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线43:追逐幸福的女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15 04:37:36

                                       一

  一九八三年深冬的一天清早,牛庄南头的牛三家,新媳妇秀芝早早地起来,梳洗一把,就开始打扫院子里鞭炮的碎屑。
略显白净的脸上是一脸庄重,庄重得近乎肃穆,正当青春年华的脸上没有一丝新娘子的喜气和笑意。

   新郎倌牛三也起来了。伸手去夺秀芝手里的扫帚:“你歇歇吧。”“累不着。”秀芝冷冷的说了一句,把他晾在了一边。
  
  俩脖子上还套着红布片片的喜鸡,咕咕咯咯的叫着,在碎纸屑里挠一爪子叨一嘴,捡拾着食物。那只红公鸡跑到秀芝扫成堆的碎屑里,低着头咕咕叫着唤着小母鸡。小母鸡抖着翅膀,斜奔过去。俩鸡前走走后退退,把纸屑又挠开了。秀芝看见,一扫帚扔过去,俩鸡咯咯哒叫着惊散了。

   “哟。咋了、这新媳妇刚进门就开始发脾气了。撵得鸡飞狗跳的。”大嫂子一进门就咋咋呼呼的嚷,秀芝一低头,脸红了又白了。“咋啦?小三夜里欺负你啦?”大嫂子还在寻着开心,“你放心,头一夜都那么回事儿。以后日子长着哩,他再厉害,最后还得拜倒你手里。”大嫂子放肆的说笑着。牛三在一旁搓着手,咧着嘴,脸上说不上来是苦还是笑。大嫂子看看他:“小三,甭傻笑了。把秀芝扫好的垃圾撮走。”扭头又对秀芝说,“好啦。那边还有恁些剩菜哩,够咱大家吃个两三天的。咱娘都给热乎好啦,专门叫我来喊您俩的,赶紧走吧。”

  “中,嫂子。”秀芝这才开口说话,“你头前走吧,我这就去。”“快点啊,再停一会儿菜就该凉啦。”说这话时,大嫂子身子已到了门外。秀芝又到洗脸盆里捞了一把手,在手巾上随意擦擦,出了门。牛三像个影子似的,悄没声的跟在秀芝身后。

                    二

  第四天是“回门”。——就是回娘家。秀芝一进家门,看见娘,嘴唇嗫嚅一下,没喊出声来,泪水已经溢满眼眶。老太太看女儿脸色不对,脚跟脚进了屋:“妮儿,你咋啦?”“娘,”秀芝一头扑到床上,一手捶打着被褥:“我,我,我难受啊……”“咋啦?妮儿,你甭哭,你一哭,娘心里不得劲。”老太太慌了手脚,扳过女儿的肩膀。秀芝一转身,扑到了老太太怀里:“娘,我的命咋恁苦啊……啊哈哈哈……”秀芝一下子痛哭失声,那声音让人听得脊背发凉。听人说过“乐极生悲”,不知秀芝是否属于悲极而乐?“咋啦?妮儿,有啥话,你说啊。甭光哭啊。”老太太拍着趴在自己怀里的女儿,抚慰着女儿。秀芝这一气哭得一家大小,心尖尖都给提溜起来似的。足足哭了十来分钟,秀芝才慢慢平息下来。肩头还是一下一下的抽搐着。“闺女,有啥事,你尽管说,天塌下来,有娘顶着哩。”老太太一副“保护伞”的英勇气概。让秀芝心里宽慰一下:“娘,他,他,他不是个男人啊!”一语未了,秀芝又是大放悲声。啊?老太太听罢,一怔,手撑着床沿才算没有歪倒在地。
 
  回过神来的老太太双脚一蹦,高声叫骂着出了家门:“你个千人日的,你个万人捣的,你不是个男人,你娶媳妇弄熊哎!”空旷的野地里,没有人影,偶尔,一只乌鸦“哇哇”两声,斜着翅膀掠过树梢。

  牛庄东头,一群人缩在墙根处围着个燃烧的树疙瘩烤火。听见远远的有人扯了嗓子叫骂,都笑了:“这十冬腊月的,还有谁骂大街?”闲来无事的人们,双手抄在袖筒里,缩着脖子朝东边路上望,只见一个老太太,手朝上一扬,骂一声:“您亏心,叫您绝后八辈子;您不得好死啊,您坑害俺闺女;老天爷黑夜白日都睁眼看着哩,您亏心教您死到大年下??????”所有恶毒的诅咒都从老太太咬牙切齿的叫骂声里,在野地里扩散。咦?这是谁?“我看着就跟牛三的丈母娘似的。”“不是吧。那个老太太慈眉善目的。能是她?”
你不是男人,你娶得哪门子媳妇,你活着干啥,扎哪个牛逼里不能死了你!”老太太越走越近,双脚齐蹦,越来越上劲。

    身后,一个汉子拉这个架子车一溜小跑追过来,跑到老太太身边,拽住老太太,望架子车里一摁,拉起来又往回跑。“大高,你拉我干啥?我还得骂他们一家子去。”老太太看看儿子,挣扎着要下车。,“你停下,再不停下,我就蹦下去了。”大高一个立定,站住了:“娘,您是老糊涂了呗?”“咋啦?”老太太愣了。大高苦着脸:“娘,您是过的您儿的日子,还是过的您闺女的日子?”老太太喘着粗气,迷瞪着眼看着儿子。大高又说:“您光顾闺女,您还顾你儿不?”一语惊醒梦中人。老太太蔫了。

                       三

    大高媳妇是妹妹秀芝给他“转亲”换来的。所谓的转亲,就是:牛三的妹子玉贞嫁到李大楼的李家做儿媳妇;李家的女儿嫁给大高;大高的妹子再嫁给牛三,就像磨坊里推磨似的转。所以被村民形象地称之为“转亲”。凡是转亲的家庭,不是男人长得丑,就是家境贫寒。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大高就属于长相很对不住观众的类型。爹娘看看年近三十的大高还是光棍一条,只得忍痛让才二十出头的女儿秀芝给大高换了个媳妇。

   三户人家同时喜事:既是嫁闺女,又是娶媳妇。三家人真可谓双喜临门。大高媳妇回娘家时,大高骑着自行车把媳妇送到李大楼。大高也有自知之明,不敢耽搁,掉头就回来了。回家听秀芝一说娘去牛庄骂街去了。大高不敢怠慢,随手从墙角拉了辆架子车,咣咣唧唧撵上老太太,拉了回去。

    在娘家住了三天。各位新郎就该去叫新娘子了。牛三骑着他那个锃光瓦亮的自行车,去了秀芝家。秀芝正洗衣裳,揉搓着盆里的衣裳,头也没抬:“你先走吧,我洗好衣裳再说。”老太太捞起个烧火棍,朝卧在鸡窝门口的老母鸡掴去:“你呆窝里卧啥?有个蛋不下当屁用。装模作样的占着个茅坑不拉屎!滚,滚远远的……”一时间,鸡飞狗跳,人欢马叫。

   牛三脸上讪笑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转了一圈,嘴里嘟囔一句:“我先走啦。”秀芝没吱声,顾自低头揉着衣裳。

    牛三回到家,一问,妹妹已经被李大楼的妹夫叫走了。

    牛三抓耳挠腮,从外边转到里边,又从里边转到外边。一等二等,不见秀芝的人影。看看日头不到树梢高,他等不及了。蹬上车子去了李大楼。不到半个时辰,玉贞又回到了娘家。

    李大楼那边一看,玉贞被牛三叫了回去;立马跑到大高家,把大高媳妇叫回了李大楼。

    大高傻眼啦。他呆呆的望着娘,娘呆呆的望着秀芝,秀芝无处可望,扑到床上大放悲声。大高娘儿俩守着秀芝,干支叉手,也不敢劝秀芝。

    第二天一早,秀芝一番梳洗,拾掇好小包裹,一脸平静的回了牛庄。玉贞回了李大楼;大高媳妇也回到了大高身边。

                          四
   “牛三不是个男人!”这话好似一枚重磅炸弹,差点把牛庄炸了个底朝天。
这话题,立马成了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怪不得,你看看,牛三下巴上没有一根胡子不?”“是哩,是哩,他一说话还有点娘娘腔。”“牛三的前世恐怕是个太监吧。”??????上了年级的人开始回忆牛三小时候的事儿:“牛三啊,恐怕是冻的,十冬腊月的还穿着漏裆裤子,那小鸡鸡冻得烂唧的。”“唉,那会儿,穷呗。”当然,说这话时,是背着牛三和他的家人的。一看见牛三,立刻转移话题,或是闭了嘴,嘿嘿地干笑。

    在人们唧唧喳喳的议论声里,秀芝袅袅娜娜地回到了牛庄,回到了牛三那两间土墙屋的新房里。人们愕然了。年轻后生们心动了。特别是那些尚在“单干”的大龄青年们,一个个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从此,牛庄南头,牛三家附近,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平静。无论白天黑夜,都是清一色的小伙子大龄青年,嘻嘻哈哈,嬉笑打闹。但是,秀芝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进了牛三家,秀芝先把香烟望小桌上一摆,拎来一壶开水,那几只茶杯,再搁一包茶叶。听男人们在那儿云天雾地的胡侃乱拉。

    因为秀芝曾给一个光棍一回笑脸,那光棍一阵晕眩,竟然熊抱着秀芝又啃又咬,俩腿反弹琵琶一般乱拱。被秀芝吐了一脸,还骂了个狗血喷头。此后,再没谁敢对秀芝轻易地动手动脚。

    俗话说“谁家锅底下不冒烟”。两口子过日子,马勺磕锅沿倒是常有的。不过,在牛三家,轻易不冒烟,一冒烟就是烽火连天。

    虽说秀芝一米七三的个头,还是敌不过一米六八的牛三。每次交锋,都是秀芝拜倒在牛三胯下。披头散发的秀芝躺在地上,一把鼻涕泪两行,呼天抢地的哭骂。然后就是秀芝离家出走;然后牛三叫回李大楼的妹妹玉贞;玉贞的男人又叫回自家妹妹——大高媳妇。再然后,就是大高骑着他的自行车东奔西跑找回秀芝,老太太陪着女儿掉眼泪。秀芝再回到牛三家;玉贞才回到李大楼;大高媳妇才回到自家身边。

                       五

    琐碎的日子在打打闹闹哭哭笑笑中,悄然滑过。大高媳妇和玉贞的肚子渐渐鼓了起来。

    又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两个家庭相继添了个胖儿子。再看见牛三时,秀芝眼里就充满了血丝。

   在一个月色皎洁的夜里,秀芝趁上厕所解溲的工夫失踪了。

   这一回,牛三没招了。因为玉贞的孩子没满月,叫回娘家来,有可能招致血光之灾。于是,牛三就找父母耍赖。

    俩老人看儿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着实为难。只得再托媒人传话,媒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哼哼,我保您一会儿,还能保您一辈儿?”俩老人好话说尽,终于请动了媒人。摆了一桌好酒,两家头面人物就着酒菜闭门磋商一番,达成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恩准秀芝生个孩子,必须在牛三平辈的本家兄弟中间找。

    有此一道圣旨,秀芝焕然一新回来了。一番搜索,目标锁定,秀芝心里悄悄点击“确认”。——后院的邻居,牛三的旁门兄弟牛辉。

    牛辉娘扛着一筐草进家时,堂屋里正放着磁带“千不该哎万不该,最不该我还深深把你来爱,把你爱上倒也没关系啊,你不该跑到我的家中来??????”圈里的羊看见筐里的草,咩咩地叫起来。牛辉娘嘟囔着:“这都快结婚的人啦,还光知道玩。要是听歌能当日子过,咱都在家坐着。”她给羊扔上草,经过堂屋门口,一扭头,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秀芝和牛辉并排坐在长沙发上。秀芝一只手揪着牛辉的耳垂,一只手搁在牛辉脊背上,抚着。牛辉红着脸忸怩着。牛辉看见娘,一怔。秀芝随着往外一扭脸,脸刷地红到脖子根。匆忙起身低了头狼狈不堪地逃走了。

    牛辉娘马不停蹄找到牛三娘:“我说大嫂子,您三儿媳妇咋咋这样,就在俺家跟俺小辉,乱摸乱揪,您知道俺小辉可不是那样的人,再者说,您有三四个儿,俺可就小辉自家,俺可不敢招惹您。”牛三娘手一摆:“唉,一辈子不管两辈子事儿,她愿跟谁,跟谁,俺不管不问。”听罢这话,牛辉娘的心才算落回了肚子里。

                        六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村里年轻少壮的后生们,该出去打工的都出去了。出不去的也跟着村里的建筑队干活。孩子们去了学校。上了年纪的人下地除草,施肥。偌大的村子显得冷冷清清。

    牛三是村里建筑队的二把刀,一早就出门了。秀芝吃过饭,洗洗刷刷,看看日头,快移到了头顶。秀芝把外衣,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的线衣。在大衣柜上的穿衣镜前转转,腰身凸凹有致,光洁的脸上因为衣裳的映衬,就跟扑了粉一样柔腻,红润。

    她站到院子里听听,后院还响着咚咚锵锵的声音。她知道:牛辉在家哩。秀芝踩着凳子探头瞅瞅,果然,就牛辉一人在家。

    秀芝大大方方的进了牛辉家的大门。“哟。嫂子,您也没下地?”牛辉笑眯眯地招呼着秀芝。“小辉,俺家的灯泡咋不亮啦。你给看看去,是不是烧啦?”秀芝脸色平静地说,“你三哥那人他是狗屁不通,他也不敢摸电。”“好嘞。”牛辉爽快地答应着,“走,看看去。”说着就往外走。秀芝问:“你不把录音机关了?”“不用。换个灯泡,手到擒来。”

    牛辉跟着秀芝进了屋:“嫂子,是哪个灯泡?”“里间床上边的。”秀芝指指里边的套间。

    牛辉伸头朝里间看看,床上大红的绸面被子铺的平平整整的。“我先把灯泡拧下来看看,钨丝断了吗?”牛辉说着拉了把椅子。“小辉,先把闸刀拉下来不?”“闸刀在哪儿呢?”“喏,堂屋门后头。”“拉下闸刀吧,保险。”秀芝关上一扇门,牛辉踩着小凳子,伸手拉下了闸刀。

                      七

    牛辉抬脚往椅子上踩时,秀芝说:“不用,搁床上就能够着喽。”牛辉挠挠头,双腿往床上一跪,还没扬起手来,身子却歪倒在了铺好的床上。

    此时秀芝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春心,双臂搂住秀芝滚到了床上。牛辉心跳加快了:“嫂子,别介,大天白日的,人家见了,啥样子。”“小辉,兄弟,我想你,你三哥他,他不是男人。”秀芝嘴里呢喃着,脸在牛辉的脖颈里拱着。“嫂子,门没关严哩。”“没事儿,外边没人。”秀芝越发搂抱得紧了。

    也许是秀芝的妖艳,也许是青春期的冲动,很快,牛辉的生命之矛举了起来。

    两人快速地脱光了衣裳。修长匀称的大腿,平滑紧致的小腹,特别是秀芝胸前的乳峰,多像过年时蒸的刚出锅的白面馍馍啊,温热圆润,呵,馍馍上边还嵌着颗红枣哩。牛辉像一个饿极了的婴孩,扑上去嗞儿嗞儿地吮吸着。

    秀芝抱着牛辉的头*吟着扭动着,任凭牛辉在身上扑腾。牛辉的长矛刺入身体的一瞬间,秀芝觉着魂魄倏忽飞离了躯体。她又回到了小时候在坑里逮鱼时的情景。

    生产队里在大坑里放了两条大红鱼,让大鱼再繁衍小鱼。两年后,队里组织社员逮鱼,用扳罾,鱼笼子,丝捻子,淘草的大笊篱,足足逮了二百多斤鱼,又逮住一个大红鱼。末了,还有一条大红鱼咋也逮不住。队长看天色已晚,宣布:放行!允许呛坑。谁逮着谁要。一时间,大人小孩全部跳到了坑里,扑腾起来。当时十一二岁的秀芝不敢下水,就站在坑边,手里拎个小笊篱,不时的向泥糊糊一般的浊水里捞一下。但是,连一个小虾米也没捞着。人们都在坑中间搅合,谁知那条大鱼竟然悄悄游到了秀芝脚下的坑边上。秀芝猛地一扑,俩手抠住鱼鳃,抱着大鱼就往家跑。大鱼在她怀里扑楞着,她死死的抱着,生怕一松手,鱼就会滑脱似的。背上 的鱼鳍,扎破了她的大腿,血一滴一滴地流下来,她感觉不到疼。只是嘴里一直兴奋地叫着:“娘,娘,娘……”

    泪珠从眼角处扑簌簌滚下脸颊。“嫂子,你后悔啦。”牛辉问。秀芝摇摇头不说话,把脸埋进牛辉的臂膀下,深深地吸一口气。“嫂子,你甭抱恁紧,你箍得我都喘不出气来啦。”秀芝不好意思地笑了,稍稍松一点儿。俩胳臂还是缠在牛辉身后。

    “嫂子,还换灯泡不?”牛辉问秀芝。“傻样儿,换啥换,根本没烧。”秀芝嗔怪地说。牛辉也笑了:“你叫我,就是专门干这来,唉。”他侧耳听听,“呀,毁啦,磁带放完啦!”牛辉挣脱秀芝,跳下床就跑。“小辉,穿上衣裳!”秀芝好气又好笑的低声叫道。牛辉跑到门口又跑回来:“嘿嘿,差点忘了衣裳。”

                      八

   后来,秀芝开始无端地呕吐,过了一段时间,不吐了,肚子却慢慢鼓起来。这一回,牛三的干劲更大了,家里地里的活儿都是牛三“实行全包,代办托运”。

    秀芝挺着肚子,在大路上晃来晃去,越是人多的地方,她越是晃得勤。那是明显的显摆。走过以后,村里的妇人们小声的议论着,言谈中,嘴角撇着不屑。在村人的冷言冷语中,秀芝度过十个月的时光。一朝分娩,牛三家里陡地多了一声婴孩的啼哭。让秀芝领略了初为人母的欣喜和宽慰。

    亲戚邻居络绎不绝来道喜,送来了鸡蛋红糖。大高娘也来看闺女了。一进村,就扬着头,大声大气的和认识不认识的人打招呼。殊不知,她的背后,被村人甩满了鄙夷和嘲讽。

    哺育孩子是秀芝最迷恋的光景,虽琐碎但沉醉。儿子慢慢会翻身了,慢慢会坐了,慢慢会爬了。当儿子嘴里发出类似于“妈妈”的声音时,秀芝的心随着门口的清风悠悠地飘到了天上的云朵里,晕了。

    牛三闲暇时,就抱着儿子在门外玩。村里的二狗,早就对秀芝垂涎三尺,可是秀芝看不上他。二狗笑着问牛三:“老三,这个孩子是谁日的?”“谁日的?他爹日的!”牛三没好气地说。“哼哼,反正秀芝知道,这孩子是那个狗日的?”说罢,眯了眼看秀芝。秀芝也笑:“哼哼,反正不是你个狗日的。”一语双关。噎得二狗直伸脖子。

    儿子能离开手的时候,大高媳妇,玉贞一家又生了一个孩子。这下子,秀芝似乎和娘家嫂子,小姑子妹妹飚上劲一般,她也要再生一个。

    当然,找牛辉再续前缘已不可能。牛辉刚结罢婚,新娘子就是秀芝娘家庄上的姑娘。看见牛辉媳妇,秀芝总觉着偷了人家钱似的,低低头过去了

    寂寞无眠的夜里,秀芝咬着被角默默地饮泣。天亮以后,秀芝莫名其妙的,就发脾气,没事找事,惹起祸端。当然,免不了又要吃一顿皮肉之苦。自然而然,秀芝又会和牛三玩“失踪”。

    也许是挂念孩子,也许是顾及哥哥,过个三五天,秀芝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接过儿子,烧火做饭,缝补浆洗

    后来,秀芝的肚子又大了;再后来,又生了个儿子。任凭村里人怎么揣测,也想不起来这一个孩子是谁的。也许只有她知道,也许她也不知道,只有天知道。

                       九 

    计划生育政策越来越紧了。靠路边的墙上用白灰刷写着大字标语:“宁可家破,不可国亡!”“宁可血流成河,决不超生一个!”一条条标语口号,怵目惊心。

    计划生育突击队下乡啦。“鬼子进村啦。”没有户口的小黑孩们交头接耳传递着信息。一个个猫着腰往柴禾垛后面,床底下藏。

   工作队一行十八九个汉子,浩浩荡荡挺进牛三家:“牛三,牛三在家吗?”秀芝正大咧咧的坐在院子中间,撩着衣襟给孩子喂奶。她下意识的往下扯扯衣襟,另一只手搂紧了孩子。

    “在家哩。啥事?”牛三从猪圈里跳出来,他正在往外出猪粪。工作队队长黄大头往后捋捋头上的几根稀毛:“咋办?你是结扎,还是罚钱?”牛三把粪叉往粪堆上一戳:“结扎,没门;要命一条,要钱,没有!”长着一张太监脸的牛三此刻完全一副男儿本色。

   黄大头手一挥:“强制执行!把他带走,结扎!”一二十个喽啰兵齐声叫唤:“带走带走带走。”众人干咋呼,就是没人上前。牛三顺手操起粪叉,大喝一声:“我看谁敢过来!”手里横攥着的粪叉,犹如张翼德手里的丈二长矛。正所谓“一人不怕死,万人难敌”。众人立马销了声息。

   黄大头挠挠头,王顾左右而言他:“今儿个,天咋恁热?”村支书凑过去,在黄大头耳边悄悄耳语一番。黄大头眼瞟着牛三,脸上满是怜悯。支书说话了:“好吧,我们研究了一下。看你牛三是个壮劳力,不让你结扎;不过,你们已经违反了政策,所以,你媳妇必须结扎。”“中,我去。俺的孩子谁给招呼?”秀芝同意了。支书转转头:“哎,他大嫂子,您过来。”牛三大嫂子慢慢蹭过来。“你先给牛三家招呼两天孩子,中不?”支书商量着。大嫂子干笑着:“你甭问我,你得问问秀芝同意不?”“咋样?秀芝。”支书又问秀芝。“中。”秀芝把怀里的孩子送到大嫂子手上,“不过,咱丑话说到头里,叫我结扎我同意,俺家可没钱。”村支书连连点头:“这个你放心,手术费用,大队给你出。”“那好,走吧。”秀芝宛如英勇就义的共产党员赴刑场一般,视死如归地走了。

                     十

    家里有了俩孩子,秀芝又结了扎,这样秀芝该收心了吧。牛三和一家人都这么盘算着。

    孰料秀芝和牛三一家人的想法背道而驰。她更无所顾忌了。二十七八的女人,恰如一朵怒放的花。若不招蜂引蝶,岂不辜负了明媚的春色。

    在牛三出门打工的日子,甚或是牛三下地干活的空当,秀芝随意的和她看得上眼的男人上床。恰似一座火山,压抑得欲久,一旦喷发,就势不可挡。因为没有了怀孕的顾忌,秀芝似乎要把压抑多年的抑郁,彻底扬弃。她向所有献媚大的男人讨欢心。甚至有“韩信用兵,多多益善”的气魄和大度。

    当然,偶尔不慎,则会招来牛三更凶毒辣的拳头。秀芝身上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积,记录着牛三的凶残。对于秀芝来说,却是痛并快乐着。反正是周瑜黄盖的把戏——你愿打我愿挨。你有你的千条计,我自有我的老主意。屡次打过骂过,秀芝依然我行我素。

    直到小儿子长到五六岁时,秀芝静下心来,给俩儿子一人做了四身衣裳。而后,永远的从牛三家的土墙屋里消失了。

    多年以后,在外边打工的村人在外边看见了秀芝。秀芝身边跟着一个男人,只是脚有点跛。不过,秀芝的脸色却是红润,丰满的,看得出,秀芝过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