的祭坛,人们才真正意识到了自身的渺小。
而现在,我作为一个居住生活在北京的人,来到天坛,来到这个曾被八国联军烧毁过的地方,来到这个挥洒过帝王汗水、显示过帝王虔诚、响彻过大臣祷告声的地方,我却没能感受出其中的韵味。一道道门槛、一重重门票、一声声喊叫,都显得轻浮而不自信。是谁让天坛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呢?我根本不知道,说实在话,也不想知道。
我不想再走曾经走过的路子,那里是各色肌肤的人,那里是充满了惊讶的声音的地方。我只想真的把这里看作是一个公园,一个有老人、有孩子的地方。公园,似乎是城市居民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一个城市,没有了公园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不敢想。
于是,我只买了第一道门票。从南门入园,沿着西边的小路慢慢地走。一堵高墙隔开了历史,阻断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语言,与高墙内的热闹与吵嚷形成鲜明对照。这里,如此安静。时值暮春,柳丝飘扬,柳絮自在飘荡;桃花怒放,笑盈盈与我打着招呼;枯藤开始有了新苞,那种微绿中透着的暗紫让人觉出生命的气息。大片的紫色花,恣意地开着,一对老人正手牵着手,从紫色中渐渐显出,那一刻,我的心里真的落了泪的,也许,人老了之后,更多是一种对生活中的细微处的感动。我也老了吗?大概真是老了,只是,我还没有他们那样的闲情,没有他们那样的雅致情怀。但,就像这园子一样,历经了沧桑之后,老态总会显出的。我也不可能改变这一规律,谁也不可以。
但看着春天城市里的土地上的花,听它们的低语,看他们的婀娜姿态,我还是觉着自己不是那么的老,我还有一点童年的思想、童年的感觉。我用相机记录了枯藤上的幼芽,同儿子一同仔细听那幼芽的诉说,看它们努力地生活的姿势。几百年的古柏还是碧绿闪艳,那沧桑的老树皮上记录着太多的忧患,或者是弹雨,或者是血腥,或者是风花,或者是雪月,它尚且如此镇定地生活,把绿意与生命的姿态极力呈现在我们的面前,把对祝祷的盛大、叩拜的诚挚、哭诉的凄苦、幸福的亲昵都深深地埋藏在它绽裂的皮肤和枯瘦的躯体中,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无语。
在幽深的松林中,微风自然是显得强大,在城市的某一个地方能够听到松涛,这是多么奢侈的事啊。曾经在贺兰山的原始森林中静静地坐了半个时辰,就是为了听那来自天堂的声音,虽然西北风凌利地刺向我的粗糙的皮肤中,虽然高天上还落着雪,虽然我离那个遥远的世界跨越着万水千山,但这阻挡不了我对松涛的喜爱。也曾在大兴安岭的深处静静地躺下过,在湛蓝与青白相间的天宇中,在野蘑菇的清香中,我感受过北中国最令人心醉的松涛,但此刻,我还是特别地喜欢这一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儿子不解啊,他哪里知道,我这个从泥土中摸爬滚打长大了的农民,对于与我朝夕相处的树木、草花、鸟雀还有牛粪的深厚感情呢。他只觉着城市的繁华,只觉出高楼的林立,只觉出车子如流,无法想象得到,泥土中的气息对于我是多么的有诱惑力。
我躺在泥土上,听着那来自天堂的声音。任花的幽香从鼻孔中出入,任泛青的草味从气息中流动,任柳絮杨花从我的眼前晃过来晃过去。哪种躺在自家田地的感觉就是从这里找到的。虽然我知道,这根本不是我的,也根本不会属于我。
在松柏中行走,有一种古意。这是我个人的感受。虽然,很多人觉着这样是矫情,但我还是坚信这一观点的。因而,有松柏的地方,一定有诗意,有松柏的地方,一定有境界。屈子也罢,李白也罢,连陶潜也不例外,对于松柏的理解是赋予了诗情画意的。如果要在城市的某一处角落中寻得见一片松柏,那么,这里一定会诗意盎然,这里一定画意浓浓。而在天坛,我却感受到了,能不高兴嘛。
转过东侧,七星石被导游说得神乎其神。儿子却在石上跳来跳去,与另一个孩子一起做着他们的儿童游戏。儿子根本不听那些故事,根本不在乎那些攥取游人口袋里钱的骗人的话。他只在乎在这里,有树,有草,有泥土,有石头。他玩儿得不亦乐乎。我和妻子坐在泥土上,看他痴痴地样子。而我们小的时候,每天会有许多石头相伴,各色的石头,石头边还有山雀的青蓝色蛋的巢,巢的精致并不比城市中精装修的楼房,那细密的草叶,那一根根马尾毛,那粗细搭配的手法,那色彩调和的艺术,让我从内心感受到那只飞翔的鸟儿的细密心思。而现在,儿子却没有这样的环境了,是得是失,孰能知晓?
从东面返回时,遇到一群老人,他们围在一起,手里是自制的歌本,一律的红色经典歌曲:《四渡赤水》《我的祖国》等等,一位老者站立中间,专业地指挥着这些人,他们发出铿锵的声音,唱着发自内心的感情。这一幕,再一次让我感动。他们显然是自发地在一起的,一架老旧的手风琴是他们唯一的乐器,他们唱得起劲得让人吃惊。不时有人加入其中,增加气势。一位年轻人入其中,他留着长发,姿态仿佛舞台上的演员,声音极为粗犷,我猜测,他应该是一位专业人士,但他与老人们和谐地配合,让这里成为很有气势的音乐殿堂。妻子手舞足蹈,高兴得脸上全是彩霞。比之于剧场,这里设备简陋,但这一场景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之中,他们对于音乐的理解不重要,他们对于歌词的感受不重要,重要的却是他们那专一认真的态度和充满激情的演唱,一些外国游人也站在其中,不知他们能不能听得懂,但至少,他们被音乐本身的力量感召了,一位年轻的姑娘还轻轻地打着拍着呢。
向前走,一片有规律的树被古松古柏包围着,这里纵横着树的身影,一位老人正专心地打太极拳,神情专注,动作优美。而他头顶的树上,有几个喜鹊窝,里面是不是有喜鹊呢?我是不知道的。但在远处另一古柏中,一只乌鸦正张开口叫着,声音凄厉,听着使人毛骨悚然。真是不知道,在城市的深处,还会有乌鸦,它们发出人们听不懂的声音,但却会给人一种悲愁,给人一种凄凉。这是不能回避的感觉。记的在玉龙雪山的索道上听到过这种声音,那个时候,感觉万分绝望,因为,索道因停电而停在半空之中,我被三月的雪风吹得浑身打颤。悬在半空的感觉,使我更增加了对土地的热爱。而此刻,我就站在地上,就站在被许多游人裹挟着的天坛里,我却仍然觉着冷啊。
离开天坛,想到地坛,想到那位刚刚辞世的带给许多人心灵慰藉的史铁生。我想,再去地坛走一走,聆听史铁生轮椅蹍压过的松柏的林间的声音,也许,会是另一种来自遥远世界的声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