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天乐家产:南方周末 差生韩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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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之言】韩寒失策的诉讼

作者: 何兵 2012-02-02 17:35:51 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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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论自由是思想花朵得到生发的土壤。没有对手,你和谁磨刀论剑?何由生长、开放?

我在微博上写篇短文,说当年梁实秋被鲁迅骂作“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也未见梁实秋起诉。文人之间的笔墨官司,应当笔墨打,提起诉讼是不智之举。有人指我为法盲。其实我的这种思想,并非专为韩寒炮制。早在2003年,我就在《检察日报》上发表“梁实秋是条狗吗”一文。文中说:“掐住媒体的喉咙就是掐住自己的喉咙。鲁迅没有倒在梁实秋的笔下,我们不希望他倒在判官的笔下。”这一论断,至今不悔。

韩寒认为他人侵犯名誉,当然有权起诉。但有权利,并非一定要行使。是否诉讼涉及策略选择。孙子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如果不进行诉讼,韩寒只要让大众而不是方舟子相信,文章是自己写的,即为已足。如果涉讼,则必须论证方舟子的言论,超出言论自由的范畴,这个就难了。

我一向以为,文人笔墨之争,有如骑士决斗,应当以笔当戈,直接将对手斩落马下。借助官府之手,胜之不武。韩寒起诉,在我看来是一种示弱,如同孙悟空,打不过妖怪就去请大神。此外,赢得名誉并非一定要借助司法。名誉是社会的判断,相信只有法官能够还你清白,是变相地不相信大众自有火眼金睛。当然,法庭有其便利之处,可以将证据验实,让事实更清晰。但韩方之争,在我看来,自韩寒将书稿展示以后,事实即已明朗。愿意明白的,已经明白;不愿意明白的,即便法官判决,依然不愿意明白,何必多此一举?更深的问题是,如果方舟子不服,即便法庭判令道歉,一个不发自内心的道歉,有意义吗?强令道歉是我国民法上民事责任的一种形式。但法理上,如果本人坚不道歉,法院无法强制,只能由法院写文章,以被告名义登在报刊上。美国法上,认为强令道歉,违反宪法修正案第一条的保护言论自由和良心自由,法律上无此制度。韩国宪法法院认定其违宪,但日本和我国台湾地区,不认其违宪。

律师陈有西先生认为:方舟子对韩寒的质疑,不属于文艺批评,也不是文艺理论的百家争鸣问题,更同学术批评无关。而是对韩寒的基本人格的一种否定。不是说他的《三重门》写得好不好,属于什么流派,水平差不差,而是说根本不是他写的,是枪手的作品。这对于韩寒来说,就是一种毁灭性的诽谤。

陈律师的观点值得怀疑。言论自由保护的不是文艺批评的自由,是保护“言论”的自由,包括对他人人格质疑的自由。因此,判断此案必涉言论自由。当然,言论自由不是空穴来风,诽谤他人的自由。“诽谤”的文义是“以不实之辞毁人”。在法律上指“以书面、口头形式诋毁、诽谤他人名誉”。我查阅了方舟子的言论,是从网络上搜集韩寒公开发表的言论,进行分析和判断,并未自己捏造事实。问题的要害在于,如果方舟子依据的资料不实,或者方舟子分析错误,是否构成诽谤?或者方舟子是否借质疑之名,行诽谤之实?

这涉及质疑与诽谤的界分。我知道,法律上有无限的学说,试图界定。但这些学说都模糊不清,最终在于法官的内心判断。无论在互联网时代或者前互联网时代,我们都不能强求作者将每一个资料核实清楚以后,才能发表高论。更不能强求评论客观,因为评论总是主观的,否则言论自由就不存在了。微博上如潮般言论,有几多亲自核对过事实?路金波说方舟子的微博是“由一个话语权巨大的心理疾病患者控制”,这是公允理性的评论吗?

判断本案,关键在于:一、事实之陈述,有无合理材料;二、对资料的分析和推断,是否沦为猜测?从网络公开的资料来看,方的事实依据是网络上韩寒的文章和言论,并非捏造事实。其分析判断,也未超出合理怀疑的范畴。比如,一个十几岁的中学生,发表小说,是超出常规的。对超出常规并且有其他疑点的韩寒,进行质疑,属于合理怀疑。韩寒作为公众人物,应当接受比普通人更为严厉的质疑。问题在于,当韩寒将文稿展示以后,方依然质疑,是否沦为抵毁?个人看来,此时质疑似无必要。但方舟子在没有亲眼验证之前,说不能排除韩寒将他人著作抄写一篇的可能。这是方舟子性格使然,但我依然不认为其超出合理怀疑范畴。君不见,假古董经常使国家一级专家走眼?其实,方舟子的质疑过程,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是使韩寒浴火重生、化蛹成蝶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我看到韩寒声誉的再一次升起,而不是名誉的衰落。

言论自由向来不是保护正确言论的自由,更不是保护好人言论的自由。它是思想花朵得到生发的土壤。没有方舟子,没有对手,韩寒们和谁磨刀论剑?何由生长、开放?梅花香自苦寒来!

我对本案拟判是:方舟子称韩寒的文章系他人代笔,无事实依据,但文章未超出言论自由的范畴,驳回韩寒的诉讼请求。此判决,还韩寒以清白,给言论以自由。

(作者为中国政法大学教授)

 

 

对话韩寒 “不和单个人打架”

 

本刊记者 徐臻 写作整理

 

和韩寒的对话是在7月23日进行的,他从香港书展回来的第三天,台湾名嘴陈文茜在香港骂了他一顿,他说,“不跟女生争辩。”

上海书展,陈文茜批韩寒,是关于这个作家的最近的话题,然后是在这些事情之前,他的杂志《独唱团》第一期面世了。就在《独唱团》的编辑部,跟本刊记者林楚方闲聊了两个小时,本刊摘要发表。

(注:更少内容见上一期《VISTA看天下》)

 

关于杂志

“我以后出钱做慈善的时候,就搞一个'二基金’”。

 

 

林:最近关于你的信息太多了,想跟你谈些什么都挺头疼的。

韩寒:对的,我也觉得很苦恼(笑)。

林:你说过不想接受采访,但前些天我看《xx周刊》刚采访了你。你不想接受采访,实际上已经很高曝光率了。

韩寒:那个快一年了。那哥们很有意思,当时没放(网络)上,后来他女朋友出国了,他也不想干了,打算把这个报道作为出国前的最后一篇,所以就存在那。说实话,我一般接受我喜欢的媒体采访。

林:(笑)比如《看天下》。

韩寒:(笑)对,《看天下》我很喜欢,从去年开始,我每期都在机场买你们杂志,但一直以为是个月刊。

林:可能你一个月只坐一次飞机,后来发现每个月的内容还不同,所以当即判断,这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刊(笑)。

韩寒:(笑)对的。后来我看朋友拿的好多本跟我拿的长不一样,我就问,你这是哪儿来的,才知道你们一个月有三期。

林:信息爆炸时代,未必很多人像我们一样天天关注海量信息,但如果你把杂志当做一个产品,设定好标准,在信息海洋里找到适合产品标准的东西,解决好知识产权,集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好看而且很有性格的东西。

讲一个笑话,世界杯期间,我问一些球迷,巴塞罗那队如果碰上巴西国家队谁更厉害?好多人说巴塞罗那队厉害。我就想,可能因为巴塞罗那是根据自己的球队风格寻找找队员,就像我们这样,而巴西球员都是自己原产的。

韩寒:按理来说是这样的,你看现在得《xxxx周刊》(某知名杂志),以前我很喜欢看,但现在感觉就像养老看的,挺可惜的。

林:我不想评价同行,但我坚信,就像中国的很多杂志,理论上都有人在读,几个人我不知道。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你的媒体是针对韩寒这类人,那怎么检验成功?就是看韩寒看不看,如果他看你就成功了,不论你叫高端还是叫低端,叫《看天下》还是叫其他名字,如果他不看,你叫宇宙也没用。

韩寒:你们为什么叫《看天下》呢?

林:这个….一直都这么叫。这个名字也挺好的。我们前段时间发现好几本杂志,都在学《看天下》,甚至也叫什么“天下”,让人哭笑不得,真想让他们改个名字叫《二天下》。

韩寒:你跟我(想得)倒挺像的,我以后出钱做慈善的时候,就搞一个“二基金”。(以上为未发表部分)

 

关于道歉和唐骏

“犯了错不要承认,捉奸在床都不能承认”

林:聊点热点话题吧,方舟子最近的打假你看了吧?听说你也改了学历?

韩寒:是…我造假。其实我是初中学历。挺奇怪,虽然我不大喜欢唐骏说话的调调,但我觉得上升不到民族诚信的高度。

林:但好多人很期待他道歉。

韩寒:当然。如果是我就会选择道歉,处境会比现在强一万倍,但你知道他为什么不道歉?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假设唐骏学历造假是由媒体揭露的话,他有可能选择道歉;但恰好是方舟子跳出来,唐骏的目光已经聚焦到另外一个指向上,他可能觉得如果道歉就等于输给另一个男人。

林:我第一次听到从性别角度来分析道歉的。我以前向很多男人道过歉,当时都挺真诚的,我觉得有时候如果你错了然后真诚地说“对不起”,心理是很舒服的。我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取向。

韩寒:是吗?(笑)我一般只向异性道歉。我有一个朋友告诉我,(生活中)犯了错不要承认,捉奸在床都不能承认,因为女性都有种心理,他觉得你不能自己把事情说出来,如果你告诉她,“有件事情真不好意思,昨天我什么什么来着,请你原谅”,那她就崩溃了,但只要你说这事绝对没干,就算捉奸在床也可以说就是搂搂。其实有的人宁愿在潜意识里相信这一点。所以,唐骏可能会觉得,如果自己死不道歉,至少还能让一部分喜欢他的人心里有个位置,至少信仰不会彻底崩塌。

你让我想起另外一件事,有个媒体朋友昨天发来一个道歉短信,说“韩寒对不起,我诚挚地向你道歉,我是一个记者,写了一篇关于你在香港的稿子,写错了一个字。”我觉得一个错别字算什么。然后他说,“是这样的,你回答一个问题,'两岸三地,挺多人喜欢你,你觉得怎么样,然后你说你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但我写成'受之无愧’了”,我当时差点喷饭,给他发了一堆省略号。

林:我看你以前还向诗人道过歉。

韩寒:对,我老觉得中国很多问题出在排他性上,而且事实上,他们(诗人)都怀有力量,虽然那个文艺载体我不太认可,但他们真有不少写的是不错的,而且说到底,很多你喜欢的歌词,不就是诗歌吗?

林:所以你选择道歉,“为了……你们知道的”。学历的事情你倒提醒了我,你说你是假学历,但我的学历更有问题,大学四年根本没怎么听过课,居然把学历骗来了,骗比造假还可恶(笑)。方舟子你接触过吗?

韩寒:没有。我觉得他是个挺轴的人,但他打的那些架中,大部分没问题,无论从观点还是其他方面,可能有些小的部分稍微偏执了些。

林:有可能吧,可能人家的罪过就是够判一年两年的,他直接就给枪毙了,以后发现这人还没死,就再补几枪。我在想,如果有一天他跟你辩论是什么场面?

韩寒:我就直接道歉,甭管他说什么。我越来越觉得,我现在不愿跟任何个人打笔仗,个人打笔仗最终都打成口水仗。很多时候你发现两个打仗的人,性格中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当然这句话套在哪里都行,我的性格跟你也有很多相似之处。

林:你是说都是男人?那你以后是不是就不和个人打了?

韩寒:嗯。不面对一个具象的人,而是面对一个群体或一堵高墙就不一样了,他很可能是一个永远保持沉默的群体,但一旦想做点什么就有两个可能,一是你可能完了,另外是觉得你有价值,可以拿来用一用。这是和个人打仗的区别。

 

不和单个人打架

 

 

林:说起打仗想起一个人,前几天在北京见过许知远,聊起和你有关的那个文章,《庸众的胜利》。我觉得他很真诚,读完以后觉得有些道理,后来想想又不对,许知远是精英,问题是如果觉得大众有问题,不反求诸己却批评大众,我有些不同意,不过好像没有看到你有什么回应。

韩寒:当然,这是他的观点,我不是特别难接受的一个地方是,第一,我和很多读者,不是教主和教徒的关系。我也不觉得有些人是躲在后面,只是每个人声音大小不一样,因为很多人错爱,所以我随便说一声就显得声音比较大,他们可能声音小,但不能因为声音小,就觉得他们没有说话。

还有,你不能够要求别人看完了就要怎么样。我没有选择跟他争什么,我说过我尤其不喜欢跟个体争。我要和他争,估计越说越糊涂,但当我跟一堵高墙说话的时候,可能只听到回声,也许我一直在那里听回声,但会越听越清醒。

林:所以你办了独唱团(笑)?

韩寒:有可能,我喜欢听回声,而不是互相去争执,事实上中国一些知识分子有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事情还没弄好先乱成一锅粥了,不用别人做什么大家自己就被消解了。

林:《唐山大地震》会去看吗?你之前批评过张艺谋的电影,这次会去说冯小刚吗?

韩寒:我昨天刚看过(唐山大地震),不喜欢他的结尾,也不喜欢当中插的汶川地震那段,完全是多余的。但除此以外,我个人觉得他算是一部从节奏上来讲还会不错的电影。从头到尾看完,而且看完以后,基本上不觉得受骗上当。

林:是。他的电影确实有很多想法,我说的不是技术上的,甚至不是表达方式上的,而是一种思想上的,就说《集结号》,因为以前总是有影视作品把战争当做史诗来拍,但《集结号》我看完以后觉得,战争太残酷太残酷了,战争真不是好东西。总的来说,冯小刚的电影和张艺谋很不一样。

韩寒:张艺谋《活着》也挺好。

林:原著好。

韩寒:倒也是。

 

关于《独唱团》

“任何喜欢文艺的人,总想有点存在感”

林:从网络作家的角度,影响力够了,现在做一个纸媒,是个人爱好还是有其他考虑?

韩寒:是这样的,很多东西不是被杂文给击垮的,但文艺能改变很多东西,文艺文学是所有东西的大宗,这是当时想办《独唱团》的初衷。可文艺又不适合网络呈现,比如长篇小说、中篇小说,一些散文就更难通过网页上传,没人看。所以我才想到这么本刊物。我当然知道纸媒跟网络不一样,很多人都说为什么不像看网络文章那样犀利,我觉得既然你知道网络文章犀利,上网去看就行了。

林:想看战争片,打开一看居然是文艺片,接受好了。

韩寒:对。还有一个原因,我觉得中国的文艺土壤经历了各种运动的洗刷,已经不行了。所以我想提供一个平台,让各种各样写得好的人在上面发表文章,然后这个平台也可以推出更多好作者。我肯定不想办个网站,你要办个文艺期刊,只要你第一期出来了,就不会轻易被停掉,一停掉就是大问题,而关一个网页只是个技术问题;另外一方面,任何喜欢文艺的人,总想有点存在感。

林:现在越来越少的人在想文艺的事,文艺正变得越来越久远。

韩寒:所以我想把它拉近。

林:能吗?

韩寒:挺难吧。很可能是这种状态,有一个大趋势在那里,所有人都往这个趋势里面跑,我就截住一两个人过来聊聊,也许聊完了他们还是往趋势里跑,你也没办法让整个队伍往另一个方向走,这是队伍的选择,再说,你的方向也未必正确。

林:你也可以安慰自己,为什么要承担那些责任?满足个人爱好也可以?

韩寒:对,不过中国人口多嘛,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还找不出几个有这癖好的?我看到有人评论说,(《独唱团》)可以让你回到以前阅读时的那种感觉,我觉得不错,挺好的。

林:你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要领导一个团队,我也很感兴趣,你怎么管理这么多人?发行怎么样?

韩寒:我们这里连我八九个人,没什么考核,内部管理极其混乱。说到发行,就是收入这块吧?成本五块钱吧,每期稿费要发掉40万,然后人员办公成本,一期大概20万,如果每本挣2块5到3块钱,得卖20万册才能保本,第一期卖得确实不错,有80万吧,但我明白,是因为大家有起哄成分。所以我不会用第一期的销量做计划,但我比较有信心卖到20万,从长远看,稳定在四五十万不成问题,这样再往后发展就都有可能了。

说实话,想挣钱并不难,包括这个杂志放不放广告的问题,第一期没放以后,之后就有点尴尬,而且这种排版方式很难放广告,左边是摄影作品,右边来个广告,读者会接受不了。就好像你跟一个女的相遇很久,你也知道她的套路,有一天晚上她全变了,你会觉得不爽,就这么回事。

 

媒体的影响

“时尚杂志就告诉你什么是LV什么是GUCCI呀,但这些都是很土的东西”

    林:来之前我就想和你说,你看起来像那种见到就想拍拍肩膀说“小伙子,不错!”的人,人的认知能力和所谓教育程度或社会经历关系好像不大。

    韩寒:资讯已经发达了,这是其一。其二呢,我本身也特别喜欢阅读。其实从学校出来,我觉得我的世界观、人生观就没什么大的改变,但是之前要稍微隐藏一下,否则太嫩了,特别容易被搞掉。

    林:去年你当选《南方周末》年度人物,看到你有句感言,大意是“14年前在同学们看《红领巾》报的时候,你每周都用可调配资产的十分之一来买《南方周末》,是这份报纸给了你最初的启蒙。14年后,就是这样了。”那时你才13岁,我和一个朋友开玩笑说,“看来报纸对人的'腐蚀’性蛮大的”。

韩寒:是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南方周末》肯定是份很好的报纸,当时的《中国青年报》(插话:还有《南风窗》、《读书》杂志等)也不错,还有不少丛书,很多都是社会批判类的,其实我觉得批判只是一个表象,更多的是启蒙或者让人思考,包括一些可读性很好的书。包括一些可读性很好的书,贺雄飞当时就做了一堆书。 

林:贺雄飞不错,推出了好多人……包括张悟本(笑)。

    韩寒:(笑)对的,这种影响不仅对每个人,还影响了媒体走势,你看,很多时尚杂志也开始做时政社会类题材,后来我发现,这种改变是因为很多广东媒体人去了之后发生的。这种改变是对的,因为时尚杂志就告诉你什么是LV什么是GUCCI呀,但这些都是很土的东西,现在稍微有点精神时尚了。

林:但你没有发现,现在有些时政媒体却开始介绍LV了?有个事情挺好玩,我有一个做社会新闻的朋友,可能一直觉得时政新闻比社会新闻时尚,后来去了一家奢侈品杂志,他和我说,要把时政元素注进去,我觉得难度挺大的,你除非调查下买奢侈品的人都送给哪些人,但这难度太高了。我就劝他,你别毁了人家杂志,但后来发现他做得也挺好。

    韩寒: 我也很感兴趣,为什么广东或者说南方的媒体有这种相对的传承,因为离香港近?还是他本身有一个传承?

    林:你觉得你的成功可以复制吗?(笑)广东离政治中心远,改革也好开放也好,毕竟先从这开始,媒体和媒体人受传统力量的干预要少很多,这很重要,比如当时的地方领导人对媒体的态度,认为改革开放吗,胆子可以大一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当年广东有很多,无论是能力还是品质都非常出色的媒体人。香港只是一个次要因素。总的来说,有很多偶然因素,也可说因缘际会。

 

领导喜不喜欢韩寒

“是不是哪个老板的小蜜被我泡了,我数了一圈,都没有泡过”

林:今年《南方周末》的中国梦晚会请你了吧?

韩寒:我去年当选了他们的年度人物,后来还接了一堆的什么人物吗,其实从2007年的时候就总有杂志给我什么人物,但我全部推掉了,但2009年的时候他们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有个“中国梦”决定要颁奖给你,开始我也是拒绝,后来因为是南方周末颁的,我就接受了,接受以后别的媒体都知道了,我只能说都接受,去年接了一堆。

但最惨的是其他都颁成了,“中国梦”却没有颁成。因为他们和SMG旗下的媒体合办晚会。我都到现场了,但SMG认为有我就不行,后来就没成,我说无所谓。今年他们又要给我颁奖,但SMG对我的重视程度不亚于去年,所以又不行。

林:你和SMG有什么矛盾?

韩寒:当时我就在想,我拼命想……

林:是不是你在文章里经常出现“SM”把G给丢了?

韩寒:(笑)我当时第一反应,是不是SMG哪个领导的小蜜被我泡了,我数了一圈,确定都没有泡过。

林:可能有人觉得韩寒出现在上海,让人感觉,怎么出了这么一个麻烦制造者?

韩寒:当然。其实我还是很爱上海的,某个大城市有个什么人才引进计划,说给我房子,我说不要,我觉得被说成一个其他城市的作家很奇怪。但上海,怎么说呢,比如领导出去会有人问,你觉得上海出了个韩寒怎么样?他可能会说“我们欢迎任何批评”,没准下来就把手下人骂一顿。

   

 

说说比自己年纪小的人

“我赶紧夸人家,岁数不大政治觉悟很高”

林:你以前对“六九”圣战的那个批评开始很尖锐,后面却很柔和,那些小孩其实年龄和你差不多大。

韩寒:我特别受不了,我不认为那些小孩对武警有什么真正的感情,他们是为了建立自己的政治正确,然后拼命拉武警到他们队伍里来,然后替那些武警说话,让学生给武警道歉。

林:其实家乐福那个事情之后,你的文章指向就很清晰了。

韩寒:其实之前我还写了一篇文章,想看看我的读者处于什么水平。我看一个美剧,看到第七季,就在博客上说,“在中国居然还受到了中国军人的虐待,写了中国很多不好的形象,如果他们继续这样拍,我要坚决抵制美剧”,结果留言里有特别多的人支持。我一下子快崩溃了(笑)。前阵子我还去过一次我们学校,学校文学社安排小记者给我提问,问了很多问题,我都如实回答,但说到一些尖锐问题的时候,他的笔就不动了,然后就问一些无关痛痒的,他又拿起笔来记,我赶紧夸人家,岁数不大政治觉悟很高。

 

关于文风

“我拿我的××发誓,还真没看过王小波的一篇文章”

林:你受欢迎和你的话语方式有关吧,其实和你有同样观点,当年被追捧的人,慢慢销声匿迹了。

韩寒:还是因为人的性格问题。每个人写法不一样,我写文章的时候总是担心人家能不能把这一两千字读完,所以我拼命在这两千字里找点乐子,但有些人内心有安全感吧,觉得哪怕写两万字,写再臭,都能被人读完。我从来没有放弃过的,就是把文章写得更好看,所以想用很多办法。

你看很多报告呀,很多时候引起人反感的是他们嘴巴里说出来的话,那些排比句和空洞的陈述,我们假设一下,他们的观点没任何改变,反正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但要换一个说话有魅力、风趣的人会怎样?

林:估计很多人观点就改变了,还可能会接受他。说起文风,你受到过谁的影响?比如王小波?

韩寒:说句非常非常诚实的话,我拿我的××发誓,还真没看过王小波的一篇文章,王小波是我唯一一个——因为大家都说他好,我只能说王小波真好——的人,我看过他的一些片段,可能六七百字吧,觉得还不错。

我也觉得很奇怪,一方面他很复杂,另一方面,你看他的几百字看语感或者从报纸上了解到他的观点,哦,这个人至少不会有什么大错,所以我只能跟着说,哦,王小波写得不错,实际上根本没看过,这是我要道歉的地方,因为虚伪,但我为什么不敢说我没看过王小波呢?主要是怕人家觉得太装×了,你作为一个写东西的人,怎么没看过王小波呢?

 

  

差生韩寒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陈鸣 2012-02-16 14:02:22 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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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寒从未承认,在随性和天才的姿态背后,以差生形象出场的他承受过巨大落寞与压力。十余年来韩寒努力证明自己:2000年《三重门》出版;2008年介入公共意见空间。挖掘两个成名点前的经历可以发现:说服更多的人,同时引发更多质疑批评——这似是“差生”韩寒难以改变的人生戏码。

《三重门》的结尾像是韩寒对自己的预言:故事的主角林雨翔走出校门,“一张落寞的脸消融在夕阳里”。

退学走出校园的那一刻,作为一个以仅有的方式一直努力证明自己的差生韩寒,“不会承认,但他一定是那样的心情”。

出道逾十年,名满天下、谤满天下。但如果回到十多年前的起点,韩寒的出场更像是一个笑话。

1998年9月份,秋季开学的那天,如果你在上海松江二中的校园里头,刚好路过高一(7)班,就有机会看到这样一幕——

松江二中校门口的韩寒,他曾是这里最出名的差生。成名多年之后,正在经历风波的韩寒似乎又回到了当年:他需要更努力更艰难地证明自己。 (南方周末记者 王轶庶/图)

一个又黑又瘦、头发蓬乱的高一新生站起来,轮到他向全班作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韩寒。韩是韩寒的韩,寒是韩寒的寒。”底下笑成一团。接着,他又郑重其事地说:“从今往后,松江二中写文章的,我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教室里一片欢腾,笑声中有嘲弄的味道。

他的确不像个“写文章的”。来自金山区的少年韩寒,晒得黝黑,像刚从难民营走出来,他入学是以体育特招生的身份,这意味着在这所知名重点中学,韩寒的“地位”相当地不高;这也意味着一整个夏天,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跟着田径队在炎炎烈日下一圈一圈地跑。

听到韩寒自我介绍的时候,新同桌陆乐,还有隔两排远的沈宏伟也都笑起来,他们不清楚这小子凭什么这么狂;那时候是三好学生的陆乐回忆:“一般来说体育特招生成绩都不会好,谁相信他会写'作文’?”

但接下来沈宏伟和陆乐很快就相信了,在短暂的同校时间里韩寒迅速证明了自己。但如今,沈宏伟、陆乐,以及当年那些同样被信服的同学们发现,韩寒再一次需要向更多的人证明自己——十多年时间中,韩寒一直在做着同样的一件事,但至今似乎仍未完成。一夜之间,韩寒就像又回到了那个笑话一般的起点。

会写作文,也是会写作文的差生

1998-1999年秋季学期开始了,在陆乐的观察里,这个体育生的懒和不听话很快就露出马脚,他除了上语文课,其他课程几乎从不听讲。他在书桌上码了一大堆书,砌成一道墙来遮挡老师的视线,自己在底下看一些稀奇古怪的书,一本接一本。不看书的时候他就不停地写东西,晚自习的时候他也在不停地写,作业也不做。这看起来完全是人们在学校里经常看到的不听话的差生。

但晚上回到宿舍,他经常和同学聊起某某作家的某某作品,这是他情绪最高昂的时候,他对睡在对面铺的沈宏伟说:“全世界用汉语写字的人里头,钱锺书是第一,我是第三。”那时候的沈宏伟听得一脸茫然:“钱锺书是谁?”

开学后不久,几次测验考试的成绩很快就下来了,韩寒毫无意外地考得一塌糊涂。可是看起来韩寒并不在乎,只是继续沉到那堆民国作品和历史古籍中。“他的性格总是慢悠悠,不着急,无所谓。后来因为在宿舍不讲卫生连累大家被扣分,有同学建议要把他赶出去,他也不生气,还是乐呵呵。”沈宏伟说。在韩寒的推荐下,他也开始翻《围城》。

金山少年的优点是认真的时候一手字写得非常漂亮,语文老师戴金娜把班级的黑板报交给他去写。同班同学潘超安也是寄宿生,有时韩寒课后或周末写黑板报的时候他也在教室里。他发现别人是抄黑板报,而韩寒却是真的“写”黑板报——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想到什么随手就写上去,居然也是一篇很棒的文章——如果不去理会那些错别字的话。

陆乐也发现,韩寒会写文章并非吹牛,有时候韩寒把一些刚刚写好的文章直接拿给他看,文字妙趣横生,看得他乐不可支。

这种急智和文才其实很早以前就显露出来了,只是刚到松江二中的时候无人知晓。初中时候韩寒刚进罗星中学,写的第一篇作文《我》就被当时的语文老师彭令凤赞赏不已。彭令凤如今已经退休,住在上海市区,她在电话里头说,在教学生涯里从来没见过这么早熟的学生。“初中开始写作文风就很老练、诙谐,而且他看问题的角度跟同龄人完全不同。”彭令凤发现,闭卷考试的时候其他学生花半小时才能写好的作文,韩寒通常十分钟就写好了,而且接题就做,下笔成文,基本上不做改动。

写作才能几乎是少年韩寒身上唯一值得一提的“亮点”,他的初中三年实际上过得并不愉快,更多时候他的少年生涯是作为“差生”被其他人见证着——上课走神,不守纪律,不交作业,生活邋遢,有时候甚至连作业本都能不翼而飞。如今老师们自然不再说他“坏话”,但是实际上有一段时间,作为一种惩罚,少年韩寒被老师单独拎出来,一个人坐在讲台边上,背后是整个班众目睽睽的目光。

韩的父亲韩仁均为了照顾他读书,把家从亭林镇搬到了离初中较近的朱泾镇,他母亲每天在朱泾和亭林之间挤公交车来回奔波。

这对父子有十分亲昵的一面,在一张老照片里,儿子捏着父亲的脸,两人笑得脸上只剩两排白牙。从初中开始,由于学业的问题,韩寒和家人的关系逐渐显露出紧张的一面,有一次因为韩寒没交作业,韩仁均被老师喊到办公室,父亲对着儿子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在很长时间里韩寒被视作两面:写作上的令人惊喜和传统意义上的坏榜样。新概念作文获奖、《三重门》出版,都难以改变这一点。 (南方周末记者 王轶庶/图)

坏孩子的舞台在萌芽

1998年是赵长天到《萌芽》杂志社任主编第三年,那时候杂志社还没搬到现在巨鹿路这个别致的小院落里。

赵长天清癯,说话的时候喜欢伸出细长的五指,有老式文人的有条不紊,但1998年做这个主编其实焦虑不堪,时常要低声下气地四处找上海的大企业要钱。

当时他在寻找一个机会,要把这本文学杂志拖出泥潭。巅峰时期《萌芽》的发行量是30万份,而到了1995年赵长天接手的时候,只剩下1万份。所有文学杂志都会对那段时期记忆深刻,“全民经商了,作家都下海了”,《萌芽》剩下的读者都是一些已经进入中年的铁杆读者。

那年湖南卫视的《快乐大本营》刚开始热播;四通利方摇身变成新浪网,网易搜狐开始崛起,网络时代隐约在望;作家李敬泽跟朋友在北京聚到一起,商量的还是怎么推出一批“70后”作家,最后作者登出来的照片都是女孩们的艺术照,眼看着严肃的文学活动变成了选秀。对文学杂志来说,这是那个年代的基本背景。

赵长天开始大力改造这份杂志,刊发了大量的纪实作品,甚至在这本文学杂志上登足球明星范志毅的大块头文章。但是杂志始终没有大的起色。

1997年,赵长天和他的同仁开始新的努力——要寻找一批年轻的创作者。一开始找中学教师推荐,收到的都是当时学校里的“优秀作文”,内容千篇一律,毫无朝气,赵长天决定由《萌芽》自己来找,李其纲提议举办一个面向学生的作文大赛,声势要大,要获得高校的支持。赵长天和李其纲一起拜访了华东师范大学的常务副校长王铁仙,找到了复旦大学人文学院的陈思和,很快谈妥了上海本地的这两家高校。

在著名儿童文学作家陈伯吹的追念活动上,赵长天见到了陈伯吹的儿子,当时的北大校长陈佳洱,聊起了筹划中的“新概念作文大赛”,陈佳洱当即表示北大要全力支持。后来在南京,在谢晋的电影《鸦片战争》剧本讨论会上,赵长天又遇到了南京大学副校长董健,董健也表态支持。

到了1998年,“新概念作文大赛”已经有了眉目,但彼时没有人可以预见这项赛事的未来。那一批后来成为80后作家领军人物的孩子们还淹没在人海当中。

被邀请来当评委的作家叶兆言当时心头始终悬着一个疑问,“这个事情靠不靠谱?当时我、铁凝和方方其实心里都在担心,很可能办这么一届就黄了。”当时的赛事总干事李其纲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最后很可能一篇像样的稿件也找不到。

80后这代人那时候看起来极为平庸,“好孩子”中规中矩,死气沉沉,“坏孩子”染了头发,忙着学“古惑仔”,报刊上开始用“垮掉的一代”这样的外来词汇形容成年人对他们的担忧。

灰头土脸与招人喜爱

赵长天、李其纲在大江南北的高校四处奔行的时候,那个又黑又瘦的少年韩寒还在二中的操场上一圈圈跑步,课上课下一刻不停地读老师们都没读过的“怪书”,写一些民国腔调的文章。

松江二中的宿舍生涯让“问题少年”韩寒有机会更放肆地看书和写作——起码不用像在老家,考砸了的时候,他在前面逃跑,韩仁均在后面追,邻居在后头拉。

宿舍是两室一厅,报到当天,沈宏伟在宿舍里第一次见到韩寒。那时候韩的母亲帮他整理床铺,像所有不厌其烦的母亲一样絮絮叨叨地交待学习和生活,韩寒在一边默不作声。

后来在《那些人那些事》里面,韩寒提到了对松江二中寄宿生活的无比神往。对别的孩子来说可能面临着生活的不适,对韩寒来说倒更像是一种自由和解脱。

在一份韩寒向韩仁均索要的书单里,可以看到,那个年纪的韩寒已经在翻阅绝大多数成年人不会去看的书,书单上包括《榆下说书》《西溪丛语》《分甘餘話》《东坡志林》《芦浦笔记》……韩寒准备了一个小本子,专门用来摘抄读到的各种段落,经常刻意用到文章里头炫耀学识。

寄宿生活起码有一点与少年韩寒的期待相符,松江二中这个学校在当时的确有着很多内地学校不及的开明气氛,这是一所诞生于1904年的老学校,初次到这里参观的人会以为走进了一个古香古色的大学,图书馆的外墙是条纹细腻的红砖,校门出人意料的是一座始建于千年前的古城门。

松江二中的老师们组织学生开办文学社、戏剧社、诗歌社,当时的文学社指导老师是邱剑云。他如今年纪已经很大,退而不休,时常还在学校帮忙,戴顶圆帽,头发贴着脑门,说话沉稳,是一位敦厚的长者。和记者见面时,他站在松江二中那个古城门做的校门下,像是民国人物穿越而来。

和同学们一开始看到的那个学习糟糕的体育生韩寒完全不同,1998年邱剑云第一次读到高一新生韩寒的文章,看到的是那个成熟老练的睿智少年。前一个韩寒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后一个韩寒才华横溢招人喜爱。

韩寒进松江二中不久,买了一本邱剑云写的新书,三天后他读完那40多万字,对人说:“这本书还可以,将来我会比邱老师写得好。”这话后来传到邱剑云的耳朵里,他感到十分高兴,锐气十足的少年在那个时代已经不多见了。

当时进入文学社并不容易,整个学校社员只有24名,需要先自己报名,再经班级语文老师推荐,最后参加考试,通过之后再由邱剑云亲笔写通知吸纳入社。

韩寒由于功课成绩严重不平衡,并没有获得老师推荐,他自己又去找到了邱剑云要求参加,邱剑云最终答应韩寒来参加考试,之后给了他一个“特殊编外社员”的身份。

韩寒给文学社写了不少文章,现在找得到的有两篇,一篇是《戏说老鼠》,一篇是《三轮车》,后来都被邱剑云收录到一本二中学生优秀作文集锦里,书名叫《山阴道上》,由上海三联书店出版。

少年韩寒对钱锺书的崇拜在这两篇文章里到处可见,《三轮车》开篇第一句就是“我有个和钱锺书先生一样的毛病”。《戏说老鼠》里面则学着钱锺书吊了很多书袋,引用了《诗经》、《三国志》、《史记》、《挥尘新谈》……这两篇文章也深得高一(7)班班主任、语文老师戴金娜的赞赏,她给的评语是:“老练辛辣”、“见微知著”。

当时的韩寒还去参加了诗歌社的课程,指导老师是吕玉萍。她对韩寒的才华印象极深,有一次诗歌课上大家写诗,韩寒很快写了一首,横着读意思庄重,竖着读却是恶搞。

1998年12月的一天晚上,教室的电视机里播放《新闻联播》,一则消息说钱锺书去世了,正在教室里晚自习的韩寒突然激动地站起来,走到电视前,他盯着电视机良久,转身对班上的同学说,以后这个世界上写文章,我就是第二了,排他前头就剩个李敖。

这一次,教室里没人笑。

无可救药和孤注一掷

这个口无遮拦,自以为是的“差生”很快就在校园里出名了,会长跑,会写文章,还能在联欢会上唱歌,性格极为随和,说话妙语不断,他赢得了很多同学的崇拜。

有一次在食堂,韩寒指着碗里的饭跟同班同学说:“就吃饭这个事情,我马上就能写出5000字。”和开学时候大家一阵哄堂大笑不同,这次同学们毫不怀疑。

除了写文章,韩寒在所有科目上的表现都是极为糟糕。邱剑云不时听到其他老师议论起韩寒:很多卷子他不做,只是在空白处对卷子本身作一番让人哭笑不得的点评,甚至连语文试卷也不好好做,数一数差不多赚够60分就停笔了。

邱剑云曾经在文章里用六个字形容了那时候的少年韩寒:才气、狂气、勇气。他特别强调了勇气——“为了写作,放弃了数理化,不求走遍天下,只顾驰骋笔下。”

听起来十分潇洒,但放在现实生活中却是一团乱麻。韩仁均越来越多地被学校喊去松江,他乘坐一辆公共汽车,又转乘另一辆公共汽车,只是为了到学校听老师对韩寒的批评,然后又匆匆赶回金山。

有一次韩仁均请了假,花了一个下午赶往学校,发现仅仅是因为韩寒一条毛巾没挂好,导致宿舍被扣了分。韩仁均怒火中烧,抓住韩寒一顿暴打。

“差生”韩寒在当时给家人带来的更多是无尽的压力,在朋友和邻居那里抬不起头来,家里有个上课不听讲,考试不做题的“小流氓”从来不是件风光的事。

韩寒的生活更是随心随性。沈杰是当时的寝室长,十几年后说起韩寒依然大摇其头,那时候宿舍卫生评比扣分都是扣在韩寒身上。沈宏伟冬天打水回宿舍,用半壶水夜里泡脚,剩半壶第二天刷牙,第二天一早经常发现水壶里的水一滴不剩,然后韩寒就会嬉皮笑脸地站出来承认是他喝了。

只有一件写作能让韩寒专心致志。十多年后的今天,再说起韩寒,他的同学们对细节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有一幕场景出现在他们共同描述的回忆里,就是在教室一角,那个永远都在埋头看书埋头写作的少年。

松江二中的教学楼是三座上世纪前半叶的建筑,每座楼都有一个门洞。高一(7)班的门口有个走廊,陆乐发现,有一段时间韩寒经常坐在那里发呆,背靠廊柱,从那个位置望出去刚好是高一、高二、高三三座教学楼的三重门洞。后来,韩寒向死党们秘密宣布,他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

十三年后,陆乐、沈杰、沈宏伟、潘超安有的成了城管,有的成了电信职员,有的成了医生,他们偶尔还在一起踢球,但人生轨迹已经截然不同。他们在各自办公室的电脑前,在手机上,看到了韩寒“代笔门”事件。在互联网上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们已经很清楚答案,因为他们是《三重门》这本书写作的见证者。

韩寒每写完一部分,就把稿纸递给陆乐,陆乐看完又传给周围的同学,有时候韩寒还在宿舍里得意洋洋地念给沈宏伟、沈杰一干人等听。这是一个关于“林雨翔”的故事,里面处处有韩寒和这帮死党们生活的痕迹。小说里提到一个词“尿崩”的英文翻译,陆乐还记得这是当时他们一群少年课下无聊中探讨的话题。

陆乐有时候也翻看韩寒的“小本子”,里面记满了各种书名、段子、英语和拉丁文,陆乐相信这些内容后来都被用到了《三重门》里。对陆乐来说,《三重门》从来不是突然冒出来的,韩寒也不是横空出世的天才,他只是普通的高中生,所有人在用功准备考试的时候,他永远在勤奋地看闲书和勤奋地写东西,一刻不停。

后来人们为那个写《三重门》的韩寒感到惊奇,并没有留意到这样一个事实,在每一个年轻人汇聚的校园里都会有类似的“才子”传奇,他们是痴迷文学的少年,写一手同学间四处传阅的好文章,有的“迷途知返”之后“全面发展”考进大学,有的转舵无力被时代的浪潮淹没。一个偏才少年首先面临的是压力,而非人所艳羡的名望。一本小说除了满足创作的愉悦感,在当时实际上无法兑换成任何东西。

韩寒的朋友们知道:这个传统意义上无可救药、给家庭带来无穷压力的差生,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证明自己。只是在当时,韩寒的证明方式显得绝望、疯狂、孤注一掷。

韩寒埋头写到后来,上课时老师们不再点他名,也不干涉他。“有一时间实际上已经放弃劝他了。”潘超安说。

“一张落寞的脸消融在夕阳里”

时间进入1999年,经过长时间的准备,《萌芽》杂志的努力有了结果,新概念作文大赛终于办了起来。初赛收到了四千多份稿件,这个参赛数跟现在比十分寒碜,但却已经足以打破当时所有组织者和评委心头的担忧。

十多年后人们再讨论这届作文比赛时常会忘了,那一届的少男少女们拿出的作品,并不仅仅是韩寒的《求医》和《书店》,还包括陈佳勇的《来自沈庄的报告》、刘嘉俊的《物理班》、宋静茹的《孩子》和一个初二女生丁妍的《东京爱情故事》等,这些作品很长时间里在学生间争相传阅和模仿。而评委对80后释放出来的创作能量表示难以置信,王蒙当时激动地说:“我们可以就此搁笔了。”

但是在运作上,这届大赛尚处在一个逐步完善的过程中。新概念作文大赛工作委员会总干事李其纲回忆,整个大赛只在《新民晚报》作了点宣传,外地学生能不能知道这个比赛完全靠运气。虽然杂志社给各个外地的中学寄去海报,但事实上很多海报就一直躺在学校的收发室里了。由于宣传乏力,这个比赛的初赛收到的稿件大部分来自上海。

当时河南一个高三女学生、后来获得一等奖的王越就是在自习时偷看《中国青年报》,读到了一篇关于赛事的报道才去报了名。从报名,到获奖,再到保送南开,当时简直是一系列意外。“第一届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比赛,谁会把宝押在上面?”王越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但对已经“无可救药”的韩寒来说,这几乎就是他孤注一掷的押宝。

但意外是,身处上海的韩寒并没有收到复赛通知。

1999年,3月28日上午,大赛的评选在上海青松城大酒店举行。所有工委和评委坐在一个大房间里评阅稿件,在场的作家包括:王蒙、铁凝、方方、叶兆言、叶辛,大学教授包括:时任南京大学副校长董健,北京大学中文系程郁缀、中文系曹文轩,复旦大学中文系陈思和等人。

在确定一二等奖名单后,叶兆言发现韩寒没来考试,他提议是否通知韩寒前来补考。据叶兆言、方方、赵长天、程郁缀等人回忆,在场的所有作家和教授一致表示同意。

等韩寒赶到考场的时候,他被安排在一个单独的房间补考。那是一个标准间客房,正中间摆两张床,床的对面摆一个电视柜和一张书桌。韩寒就在书桌上应考。

李其纲受评委们委托负责出题,他把一张纸放进水杯里,随后离开。而另一位编辑林青则奉副主编桂未明之命给韩寒监考。

韩寒面前的杯子里,一团纸缓缓展开。“我想到的是人性,尤其是中国的民族劣根性。”他拿起笔写下了第一句。

现在人们很难说清楚是“新概念”作文大赛给了韩寒机会,还是韩寒成就了这项赛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当二者轨迹交叉的时候,一个正在低谷,一个默默无闻。而如果没有后来的韩寒,自然也就没有后来人们对他的一切热捧、抨击、崇拜和质疑。但当时他几乎失去了这个机会。

在那个房间里,少年韩寒纹丝不动地写了一个多小时,既没喝水,也没上厕所。林青将房门关好,坐在房间里盯着韩寒,一个多小时也纹丝不动。林青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回忆,整个过程中韩寒只说了一句话:“老师我写好了”,然后离开房间,林青就起身将试卷卷好交给了桂未明。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已经广为人知,这篇《杯中窥人》流传甚广,偏科少年韩寒引起媒体关注,随后一年,《三重门》出版,韩寒七门功课挂科,最终不得不退学。

沈宏伟如今越来越觉得《三重门》的结尾是韩寒对自己的预言,故事的主角林雨翔走出校门,“一张落寞的脸消融在夕阳里”。

退学走出校园的那一刻,“韩寒不会承认,但他一定是那样的心情。”

2000年《三重门》的出版并没有让“差生”韩寒证明自己,反而让他在学校里面临着更大压力。以前在课堂上互不干涉的老师开始不断出言讥讽:“出了名就不用听课了”,同龄人之间实际上也互不服气,文学社社员的一篇批评文章里写道:“大家都知道韩寒这样发展下去绝对成不了钱锺书,甚至当个自由撰稿人或当个报刊编辑都存在许多困难……”

当那个差生韩寒走出松江二中的时候,内心动荡,性格倔强,他对抗成人世界的态度更像是要确信自己的道路。对未来实际上他一无所知,当他从郊区走进城市,他第一次紧张地坐上飞机,他不知道电梯按向下的箭头是要让电梯向下走,还是乘客要向下。

在松江二中巍峨的校门背后是一个少年的世界。此后他的所有荣耀都奠基于此。他离开的时候,难称愉快的少年生涯从此结束,而后来巨大的辉煌与争议还远未来临。

 

 

 

许知远:庸众的胜利 2010年05月11日 09:42 中国经济网 【大 中 小】 【打印】 共有评论58条

大约三十年前,当法国学生们被问道,谁是他们最仰慕的公众人物时,他们选择的不是老年萨特,而是米歇尔.科卢奇——一位电视喜剧演员,以嘲讽和出言不逊著称。

时代的风尚转变了,六十年代的理想主义、改变世界的愿望,让位于七十年代的幻灭与狭隘的个人主义。嘲讽成了时代的情绪,人们在乎的是姿态,而不是内容。

此刻的中国,人人都在谈论韩寒。他像是越来越压抑、越来越迷惘的时代的最后救命稻草。上了年纪的知识分子说他头脑清醒,媒体欢呼他是“青年领袖”、“年度人物”,青年人觉得他不仅很酷,还有思想。

没人能否认韩寒的魅力。他能把赛车冠军、畅销书作家、叛逆小子和即兴讽刺者等多重的角色结合,并能在种种诱惑面前保持警惕,况且他才二十七岁。人们尤其着迷于最后一点,他在自己全球浏览量第一的博客上,嘲讽这社会中的种种愚蠢和不公——它们绝大多数与这个越来越膨胀和傲慢的官僚系统相关。有些时候,他不仅嘲讽,还期待创造意义,尽管他还不清楚这意义到底是什么。

作为一个青年人,这似乎已经足了,他必定是我们时代最可爱、最聪明的明星人物。但很多人(包括一些自认有思想的人)把他推到了一个令他本人都尴尬的位置——他要成为这个时代的英雄,象征着思想的力量,象征着对权力的反抗。

但这不是韩寒,人们越是把他推向这个位置,越暴露出这个时代、这些高声吶喊者的愚蠢、脆弱与怯懦。在某种意义上,韩寒的胜利不是他个人的胜利,而是这个正在兴起的庸众时代的胜利。

是的,你可以说每个杰出人物必然与他身处的时代相关联,但一种越来越明显的趋势是——名声和有影响力越来越与个人的质量、才能与成就无关。在西方,这是个Paris Hilton和苏珊大妈的年代——她因为有名而有名,因为不怕出丑而有名。在中国,这是个李宇春与小沈阳的年代——人们因她小小的个性,或是他的自我贬损,而把票投给他们。

韩寒与他们不同,却也是被同样一种力量推到今天的舞台。他是这个时代明星文化与成功文化的产物,也符合这个时代所推崇的业余精神——赛车、写作、表演,你都要会一点;他还下意识响应了日趋悤烈的反智倾向,他的文章总是如此浅显直白,没有任何阅读障碍,也不会提到任何你不知道的知识;还有他嘲讽式的挑衅姿态,显得如此机智,他还熟知挑战的分寸,绝不真正越政治雷池一步;他也从来不暴露自己内心的焦灼与困惑,很酷……

于是谈论韩寒,变成了一次全方位的心理按摩。你沐浴了青春、酷、成功、机智、还觉得自己参与了一场反抗,同时又是如此安全,你不需要付出任何智力上、道德上的代价,也没有任何精神上的仿徨,他是这个社会最美妙的消费品。

但世上真有如此美事吗?用LXB来比较韩寒,既不恰当也不公平。但是,公众对两者的态度,却恰好不过的映衬了这个时代的特征。人们不谈论LXB,是因为他的名字不能出现在公共话语空间,也因为这有点危险。但集体性地沉默与忽视也在表明,其实我们对于真正的自由与反抗毫无兴趣,甚至心生恐惧。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它不仅要反抗,而且有明确的主张。这需要智力与情感上的成熟,并愿意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

对于韩寒的热烈推崇,是整个社会拒绝付出代价的标志。当我们沉浸于只言词组的嘲讽时,一定误以为自己已消解了这可恶的权力体制,其实一点没变,嘲讽只是为上面裹了一层糖衣,但我们进行自我麻醉,还将此视作一次反抗。

而且,人们或许也觉得,韩寒也不需要为行动承担任何后果,他可以进行象征性、边缘性的反抗了,然后还全身而退,像是去商场进行一次购物。韩寒成了所有人的借口,人们借着他撒娇,卖弄自己那可怜的“小心思”。

但公众必定为这种愚蠢和怯懦付出代价。既然他们对于真正的成就缺乏兴趣,不去赞叹那些卓绝的道德勇气,不去准备接纳真正的思想,他们就只能在这个烂泥塘中继续打转,相互抱怨、相互麻痹。因为这庸众的数量是如此的巨大,他们还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中国已经影响世界。中国的确影响了世界,但它只是数量上的造就,而非真正值得尊敬的成就。韩寒掀起的迷狂,衬托出这个崛起大国的内在苍白、可悲、浅薄——一个聪明的青年人、说出了一些真话,他就让这个时代的神经震颤不已。与其说这是韩寒的胜利,不如说是庸众的胜利,或是整个民族的失败。

 

[一种声音]就《差生韩寒》一文在网易与网友的交流记录

xilei 发布于 2012-2-21 20: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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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鸣:大家好,我是《差生》和《世界》两篇文章的作者陈鸣。


陈鸣:我已拿到韩寒给的2000万公关费,顺利移民,此刻正在月球上和你们聊天。若访谈过程中出现错别字和病句,定是信号不好所致,请自行叫对。钱钟书说“吃蛋不看老母鸡”,但我看到地球上对着蛋热烈讨论,母鸡陈还是出来做一下售后服务吧。


陈鸣:首先要感谢所有读者,尤其是批评的人,这不是客套话,这个职业终极意义上而言就是对未来的公众负责。请大家排好队,和上下楼互相问好,不要加塞,不要踩踏,刷屏刷慢点儿,老朽也快三十了,眼睛跟不上啊。咱们开始吧。


姜晓雯UGC:当时要写这篇文章您是奔着什么目的去写的?有没有自我炒作的因素在里面?


陈鸣:谢谢,确实有必要说说文章的目的。我的第一任务是还原,或曰去魅。有人说韩寒是神,有人说是鬼。南周对韩观察多年,从既往信息判断,这个三十岁还不到的人身上标签实在太多太重,光芒万丈之下很少有人去看他的来时路。我们想呈现一个真实韩寒,个人特质如何决定了自我成长。我们希望读者看完会说:哦原来现在这个众人眼里复杂不一的韩寒是这样走来的。


其次,我们要探讨的是韩寒、乃至一代人的个人价值与命运感。我们一直认为,韩寒最大的价值是人的自我实现。这是他坚持主导自我命运,实践自我价值的结果。这一点是反常规的、独特的、有借鉴意义的。韩寒在自我实现过程中所经历的成功和挫折、热闹与落寞、被追捧与被“追杀”,本身具有戏剧性。


至于方韩之争中所涉及的哪篇文章是不是代笔、哪本小说是不是捉刀,韩寒聪明还是笨蛋、韩寒读书还是不学无术,这些只是完成上述两大任务之余,顺手解答和展现之处。母鸡陈觉得很对不住心急火燎的那谁谁谁和谁谁谁的,我的两稿不是写给当下,更不是写给“口水战”,多少有些对大佬们失敬了。


MrWang511:你怎么让读者信服你内容的真实性,采访过程是怎么样的?


陈鸣:同学们搬小板凳坐好啊,一个一个来,我一会儿会解答的。插队要打屁屁的。


956298341:我还没有看原文,只看评论就知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我挺喜欢这个报纸的,因为敢说一些真话,但现在,像韩寒这样明显的人造产物你们不揭露,反而继续吹捧,从你报身上,看出中国再不彻底进行各种改革,真的完了。


陈鸣:趁着还没回答你的问题,先去把报道看一遍,等你。


静默:感觉在这件事逐渐淡出的时候你出这个专题有点找抽似的,,帮韩寒一个倒忙。这种稿件太那个了。


陈鸣:我看到崔永元老师也是类似看法。他是我一直很敬重的人,修为很好,知世知人。因此这类看法我要认真回应一下。首先,我们不想帮谁,韩造假,我们就恪尽职守地黑他,韩没造假,我们就旗帜鲜明地挺他。其次,我用“感性”的写法自有调查的底气在,从新闻来说,好话其实更难说。其三,文章并非写给当下。后面网友应该还会问到,再展开说。


左志坚:大多数读者的质疑点在于,为什么文中没有对韩寒的质疑。当初为什么选择特稿而非调查报道的形式来切入“韩寒现象”的报道?


陈鸣:这个问题很好,我正想大谈特谈一下这一点。您确定您不是我找的托?


首先必须澄清,我们当然做了大量调查工作。采访了和被点名的几篇文章、小说《三重门》、《漂来漂去》有关的很多人,包括同学、老师、朋友、车友、评委等等,这些采访对象都是我们自己找的,每一条重要信息都经过三个信源以上核实。


质疑方从未切实调查过与韩经历的见证者,我们独力找出来了,姓名俱在,欢迎核查。例如韩寒的同桌和同寝,都是三重门写作的第一见证者;例如《杯中窥人》的监考林青,是我们第一个找到的。其实这些人一点不难找,也十分愿意说话,但是之前人们只愿坐电脑前发表高论,写理论分析文章,就是没勇气去找。


但虽然我们做了很多调查工作,这确实不是一篇调查稿。因为我们根据采访情况判断,就代笔门涉及的问题逐一查证逐条剖析完全可行,做一篇调查稿也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但这真没有意义,说得再直白一些,这种操作手法在我们的眼界之下。如果我仅仅打算把文章写给当下,编辑曹筠武一定拿刀砍我。完毕。


lbcylgf:从确定选题到最后成文用了多少时间,在上海的调查用了多少时间?有没有详细的日程表?


陈鸣:我2月2日抵达上海采访,2月11日回到北京采访,2月14日完成稿件。从2月2日起,我不断地在市区和松江之间奔波,只为寻访韩中学时的老师、同学。我找到一个同学A,随后通过A找到同学B,如此顺藤摸瓜,逐渐完成采访。几乎所有采访均有双份录音。


小7:“有一段时间韩寒经常坐在那里发呆,背靠廊柱,从那个位置望出去刚好是高一、高二、高三三座教学楼的三重门洞。”这句话,是你的想象?


陈鸣:韩寒的同学陆乐说的。


zhengdequanhit:韩母校门口那个小黑板怎么回事?知情者都不愿意啦!


陈鸣:文章里出现了一些硬伤,比如韩的书单中有个书名我弄错了,谢谢新浪热心网友@羽戈指出。开玩笑归开玩笑,读者是衣食父母,我对每个硬伤都耿耿于怀,夜不能寐。今后我将尽量避免此类因专业素养不够导致的错误。另外,我们的摄影把松江二中的小黑板的用途写错了,在这里,我谨越权代表他向大家致歉。


nswdtt:我相信你找到了这些人,也相信你的职业操守,但这么多证据,还有韩寒表现出来的那么多的反常识,你有没有感觉,韩寒身边这些人也有可能看到的只是表象,毕竟如果一个人存心作假,很多时候身边的朋友不一定能看出来,等到真相大白时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我们都上当了。


陈鸣:按你这个假设,从十三年前,高中生韩寒就要处心积虑铺排每一个细节。只要平心静气地想想,这很荒谬。比如人们愿意相信新概念有黑幕,是因为后来韩和新概念的辉煌,但正如文中所说,“当二者轨迹交叉,一个正在低谷,一个默默无闻。”如果命运可以铺排的话,一台可供穿越十年后的时光机就是必须的。其实我现在相信,一些人只是《机器猫》看多了。。。


stu121:刚看到这个提问,我也比较感兴趣。请问一下陈老师,有说松江二中禁止教师就此事件进行采访,不知是否属实?另外,松江二中官方微博的意思好像说韩寒没进学校,只是在校门口拍照,是真的吗?


陈鸣:我去采访的时候教育局就有这个指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有他们的难处,互相体谅呗。


窄门之扉:陈老师您好,我是南周的一位忠实读者,也是此次事件持续的关注者,想向您提出几个问题。由于字数限制,只能一次一次地发,希望理解。


陈鸣:好的,谢谢,慢慢来,我等你。


stu121:再问一个问题啊,钱钟书先生去世那段是谁说的啊?


陈鸣:这个细节经过沈宏伟、陆乐、沈杰三方信源交叉证实。我们的文章出来后,就有人质疑说,钱钟书去世是在周六,周六韩寒怎么在教室看电视呢?很多人转这个信息,以为抓住了什么证据。其实稍微查下便知,钱钟书去世虽然在周六,但是追悼会在周一啊。而且即使不查,常理也知道,哪有去世当天就办追悼会的--!!哥在月球上看到这种讨论心中真是阵阵暖流啊。


自助天助328:记者妓也!小姐是卖身的,记者是卖嘴的!在这个道德沦丧信用低下的社会体系里,没有约束的记者往往是靠自己记者的那张皮,来打吓那些有这样那样错误的人来致富的,你的事情我有证据了,不拿钱来的话,那就媒体上见,这就是我们的记者们!谁能保证你不是韩寒的妓呢?


陈鸣: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啊,亲。多喝水,多保重。


图兰朵789:“后来人们为那个写《三重门》的韩寒感到惊奇,并没有留意到这样一个事实,在每一个年轻人汇聚的校园里都会有一个类似的“才子”传奇,他们是痴迷文学的少年,写一手同学间四处传阅的好文章,”------韩寒当时除了几篇出名的外,还有什么好文章在四处传阅?一个语文差生,居然是才子传奇?把两次高中一年级的作文拿出来看看。


陈鸣:这个提问表明你没有仔细看报道,文中已经把作文列出来了,谢谢。


ymq52:你写一篇文章,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陈鸣:访谈的最开始谈过了。


窄门之扉:所以我个人认为,南周和南都在此次方韩事件中,缺失客观主义的中立立场。虽然南方系和乌有之乡在观点上不同,但在这次事件上的处理方式缺失一致的。


陈鸣:嗯,没关系,看法不同。


图兰朵789:“陈鸣:我采访过的所有人,包括没有出现在报道里的,均表示愿意在法庭上为韩作证。”——答非所问,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写得那么隐晦?现在还没告上法庭呢,谈什么作证?


陈鸣:很抱歉地告诉您,我故意这么写的。几乎每个采访我都录了两份音,这个选题我打定主意采八分料只用五分力写。出现在文中的人物,我一定要用实名,同时一定要把A说什么B说什么抹去,然后偷偷乐。对不住那些心急火燎的那些朋友,我真是太坏了。文章里实名俱在,对哪句话不相信,可以亲去核实。我任务完成了,吃个水果先。


walkinsad:陈老师你好,我想问一下为什么那些质疑者们都不愿意去找这些实在的证据,还有,万一即使韩寒同学肯出庭,质疑者说韩寒和同学是串通好的,那该怎么办?


陈鸣:没有办法。我很理解这个世界,谁都不可能在同一时间说服所有人。登月都有人说是假的,林书豪球打得好有人说是市场捧的,何况在阴谋重重的中国。所以换我我就无所谓,不着急,太阳升起又落下,打雷下雨天又晴。我一边在这儿诚恳地跟你们做访谈,一边也在认真地剪指甲。我只想跟这个世界的明白人谈谈,大家问心无愧就好。


窄门之扉:在这三个语境下,我想一篇报道,无论是写给当下还是写给未来,本着一种新闻专业主义精神,应该起码做到几点:第一就是应该直面现在方舟子和许多网友的深刻分析,而给出逻辑的回应,而不是“知音体”的抒情回应;第二就是应该将适当的篇幅给予质疑韩寒的人。您觉得您的报道符合新闻的专业精神么?


陈鸣:嗯,我喜欢从新闻专业讨论。首先,网上挺韩和黑韩争论不断互难说服,那么,正本清源之道何在?找到韩当年的老师同学就行了。他们是见证者,他们知道韩是才子还是草包。也就是说,只要韩的老师和同学揭发他,我就够写一篇文章黑韩,一样不需要那谁谁谁和谁谁谁来助阵。其次,正基于第一点,我们还原的是韩的高中生涯,现在黑韩和挺韩的,我们都不必采。


为什么挺韩反韩都不采呢?鉴于部分网友没空读报道,我简单解释一下,文章主要写两段经历:1998到2000,即高一入学到退学;2000到2008,即退学到开始介入公共意见前。这两段经历,跟现在挺韩反韩的人没关系。例如那谁谁谁说:“我一直不关心韩寒,以前也不看他的东西”。那我访他干嘛?他知道那时候韩寒在做什么想什么?


关于知音体的问题,此类问题,前面已有回应。多说几句,我对采访很有信心,文章写着我的名字,我就以职业信誉为文章背书。有怀疑的媒体人可以鼓起勇气亲赴上海考证。补充一句:我天生厌恶干巴巴的文字,我就乐意这么写,没错,我就乐意!!!!就乐意!!!乐意!!意!(本人不禁在月球上咆哮了一番,吼声在环形坑里回荡。)


陈鸣:加油问啊,超时了都,我好多槽都还没吐啊。


hmsjulia:1.请问:是否因为南方系报纸曾经吹捧过韩寒,面子上过不去,只好死撑韩寒,才让你写此软文来挺韩寒的?2.请问:你真的采访了韩寒的高中同学,而且同学可以肯定看见韩寒写《三重门》从头写到尾,没经任何修改?有没有可能是,抄好后,拿出给同学看,在同学面前装逼,显摆呢?3.请问:为何韩寒写不出像你一样水平的反驳文章呢?


陈鸣:1.没错,写完软文我已移民,现在是坐在环形山里答你。也请网友给韩寒带话,好好往前走,哪天真干了坏事,我们一定从月球回来狠狠曝光他。若韩作假,我必黑韩,这是使命,作为记者,我只挺真相。2.当面采了,具体看前面。3,我严重怀疑你是我哪个朋友找来的托,在公共场合这样做不好吧。


ymq52:有人说你的文章“第一就是应该直面现在方舟子和许多网友的深刻分析,而给出逻辑的回应,而不是“知音体”的抒情回应;第二就是应该将适当的篇幅给予质疑韩寒的人。”虽然你耍流氓,我倒认可你不一定要做到。但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去调查的目的是什么?是追求真实?追求真实必须要质疑,你做到了多少?


陈鸣:很对不住心急火燎的朋友们,哥不喜欢吵架,这个回应是写给愿意沟通的明白人看的。欢迎同行的业务讨论。骂人的,哥也跟您说声谢谢。千万不要怒火攻心,记得多喝水,早睡早起继续分析文本,会车的时候关远光灯,工作生活别误了。母鸡陈就聊到这儿,谢谢关注,哥孵下一颗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