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rtual pc 2007:清朝野史大观【上】 小横香室主人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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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朝野史大观》是一部辑录清代遗闻轶事的著作,初版(1915年)迄今已近一个世纪,但今天看来,仍不失其价值。《清朝野史大观》原题“小横香室主人撰”。共分五辑十二卷,分别为“清宫遗闻”(二卷)、“清朝史料”(二卷)、“清人逸事”(四卷)、“清朝艺苑”(二卷)、“清代述异”(二卷)。书中采录有清一代的各家笔记达百五十余种,文字近二百万言,可谓搜罗宏富、浩然巨帙。所涉人事,上自帝王官宦,下至庶民贱役,无所不包,但又区别良莠、有所取舍,其中绳矩,观“编辑凡例”可知。此次新版,一依原著进行标点,此外改正了一些明显的误植。个别较长的篇章,也尝试作了分段。引用诗文等,格式上也进行了一些区别。至于源出众书而导致的牴牾不一等,则一仍其旧。应该指出的是,由于时代的局限等原因,书中有些观点、用语等难免与今天的认识有所不同,尤其是编者注重搜奇猎艳,个别部分不无荒诞不经之传闻的采录。这些,读者在阅读和使用时,当有所鉴别。  清宫遗闻(1) 

太祖击败叶赫哈达

太祖击败叶赫哈达等于占哷山一役,九部合兵分三路来侵,上遣武理堪往侦。由东路行百里许,度岭,群鸦竞噪,若阻其行者;欲还,鸦乃散;再行,鸦复噪,飞鸣扑面,几不能前。武理堪异之,驰归以告。太祖命由札喀路向浑河部侦之。亟驰往,果见敌兵。太祖闻叶赫兵来,时已夜半,恐我军昏夜出,致惊国人,传语诸将,旦日启行,遂就寝甚酣。妃富察氏呼上觉,谓曰:“九国兵来攻,何反酣寝耶?岂方寸乱耶?惧之耶?”太祖曰:“我果惧,安能酣寝?吾若负彼,天必厌之,安得不惧?今我顺天命,安疆土,彼不我悦。纠九国之兵以戕害无咎,天必不佑也!”安寝如故。次日,祝告堂子以行,果获大捷。斩级四千,获马三千匹,铠甲千副。正正堂堂,以整以暇,而破九部二万之众。自此军威大震,远迩慑服矣。

  太祖敷教明刑

  太祖自天命元年丙辰建元以后,益勤劳国政,靡间昼夜。每五日一视朝,焚香告天,宣读古来嘉言懿行,及成败兴废所由,训诫国人。以议政五大臣参决机密,以理事十大臣分任庶务。国人有诉讼,先由理事大臣听断,仍告之议政大臣,复加审问,然后言于诸贝勒。众议佥定,犹恐或有冤抑,令讼者跪上前,更详问之,明核是非。故臣下不敢欺隐,民情皆得上达,国内大治。盖敷教明刑,其难其慎,早具帝者规模矣。

  太祖躬行节俭

  太祖尝出猎。雪初霁,恐草上浮雪沾濡,撷衣而行。侍卫辈私语曰:“上何所不有,而惜一衣耶?”太祖闻之,笑曰:“吾岂无衣而惜之。吾常以衣赐汝等,与其被雪沾濡,何鲜洁为愈,躬行节俭?汝等正当效法耳!”自是八旗臣民,无敢以褕衣华服从事者。

  太祖教训诸公主

  天命八年,太祖御八角殿,训诸公主以妇道,毋陵侮其夫,恣意骄纵,违者罪之。清当戎衣伐之年,即已敕毖闺箴,修明阴教,夭桃秾李,此王化之所由基欤?

  先朝遗物

  富郎中泰云:“太祖、太宗所御之甲,储藏陪都者,长如今人一身有半,令今人极长者,立交椅上比试,犹下与地齐也。又先朝所御皮鞋(满洲语呼为”乌拉“),长尺有二寸,可知神灵诞生,果有天日河岳之表。”

  盛京先朝遗物

  盛京清宁宫,藏文皇帝时糠灯;崇谟阁藏高皇帝旧履,以牛皮为之舄,护以绿皮云头。又有先朝所持拄杖,皆白木所成,制尤朴素。清代祖宗开创疆土,备极艰劳。是数物者,盖公刘之鞞容刀,非刘宋之葛灯绳拂也。

  制诰之宝

  太宗时,贝勒多尔衮平察哈尔部,获玉玺一。玺为元大内物,顺帝北奔,携入沙漠,越二百余年。有牧羊山中者,羊三日不啮草,以蹄跑地。牧者发之,得玺,归于元后裔、归化城土默特部博硕克图汗。其部后为察哈尔林丹汗所破,玺亦为所得。林丹汗亦元裔也。多尔衮等闻玺在苏泰福晋所,索取之。璠玙为质,交龙为纽,其文乃汉篆“制诰之宝”四字。

  兄弟列坐受朝贺

  阿敏者,舒尔哈赤子也(努尔哈赤弟,封庄亲王),征伐有功,皇太极践位,以兄故,不欲受其拜。凡朝贺大典,同大贝勒代善(皇太极第二兄,以位让者)、三贝勒莽古尔泰(皇太极第五兄)列坐己左右,受诸臣朝贺。

  太宗读《金史》

  太宗命儒臣翻译《三国志》及辽金元史、《性理》诸书,以教国人。尝读《金世宗本纪》,见申女真人学汉人衣冠之禁,心伟其语。曾御翔凤楼,传谕诸王大臣,不许褒衣博带,以染汉人习气。凡祭享明堂,必须手自割俎,以昭诚敬。谆谆数千言,详载圣训。故高宗钦依祖训,凡八旗校射处,皆立卧碑示儆焉。

  盛京库之老熊皮

  盛京大库有老熊皮一具,雄烈如生,太宗御枪所获也。历朝藏弆,以示服猛。

  礼烈亲王

  和硕礼烈亲王,太祖次子也。从征屡建大功,封大贝勒。太祖崩,王首倡议于朝,戴太宗为主。世祖嗣位,王次子硕托、孙阿达礼,谋立睿亲王。王发其谋,两人皆伏诛。昔泰伯让国,尚少披荆斩棘之奇勋;周公灭亲,究非离里属毛之继体;天祚圣清,笃生懿弼,忠贞神武,翼戴三朝。史册所书,少双寡二者也。天聪五年,大清兵围大凌河城,生擒明监军道张春等。春见太宗不跪,太宗引弓怖之。礼烈亲王谏曰:“彼不惧死,射之何为?”乃舍之。春终不失节,以寿终。太宗大度如天,从谏如流,固宜海内英豪,闻风景附,屋彼明社,有如拉朽摧枯也。

  摄 政 王

  墨勒根王初称摄政,次称皇父,继而称圣旨。王即无成谋,拥戴者骎骎骑虎难下。适大同坚守,九王亲赴行间,道病而殂。其事甚秘,人不得而详也。胡良辅与索尼、苏克撒哈等合谋,尽诛九王子孙,灭其门,焚王骨扬灰,世祖始克亲政。

  萧 墙 祸

  清廷同室操戈,固不独雍正始也。方努尔哈赤之崩,传序应代善。其子岳托萨哈廉,以皇太极才,劝代善让之,是为太宗。贝勒莽古尔泰,自以序在太宗上,衔恨,与贝勒德格类谋,使其女弟莽古济格格置酒宴太宗,而鸩弑之。以事机不密,诛其子额必伦;余子五人,黜为庶人。嗣固山贝勒硕托、郡王阿达礼,又以私谋立多尔衮,置重典。太宗崩,子世祖福临幼冲,于是武英郡王阿济格、豫王多铎,建议国基未固,须立长君,以多尔衮嗣位。太宗皇后博尔济吉特氏侦知,胁多尔衮入宫,立其子,以居摄饵之,遂定。顺治七年,世祖亲政,多尔衮卒。苏克萨哈、詹岱、穆济伦,首告多尔衮图篡逆迹,罢追封,撤庙享。 世祖冲年用晦

  世祖在摄政时,时在关外,深自韬晦。遨嬉狡狯,渔猎鄙事,无不为之。摄政安意无猜,得以善全。盖自冲年善于用晦如此。

  世祖阅《明孝宗实录》

  世祖幸南苑别殿,夜半阅《明孝宗实录》,有“召对兵部尚书刘大夏、都御史戴珊事”,心喜曰:“朕所用,何遽不若珊、大夏!”明日,宣梁尚书清标及魏文毅诣行幄,备顾问。

  郑献亲王

  和硕郑献亲王,为太祖弟之子。世祖嗣位.与睿亲王同辅政,功亦相埒。扈驾入关,封信义辅政叔王。十二年,上疏推述太祖、太宗遗烈,以为“平治天下,在信诏令、顺人心。前方降诏恤满洲官兵疾苦,已复令修乾清宫。诏令不信,何以服人?”又请设起居注官,垂信万世。世祖善之。夏薨于位,遗言劝上以统一四海为念。上哀恸,诏图像宫中。

  大内真龙

  宋中丞牧仲(荦)说顺治二年,在京师见大内所藏真龙,全身盘屈,贮筴中,一角五爪,鳞甲如铁,长丈余。

  多 尔 衮

  洪承畴之降于清也,以世祖之母博尔济吉特氏劝诱之功居多,故皇太极立为后,并爱世祖。逾年,皇太极死,世祖立,一切政事,悉委其叔多尔衮任之。迨多尔衮入关,击走李自成,乘势进燕京,踞明宫殿,又遣人迎世祖至,得为中原主。于是多尔衮之功,与博尔济吉特氏相埒,虽号称摄政王,推帝位于其侄,而内外上下,咸知有多尔衮,而不知有世祖也。多尔衮由是志益骄,出入宫禁,时与嫂侄居处,如家人父子然。世祖本藐小无知,而博尔济吉特氏且年盛,独居寡欢,以为彼功多,且让帝位而不居,非以身报之,曷足以极其功,以是遂通焉。未几,多尔衮又谋杀皇太极长子豪格,而夺其妻为妃。寻以猎于塞外而死,年仅三十有九耳。逾年,世祖亲政,年已十四,追削其封。

  太后下嫁摄政王

  方皇太极之甫殁也,有欲援立多尔衮,为以弟承兄之举者。多尔衮心为之动,及将临朝,服冠袍,对镜自视,以为不称。因奉世祖登位,且首先下拜。其时外廷诸人,见其诚意推戴,遂相与嵩呼,而世祖之位于是定。未几,多尔衮入关,仍不以帝位自居,遣使迎世祖至,举朝咸为世祖歉然,思所以报之。多尔衮与范文程密计,使昌言于朝曰:“摄政王功高望重,而谦抑自持,德莫与京矣!我皇上虽欲报之,将何以报之哉!虽然,王固皇上之叔父也;今日之事,犹父传其子也。王既以子视皇上,则皇上亦当以父视王,可乎?”众议曰:“可。”文程乃复言曰:“今闻王新悼亡,而我皇太后又寡居无偶。皇上既视王若父,今不可使父母异居,宜请王与皇太后同宫。”众又议曰:“可。”于是史臣乃大书特书于策曰:“皇太后下嫁摄政王。群臣上贺表。”当时又有恩诏誊黄,宣示天下,其略曰:“太后盛年寡居,春花秋月,悄然不怡。朕贵为天子,以天下养,乃独能养口体,而不能养志,使圣母以丧偶之故,日在愁烦抑郁之中,其何以教天下之孝?皇叔摄政王现方鳏居,其身分容貌,皆为中国第一人,太后颇愿纡尊下嫁。朕仰体慈怀,敬谨遵行,一应典礼,着所司预办。”(明张煌言作满洲宫词有云:“上寿称为合卺樽,慈宁宫里烂盈门。春官昨进新仪注,大体恭逢太后婚。”即咏此事云。)及乾隆朝,纪昀见之,以为“此何事也!乃可传示来兹,以彰其丑乎?”遂请于高宗削之,是后遂鲜有知者。

  太后下嫁贺诏

  清世祖太后下嫁摄政睿亲王多尔衮,张苍水诗所谓“春官昨进新仪注,大体恭逢太后婚”也。闻当时百官贺表,出钱蒙叟笔,藏虞山瞿良耜大令处,亦修史者所必资矣。

  太后下嫁后之礼制

  孝庄皇后下嫁睿亲王,以国母之尊,竟以嫂嫁叔,不以为嫌,中国有史以来所未有也。顺治间礼部旧案,有国母下嫁礼仪请旨奏章。顺治三年后群臣上奏,皆称皇父。摄政王与皇上字并列,当时上谕亦称“皇父摄政王”。宣统间内阁清理旧牍,赣县陈仲骞得顺治时殿试策,颂圣处亦然,并双抬写。王卒于顺治七年十二月,诏治丧仪,悉同帝制,追尊为成宗义皇帝,后以罪削夺。太后出居睿亲王府,至康熙二十六年崩,雍正三年葬昭西陵。定制:帝先崩而葬者,后即不合葬。地宫一闭,不能再启,凡后崩之后皆然。如孝东、泰东、昌西、慕东、定东诸陵,皆以此。昭西碑文有云:“念太宗之山陵已久,卑不动尊;惟世祖之兆域非遥,母宜从子。”属辞可谓善矣!

  世祖废后之原因

  清世祖之后,科尔沁部亲王吴克善之女也,于顺治八年册立之,及十月八日,乃有幽废事。初,多尔衮视世祖如子,循满洲旧例为之定婚。迨世祖稍有知识,耻多尔衮之所为,托言谋叛,削其封。又迁怒于吴克善女,谓其为多尔衮之亲也,不欲纳。寻以吴克善既送女至,不得已,姑纳之,然于心终不悦也。故合卺之夕,意志即不协,隐谪冷宫者凡三载,至是乃显指为失德而废之。诏下之日,举朝震骇。大学士冯铨等先争之,曰:“前代如汉光武、宋仁宗、明宣宗,皆称贤主,俱以废后一节,终为盛德之累。望皇上深思详虑,慎重举动。万世瞻仰,将在今日。”疏上,世祖览之,不谓然,以为“予之所废者,系无能之人。冯铨等具奏沽名,大不合”,严旨申饬。于是礼部仪制司员外郎孔允樾等复争之,曰:“臣考往古,如汉之马后,唐之长孙后,敦朴俭素,皆能养和平之福。至于武后、吕后,非不聪明颖利,然倾危社稷,终作乱阶。今皇后不以才能表著,自是天姿笃厚,亦何害为中宫,而乃议变易耶?”一时继起争之者,更有御史宗敦一等十四人。奏入,皆不听。会满族亲王济尔哈朗等阿附之,而废后之议决矣。越五年,世祖旋悟废后之非,仍令将皇后位号及册宝等,悉如其旧。 

迎祭邓将军

  九月朔,驾出东直门,迎邓将军神主入大内。黄幄列舆辇前,上亲拜祭。询诸故老:邓将军何人,乃劳万乘躬祭?或曰:将军,岛帅毛文龙部下,善斗战,没有神灵,立庙岛上。太祖起兵时,战急甚危,求庇于神,显灵脱于难,立庙辽阳。每祭必先之,元旦先亦必谒庙,躬奠致敬,否则宫中时时为厉。或曰:将军,明之有功将帅,战没海上者也。考明将帅死辽事,无邓将军其人者。万历征朝鲜,副将邓子龙数有功,战死海上,岂其神邪?将军英烈,没而有神,固宜。(查慎行《人海记》:“元旦堂祭,乃邓将军庙也,在朝门之巽隅。自车驾外,侍从皆匍匐而入,非亲昵不随行。将军讳子龙,南昌人,万历中副总兵。”)

  宫中祭五祀日期

  古者大夫祭五祀,今不论贵贱,但祭灶神。考清朝自顺治八年定制,每岁正月祭司户之神,于宫门外道左南向;四月祭司灶之神,于大内大庖前中道南向;六月祭中霤之神,于文楼前西向;七月祭司门之神,于午门前西角楼东向;十月祭司井之神,于大内大庖井前南向。中霤、门二祀,太常寺掌之;户、灶、井三祀,内务府掌之;而每岁十二月二十三月,上又自于宫中祀灶以为常。是五祀之礼,达于上下;而腊月二十三日之祭灶,亦不得议为俗例也。

  世祖科跣召词臣

  世祖召修撰徐元文,编修叶芳霭、华亦祥,入乾清宫。世祖科跣,单纱暑衫禅裙,曳吴中草鞵,命三臣升殿,赐观殿中书数十架。经史子集,稗官小说,传奇时艺,无不有之。中列长几,商彝周鼎,哥窑宣炉,印章画册,罗列毕具。庑下珠兰、建兰、茉莉百十盆,清芳触鼻,璀璨耀目。赐席地坐,从容问群臣贤否、时政得失;皆谢以初进小臣,不能备知。因及书史古文,又问近来名流社会,且云慎交社可谓极盛。前状元孙承恩,亦慎交中人也,良久始遣出。

  世祖能容杨雍建之直谏

  海宁杨少司马雍建,为清谏官第一。方公初入兵垣时,驾数巡幸南海子。公首上书,请养圣躬,慎出入,毋勤于原兽。世祖震怒,谓国家以武定祸乱,顺时于田,示不忘战。乃宣公跽苑庭,面数其罪,令免冠谢。公但对曰:“臣惟知忠爱皇上,无他罪。”上益怒,色变,往返数数过公前,谯让不已。诸臣侍直者咸股栗,公神色不动。上乃曰:“而讵不闻善则归君,过则归己乎?奈何翘翘然沽直声,将谓朕盘于游畋,欲方何代主?”于是公始一顿首,曰:“此则臣罪。”时世祖固已心重之。后凡有章奏,无不霁颜听纳矣。

  周曾发请停造乾清宫

  顺治十年,恒雨为灾。给事中周曾发请停造乾清宫,以钱粮赈济军民。诏从其请。夫宫殿为临御臣民、循行典礼之所,非若离宫别馆,但备游观。世祖从谏如流,爱民若子,乃不惜节土木丹青之费,嘉惠穷檐。开国规模,岂复三代后帝王所有!

  善果寺御书

  世祖御书赐弘觉禅师云:“洞房昨夜春风起,遥忆美人湘江水。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唐人岑参诗也,在都城西善果寺。

  世祖画牛

  世祖勤政之暇,尤喜绘事。曾赐宋商邱冢宰,手指螺文画渡水牛图,意态生动,虽戴嵩莫过焉。王文简(士祯)曾记以诗。

  渔洋记御画牛

  戊申新正五日,过宋牧仲慈仁寺僧舍,恭睹世祖画渡水牛,乃赫蹄纸上用指上螺纹印成之,意态生动,笔墨烘染所不能到。又风竹一幅,上有广运之宝。

  世祖御笔山水

  康熙丁未上元夜,于礼部尚书王公(崇简)青箱堂,恭睹世祖御笔山水小幅。写林峦向背、水石明晦之状,真得宋元人三昧。上以武功定天下,万几之余,游艺翰墨,时以奎藻颁赐部院大臣,而胸中丘壑,又有荆、关、倪、黄辈所不到者,真天纵也。

  世祖画盛际斯像

  世祖幸阁中,中书盛际斯趋而过。世祖呼使前跪,熟视之,取笔画一际斯像,面如钱大,须眉毕肖。以示诸臣,咸叹天笔之工。际斯拜伏,乞以赐之。笑而不许,焚之。世祖御笔,每图大臣像以赐之。群服天纵之能。

  定逢五视朝之制

  世祖御宇之九年,魏文毅公疏言:“少而勤学,古人比之日出之光。宜及时肇举经筵日讲,以隆治本。”八年二月世祖亲政,公又言:“深居高拱,不如询访臣邻;批答详明,不若亲承颜色。故事有朔望之朝,有早晚朝、内朝外朝。今纵不能如往制,请一月三朝,以副励精图治至意。”自是定逢五视朝之制。

  常参

  顺治中,月凡六朝,世祖皇帝嫌其频数,定以三旬逢五日常朝。壬戌夏,有旨文武官每日五更入朝,列班午门外,候部院启奏官出,始散归署。既而大理寺司务赵时楫上疏言之,寻有旨,九卿、詹事、掌印给事中、掌道御史如故,余并停。赵杭州人。 

世祖入五台山之原因

  顺治十七年八月十七日,贵妃董鄂氏卒。世祖哀悼殊甚,为之辍朝者五日。未几,谕礼部云:“奉圣母皇太后懿旨,皇贵妃佐理内政有年,淑德彰闻,宫闱式化,倏尔薨逝,予心深为痛悼;宜追封为皇后,以示褒崇。朕仰承兹谕,特用追封,加之谥号。谥曰‘孝献庄和至德宣仁温惠端敬皇后’。其应行典礼,尔部详察速议具奏。”是时,闻者颇讶之,谓仅一贵妃耳,何乃滥加谥号,且晋封为后若是。有知其事者曰:是妃,盖辟疆之姬人董小宛也。明弘光末,被掠至京师,入宫,赐姓董鄂氏,旋册立为贵妃。辟疆知之,惧罹大祸,乃撰《影梅庵忆语》,托言已死。太仓吴梅村(名伟业)诗,所谓“墓门深更阻侯门”者是也。不意入宫之后,竟以不寿卒。然世祖之于董贵妃,所谓“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饱”者也。乃红颜短命,世祖对之,忽忽不乐。未数月,遂弃天下,遁入五台山,削发披缁,皈依净土。梅村《清凉山赞佛四诗》,即咏此事也。满洲族人,虽百方劝解,卒不能回。由是于十八年正月,谬谓世祖病殁,而以十四罪自责之遗诏下矣。

  董妃董小宛说

  《宾退随笔》云:吴梅村《清凉山赞佛诗》,盖暗指董妃逝世,清世祖伤感甚,遁五台为僧。语甚明显,论者向无异词。独董妃即冒辟疆姬人董小宛一事,则冒鹤亭广生辨之甚力。盖小宛为水绘园生色,不愿为他人夺也。

  赞佛诗“王母携双成,绿盖云中来”,又“可怜千里草,萎落无颜色”,屡点董字。“南望仓舒坟,掩面增凄恻”,盖董妃生一子,先妃死,故云。(《三国志·魏郑哀王冲传》:“字仓舒,年十三,建安十三年疾病,及亡,哀甚。”)“名山初望幸,衔命释道安。预从最高顶,洒扫七佛坛。灵境乃杳绝,扪葛劳跻攀。路尽逢一峰,杰阁围朱阑。中坐一天人,吐气如旃檀。寄语汉皇帝,何苦留人间!烟岚倏灭没,流水空潺湲。回首长安城,缁素惨不欢。房星竟未动,天降白玉棺。惜哉善财洞,未得夸迎銮。”盖世祖幸五台不返,祝发为僧,朝中以大丧告。所谓“房星竟未动”,言帝实未崩也。又“澹泊心无为,怡神在玉几。长以克业心,了彼清净理”,又“纵洒苍梧泪,莫卖西陵履”,皆言帝出家,未尝崩御也。陈迦陵《读史杂感》第二首,亦专指此事,曰“董承娇女,明言董妃也”;曰“玉匣珠襦连岁事,茂陵应长并头花”。盖董妃卒后半月,而世祖遂以大丧告天下也。

  圣祖四幸五台,前三次皆省觐世祖。每至必屏侍从,独造高峰叩谒。末次则世祖已殂,有霜露之感。故第四次幸清凉山诗云:“又到清凉境,巉岩卷复垂。劳心愧自省,瘦骨久鸣悲。膏雨随芳节,寒霜惜大时。文殊色相在,惟愿鬼神知。”所感固甚深矣!

  冒辟疆《亡妾董小宛哀辞》序云:“小宛自壬午归副室,与余形影交俪者九年。至辛卯献岁二日长逝。”张公亮明弼《董小宛传》云:“年仅二十七岁,以劳瘁卒。其致疾之由,与久病之状,并隐微难悉。”盖当时被掠于北兵,辗转入宫,大被宠眷,用满洲姓称董鄂氏。辟疆即以其被掠之日,为其亡日也。非甚不得已,何至其致疾之由,与久病之状,隐微难悉哉。

  辟疆《影梅庵忆语》追述小宛言动,凡一饮食之细,一器物之微,皆极意缕述。独至小宛病时作何状,永诀作何语,绝不一及;死后若何营葬,亦不详书,仅于哀辞中有云“今幽房告成,素旐将引,谨卜闰二月之望日,安香魂于南阡”,数语而已,未足信据也。忆语云:“余每岁元旦,必以一岁事卜签于关圣帝君前。壬午得签云:‘忆昔兰房分半钗,如今忽把信音乖。痴心指望成连理,到底谁知事不谐。’比遇姬,清和晦日,金山别去,姬卜于虎丘关帝庙前,愿以终身事余,又得此签。”秋过秦淮,述以相告,恐有不谐之叹,余闻而讶之。时友人在坐曰:“吾当为尔二人合卜于西华门,则仍此签也。姬愈疑惧,乃后卒满其愿,到底不谐,则今日验矣。”按小宛若以病殁,则当作悼亡语,不当云“到底不谐今日验”之语也。

  最后一则云:“三月之杪,余复移寓友沂友云轩。久客怀家正剧,晚霁,龚奉常、偕于皇、园次过慰,留饮。限韵作诗四首,不知何故,诗中咸有商音。三鼓别去,余甫著枕,便梦还家;举室皆见,独不见姬,急询荆人,背余下泪。余梦中大呼曰:‘岂死耶!’一恸而醒。”又云:“姬前亦于是夜梦数人强之去,匿之幸脱,其人尚狺狺不休也。”讵知梦真而诗谶,咸来先告哉。按此当是实事,讳以为梦耳。忆语止于此,以后盖不敢见诸文字也。

  梅村《题董小宛像诗》第七首云:“乱梳云髻下妆楼,尽室仓黄过渡头。钿合金钗浑弃却,高家兵马在扬州。”盖指高杰之祸也。第八首云:“江城细雨碧桃村,寒食东风杜宇魂。欲吊薛涛怜梦断,墓门深更阻侯门。”若小宛真病殁,则侯门作何解耶?岂有人家姬人之墓,谓其深阻侯门者乎?

  又《题董君画扇诗》列《题像诗》后,即按以《古意》六首,亦暗指小宛。词意甚明,编诗时具有深意。第二首云:“可怜同望西陵哭,不在分香卖履中。”第四首云:“手把定情金合子,九原相见尚低头。”盖谓姬自伤改节,愧对辟疆也。第六首云:“珍珠十斛买琵琶,金谷堂深护绛纱。掌上珊瑚怜不得,却教移作上阳花。”则意更明显矣。向读梅村此诗,多谓为梅村自伤之作,词意多不可通,无宁谓指小宛之为近也。

  龚芝麓《题〈影梅庵忆〉语贺新郎》词下阕云:“碧海青天何限事,难倩附书黄犬。藉棋日酒年宽免,搔首凉宵风露下,羡烟霄破镜犹堪展,双凤带,再生翦。”所云“碧海青天”、“附书黄犬”、“破镜堪展”,皆生别语,非慰悼亡语也。

  董妃之为董小宛,证佐甚繁。自故老相传已如此,鹤亭为水绘园旧主,必欲讼辩,未必能胜耳。参观王梦阮著《〈红楼梦〉索隐提要》,董小宛之即为董妃,益无复疑义矣。

  圣祖幼冲

  圣祖八龄践阼之初,太皇太后问帝何欲。帝对臣无他欲,惟愿天下治安,民生乐业,共享太平之福而已。康熙四十九年,蠲租谕旨,犹述及之。 

南士

  英雨亭太守言:相传康熙间,有南士求科第入京。未第,将作归计。某夜,忽款门声甚急,开户询之,则健奴数辈,云有某富翁欲延师。士方诧异,而主人既至,殊昧生平,谓士曰:“闻先生道德文章,矜式乡里久矣。有犹子,愿托教焉。”士谦曰:“某南方下士,求名不遂,行且归,何足为人师?”亦复不愿也。主人固请曰:“家嫂寡居,惟一子,欲求善师教之。先生即居此,静候来科,亦复不寂寂。”因再三申请。士思光阴过隙,居此以待三年,未为非计,即从之。主人再三谢,临辞,告士云:“先生姑待此,某夜当遣人敬迓耳。”士唯唯。继思来者兀突,转滋疑虑,亦姑待之。某夜果来苍头,鞚马请士乘,健仆四五辈舁行李,高烧长炬而去,所行皆平生未经由之路。俄抵一宅,崇垣峻宇。委折至一室,仆卸行李,士下乘,止此焉。嘱士曰:“先生勿胡行,饥渴当语奴辈,吾主须夜至也。”士愈怪之。翌日,主人果率弟子至,则发鬈鬈仅覆额,拜谒如礼。主人谓士曰:“家嫂颇爱子,日必宴而起,且愿先生勿挞也。”自是弟子必日午而至,顾颖悟非复常姿,士亦尽心教之。主人供奉丰腆,间时来慰岑寂。家寄束脩,辄不经士手,岁时得家人书,云已收银若干,报平安而已。如是忽三年。一夕,主人至,士言今欲辞赴大比。主人不肯,曰:“先生何患不腾达?且再教吾子三年耳。”士无可奈何,如是又三年,不禁有怨望之辞。于是主人来道谢,曰:“吾子承先生教,已能自成人。先生急功名,不敢再留矣,当敬送先生耳。”士大喜,遂屏当静待。某夜,仆复导至一处,曰:“先生姑待此,天明而行。”俄闻传呼召见,即有着宦服者四五人来引士,所过皆仑焕殿陛,惊不自主。至一殿,有踞龙座者,微视之,乃弟子也。于是大惧,俯伏。俄传玉音叫起,并赐词林官。乃出,汗渗湿重衣矣。

  康熙帝计除鳌拜

  圣祖仁皇帝之登极也,甫八龄。其时大臣鳌拜当国,势焰甚张,且以帝幼,肆行无忌。帝在内,日选小内监强有力者,令之习布库以为戏。(“布库”,国语也,相斗赌力。)鳌拜或入奏事,不之避也。拜更以帝弱,且好弄,心益坦然。一日入内,帝令布库擒之,十数小儿,立执鳌拜,遂伏诛。以权势薰灼之鳌拜,乃执于十数小儿之手,始知帝之用心,特使权奸不觉耳。使当日令外廷拿问,恐不免激生事端。如此除之,行所无事,神明天纵,固非凡人所能测也。

  弈棋谋除鳌拜

  清初鳌拜辅政,因正白旗圈地事,直隶总督朱公(昌祚)、巡抚王公(登联)、户部尚书苏公(纳海)与之龃龉,乃悉加诛夷,圣祖不预知也。尝托病不朝,要亲往问疾。圣祖幸其第,入其寝,御前侍卫和公(托)见其色变,急趋至榻前,揭席刀见。圣祖笑曰:“刀不离身,满洲故俗,不足异也。”即返驾,以弈棋召索相国(额图)入谋。数日后,鳌拜入见,召羽林士卒立擒之。

  纳姑为妃

  清入关之初,一切习俗,皆承满洲之旧。清圣祖纳姑为妃之事,殊可怪矣。时皇太极有一幼女,世祖之妹也。世祖遁入五台山时,尚未及嫁。及圣祖袭位,尝留之宫中,不为遣嫁。臣下有请之者,圣祖曰:“曷言乎嫁?朕已纳为妃媵矣。”其臣曰:“宫闱之内,王化所基,故伦常不可紊。今宫主于皇上为父辈行,皇上不能取同姓之姑为妃。”圣祖曰:“不然。夫同姓不婚,谓母与姊妹及己所生之子女也。若诸姑者,既非我母,又非我女,抑更非我同生之姊妹,虽纳之,庸何伤?”其臣力谏,终不听。

  圣祖至德纯孝

  圣祖八岁,世祖宾天。十一岁,慈和皇太后崩逝。当时呼抢哭踊,尽礼尽哀,圣孝纯诚,已为薄海传诵。及康熙二十六年,值太皇太后违豫。上躬侍寝榻,废餐辍寐,衣不解带者,至一月余。复自宫中步祷南郊,亲制祝文,同义恳笃;太常宣读之际,涕泗交颐,文武从官,靡不感泣。既遭慈宁大丧,三日以内,悲号无间,粥水浆,不入于口,居庐席地,毁瘠过甚,至于昏晕呕血。梓宫启攒之夕,攀慕不胜。左右大臣,固请升辇;上坚不就驾,断去车靷,恸哭步送,-刻无绝声。每舁校更番,辄长跪伏泣,直至郊园殡宫,颜悴足疲,凄感衢陌。又传旨回宫之日,仍居幕次乾清门外,并定志服三年丧,不忍以日易月。经王大臣等屡疏乞既葬除服,祗行心丧;台省诸臣引经据古,切谏过中;太学诸生,咸以节哀顺礼为请。上骨立长号,勉释衰绖,而有触辄痛,忧瘁惨损之容,阅三年不改。圣祖之至德纯孝,洵尧舜后一人已。详见昆山徐尚书《憺园集》。尚书,盖其时襄理丧仪者。

  崇 理 学

  圣祖夙好程朱,所著《几暇余编》,其穷理尽性处,虽夙儒耆学莫能测。当时如李文贞(光地)、汤文正(斌)等,皆理学耆儒。尝出理学真伪论,以试词林。又刊定《性理大全》、《朱子全书》等书,特命朱子配祀十哲之列。故宋学昌明,世风醇厚也。

  讲筵问答

  丁巳春夏,上日御弘德殿讲书。是时初进讲《通鉴》讲义,上每先自讲一过,德音清朗,义理贯彻,每有诘问,皆出意表。一日,问诸葛孔明何如伊尹,陈学士(廷敬)对以“诸葛亮,三代王佐,伊尹之亚”;上问“诸葛亮成就,如何比得伊尹”,陈对以所遇之时不同。叶读学(方蔼)对云:“伊尹圣人,诸葛亮大贤。大抵伊尹可比孔子,诸葛亮可比颜渊。”上首肯。一日讲博学之节,上云:“知行孰重?”叶对云:“宋臣朱熹之说,以次序言,则知先而行后;以功夫言,则知轻而行重。”上云:“毕竟行重。若不能行,则知亦空知耳。”又一日讲一日暴之节,上云:“古来君子小人不并立,君子进则小人退,小人进则君子退,一定之理。孟子此语,说得最好。” 

访 遗 书

  康熙二十五年四月,上谕礼部、翰林院:“自古帝王致治隆文,典籍具备,犹必博采遗书,用充秘府,以广见闻而资掌故,甚盛事也。朕留心艺文,晨夕披览,虽内府书籍,篇目粗陈,而裒集未备。因思通都大邑,应有藏编;野乘名山,岂无善本?宜广为访辑。凡经史子集,除寻常刻本,其有藏书秘录,作何给值采集,及借本抄写事宜,尔部院会同详议具奏,务令搜罗罔佚,以副朕稽古崇文之至意。”旋又奉旨关系经史,方许采进。时礼侍徐乾学,疏进宋朱震汉上《易传》并图说十五卷,宋张浚紫岩《易传》九卷、《读易杂说》一卷,魏了翁《大易集义》六十四卷,曾穜《大易粹言》十卷,吕祖谦《东莱书说》十卷,元金履祥《尚书表注》十二卷,宋李樗黄櫄《毛诗集解》三十六卷,赵鹏飞《春秋经筌》十六卷,王与之《周礼订义》八十卷,蔡节《论语集说》,十卷,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一百六十八卷,唐《开元礼》一百五十卷,共十二部。

  圣祖精于算学

  宣城梅毂成、泰州陈厚耀,同直南书房,正定算学诸书。圣祖尝召厚耀于便殿,问测景使何法,厚耀不知。圣祖写西人定位法、开方法、虚拟法示之,又命至御座旁,随意作两点,圣祖自用规尺画图,即得相去几何之法。瑴成直蒙养斋,圣祖亦授以借根方法,谕之曰:“西洋人名此书为‘阿尔热八达’,译言‘东来法’也。”几余召对,时有指授。自后二人之学,弥益精邃。瑴成由进士官至总宪,谥文穆;厚耀以教授超授编修,官至左谕德,研覃微学,讨论秘书,遂成不朽之盛业。

  陈厚耀以算学受知圣主

  泰州陈谕德厚耀,与梅文穆公同直内廷,蒙圣祖指授算法。当文穆初入见,上尝语之曰:“汝知陈厚耀否?他算法近日精进,向曾受教于汝祖。今汝祖若在,尚将就正于彼矣。”谕德侍从多年,蒙赐书籍、文具、锦绮、瓜果之类,尚为近臣所恒有;其颁赐仪器,畴人家诧为未见。一日,又赐热河光木,供之几案,光皎如月。谕曰:“以助汝钩稽布算之勤也。”谕德有《奉敕赋夜亮木》诗,懿戚勋旧,咸羡其遇。

  真帝王诗

  御制《登城诗》云:“城高千仞卫山川,虎踞龙盘王气全。车马往来云雾里,民生休戚在当前。”真帝王诗。

  康熙御书

  康熙二十三年,驾幸阙里,御书“万世师表”四字,悬大成殿;次年,以四字颁行天下学宫。又御书“白鹿书院”,额庐山白鹿洞,并赐监本五经四书。其河南府二程祠、邵康节祠,凤翔府横渠书院,建宁府紫阳书院,徽州府文公阙里,长沙府石鼓书院,皆颁御书“学达性天”大字,盛举也。

  宋牧仲求圣祖御书

  圣祖第二次南巡,以江苏巡抚宋尚书荦居官安静,深得大臣之体,手诏褒美,恩谊甚洽。公面奏:“宋臣范成大蒙孝宗赐‘石湖’二字,后世传为美谈。孝宗偏安主,我圣上乃尧舜之君,相去霄壤。臣功业不及成大,遭逢之盛,自谓过之。臣家有别业在城西陂,乞赐书‘西陂’二字。”上许之。时直幄诸臣,见上颜色蔼霁,竞进求书。公奏曰:“臣老矣,以齿当先赐臣。”上大笑,走笔书“西陂”二大字,立时颁赐。明良喜起之盛,熙熙一堂,直三古以还所未有也。

  圣祖爱董香光字画

  明华亭尚书书画,真迹绝少,盖由圣祖最爱董笔。当时海内佳品,玉牒金题,汇登秘阁。惟题“玄宰”二字者,以上一字犯御名,臣下不敢进览,故尚有流落世间者。见《独学庐二稿·董香光山水诗画卷跋》。

  画 状 元

  圣祖天纵多能,艺事无一不学,亦无一不精。几暇作画赐廷臣,今海内旧家,尚有宝守者。时满洲参领唐岱,号静岩,工山水,尝召入内廷论画法,因御赐“画状元”。见胡学士敬《国朝画院录》。

  两朝深通内典

  章皇帝万几之暇,时召木陈、玉林诸禅僧,讲究宗旨。圣祖南巡,亦尝与诸老宿相印证。所幸名刹,辄洒宸翰。两朝深通内典,独无修斋造像之事,真乃具大神识,洞澈空相。木陈和尚,名道忞,曾主天童法席,后封宏觉国师,有《北游集》。

  圣祖杜渐防微

  文和尚名果,字园公,衡山先生之后。圣祖南巡适见之,命入京师,居五泉精舍,宠眷殊厚。和尚一日携其孙见,圣祖问何事来此,和尚奏曰:“来此应举。”圣祖曰:“应举即不应来见。”圣祖防微杜渐,安可以非分希望恩泽耶!

  圣祖善射

  康熙二十二年,圣祖西巡。去台怀数十里,突有虎隐见丛薄间。上御弧矢,一发殪之。父老皆欢呼曰:“是为害久矣!銮舆远临,猛兽用殛,殆天之所以除民害也!”因号为“射虎川”。又易州西南有北魏太武御射三碑,自夸飞矢逾崖,刊石赞功,至于再三。是役御驾过此,勒马而射,连发三矢,直逾峰巅,居民遂呼其地曰“三箭山”。

  圣祖较猎

  八月十九日,圣祖幸南海子较猎,学士范承谟、陈鼓永从。海子纵横各四十里,圣祖驰逐如飞。顾问陈学士安在,近臣对“马劣不能及”。命选天闲之骏,使学士骑之。学土驰及驾,圣祖问“若识良马乎否”,学士曰:“马脊劲而蹄锐,驰而若无动,良马也。”圣祖笑颔之。又问“习骑乎”,曰:“少而习之,终不如旗下诸臣之工也。”圣祖笑以为然。每日合围四五,奔逐必十余里,草深及马腹。圣祖不以为劳,举火读奏章,命学士批答,一更乃已。 祖射猎之神武

  圣祖晚年,尝于行围幄次,谕近御侍卫诸臣曰:“朕自幼至老,凡用鸟枪弓矢,获虎一百三十五,熊二十,豹二十五,猞猁狲十,麋鹿十四,狼九十六,野猪一百三十二。哨获之鹿,凡数百。其余射获诸兽,不胜记矣。又于一日内,射兔三百一十八。”读此知圣祖大勇大仁,允文允武,均足冠冕百王。宜一时蕃部君长,慑慄天威,咸执梃随鞭之恐后也。

  圣祖书三大事于宫中柱上

  圣祖初亲政,以三藩及河务、漕运为三大事,夙夜廑念,爰亲书大略,悬之宫中柱上。至三十一年谕旨述及之,犹云“至今尚存”。圣祖之宵旰勤民,即此可见。

  圣祖处置台湾警报之法

  阿文成公云:康熙间台湾蠢动,闽省警报到日,仁圣正率诸皇子在畅春园习射,谕令该部知道。旋报全台失陷,仍如前谕。诸皇子请宣旨指授机宜,仁圣不答。射毕回宫,始召诸皇子谕之曰:“闽省距京数千里,台湾复隔重洋,平日用督抚提镇,原为地方有事而设,伊等自能就近筹办。若降谕旨,岂能悉合海外情形?督抚不遵是违旨,遵则误事。”未几,全台收复矣。

  蔡总兵请修筑边墙

  康熙辛未,总兵官蔡元疏请修筑边墙。圣祖初命阁臣,集九卿于阙门外,面询可否以闻,群臣未及对。圣祖复召大学士谕曰:“朕思众志成城,岂在边墙?”诸臣叩首曰:“大哉王言!臣等见不及此也。”所请遂不准行。

  康熙朝与前明宫中费用之比较

  康熙二十九年,大内发出前明宫殿楼亭门名折子,又宫中所用银两,及金花铺垫,并各宫老媪数目折子,令王大臣等察阅。诸臣等复奏:查得故明宫中,每年用金花银共九十六万九千四百余两,今悉已充饷;又故明光禄寺每年送内所用各项钱粮二十四万余两,今每年止用三万余两;明每年木柴二千六百八十六万余斤,今止用六七八万斤;明每年用红螺等炭共一千二百八万余斤,今止用百余万斤;各宫床帐、舆轮、花毯等项,明每年共用银二万八千二百余两,今俱不用。又查故明宫殿楼亭门名,共七百八十六座,今以本朝宫殿数目较之,不及前明十分之三。至故明各宫殿九层,基址墙垣俱用临清砖,木料俱用楠木;今禁中修造房屋,出于断不可已,凡一切基址墙垣,俱用寻常砖料,木植皆用松木而已。四十九年,谕大学士等曰:“明季事迹,卿等所知,往往皆纸上陈言。万历以后所用太监,有在御前服役者,故朕知之独详。明朝费用甚奢,兴作亦广,一日之费,可抵今一年之用。其宫中脂粉钱四十万两,供应银数百万两,至世祖皇帝登极,始悉除之。紫禁城内一切工作俱派民间,今皆现钱雇觅。明季宫女至九千人,内监至十万人,饭食不能遍及,日有饿死者;今则宫中不过四五百人而已。”又谕户部曰:“国家钱粮,理当节省,否则必致经费不敷。每年有正额蠲免,有河工费用,必能大加节省,方有裨益。前光禄寺一年用银一百万两,今止用十万两;工部一年用二百万两,今止用二三十万两。必如此,然后可谓之节省也。”

  圣祖诏绘觉罗武默讷像

  康熙十九年,召内大臣觉罗武默讷入养心殿,命工绘其像,即以赐之。谕曰:“将此像给尔子孙,世世供享,以昭加恩之意。”夫云台麟阁,图画功臣,古有之矣。若诏赐绘像,而仍给其家,则旷古未有也。

  赐宴褒忠

  康熙二十一年壬戌正月上元,赐群臣宴于乾清宫,异数也。凡赐御酒者,二大学士、尚书、侍郎、学士、都御史,皆上手赐;通政使、大理卿以下,则十人为一班,分左右列,命近侍赐酒。且谕醉者令宫监扶掖。独光禄卿马世济以文镇公(雄镇)子,右通政陈汝器以赠兵侍前福建巡海道副使(启泰)子,特召至御座侧赐酒。上之褒忠优厚如此。翌日,上 首唱柏梁体升平嘉宴诗,群臣继和。陈汝器句云:“励节褒忠感赐觞。”盖纪实云。

  圣祖留心书本之谕

  张清恪生长河壖,熟谙水性,尝面奏河务事宜。圣祖偶有所诘问,公即袖出地图,口讲指画。兵部侍郎牛钮在侧,斥伯行书生,但据纸上陈言妄奏。上曰:“毕竟是他留心,即书本亦是他看过,尔等谁留心者?”

  圣祖察施世纶之偏执

  漕督施公世纶,康熙四十年,方官淮徐道。适湖南按察使阙员,大学士伊桑阿等,以九卿保举世纶入奏。谕曰:“施世纶,朕深知之。其操守果廉,但遇事偏执,百姓与生员讼,彼必护庇百姓;生员与搢绅讼,彼必护庇生员。夫处事惟求得中,岂可偏私?如施世纶者,委以钱谷之事,则相宜耳。”

  皇子临大臣丧之典礼

  康熙四十一年,少傅王文靖公卒于家。上命直郡王云:“前此大臣病逝,间有命皇子临其丧者,从未施拜奠之礼。大学士王熙,因系世祖旧臣,特令王行礼,举哀致奠。”盖以公服官最久,力矢公忠,故饰终之典加厚也。

  禁折奏媚兹语

  康熙中廷臣章疏,有“德迈二帝,功过三王”语。圣祖曰:“二帝三王,岂朕所能迈且过哉!传谕中外,自后不许如是。”陆清献公尝谨述其事,见《三鱼堂文集》中。

  圣祖恶吃烟

  圣祖不饮酒,尤恶吃烟。溧阳史文靖、海宁陈文简两公,酷嗜淡巴菰,不能释手。圣祖南巡,驻跸德州,闻二公之嗜也,赐以水晶烟管。偶呼吸,火焰上升,爆及唇际,二公惧而不敢用。遂传旨禁天下吃烟。蒋学士陈锡诗云:“碧梳琼浆潋滟开,肆筵先已戒深杯。瑶池宴罢云屏敞,不许人间烟火来。”即纪此事。 

亲谒孝陵

  康熙甲子冬,大驾幸金陵,亲谒明太祖孝陵。上由甬道旁行,谕扈从诸臣,皆于门外下马。上行三跪九叩头礼,诣宝城前,行三献礼。出,复由甬道旁行,赏赉守陵内监,及陵户人等有差。谕禁樵采,令督抚地方官严加巡察。父老从者数万,人皆感泣。总督两江兵部侍郎王新,命刻石纪事。己巳春南巡,再谒孝陵。古今未有之盛举也。

  奉圣夫人

  恽子居大云《山房杂记》载:“康熙十六年七月二十五日,特封世祖之乳母朴氏为奉圣夫人,顶帽服饰,照公夫人例。嗣后多有乳母之封,外廷至不知其姓氏。清朝推恩之厚、家法之肃,具见矣。”按,恽氏以封及乳母为恩厚,不降明旨为法肃,其言善矣。考清朝定鼎之初,宫府典章,多沿明代;天子乳母封“奉圣夫人”,恐是明代旧称。康雍而后,奉圣崇封,罕见纪述,当已裁革矣。

  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为孝庄文皇后侍女,性巧黠。清初衣冠饰样,皆其手制。圣祖幼时赖其诲迪,手教国书,宫中甚推重之。至康熙壬午始逝,以嫔礼瘗于昭西陵侧。姑性好佛,暮年持素,终岁不沐浴,惟除夕日量为洗濯,仍自饮其水,以为忏悔云。

  老胡工歌

  圣祖亲征准噶尔,师还,次归化城,躬自犒劳西路凯旋之师,辍膳享士。献厄鲁特之俘,弹筝笳歌者毕集。有老胡工笳,口辩,有胆气,兼能汉语,因赐以酒。使奏技,应声歌曰:“雪花如血扑战袍,夺取黄河为马槽。灭我名王兮虏我使歌,我欲走兮无骆驼。呜呼!黄河以北兮奈若何!呜呼!北斗以南兮奈若何!”遂伏地谢。上大笑,手书以告太子。

  碧 螺 春

  洞庭东山碧螺峰石壁,岁产野茶数株,土人称曰“嚇杀人”香(“嚇杀人”三字,吴谚,见《柳南随笔》)。康熙己卯,车驾幸太湖,抚臣宋荦购此茶以进。圣祖以其名不雅驯,题之曰“碧螺春”。自是地方有司,岁必采办进奉矣。

  圣祖垂念寄畅园樟树

  无锡惠山寄畅园有樟树一株,其大数抱,枝叶皆香,千年物也。圣祖南巡,每幸园,尝抚玩不置。第六次回銮后,犹忆及之,问无恙否。查慎行诗:“合抱凌云势不孤,名材得并豫章无。平安上报天颜喜,此树江南只一枝。”迨圣祖宾天,此树遂枯,亦可异也。

  自鸣葫芦

  康熙中礼邸辽东庄头某家,篱间结一巨葫芦,中能作音乐声。献于圣祖,甚为爱惜,日置养心殿,后随殉景陵。

  西苑烟火

  西苑张灯,自正月十四夜起,至十六夜止。癸未上元前二日,有旨查昇、查慎行、汪灏,自明日为始,连夕俱至西厂看放烟火。至十四夜,酉刻,内侍一人,导三人自小南门入,沿河北行里许,经勤政楼下,穿网城西渡板桥,宽数百亩,壤平如削。当楼之正面,设灯棚一架,高起六丈余。稍南为不夜城,中列黄河九曲灯,缚秫秸作坊巷胡同,径巷回复,往往入而易迷。灯之数,不知其几。每一灯旁植一旗,五采间错。日初落,数千百灯一时先燃。其北列栅,方广约五六里,散植烟火数百架。黄昏,上御楼西向坐,先放高架烟火,谓之“合子”。最奇者,为“千叶莲花合子”。既毕,人气尤静。须臾,桥东爆竹发,药线从隔河起,飞星一道,倒曳有声,倏上倏下,列入栅中,纵横驰突。食顷,火光远近齐著,如蛰雷奋地,飞电掣空。此时月色天光,俱为烟气所蔽。观者神移目眩,震撼动摇,不能自主。移时,烟焰尽消,而九曲黄河灯犹荧荧如繁星也。内官舞龙灯者,至楼前伺候,三人乃出宫,漏下二鼓矣。十五、十六两夜皆然。其后岁以为常,但取道苑北门,不复从南门入矣。

  大内异物

  高士奇《杂记》云:直大内,见三异物焉。一小金合,大寸有六分,内贮雕刻牙器百种,如几榻、舟车、盘匜、笔研、投壶、棋局、弦管、升斗、算子之属,具体而微,不受手指,用金铒钳而观之。其一镂象为球,周身百孔,凡九层,亦有七层、五层者。以金簪自孔中拨之,圆转活动,层层相似;又皆刮磨光泽,中藏骰子一枚,丹碧粲然。其外洁白无缝,非有凑合粘连之迹,名“鬼工球”。其一酒杯,二十有四,由大及小,如窣堵波,高二寸许,镟木为之。质黄色,有木理,薄如纸,柔软而轻,嘘气辄可飞动,然能注酒。三者精巧绝伦,虽有离娄、公输,或亦不能施其心目,不知当时何以搜剔而成。守者曰:“此自外国航海来贡,云皆鬼工所作,藏之侈为异宝。今天子晓御宫门,与阁部大臣议政务,退而问视两宫,暇则与诸侍臣讲论道德仁义,日研究乎经史。举凡奇技淫巧之物,不一寓目。曾有以是言者,取观之,以为琐屑,无当于用,遂弃而置之别所。不然,先生乌得而见之。”

  南斋遗迹

  大内南书房后院壁,有世祖幼年习弹痕迹。又桐城张文端、静海励文端二公在南书房,每入直,于阬边坐处,以辫发抵壁。久而发印渍纸,至今尚存。(按:此指康熙末雍正初而言。)见长兴鲍氏《亚谷丛书》。

  恒王置产

  恒恪郡王讳弘眭,圣祖孙也。幼袭父爵,性严重俭朴。时国家殷盛,诸藩邸皆畜声伎、恢园圃。惟王尚崇儒素,奉粢除日用外,皆置买田产屋庐,岁收其利,人以吝笑之。王曰:“汝等何无远虑!藩邸除奉粢田产外,无他货取之所,不于有余时积之,子孙蕃衍,何以为生计?”后诸邸皆中落,至有不能举炊者,而王之子孙皆自给,人始服王之先见。 

清世宗袭位之异闻

  康熙十四年,清圣祖立第二子允礽为太子。四十七年,以不类己而废之,幽禁咸安宫。次年,复立之。五十一年,仍废黜禁锢,他子亦不立。及六十一年冬,将赴南苑行猎,适疾作,回驻畅春园。弥留时,手书遗诏曰:“朕十四皇子,即缵承大统。”所谓十四皇子者,允禵栖也,贤明英毅,尝统师西征,甚得西北人心,故圣祖欲立之,而卒为其兄世宗所攫。世宗盖侦得遗诏所在,欲私改“十”字为“第”字,遂以一人入畅春园侍疾,而尽屏诸昆季,不许入内。时圣祖已昏迷矣,有顷,忽清醒,见世宗一人在侧,询之,知被卖,乃大怒,投枕击之,不中,世宗即跪而谢罪。未几,遂宣言圣祖上宾矣。世宗即位,改元雍正。或曰:窃诏改篡之策,年羹尧实主持之。盖世宗之母,先私于羹尧,入宫八月,而生世宗,至是乃窃诏改篡,令为天下主。故当雍正时代,羹尧权倾朝右,而卒以罪诛。是又一说矣。

  清代骨肉之惨祸

  康熙帝诸子以允禵为最长,非嫡出,故不得立。允礽嫡而长,立为太子。然允礽性乖戾,及帝晚年,见诸子互相构煽,大有欲速之意,将效隋炀帝之所为。帝觉之,目为狂疾,废之而幽禁宫中。自是诸子益运动继嗣储位,各植羽党,蓄术士,结宦官,互相倾轧不已。初允礽之被逮也,允禵乘间言皇八子允禩可立。帝素恶允禩,以为阴险有异志,至是益疑其密布党羽,希望嗣立。且疑允礽之狂疾,或有他故,乃穷治之。果得允提令蒙古喇嘛咒诅太子、用术厌魅状。于是念储位不定,必为乱阶,复立允礽。然允礽乖戾如故,仍废黜禁锢。自是,不复敢言建储事;群臣言者,辄疑其为私党罪之。至有“朕衰老,中心愤懑,众人虚狂”之语,深以为一生憾事也。及帝崩,弥留仓卒之间,允祯运动得遗命践位,是为雍正帝。帝性尤狠,与允禵、允禩、允禟、允、允祹,故有嫌怨。至是以允禩有才难制,允禟等皆庸懦无能,乃姑封允禩为亲王,令与己同母弟允祥同理政务,而安置允禟于西宁,以孤其势。允禩内不自安,颇怀怨望。允禟在西宁,密用欧人穆经远为谋主,以家财付之;又造新体字为密书,与允禩往来通讯。帝屡宣布其罪状,于是允禩等益不平,对众咒诅。帝为文告庙,屏允禩、允禟于宗籍之外;并勒令更名,寻幽禁允禩于宗人府,改名阿其那,移允禟回禁保定,改名塞思黑。“阿其那”、“塞思黑”者,盖满洲语,比之于猪狗也。其惨待骨肉如此,并拘允、允祹。于是诸王及大臣窥帝意旨,交章论阿其那、塞思黑罪状,请杀之。帝佯为迟回不决,惟反复丑诋其罪状,公布中外。未几,阿其那、塞思黑先后死,盖暗杀也。呜呼!骨肉之祸,至此极矣!

  兄弟阋墙

  世宗性猜刻,待骨肉大臣尤寡恩,多被暗害。兄弟三十五人,长允禵,早卒。次允礽,已于康熙十五年册立为皇太子,择汤斌傅。然性佻达,宵小又从旁诱之,好淫佚,不合圣祖意。未几,废黜,锢之咸安宫。次允祉,次即世宗。圣祖暮年,以储位未定,忽忽有所思,又不欲群臣之请立也。世宗及第八子允禩,均觊觎焉。允禩燥急,私令大学士马齐,会诸大臣保奏;圣祖以马齐诸臣欲树恩允禩,为日后弄权地也,黜之。由是诸臣皆不敢议。世宗故为柔顺,贿通宫侍,圣祖为所蒙,以其类己也,意颇属。一日,圣祖病,世宗不离左右,侍汤药,圣祖欲立之。即位后,先修怨于允禩,削王爵。允禩与第九子允禟善,遂并允搪亦削爵,安置西宁卫。改允禩名曰“阿其那”,改允禟名曰“塞思黑”,恶之甚也。未几,第十子允,第十四子允禵,又以谗言禁锢。惟第十三子允祥,为其信任,余均仇视如路人焉。佟法海者,元舅佟国纲子也,官侍郎。世宗恐允禟在西宁,未便探其近状也,命法海往取其家口来京,交内府严加收管。允禩、允禟遂忧死,允、允禵亦锢死。

  胤禟惨死

  一日,胤禩等宴世宗于私邸,以江南某重要缺,为其心腹某,向世宗要求之。世宗未之许,胤禟持之尤力,声色俱厉。世宗大不乐,盖以禩等欲树党羽以倾覆己也,酒未尽欢而散,怏怏还宫。是夜,胤禟读书于邸第私斋。兔影半窗,鱼更三跃,猝闻檐际有落叶声,心异之。盖平日相谋时,此类侠客行径,知之有素;兼之日间曾与世宗忤,心知其故,颇惊悸。唤侍人,无应者。突一武装人揭帘入,谓胤禟曰:“老爷子(寻常宫中呼皇帝皆曰”老爷子“)问爷晚安。”禟良久无以对,少选曰:“皇上命尔来何故?要如何便如何耳!”武装人遂出药粉少许,曰:“爷请服此,即永无灾患。”禟犹迟疑,武士出匕首力逼之。禟不得已,服之;甫沾唇,立倒地。武装人翩然跃屋升树去,杳不闻声。翌日,禟室午未启,内监疑之,呼之不应,启户窥之,室扃如故,而室中虚无人,惟地下有湿痕一片,作殷红色而已。内监白之禩等,禩心知其故,不敢言,遂含糊报胤禟卒。

  秘事奇闻

  桐城某生,授餐于某监为童子师有年矣,宾主颇相得。一日,请于某监,欲向宫内一游,以扩眼界。某监允之,为备腰牌,置衣帽,冒为内庭常供奉者。临入,戒之曰:“入午门时,侍卫必乘人猝不及防,猛声呼啸,非常入者必惊骇失措;惊则执之,性命不可保。每入一门,皆如此。然渐进,防闲亦渐疏,呼声亦渐杀。盖谓已历入多门,必系常入宫者,非奸细也。”某监既引生入,游览毕,小憩于某监坐起所。某监亦内庭有头脸者,其坐起所亦常为圣驾所临幸,谓生少坐即行,恐圣驾猝来,无避匿处也。正言时,忽闻宫监嘘气声,某监惊曰:“圣驾来矣,可奈何?无已,其暂藏炕床腹内。”生入炕腹,从板缝外窥,颇清晰,见世宗盛气入,盘膝坐炕上。俄有力士数人,牵一人至,面惨无人色,命之跪,不跪,曰:“尔独不念手足情乎?曹丕称帝,即窘曹植,然固未置之死地也。尔谋夺大位,计陷储君,惧昆弟之不甘服,欲尽杀之以灭口。独不念众口史笔,难摧公理乎?”世宗大怒,立批其颊,命力士缚其手足,出药粉一小瓶,色白如雪,迫令吞之,阶下置一大瓮,碎尸而埋之。其时鸦雀无闻,针堕地犹能作响。世宗坐炕沿,品茗吸烟,历十余分钟,命启瓮视之。力士复命曰:“毕矣。”世宗延颈伸腰,向瓮内谛视;力士微倾瓮口,流出紫黑水。世宗尚悻悻曰:“尔尚能骂我否?尔等速将此抛入御沟,仍使与浊流伍。”力士抬瓮去,驾亦随出。某监送驾回,出生于炕内,谓之曰:“今日之事,皆见乎?”曰:“见之。”曰:“稍露风声,尔我皆无死所。我今值,未能即归,明日尚有要事相商也。”生既归,自料无幸,然脱离无计,遂乘间将事之始末,密书一纸,破棉衲而藏之,以待某监归。次日某监来,谓生曰:“先生祸由自作。昨日我未归,冀老爷子不问,或不知,即可无事。晚膳毕,老爷子突问曰:‘日间炕内何人?尔真大胆!’甚怒。我急跪地蹦头,奏为我戚。圣怒不解,立命杀先生。我实无如之何,计所以报先生者,惟先生死后,送灵还故土而已。顷尚有宫人押以来,先生速料理。”生泣曰:“事已如此,更复何求。异乡人鬼,惟生者矜之。”某监泣与诀,诀已,出药一服,令生饮之。生既死,监归其殡,称病殁焉。后数月,生家人检点箱簏,获生绝命书,始悉生死由。然事关宫禁秘密,稍簸扬,祸且立至,不敢为外人道。

  清世宗杀隆科多之诏

  圣祖仓卒驾崩,大臣承顾命者,惟隆科多一人,世宗恩遇极隆。亲政之初,谕隆科多应称呼舅舅,嗣后启奏处,皆书写“舅舅隆科多”。隆科多为孝懿皇后父佟国维之子,袭公爵,官吏部尚书,加太保。后以十一款重罪应诛,雍正五年狱成,奉旨免其正法,于畅春园外造屋三间,锢死于禁所。狱词载隆科多私钞玉牒,收藏在家,大不敬之罪一;将圣祖仁皇帝御书,贴在厢房,视为玩具,大不敬之罪二;妄拟诸葛亮奏称白帝城受命之日,即是死期已至之时,大不敬之罪三(中略);仁庙升遐之日,隆科多并未在御前,乃诡称曾带匕首以防不测,欺罔之罪一;狂言妄奏提督之权甚大,一呼可聚二万兵,欺罔之罪二;时当太平盛世,臣民戴德,守分安居,而隆科多作刺客之状,故将坛庙桌下搜查,欺罔之罪三(中略);皇上谒陵之日,妄奏诸王心变,紊乱朝政之罪一;妄奏调取年羹尧来,亦必生事端,紊乱朝政之罪二;妄奏举国之人,俱不可信,紊乱朝政之罪三。(下略) 

隆科多之获罪

  邬某者,绍兴人,习法家言,人称之为邬先生。田文镜之开府河东也,罗而致之幕下。邬先生谓文镜曰:“公欲为名督抚耶?抑仅为寻常督抚耶?”文镜曰:“必为名督抚。”曰:“然则任我为之,公无掣我肘可耳。”文镜问将何为,曰:“吾将为公草一疏上奏,疏中一字不能令公见。此疏上,公事成矣。能相信否?”文镜知其可恃也,许之。则疏稿已夙具,因署文镜名上之,盖参隆科多之疏也。隆科多为世宗元舅,颇有机干,世宗之获当璧,隆科多与有力焉。既而恃功不法,骄恣日甚,上颇苦之,而中外大臣无一敢言其罪者。邬先生固早窥知上意,故敢行之不疑。疏上,隆科多果获罪,而文镜宠遇日隆。

  清世宗杀年羹尧之诏

  隆科多与年羹尧,以拥立世宗功,受世宗恩遇。迨议年羹尧罪状,隆科多以与年同为世宗重臣,深自疑惧,于年案多所徇庇,坐削去太保,革去尚书。按:年羹尧父遐龄,湖北巡抚。羹尧以康熙三十九年翰林出身,历充四川、广东试差,不十年,擢为四川巡抚。西藏军兴,请亲赴松藩协理军务,以功晋四川总督,旋授定西将军。西藏平,入觐,赐弓矢,授四川陕西总督,封三等公,加太保。青海军兴,授抚远大将军,督奋威将军岳钟琪进剿,凡百有五日而青海平,进一等公,加太傅。父遐龄如其爵,长子斌给子爵。入觐,赐双眼花翎,四团补服,黄带紫辔。值庄浪番贼滋扰,又率岳钟琪剿平之,叙功次子富给男爵。迨雍正下诏诛年,谕曰:“(上略)其大逆之罪五:一与静一道人邹鲁等谋为不轨;一奏缴朱批谕旨,故匿原折,诈称破毁,仿写进呈;一见浙人汪景祺《西征随笔》,诗词讥讪,及所作《功臣不可为论》,语多狂悖,不行劾奏(中略)。其僭越之罪十六:一出门黄土填道,官员补服净街;一验看武官,用绿头牌引见;一设座当会府龙牌正座;一穿用四衩衣服,鹅黄佩刀荷囊;一擅用黄袱;一官员馈送曰恭进;一纵子穿四团龙补服;一与属员物件,令北面叩头;一令总督李维均、巡抚范时捷跪道迎送;一令蒙古扎萨克郡王、额驸阿宝下跪;一行文督抚,书官书名;一进京沿途填道叠桥,市肆俱令闭户;一馆舍墙壁彩画四爪龙;一辕门鼓厅画龙,鼓吹乐人蟒服;一私造大将军令箭,将颁发令箭毁坏;一赏赉动至千万,提镇叩头谢恩。其狂悖罪十三:一二次恩诏到陕,并不宣读张挂;一奏折不穿公服拜送,只于私室启发;一不许同城巡抚放炮;一勒娶蒙古贝勒七信之女为妾;一以侍卫前引后随,执鞭坠镫;一大将军印,不肯交出;一妄称大将军行事,俱循俗例;一纵容家仆魏之耀等朝服蟒衣,与司道提镇官同坐;一违旨逗遛仪征;一勒令川北总兵王允吉以老病乞休。(下略)”

  按:自古僭越之臣,至操、昭而极矣。然操、昭当日,不过受九锡、晋王爵耳。以视羹尧之俨同敌体,僭用天子礼乐者,表面上操、昭之恪守臣节,尚不可以道里计。汉献、曹髦之懦弱无能,深知天下大势已去,犹不能强自抑制,累草密诏讨贼。曾谓杰黠阴鸷之清世宗,能忍之于年羹尧乎?操、昭手定大难,政由己出,国内知魏王、晋王,不复知有天子,尚伪示恭顺,以掩饰一时庸俗之耳目。曾谓操、昭不能得之汉献、曹髦者,而年羹尧能得之于清世宗乎?吾愿读清史者一深思其故也。

  年羹尧拥立世宗功

  年大将军羹尧以平青海功,封一等公,金黄服饰,三眼花翎,四团龙补;其子年富封一等男,其家奴魏之耀赏四品顶戴。实为近世所无。年既位极人臣,日渐骄迈。入京日,公卿跪接于广宁门外,年策马过,毫不动容。王公有下马问候者,年颔之而已。世宗前,亦箕坐无人臣礼,上皆优容之。盖世宗之立,年实与有力焉。年挟拥戴功,骄益甚。世宗性猜忌,日夜思杀年,而年犹不悟。至书“夕惕朝乾”为“朝惕夕乾”语,乃下诏谓年意干指斥,逮年治罪焉。籍没日,其家蓄妇女旧包头数箧,云欲作绵甲者,又有刀剑无算。命其交将印于岳威信时,年迟三日,始付出。当时其幕客有劝其叛者,年默然久之,夜观天象,浩然长叹曰:“事不谐矣。”始改就臣节。其降为杭州驻防防御时,日坐涌金门侧,鬻薪卖菜者,皆不敢出其门,曰:“年大将军在也。”其余威尚如此,实清代勋臣所未有也。

  余谓世宗阴鸷猜忌,御臣下尤寡恩。青海之役,战功多出于岳钟琪,年羹尧何所挟而敢骄横如此?世宗亦何惮于年而竟优容懦弱如彼?观世宗待岳钟琪之严峻,与岳钟琪之曲尽臣节,可知年非挟战功而骄,当别有他故在也。及至治隆科多罪,必待田文镜参揭而后发,尤足令人怀疑。世宗之立,果出于圣祖之本意,隆科多何功之有?以世宗之阴狠,隆科多又非巨奸,欲治其罪,则朝下诏书、夕对狱吏矣,何待疆臣参揭,始假词治罪耶?当世宗继承之际,其阴谋秘事,想多不可为外人道者,而年、隆必参与其中秘密焉。观世宗立后,诸王心多愤懑,累起反抗。年、隆二人,前蒙奇遇,后遭严谴,其故可深长思矣!

  世宗谨小慎微

  《澄怀园语》云:“世宗宪皇帝时,廷玉日值内廷,上进膳,常承命侍食。见上于饭颗饼屑,未尝弃置纤毫。每燕见臣工,必以珍惜五谷、暴殄天物为戒。”又尝语廷玉曰:“朕在藩邸时,与人同行,从不以足履其头影,亦从不践踏虫蚁。”世宗之恭俭仁慈、谨小慎微如是。

  破除满汉之见

  雍正中,满洲副都御史缺出,世宗命九卿密保。鄂文端公奏许公希孔忠直可任。世宗曰:“彼汉人,碍于资格。”文端曰:“风宪衙门,为百僚丰采,臣为朝廷得人计,不暇分满汉也。”世宗可其言,逾年始调汉缺。

  喜怒不定

  世宗谕实录馆总裁张廷玉曰:“朕阅康熙四十九年实录,内载皇考谕朕,有‘喜怒不定’一语。朕曾奏曰:‘臣侍皇父左右,时蒙训诲,实深感愧。至”喜怒不定“一语,昔年蒙皇父训饬。此十余年,皇父未曾降诲,是臣省改微诚,已荷皇父洞鉴。今年逾三十,居心行事,大约已定。”喜怒不定“四字,关臣生平,仰恳圣慈将谕内此四字恩免纪载。’随蒙仁皇帝传谕:‘十余年来,实未见四阿哥有喜怒不定之处,此语不必纪载。’今朕克承大统,一喜一怒,慎之又慎,未敢轻忽。或尚有不足之处,愈见皇考知人之明。朕仰遵庭训,时时体察,得以陶镕气质;皇考教诲之恩,尤不敢忘也。尔等可将前后情节,据实添载。”

  赏花钓鱼

  世宗驭下严肃,然每假以词色,以联上下之情。丙午秋,特宴文武大僚于乾清宫,赋诗饮酒。每佳时令节,必赐诸王大臣游宴,泛舟福海,赏花钓鱼,竟日乃散。堂廉之间,欢若父子,故无不达之情。

  雍正时逻察之严二则

  雍正初,世宗因允禩辈蓄逆谋,故设缇骑,四出侦伺,凡闾阎细故,无不上达。有引见人欲买新冠者,路逢人问其处。次日入朝免冠谢恩,世宗笑曰:“慎勿污汝新帽也。”王殿元(云锦)元旦与戚友为叶子戏,忽失一叶。次日趋朝,世宗问夜间何所事,王以实对。世宗笑曰:“不欺暗室,真状元也。”因袖中出叶示之,即王夜间所失叶。王制府(士俊)出都,张文和荐一健仆,供役甚谨。王将陛见,仆豫辞去。王问故,仆曰:“汝数年无大咎,吾亦入京面圣,为汝先容地。”始知为侍卫某也。

  《海滨人物抄存》称天津周抚部人骥,雍正丁未进士。以礼部主事视学四川,三年操守洁,无苟且。先是,本部堂官荐一仆,甚勤敏。至任满,数请先行。公曰:“我即日回京复命,若当随往。”其人曰:“我亦欲回京复命耳。”公惊询,乃曰:“某实侍卫某也,特来伺公。公考试好,某将先期奏闻矣。”公归,果蒙褒旨。公弟人骐为公立传,叙其事甚详。 

怡贤亲王

  和硕怡贤亲王,圣祖第十三子。雍正三年,疏请减东南浮赋,奉旨俞允。其年冬,总理水利营田事,濬畿甸河渠,辟荒地数千里,募民耕种,期年而有收。王屡承诏决大狱,多所宽释。因奏言:“听讼之道,求之辞色,以察情伪。设诚以待之,据理以折之,未有不得其实者。若概用刑求,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此冤抑之所以难伸也。”世宗以其言颁示直省有司,刻木榜于堂。四年,御书“忠诚敬直勤慎廉明”八字以赐,复条析王善行,宣布中外。比薨,诏奉天直隶、江南浙江各为王立祠,为天潢懿戚振古未有之荣。盖世宗之于王,恩谊隆稠,不啻布衣昆季。而王之谦畏寅恭,善承眷睐,亦殊足以上契圣心。吁!难已盛已!

  汗 阿 哥

  雍正十三年,谕内府总管太监:“圆明园阿哥,前日来请皇太后安。未候见朕迳回,且称朕为汗阿哥。阿哥年幼,自是王自立教之如此。此时不向好处引导,阿哥长大,倚恃皇太后照看,性情自然骄惯了。‘汗阿哥’字件,朕虽不责,王大臣闻知,必然参奏,岂不误了阿哥?如今阿哥年幼,王自立尽心向好处引导。阿哥朕之弟,日后成立,即朕辅佐。尔等将王自立传来,重打四十板。明年阿哥晋宫,一并令谢成照管,与永璜、永琏同往斋宫,阿哥等日夕相见,必按长幼礼节。如因朕之孙,令圆明园阿哥卑礼相见,断乎不可。”按圆明园阿哥,疑是允禧以下、世宗幼帝也。永璜、永琏均世宗孙、高宗子也,岂有卑礼相见之理哉!

  世宗慰留朱高安语

  朱高安晚岁多病,屡乞身,世宗嘉奖而慰留之。雍正九年,又具折奏请。内阁传出上谕:“尔病如不可医,朕何忍留?如尚可医,尔亦何忍言去?”高安感激涕零,从此不复有退志。细绎圣言,与孔子对定公“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二语,若相表里也。

  涌金门卖字

  清世宗为皇子时,任侠微行。相传尝游杭州,将泛西湖,出涌金门,见一书生卖字,颇精八法,即命其书一联。中有“秋”字,易“火”于左,世宗曰:“得毋误否?”书生条举名帖为辨。世宗曰:“若既博衿,曷为不效举子生活,乃卖字乎?”书生自云尝举孝廉,贫不能给妻子,卖字求活,安望富贵。世宗出囊中马蹄金数笏,曰:“吾贾有赢,不如资若求功名,得志毋相忘耳。”书生谢受之。即上公车,连捷翰林。世宗已践祚,一日睹其名,忆是书生,即召入。书一“和”字,易“口”于左,询之书生,对言讹体,上笑不答。翌日,使奉诏诣浙江,巡抚受诏发观,乃“命此书生仍向涌金门卖字三年,再来供职”。书生乃大悟。

  河 泊 所

  内阁供事蓝某,富阳人,在阁当差有年。清雍正六年元夕,同事皆归家,蓝以眷属皆不在京,独留阁中,对月自酌。忽来一丈夫,袍服丽都,状甚丰伟。蓝疑为内廷值宿官,举杯相招。其人欣然就坐,笑问曰:“君何官?”曰:“非官,供事也。”问何姓,具以对。问:“何职掌?”曰:“管收文书。”问:“共有若干人?”曰:“四十余。”问:“皆安在?”曰:“今日令节,皆回家矣。”问:“君何独否?”曰:“眷属不在此,无可归也。且既有管理文书之责,亦安敢遽离。”问:“当此差有何好处?”曰:“将来役满,可注选一小官。”问:“小官乐乎?”曰:“若运好,得选广东河泊所,则大乐矣。”问:“河泊所何以独乐?”曰:“以其近海,舟楫往来,馈赠多耳。”其人笑颔之,又饮数杯别去。明日帝视朝,召诸大臣问曰:“广东有河泊所官乎?”曰:“有。”曰:“可特授蓝某补授。”诸臣出,不知蓝某为何人,共相疑怪。有内监密白昨夜帝微行事,乃往内阁宣旨。蓝瞪目咋舌久之,后仕至郡守。

  杖杀伶人

  世宗偶观杂剧,有演绣襦院本《郑儋打子》者,曲伎俱佳,世宗喜,赐食。伶问今常州府为谁(戏中郑儋乃常州刺史),世宗勃然怒曰:“汝优伶,何可擅问官守?”因立毙杖下。

  大内密封匣

  世宗性雄猜,自以夺嫡践位,恐兆争端。乃于即位后,御乾清宫,召王大臣入,谕:“以建储一事,必须详慎。圣祖既将大事付托朕躬,朕身为宗社之主,不得不早为计。今亲写密封,存之匣内,置乾清官世祖御书‘正大光明’匾额之后,宫中最高处,以备不虞,永为定例。”诸臣奏:“圣见周详,臣等遵议。”乃令诸臣退,只留总管事务大臣,亲书应立皇子名,密封锦匣收贮。

  世宗晏驾之异闻

  世宗暴崩,传闻异辞。有谓为被刺者,其说亦非无据。盖自曾静劝岳钟琪举义不成,狱兴,辞连吕留良,世宗严治之,戮留良并其徒严鸿逵尸。留良子葆中,时为编修,亦论斩。于是汉人之义愤大起,甘凤池辈,日从事于暗杀,清廷虽极力搜捕,不能止。当时留良孙女某,剑术之精,尤冠侪辈,为祖父复仇,入宫行刺,故世宗实未得令终。考《鄂尔泰传》,谓是日,上尚视朝如恒,并无所苦。午后,忽召鄂入宫,外间已喧传暴崩之耗矣。鄂入朝,马不及被鞍,亟跨骣马行,髀骨被磨损,流血不止。既入宫,留宿三日夜始出,尚未及一餐也。当时天下承平,长君继统,何所危疑而仓皇若此?可证被刺之说或不诬矣。

  雍正外传

  雍正,康熙第四子,少年无赖,好饮酒击剑,不见悦于康熙。出亡在外,所交多剑客力士,结兄弟十三人。其长者为某僧,技尤高妙,骁勇绝伦,能炼剑为丸,藏脑海中,用则自口吐出,夭矫如长虹,杀人于百里之外,号称“万人敌”。次者能炼剑如芥,藏于指甲缝,用时掷于空中,当者披靡。雍正亦习其术。康熙晚年病笃,雍正偕剑客数人返京。先是,康熙已草诏,收藏密室。雍正侦知之,设法盗出。诏中有云“传位十四太子”,潜将“十”字改为“于”字,藏于身边,乃入宫问疾;预布心腹于宫门外,有入宫门者辄阻之。时康熙病已殆。先是,十四子允禵奉命出征准部,至是拥兵西路观变。康熙宣诏大臣入宫,半晌无至者;蓦见雍正立前,大怒,取玉念珠投之。有顷,康熙上宾,雍正出告百官,谓奉诏册立,并举念珠为证。百官莫辨真伪,奉之登极。康熙众子有知其事者,心皆不服,时出怨言。雍正知群情汹汹,遂以峻法严刑为治。即位未几,亲藩诛锄殆尽。

  当时各藩皆有党与,大半系侠士之流,雍正恐遭人之暗杀也,一日,赴天坛祭祀,雍正甫至天坛,突闻坛顶所张黄幕,砉然一声,陡作异响。卫士疑为刺客,纷趋救护。惟见雍正右手微动,一线光芒从手中射出,斯须幕裂处坠一狐首。雍正乃谓诸术士曰:“迩来逆党欲谋刺朕,密布刺客,朕故小试手段,使逆党知朕剑术之高妙。虽有刺客,其如朕何?”然雍正虽如此说,而心怀疑惧滋甚,窃思天下之剑客,多半皆为我羽党,可以无虑;惟某僧独不为用,亡走山泽,深以为患,思杀之以除害。而某僧行踪飘忽,无从弋获。一日,侦在某所,命结义兄弟三人,易服往探,后布精兵围守要隘。僧睹三人至,笑曰:“若辈受主命来捕我耶?汝主气数尚旺,吾不能与争。虽然,汝主多行不义,屡以私恨杀人,今吾虽死,汝主必不能苟免。一月后必有为吾报仇者,汝等识之。”言讫伏剑而死,三人携其首复命,并以其语复闻。雍正大惧,防卫綦严,寝食不宁者数日。月余,无故暴死于内寝。宫廷秘密,讳为病殁,实则为某女侠所刺。相传某女侠即吕晚村孙女,剑术尤冠侪辈云。 

圣祖识高宗

  高宗六龄,即能诵《爱莲说》。圣祖初见于藩邸牡丹台,喜曰:“此子福过于余。”乃命育诸禁庭,朝夕训迪,过于诸皇孙。尝扈从木兰,圣祖枪中熊仆,命高宗往射,欲使初围得获熊之名耳。高宗甫上马,熊复立起,圣祖复发枪殪之。归谕诸妃嫔曰:“此子诚为有福。使伊至熊前,而熊立起,奈何?”由是益异之。燕翼之贻,因之而定。

  帝学渊博

  瓯北曰:“上每晨起即进膳,膳后阅部院所奏事。及各督抚折子毕,以次召见诸大臣,或一人独见,或数人同见,日必四五起。最后见军机大臣,指示机务讫。有铨选之文武官,则吏兵二部,各以其员引见。见毕日加巳,皆燕闲时矣。或作书,或作画,而诗尤为常课。日必数首,皆用朱笔作草,令内监持出,付军机大臣之有文学者,用折纸楷书之,谓之‘诗片’。遇有引用故事,而御笔令注之者,则诸大臣归,遍翻书籍,或数日始得。有终不得者,上亦弗怪也。余扈从木兰时,读《御制雨猎》诗,有‘著制’二字,一时不知所出;后始悟《左传·齐陈成子帅师救郑》篇‘衣制杖戈’,注云:‘制,雨衣也。’又用兵时谕旨,有朱笔增出‘埋根首进’四字,亦不解所谓;后偶阅《后汉书·马融传》中始得之,谓决计进兵也。圣学渊博如此,岂文学诸臣所能仰副万一哉?直军机时,见诗片乃汪文端、刘文正所书,其后刘文定继之。由诗片抄入诗本,则内监之职。迨于文襄供奉,并诗本亦手自缮写矣。”(御制诗每岁成一本,高寸许。)

  宫闱二十四史

  相传纯庙时刊印二十四史,上雅重文史,虑多舛谬,常自校核。诸臣虑无以逞上意,乃故于明显处,错误数字,俾待宸翰勘正,以惬圣怀。然不免有漏未正者,故今殿板书常有讹舛云。此说甚奇,然曲意承迎,其极必至于此。至此则心地更不可问矣。

  高宗崇奖风雅

  高宗天资闳远,几余览古,笃嗜过于儒素。乾隆间诏建七阁,用天一阁之式;内廷斋额,采知不足之名。而范、鲍两家,荣荷赐书,叠邀天藻。稽古之报,千载一时。

  御 制 诗

  高宗万几之暇,惟事丹铅,御制诗五集,至十万余首。每一诗出,令儒臣注释,不得原委者,许归家涉猎。然多有翻撷万卷,莫能解者。尝于《塞中雨猎》诗内用“制”字,众皆莫晓。高宗笑曰:“卿等一代钜儒,尚未尽读《左传》耶?盖用陈成子杖制以行也。”又出《污卮赋》考词林,众皆误为窳尊。高宗徐检出,乃拟傅咸《污卮赋》也。彭文勤进呈百韵排律,高宗读之曰:“某某出韵。”后考之信然。

  沈德潜校阅御制诗

  乾隆十四年,命大司马梁诗正,捧御制诗十二册,交沈德潜,命其逐日校阅,嗣阅过四本先缴进。是日召见,上云:“汝所改几处俱依汝,惟《觉生寺大钟歌》中‘道衍俨被荣将命’,汝改‘荣将’为‘荣国’,自因道衍曾封荣国公也。荣将本黄帝时铸钟人,汝偶然误会耳。然古书读不尽,有我知而汝不知者,亦有汝知而我不知者。余八本且尽心校勘,不必依回。”

  纯庙题东坡玉带诗

  东坡玉带,留镇金山寺,僧寮宝护,有如球图。高宗南巡时,驾幸金山,以旧带岁久剥蚀,敕内府琢玉补之;并题诗五章,以纪其事。闻粤匪乱后,带尚完好无恙,殆为神物呵也。

  高宗赏鉴

  高宗赏鉴书画最精,尝获宋刻《后汉书》,及几家《杜注》,命画苑写御容于其上。又建五经萃室,以贮岳氏《五经》。又觅马和之《国风图》,历数十年始全获,藏于学诗堂。韩滉《五牛》设春藕斋,周铸十二钟设景阳宫。

  《石渠宝笈》之玺文

  乾隆九年,诏编《石渠宝笈》四十四卷。内府所藏书画,及款识题跋,与曾邀奎章宝玺者,一一胪载。五十六年,谕撰续编,前后品题甲乙,悉本睿裁。凡九年入宝笈者,皆用五玺:其上方之左,曰“乾隆鉴赏”,正圆白文;右曰“乾隆御览之宝”,椭圆朱文;左下曰“石渠宝笈”,长方朱文;右下曰“三希堂精鉴玺”,长方朱文;曰“宜子孙”,方白文。惟藏乾清宫者,加“乾清宫精鉴”玺,养心殿、寿宁宫、御书房皆如之。其藏圆明园者,惟五玺而已。迨续编《宝笈》,乃加“石渠定鉴”、“宝笈重编”二玺。间有用“石渠继鉴”者,则已入前书,而复加题证者也。撰续编时,阮文达公直南斋,亲瞻美富,作《石渠随笔》,述之最详。

  高宗邃于音律

  高宗睿性聪强,邃于音律。凡乐工进御钧天法曲,时换新声,每盼晴则令奏“月殿云开”之曲。

  乾隆帝善射

  上最善射,每夏日引见武官毕,即在宫门外较射。秋出塞,亦如之。射以三番为率,番必三矢,每发辄中圆的,九矢率中六七。己巳岁十月,偶在大西门前射,九矢九中。钱东麓(汝诚)叹为异事,作《圣射记》进呈。不知圣艺优娴,每射皆如此,不足为异也。

  木兰杀虎

  上较猎木兰,如闻有虎,以必得为期。初出塞,过青石梁,至地名“两间房”者,其地最多虎。虎枪人例须进一二虎,其职役也。乾隆二十二年秋,余扈从木兰。一日停围,上赐宴蒙古诸王。方演剧,而蒙古两王相耳语。上瞥见,趣问之,两王奏云:“适有奴子来报,奴才等营中,白昼有虎来搏马,是以相语。”(蒙古王随驾,另驻营在大营数里外。)上立命止乐,骑而出,侍卫仓猝随。虎枪人闻之,疾驰始及,探得虎窝,仅两小虎在。上命一侍卫取以来,方举手,小虎忽作势。侍卫稍陕输,上立褫其翎顶。适有小蒙古突出攫一虎,挟入左腋,又攫一虎,挟入右腋。上大喜,即以所褫侍卫翎顶予之。其时虎父已远,惟虎母恋其子,犹在前山回顾。虎枪人尽力迫之,历重,腾绝涧。上勒马待,至日将酉,始得虎归。虎枪人被伤者三人,一最重,赏孔雀翎一枝,银二百两;其二人,各银百两。虎已死,用橐驼负而归,列于幔城。自头至尻,长八九尺,毛已浅红色,蹄粗至三四围,盖虎中之最大者。 

行围

  圣驾行围,猎场先遣侍卫看定,前一夕书绿头签奏明。围中鹰犬,各有专官主之。犬以朱缨金环饰其项,牵者系之于足,见兽则出铃纵之。鹰以绣花锦帽蒙其目,擎者挽绦于手,见禽乃去帽放之。每合围,麋鹿数百,他兽无算。上于围中亲射野彘獐狍,矢无虚发。兽逸出围外者,人皆得射之。鹿尾熊蹯,东方佳味,官厨以此为贵。

  哨鹿

  高宗蒐猎木兰时,于黎明亲御名骏,命侍卫等导入深山叠嶂中。寻见鹿群,命一侍卫举假鹿头,作呦呦声,引牝鹿至,急发箭殪毙。取其血饮之,不惟延年益壮,亦以习劳也。

  跳驼、撩脚诸戏

  未至木兰之前,途次每到行宫,上辄坐宫门外较射,射毕有跳驼、布库诸戏,皆以习武事也。跳驼者,牵驼高八尺以上者立于庭,捷足者在驼旁,忽跃起,越驼背而过,到地仍直立不仆,亦绝技也。布库亦谓之撩脚,本徒手相搏,而专赌脚力,胜败以仆地为定。其人皆白布短衫窄袖,而领及襟,率用布七八层密缝之,使坚固不可碎。初则两两作势,各欲俟隙取胜;继则互相扭结,以足相掠,稍一失即拉然仆矣。既仆则敛手退,胜者跪饮一卮而去。

  乾隆帝勤政

  瓯北曰:“上每晨起,必以卯刻,长夏时天已向明,至冬月才五更尽也。时同直军机者十余人,每夕留一人宿直舍;又恐诘朝猝有事,非一人所了,则每日轮一人早入相助,谓之早班,率以五鼓入。平时不知圣躬起居,自十二月二十四日以后,上自寝宫出,每过一门,必鸣爆竹一声。余辈在直舍,遥闻爆竹声,自远渐近,则知圣驾已至乾清宫。计是时尚须燃烛寸许,始天明也。余辈十余人,阅五六日轮一早班,已觉劳苦;孰知上日日如此,然此犹寻常无事时耳。当西陲用兵,有军报至,虽夜半亦必亲览,趣召军机大臣指示机宜,动千百言。余时撰拟,自起草至作楷进呈,或需一二时,上犹披衣待也。”

  绘功臣像

  乾隆间,诏绘功臣像凡三次。四十一年平金川五十功臣,五十三年平台湾三十功臣,五十八年平廓尔咯十五功臣,高宗皆亲洒宸翰,立赞褒美。

  茶宴

  乾隆中,元旦后三日,钦点王大臣之能诗者,曲宴于重华宫,演剧赐茶,仿柏梁体,命联句以纪其盛;复当席御制诗二章,命诸臣和之,岁以为常。

  大蒙古包宴

  乾隆中,廓充新疆回部、哈萨克、布鲁特诸部长,争先入贡。上宴于山高水长楼前,及避暑山庄之万树园,中设大黄幄殿,可容十余人。其入座典礼,咸如保安殿之宴。宗室王公皆与焉,上亲赐卮酒,及新降诸臣、贝勒、伯克等,示无外也,谓之大蒙古包宴。嘉庆八年,以三省教匪荡平,亦循例举行。

  高宗之与海宁陈氏

  浙江海宁陈氏,自明季衣冠雀起,渐闻于时。至之遴,始以降清,位至极品。厥后陈说、陈世倌、陈元龙,父子叔侄,并位极人臣,遭际最盛。康熙间,世宗时为皇子,与陈氏尤相善。会两家各生子,其岁月日时皆同,世宗闻悉,乃大喜,命抱以来。久之,始送归,则竟非己子,且易男为女矣。陈氏殊震怖,顾不敢剖辨,遂力秘之。未几,世宗即位,即特擢陈氏数人至显位。迨乾隆时,其优礼于陈者尤厚。尝南巡至海宁,即日幸陈氏家,升堂垂询家世。将出,至中门,命即封之,谓陈氏曰:“厥后非天子临幸,此门毋轻开也。”由是陈氏遂永键其门。或曰:“高宗实自疑,故欲亲加访问耳。”或曰:“世宗之子实非男,入宫比视,妃窃易之,世宗亦不知也。”或又曰:“高宗既自知非满人,在宫中尝屡屡穿汉服,欲竟易之。一日,冕旒袍服,召亲近曰:‘朕似汉人否?’一老臣跪对曰:‘皇上于汉诚似矣,而于满则非也。’高宗乃止。”

  皇帝老爷

  高宗南巡江浙,耆老妇女,道旁瞻仰。有称皇帝“老爷”者,前驱卫士将执而治之。高宗亦惊讶,询之尹文端公。公奏南方愚民,不明大体,往往呼天为“天老爷”,天神地祇无不老爷者。高宗大笑,扈从诸臣,遂不复言。公奏对敏慧,为廷臣所交推;玩此数语,洵称得体。

  程文恭奏止巡幸湖州

  乾隆间,上方将南巡时,浙藩徐澍调补山东。陛觐,口奏湖州山水清远,请华翠临幸,得旨回浙办理。徐抵任,先开城南碧浪湖,大兴工役。一日,召问武进相国程文恭公景伊,对以湖州春季蚕忙,恐妨民事。立奉停止之诏,徐仍调山左。

  御 赐 联

  《粟香随笔》载程文恭景伊薨,高宗赐以挽联云:“执笏无惭真宰相,盖棺犹是老书生。”《熙朝新语》讹程为陈,而《榆巢杂识》谓是联为纪文达挽词。蘧楼为文达门人,似不致误;然语气则似上赐,或文达代言与。

  高宗破格嘉惠耆臣

  梁芗林相国诗正为户部侍郎时,值封翁七十寿,高宗谕赐官诰,又赐以五言近体一首,又赐以“传经介祉”四大字。相国兄林,方以庶常侍养家居,特旨免其散馆,授编修。及相国参大政,一日,上忽语之曰:“汝父明年八十矣。”即日赐以阁部之封。逾年辛巳,南巡,封翁迎驾于吴江。上停舟劳问,召见行幄,令二子扶掖上殿,称其多福,赐貂、赐币、赐糍饵,又赐以七言近体一首,又赐以“湖山养福”四大字。封翁既退,偕浙东西士大夫,为太后祝釐于净慈寺,上复赐燕湖上。濒行,又赐相国“台阶爱日”四大字,又赐以白金三百两,为封翁颐养之资。高宗圣孝迈古,是岁适遇慈宁万寿,娥台似幄,奉以时巡,故嘉惠耆臣,尤为破格。大君之锡类,臣子之显扬,至斯叹观止矣。 

高宗赐陈文勤予告诗

  海宁陈文勤公世倌,乾隆二十二年,以首揆予告。陛辞,赐银五千两,命在家食俸,并御制诗赐之。有“老成归告能无惜,皇祖朝臣有几人”之句,同朝旧人奉诵者,咸为感奋。

  高宗赐裘文达继母、生母匾额

  裘文达公以军机大臣出治河工,自乾隆二十二年至二十三年,周历山东、河南、安徽三省,疏浚修筑,水患朝年

  粗已,高宗深嘉之。明年,特旨赐公继母郝氏八旬衍庆,生母王氏七袠连祺匾额。人子显扬,莫荣于此已。

  高宗褒贤母

  颜中丞希深,乾隆时官平度知州,于役省垣,州遭大水,城不没者数版,灾民嗷嗷,流宄载道。太夫人闻而恻然,命发仓粟,尽数赈饥,民赖以苏。大吏以擅动仓谷,劾罢中丞官。高宗览疏大怒曰:“有此贤母好官,为国为民,宜保反劾,何以示劝?”立擢知府,并赐其母三品封。天下翕然,颂圣天子如天如神焉!

  高宗之微行

  高宗御宇六十年,行内禅礼,一时称盛,世所称为“十全老人”者是也。然好微行,故有至西清古鉴馆识杨瑞莲事。先是有常州杨瑞莲者,工篆隶书,居乡郁郁不得志,乃往京师,依其戚梁诗正。会开西清古鉴馆,诗正送瑞莲入馆中充缮写官。至是,为八月十三日,馆中人多入闱乡试,瑞莲独在馆。午后,一伟人科头白袷,徐步而至。瑞莲不知谁何,漫揖之就坐。其人问“馆中人皆何往”,以应乡闱对;问“君胡独不往”,曰:“恐内廷时有传写事件,故留此耳。”遂问姓名籍贯,瑞莲一一详告。索观所为书,颇称赏。忽数内侍闻声寻至,始知为高宗,亟蒲伏叩头。高宗笑颔之而去。明日,语诗正曰:“汝戚杨某甚诚实,篆隶亦佳,不得与试,殊可惜。可赏给举人。”诗正顿首谢。嗣瑞莲以修书劳绩议叙,选湘潭令,颇自矜其书。尝忤大吏意,被劾。高宗曰:“杨瑞莲诚实人,予所深知。所参不准,以原奏掷还。”以此见高宗之微行为不虚矣。

  缪炳泰供奉内廷

  江阴缪炳泰先生,乾嘉时人,未悉其号,善钩勒小影。乾隆季叶,南书房翰林某学士,出为江苏学政,使勒一像,神气宛然;任终返京,即以此像悬值庐。一日,高宗临幸,见之,诧为神似,问何人所作,学士以直对,立命兵部以八百里排单往取。学士惶恐奏曰:“缪某布衣,恐不堪供奉。”即命赏举人。既至,命恭绘御容,缪跪对天威,良久不下笔。谕曰:“毋乃矜持耶?可毋庸。”顿首奏曰:“臣实短视。”即谕侍臣出眼镜盈盘,令择戴之,一挥遂就。时帝寿高,耳窍毫毛丛出,他人绘御容者,多不敢及此,缪独兼绘之。既进,高宗揽镜比视,大悦,即日赏郎中,旋补某部缺。嘉庆初,放山西某道,未及赴任卒,盖春秋已高矣。

  记君臣戏谑

  尹继善在词林日,未司文柄。乾隆丙戌,奉命为会试同考官,高宗戏之曰:“汝可谓新妇生子矣。”是科监试为刘松台侍御,亦未尝分校,自云似未字女。当时传为笑谑。尹有诗云:“杏苑悬弧典故新,每因生子意生身。凌云老树枝分后,可念当时手种人。宫花映彩绣衣新,半老依然未字身。自笑殷勤还学养,宜男却是让他人。”

  高宗迷信灶神

  乾隆一朝,每岁于十二月二十四日之夕,祀灶于坤宁宫。预在正室之坑上设鼓板,后先至,上继至,坐坑上。上自击鼓板,唱《访贤》一曲,后亦和之;执事官鹄立环听。唱毕,送神,上起还宫。六十年中,无岁不然。高宗视朝,必以卯刻。长夏时,天已向明;冬月,才五更尽也。每岁于十二月二十四日以后,自寝宫至乾清宫,每过一门,必鸣爆竹一声。军机之在直舍者,侧闻爆竹自远渐近,则知上已视朝,以为常例。惟过门鸣爆竹,则在十二月二十四日之后者,非有除旧布新之意,亦谓灶神已送,恐有邪魔为祟,欲藉爆竹以惊走之也。

  高宗褒恤史阁部

  前明史阁部以乾隆四十年赐谥忠正,后二年始建祠堂于扬州梅花岭。适铅山蒋侍御得公遗像及家书一通,遂因乡衮彭文勤公奏进。御题五言近体一章,并命刻石于祠堂壁间,褒恤遗忠,树立臣鹄,如是其至也。(按:《南疆逸史》称:可法见豫王,王命将宜尔顿伴之。三日不降,乃杀之。宜尔顿为之棺敛。而黎愧曾所记乃谓史德威寻公尸,胾骸塞路,腐变不可识,真无稽之言。)

  复封摄政睿亲王册文

  摄政睿亲王辅世祖定天下,有周公之功,身殁未几,被诬削夺。高宗登极,昭雪复封,诚千秋旷典也。兹于皇朝文典中,见追复封册文,录于下:

  阐宗勋于政府,典重睦亲;察往迹于遗闻,义彰继绝。念精白具征信史,兼伟代以昭垂;宜平反追核爰书,焕明纶而光复。尔多尔衮造邦翊运,作翰宣劳,入关克展壮猷,遂集勋以大定。当轴更襄硕画,爰摄政以多年。群不逞怨积于生前,莫须有反诬诸地下。值冲岁未亲几务,众因矫命以除封;讵深文竟指敛衣,久令衔冤于没世。朕恭稽实录,恻念纯诚,拒二王劝进之勤,誓死力全顾托,成一统廓清之业。奉迎式肇基图,勗尊亲则切诫群工,持法纪则靡私同气。贞心如揭,轨事咸存。祚以世封,聿准懿藩之旧;列之瑶牒,仍延似续之常。葺园寝而祀秩春秋,侑庙庑而位循伯仲。传以表勋,谥以褒忠。兹复封为和硕睿亲王,世袭罔替,锡之册命。於戏,削除匪出于圣裁,狱久成为不白;功伐久彰于实典,忱尤耿其如丹。远昭盈箧之诬,笃棐期风百世;载锡维城之命,沈沦庶雪九原。式慰尔灵,垂休无。

  果恭王之俭

  果恭王讳(弘瞻),世宗第七子也。嗣果毅王后,善诗词。幼受业于沈确士尚书,故词归正音,不为凡响;居家节俭,积俸至充栋宇。王每早披衣起,巡视有不法者杖之,众无敢为非者。壬午夏,九洲清晏灾,王后至,与诸皇子接见,谈笑露齿,为高宗所见。会其门客干预政事,高宗乃褫王爵,降为贝勒。王闭门谢客,抑郁生疾。高宗往抚视,王叩首衾稠间,惟谢过而已。高宗感恸,呜咽失声,归即加封亲王。薨,谥曰“恭”。 

庆 僖 王

  庆僖亲王讳(永磷),高宗十七子。貌丰颀,天性直厚,敦于友谊。御下甚宽,护卫于众中倨傲之,亦不责也。高宗末年,或有私议储位者,王曰:“天下至重,何敢妄觊?惟冀他日将和珅邸第赐居,则愿足矣!”仁宗籍和相,即将其宅赐王居之,以酬昔言。庚辰春薨逝,仁宗震悼,赙襚甚优,异于他邸焉。

  皇子典学之礼

  乾隆元年正月,奉旨著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朱轼,左都御史福敏,侍郎徐元梦、邵基,为皇子师傅;著钦天监择日开学。旋择二十四日吉。是日清晨,皇长子、皇次子到学。总管太监传旨,皇子应行拜师之礼。诸臣固辞,遂长揖。赐赉文绮笔砚之属,与雍正元年同。少顷,召皇子及廷玉等六人进见,面谕曰:“皇子年齿虽幼,然陶淑涵养之功,必自幼龄始。卿等可殚心教导之,倘不率教,卿等不妨过于严厉。从来设教之道,严有益而宽多损,将来皇子长成自知之也。”上又谆谆谕皇子,师傅之教当听受无遗。见张文和公自订《澄怀主人年谱》。清朝青宫毓德,家法之善,较之皋陶教胄、恒荣授经,又远过矣。

  皇子读书

  瓯北曰:“本朝家法之严,即皇子读书一事,已迥绝千古。余内直时,届早班之期,率以五鼓入。时部院百官,未有至者,惟内府苏喇数人(谓闲散白身人在内府供役者),往来黑暗中,残睡未醒,时复倚柱假寐。然已隐隐望见有白纱灯一点,入隆宗门,则皇子进书房也。吾辈穷措大,专恃读书为衣食者,尚不能早起;而天家金玉之体,乃日日如是。既入书房,作诗文,每日皆有程课。未刻毕,则又有满洲师傅教国书,习国语及骑射等事,薄暮始休。然则文学安得不深,武事安得不娴熟?宜乎皇子孙不惟诗文书画,无一不擅其妙;而上下千古,成败理乱,已了然于胸中,以之临政,复何事不办?”

  长春居士

  乾隆三十一年,谕:“昨见十五阿哥所执扇头,题画诗句,款落‘兄镜泉’三字,询知为十一阿哥手笔。此非皇子所宜。皇子读书,惟当讲求大义,有益立身行己;至寻常琢句,已为末务,何可效书生习气,以虚名相尚乎?十一阿哥方在童年,正宜涵养德性,尊闻行知,岂可以此浮伪淆其识见乎?朕在藩邸,未尝私取别号。犹记朕二十二岁时,皇考因办《当今法会》一书,垂询有号否,朕敬以未有对,皇考即命朕为‘长春居士’,和亲王为‘旭日居士’。朕之有号,实皇考所赐,未尝以之署款,此和亲王所知也。我国家世敦淳朴,所重在国书骑射。凡我子孙,自当恪守,乌可效书愚陋习,流入虚谩乎?设相习成风,其流失必至羽林侍卫,以脱剑学书为雅,相率入于无用;甚且改变衣冠,更易旧俗,所关非小,不可不防其渐。着将此谕实贴上书房,俾诸皇子触目儆心,勿忽!”

  皇子善射

  一日至张三营行宫,上坐较射。皇子、皇孙以次射。皇次孙宣宗方八岁,亦以小弓箭一发中的,再发再中。上大喜,谕令再中一矢,赏黄马褂。果又中一矢,辄收弓矢跪于前。上若为弗解其意者,问何欲,仍跪而不言。上大笑,趣以黄马褂衣之。仓卒间不得小褂,则以大者裹之,抱而去。童年娴射,已是异事,而此种机警,在至尊前自然流露,非有人教之,信天畀也。

  宫训

  大内宫东西,各列六宫。乾隆间,以古后妃之有懿行者,为《宫训图》十二帧:景仁宫燕姞梦兰,承乾宫徐妃直谏,钟粹宫许后奉案,延禧宫曹后重农,永和宫樊姬谏猎,景阳宫马后练衣,储秀宫西陵教蚕,启祥宫姜后脱簪,长春宫太姒诲子,咸福宫婕妤当熊。遇年节则张挂,年事毕,收藏于景阳宫后之学诗堂。按《宫史联句诗》注,仅载十图,余二图阙。

  孝贤皇后

  阿文成公云:“纯圣壮年,曾患疖甫愈。医云:‘须养百日,元气可复。’孝贤皇后闻知,每夕于上寝宫外居住奉侍,百日满后始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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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贤纯皇后慈俭

  孝贤纯皇后,富察氏文忠公姊也,性慈俭,正位中宫十三载,未尝佩服珠翠。向例,宫中多用金银丝索,缉成荷包,后以为暴殄。岁时进呈纯皇帝,惟以鹿羔氋毧,缉为佩囊,盖仿先世关外之制,以寓不忘本之意。上深加敬爱,故文忠父子,蒙被恩宠,视他戚畹尤挚且久也。

  孝贤皇后贤淑

  乾隆十三年三月,孝贤皇后侍奉东巡,崩于德州水程。上深痛悼,亲制挽诗,有”圣慈深忆孝,宫壸尽称贤“之句,因即以”孝贤“二字为谥。越月,复谕:“乾隆九年蚕坛成,皇后率妃嫔行亲蚕礼,求桑献茧,效绩公宫。数年来新丝告登,命官染织御衣,以朝以祭,皆其所供也。章采犹新,袆褕遽渺,继自今缫盆余缕,安可复得耶?爰命藏诸文笥,传示永久,以志遗徽,世世子孙,其保守之。”钦哉,圣心眷念至此,则二十二年中,淑顺贤明,内佐之徽音可想矣!

  孝贤皇后之死

  高宗孝贤皇后,傅文忠公恒之妹也。相传傅恒夫人与高宗通,后屡反目,高宗积不能平。南巡还至直隶境,同宿御舟中,偶论及旧事,后诮让备至。高宗大怒,逼之坠水,还京后以病殂告。终觉疚心,谥后号“孝贤”。一夜坐便殿,召学士汪由敦,缕述孝贤皇后遗事,使撰入碑文,由敦奉敕撰成。文甚美,中有云:“忆昔宫庭相对之日,适当慧贤定谥之初。后忽哽咽以陈词,朕为欷歔而耸听,谓‘两言之征信,传奕禩以流芳。念百行以孝为先,而四德惟贤兼备,倘易名于他日,期纪实于平生。’讵知畴昔所云,果作后来之谶,在皇后贻芳图史,洵乎克践前言。乃朕躬稽古右文,竟亦如酬夙诺。兴怀及此,悲恸如何!”若徒诵文词,可谓情爱谆挚者矣。

  纳兰后为尼

  高宗第二后为纳兰氏,后废为尼,居杭州某寺。废时无明诏。后卒。满人御史某,疏请仍以后礼葬,不许。诏曰:“无发之人,岂可母仪天下哉!”嘉庆五年,始改从后礼,惟仪节稍贬损。

  皇后入庙之制

  古制后先帝崩,则祔祀于庙,设位于其姑下。然遇行袷祭之礼,动多关碍。至明世宗预祧仁宗,以方后入祔,益非法矣。清朝定制,凡后先崩,暂奉安神主于奉先殿夹室中。如孝敬宪皇后、孝贤纯皇后、孝仪纯皇后,皆沿是制。

  和孝公主

  和孝公主惇妃所生,为高宗最幼女。上甚钟爱,以其貌类己。尝曰:“汝若为皇子,朕必立汝为储。”性刚毅,能弯十石弓。少尝男装,随上较猎射鹿;上大喜,赏赐优渥。下嫁于和相子丰绅殷德。驸马恃父势颇骄纵,公主曰:“汝翁受皇父厚宠,毫无报称,惟贿日彰。吾恐他日身家不保。”后和相籍殁,驸马继殂,公主持家政十余年,内外严肃,赖以小康。于道光癸未秋病逝,宣宗亲临奠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