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和团情结”阴魂不散

　　“义和团”又称“义和拳”，是清代末年的一个怪物。或者说是清王朝借用“爱国主义”宣传，成功地利用愚民排外的一场丑剧。其结果是非常严重的，事后“天津陷落，京师被占，还差一点弄亡了国”，直接导致丧权辱国的辛丑条件的出台。结果从爱国主义出发，直接的结果却是“谢罪、惩凶、赔巨款、削平炮台，改变商约，增设外务部，变通觐见礼节……等等。”（殷海光著，《殷海光文集》第三卷，湖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10月版，第149页。原《中国文化展望》第五章，桂冠图书公司1990年版。）
 　　那么义和团运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义和团的兴起，是由来已久的白莲教、八卦教和山东等处的尚武精神等内在的根苗，碰到外来文化势力的压迫和刺激，加上民不聊生，王公巨卿从而构煽利用，这几股力量辐辏在一起所形成的。
 　　一八0八年安徽省颍州、毫州、山东省曹州等地，失业的‘无赖汉’拽刀聚众，设立顺刀会、虎尾鞭、义各拳，口号是恢复明室。一八九八年，江苏，山东的大刀会肆扰，直隶也有会众起事。这些人声言神灵附体，咒语能够抵御枪炮，并且打起‘扶中朝灭洋教’的招牌。一九00年义和团起，标榜‘扶清灭洋’。这个口号深为内外受挫的朝廷显要载漪、载勋、刚毅和毓贤等人所喜。他们以为民气忠勇可用，义和拳法力神奇。
 　　当时外国传教士在华传教，他们的教义和作法有许多既与中国知识分子所持大传统不合又与中国民间的小传统违背。基督教的圣经与中国孔制、老庄及佛法很不相同。当时一般文人只知诵读诗书，高谈理学，又严‘夷夏之防’。教士们倡‘博爱’，主‘中外一家’，一切人‘在上帝面前平等’。这一套他们最恨恶。教士又劝人不要‘敬拜偶像’，反对中国人祭祀祖先。中国人，尤其是乡下人，靠土地公及土地婆活命，至少在观念上靠他们活命。现在外国人叫他们不要去敬拜那些神道，便得不到保佑。得不到保佑，岂非活不成命？中国人把祖宗视作自己生命之无可替代的绝对来源。在中国人心目中，祖先就是准神仙。准神仙即是不可或缺的崇敬对象，以及家族中高高在上的精神主体。现在外国人不要人拜祖，岂不是教人‘忘本’？这些事是够惹人反感了。中国文化分子，如前第四章所说，素来是严男女之别。传教士在主持礼拜的时候，要男女齐集一堂。这种安排，在当时的人看来，用现时流行的名词说，就是‘破坏善良风俗’。大家在潜意识中既然含藏着这么多的不满，于是有人造谣的话，就极易被人接受，因此也就极易传播。当时有人传说教士诱奸妇女，挖眼取心，窃取婴孩脑体；并且印成文字，分散各地。大家风传，信以为真。其实不过是男女信徒在一起做礼拜，教会收养孤儿而已。”（同上书，第149-150页。）
 　　以上是说明义和团产生的中西方文化冲突的结果。此外，西方发达的工业产品也传入中国，加上中国官吏贪污腐败严重，层层盘剥压榨，又加上不懂科学管理，使得中国的传统农业及社会秩序遭受极大的冲击，使得统治摇摇欲坠，弄得民不聊生。恰巧又加上遇到多年少见的旱灾的时候，中国就有人提出：“杀了洋鬼头，猛雨往下流。”义和团与红灯照、青灯照、黑灯照之类的民间迷信组织，神吹自己有神奇法术，可以刀枪不入，甚至使海水干枯，洋船无法靠岸，奉天命来灭洋人之类，因此，一个愚昧落后的邪教运动就是这样官民结合起来。
 　　义和团这一团火，在清朝政府的鼓励与纵容之下，遂愈烧愈凶，以至不可收拾，他们攻打教堂，见洋人就杀，凡信基督教与天主教的，无论洋人还是中国人，一律格杀无论，甚至连贩卖洋货的商人，家藏洋书的学生，甚至戴外国眼镜的人，都算“二毛子”，都在捕杀之列。仅北京正阳一带就有二千多家房屋被烧。弄到后来，清王朝都无法招架，连户部尚书立山被义和团认为是“通夷”，也在捕杀之列，翰林院编修杜崇本也被指控为“教民”几乎被打死。直闹到义和团进宫捉拿洋鬼子徒弟，连光绪皇帝差点都被捉拿法办，如果不是慈禧太后严词切责，光绪的命也不可保了。这一番情形非常像后来的“文革”。盲目排外，一切外来的东西都是封资修，一切洋人都不是好东西。直冲中南海，甚至连昔日的“王公大臣”们朝不保夕，百姓更是命如草芥。
 　　近百年来，中国人的骨血里似乎总是存在着一种文化自我中心的情结，一旦受到挫折就连连向外发泄。就是不去反省自己存在的问题。以至于后来类似的事情总是一再发生。打着保古，保孔，复儒的旗号，对抗着明显是更为优越的外来文化与制度，而不是像日本人那样在遭受外为力量的入侵之后能够及时地作出深切的自我反省，同时及时地作出明智的改革，而我们顽固抵抗的结果，就是中国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绝境，一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从类似这样的情结中醒悟过来。而且还打着“爱国主义”的旗号，将保守落后的陈腐的文化与制度坚守到底。
 　　现在，又有人在倡导消灭外国文化的影响，倡导反文化侵略，将外来文化影响称为“文化帝国主义”，甚至连外来的商业活动也要求阻止。中国人到法国的家乐福超市购物，也视同“汉奸”，到美国的肯德基吃快餐等等也是“卖国”行径，这种行为看似爱国热情高涨，其实是祸国殃民的，其后果有如当年的义和团邪教的灾害。有时我们更需要反省一下，为什么全世界的发达国家都与中国过不去？如果他们害怕中国崛起，为什么他们不但不害怕日本崛起，相反还纷纷帮助日本崛起？中国几乎从来没有入侵外国的历史，为什么反而害怕我们崛起，而不害怕日本崛起？中国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人家这样来对待我们？现在似乎有一种全世界的发达国家联合起来对付中国的感觉，如果这是真的，那究竟是为了什么？中国与日本的经济差距及发达程度还差得远，为什么日本发展过程中，西方国家就不这样对待他们，让他们顺利变成发达国家？都是黄种人，都是亚洲国家，都是汉文化背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呢？为什么我还没有真正富裕，就遭受这样的打击？是中国人的命贱吗？看看李尚平们是怎样死的就不难知道其中的奥秘。我不抵制任何外国货，只抵制___蠢货。
 　　我们的传统文化一向要强调反省的，而且要“日省三次”，但是可惜的是，反省的要求多是上面官僚对下面百姓的要求，是一种变相的紧箍咒而已，对上面则常常是网开一面的。中国不要再错把“义和团”的情结错当成“爱国主义”来宣传了,那不是真正的爱国,那是在害国。
 　　2008年4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