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峡老界岭避暑山庄:南宋 姜夔《续书谱》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5 04:01:00
历代书论精粹  

姜夔,南宋文学家,音乐家。往来鄂、赣、皖、苏、浙间,与诗人词家杨万里、范成大、辛弃疾等交游。在他所处的时代,南宋王朝和金朝南北对峙,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都十分尖锐复杂。战争的灾难和人民的痛苦使姜夔感到痛心,但他由于幕僚清客生涯的局限,虽然为此也发出或流露过激昂的呼声,而凄凉的心情却表现在一生的大部分文学和音乐创作里。庆元中,曾上书乞正太常雅乐,一生布衣,靠卖字和朋友接济为生。他多才多艺,精通音律,能自度曲,其词格律严密。其作品素以空灵含蓄著称,有《白石道人歌曲》等。

 姜夔《续书谱》

  总论

  真行草书之法,其源出于虫篆、八分、飞白、章草等。圆劲古澹,则出于虫篆;点画波发,则出于八分,转换向背,则出于飞白,简便痛快,则出于章草。然而真草与行,各有体制。欧阳率更、颜平原辈以真为草,李邕、西台辈以行为真,亦以古人有专工正书者,有专工草书者,有专工行书者,信乎其不能兼美也。或云,草书千字,不抵行草十字;行草十字,不如真书一字。意以为草至易而真至难,岂真知书者哉!大抵下笔之际,尽仿古人,则少神气;专务遒劲,则俗病不除。所贵熟习精通,心手相应,斯为美矣。白云先生、欧阳率更书诀亦能言其梗概,孙过庭论之又详,可参稽之。

  真书

  真书以平正为善,此世俗之论,唐人之失也。古今真书之神妙,无出钟元常,其次则王逸少。今观二家之书,皆潇洒纵横,何拘平正良由唐人以书判取士,而士大夫字书,类有科举习气。颜鲁公作《干禄字书》,是其证也。矧欧、虞、颜、柳,前后相望,故唐人下笔,应规入矩,无复魏晋飘逸之气。且字之长短、大小、斜正、疏密,天然不齐,孰能一之谓如“东”字之长,“西”字之短“口”字之小,“體”字之大,“朋”字之斜,“黨”字之正,“千”字之疏,“萬”字之密,画多者宜瘦,少者宜肥,魏晋书法之高,良由各尽字之真态,不以私意参之(注:一本此后至“今略言其指”为“魏晋书法之高,良由各尽字之真态,理也,唐人师之,法也。真书用笔,自有八法,”)耳。或者专喜方正,极意欧、颇;或者惟务匀圆,专师虞、永。或谓体须稍扁,则自然平正,此又有徐会稽之病。或云欲其萧散,则自不尘俗,此又有王子敬之风。岂足以尽书法之美哉!真书用笔,自有八法,吾尝采古人之字,列之以为图,今略言其指:点者,字之眉目,全藉顾盼精神,有向有背,随字形势。横直画者,字之骨体,欲其竖正匀净,有起有止,所贵长短合宜,结束坚实。丿乀者,字之手足,伸缩异度,变化多端,要如鱼翼鸟翅,有翩翩自得之状,乚挑趯者,字之步履,欲其沉实,(注:一本此后至“转折者,”为“或长或短,或向上,或向下,或向右,或向左;或轻出而稍斜,或随衂而峻发,各随字之用处。”)晋人挑剔或带斜拂,或横引向外,至颜、 柳始正锋为之,正锋则无飘逸之气。转折者,方圆之法,真多用折,草多用转。折欲少驻,驻则有力;转不欲滞,滞则不遒。然而真以转而后遒,草以折而后劲,不可不知也。悬针者,笔欲极正,自上而下,端若引绳。若垂而复缩谓之垂露。故翟伯寿问于老米曰:“书法当何如?”米老曰:“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此必至精至熟然后能之。古人遗墨,得其一点一画,皆昭然绝异者,以其用笔精妙故也。大令以来,用笔多失,一字之间,长短相补,斜正相拄,肥瘦相混,求妍媚于成体之后,至于今尤甚焉。

  用笔

  用笔不欲太肥,肥则形浊;又不欲太瘦,瘦则形枯;不欲多露锋芒,露则意不持重;不欲深藏圭角,藏则体不精神;不欲上大下小,不欲左高右低,不欲前多后少。欧阳率更结体太拘,而用笔特备众美,虽小楷而翰墨洒落,追踪钟、王,来者不能及也。颜、柳结体既异古人,用笔复溺于一偏,予评二家为书法之一变。数百年间,人争效之,字画刚劲高明,固不为书法之无助,而晋、魏之风轨,则扫地矣。然柳氏大字,偏旁清劲可喜,更为奇妙。近世亦有仿效之者,则俗浊不除,不足观。故知与其太肥,不若瘦硬也。

  草书

  草书之体,如人坐卧行立、揖逊忿争、乘舟跃马、歌舞擗踊,一切变态,非苟然者。又一字之体,率有多变,有起有应,如此起者,当如此应,备有义理。右军书“羲之”字、“当”字、“得”字、“慰”字最多,多至数十字,无有同者,而未尝不同也,可谓所欲不逾矩矣。大凡学草书,先当取法张芝、皇象、索靖章草等,则结体平正,下笔有源。然后仿王右军,申之以变化,鼓之以奇崛。若泛学诸家,则字有工拙,笔多失误,当连者反断,当断者反续,不识向背,不知起止,不悟转换,随意用笔,任笔赋形,失误颠带,反为新奇。自大令以未,已如此矣,况今世哉!然而襟韵不高,记忆虽多,莫湔尘俗。若风神萧散,下笔便当过人.自唐以前多是独草,不过两字属连。累数十字而不断,号日连绵、游丝,此虽出于古人,不足为奇,更成大病。古人作草,如今人作真,何尝苟且。其相连处,特是引带。尝考其字,是点画处皆重,非点画处偶相引带,其笔皆轻。虽复变化多端,而未尝乱其法度。张颠、怀素规矩最号野逸,而不失此法。近代山谷老人,自谓得长沙三味,草书之法,至是又一变矣。流至于今,不可复观。唐太宗云:“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恶无骨也。大抵用笔有缓有急,有有锋,有无锋,有承接上文,有牵引下字,乍徐还疾,忽往复收。缓以效古,急以出奇;有锋以耀其精神,无锋以含其气味,横斜曲直,钩环盘纡,皆以势为主。然不欲相带,带则近俗,横画不欲太长,长则转换迟,直画不欲太多,多则神痴。以捺代乀,以发代辵,辵亦以捺代,惟丿则间用之。意尽则用悬针,意未尽须再生笔意,不若用垂露耳。

  用笔

  用笔如折钗股,如屋漏痕,如锥画沙,如壁坼。此皆后人之论,折钗股欲其曲折圆而有力;屋漏痕欲其横直匀而藏锋;锥画沙欲其无起止之迹;壁坼者,欲其无布置之巧。然皆不必若是,笔正则锋藏,笔偃则锋出,一起一倒,一晦一明,而神奇出焉。常欲笔锋在画中,则左右皆无病矣。故一点一画,皆有三转;一波一拂,皆有三折;一丿又有数样。一点者欲与画相应;两点者欲自相应;三点者有必有一点起,一点带,一点应;四点者一起、两带、一应。 笔阵图云:“若平直相似,状如算子,便不是书。”如口,音围。当行草时,尤宜泯其棱角,以宽闲圆美为佳。“心正则笔正”,“意在笔前,字居心后”皆名言也。故不得中行,与其工也宁拙,与其弱也宁劲,与其钝也宁速。然极须淘洗俗姿,则妙处自见矣。大抵要执之欲紧,运之欲活,不可以指运笔,当以腕运笔。执之在手,手不主运,运之在腕,腕不主执。又作字者亦须略考篆文,须知点画来历先后,如“左”“右”之不同,“刺”、刾之相异,“王”之与“玉”,“示”之与“衣”,以至“奉”“秦”“泰”“春”,形同体殊,得其源本,斯不浮矣。孙过庭有执、使、转、用之法:执为长短浅深,使为纵横牵掣,转为钩环盘纡,用为点画向背。岂苟然哉!

  用墨

  凡作楷,墨欲乾,然不可太燥。行草则燥润相杂,以润取妍,以燥取险。墨浓则笔滞,燥则笔枯,亦不可不知也。笔欲锋长劲而圆;长则含墨,可以取运动;劲则刚而有力,圆则妍美。予尝评世有三物,用不同而理相似良弓引之则缓来,舍之则急往,世俗谓之揭箭;好刀按之则曲,舍之则劲直如初,世俗谓之回性;笔锋亦欲如此,若一引之后,已曲不复挺,又安能如人意邪故长而不劲,不如弗长;劲而不圆,不如弗劲。纸笔墨,皆书法之助也。

  行书

  尝夷考魏、晋行书,自有一体,与草书不同。大率变真,以便于挥运而已。草出于章,行出于真,虽曰行书,各有定体。纵复晋代诸贤,亦不相远。《兰亭记》及右军诸帖第一,谢安石、大令诸帖次之,颜、柳、苏、米,亦后世之可观者。大要以笔老为贵,少有失误,亦可辉映。所贵乎浓纤间出,血脉相连,筋骨老健,风神洒落,姿态备具,真有真之态度,行有行之态度,草有草之态度。必须博习,可以兼通。

  临摹

  摹书最易。唐太宗云:“卧王濛于纸中,坐徐偃于笔下。”亦可以嗤萧子云。唯初学者,不得不摹,亦以节度其手,易于成就。皆须古人名笔,置之几案,悬之座右,朝夕谛观,思其用笔之理,然后可以临摹。其次双钩蜡本,须精意摹搨,乃不失位置之美耳。临书易失古人位置,而多得古人笔意。临书易进,摹书易忘,经意与不经意也。夫临摹之际,毫发失真则神精顿异,所贵详谨。世所有《兰亭》,何啻数百本?而《定武》为最佳。然《定武本》有数样,今取诸本参之,其位置、长短、大小,无一不同,而肥瘠、刚柔、工拙要妙之处,如人之面无有同者。以次知《定武》石刻又未必得真迹之风神矣。字书全以风神超迈为主,刻之金石其可苟哉!双钩之法,须得墨晕不出字外,或廓填其内,或朱其背,正得肥瘦之本体。虽然尤贵于瘦,使工人刻之,又从而刮治之,则瘦者亦变而肥矣。或云双钩时须倒置之,则亦无容私意于其间。诚使下本明,上纸薄,倒钩何害?若下本晦,上纸厚,却须能书者为之发其笔意可也。夫锋芒圭角,字之精神,大抵双钩多失。此又须朱其背时稍致意焉。

  方圆

  方圆者,真草之体用。真贵方,草贵圆。方者参之以圆,圆者参之以方,所为妙矣。然而方圆、曲直,不可显露,直须涵泳一出于自然。如草书尤忌横直分明,横直多则字有积薪、束苇之状,而无萧散之气。时参出之,斯为妙矣。

  向背

  向背者,如人之顾盼、指画、相揖、向背。发于左者应于右,起于上者伏于下。大要点画之间,施设各有情理,求之古人,右军盖为独步。

  位置

  假如立人、挑土、“田”、“王”、“衣”“示”,一切偏旁皆须令狭长,则右有余地矣。在右者亦然。不可太密、太巧。太密、太巧者,是唐人之病也。假如“口”字,在左者皆须与上齐,“呜”、“呼”、“喉”、“咙”等字是也;在右者皆须与下齐,“和”“扣”等是也。又如“宀”头须令覆其下,“走”、“辵”皆须能承其上。审量其轻重,使相负荷,计其大小,使相别称为善。

  疏密

  书以疏欲风神,密欲老气。如“佳”之四横,“川”之三直,“鱼”之四点,“畫“之九画,必须下笔劲净,疏密停匀为佳。当疏不疏,反成寒乞,当密不密,必至凋疏。

  风神

  风神者,一须人品高,二须师法古,三须笔纸佳,四须险劲,五须高明,六须润泽,七须向背得宜,八须时出新意。自然长者如秀整之士,短者如精悍之徒,瘦者如山泽之瘦,肥者如贵游之子,劲者如武夫,媚者如美女,欹斜如醉仙,端楷如贤士。

  迟速

  迟以取研,速以取劲。先必能速,然后为迟。若素不能速而专事迟,则无神气;若专务速,又多失势。

  笔势

  下笔之初,有搭锋者,有折锋者,其一字之体,定于初下笔。凡作字,第一字多是折锋,第二、三字承上笔势,多是搭锋。若一字之间,右边多是折锋,应其左故也。又有平起者,如隶画;藏锋者,如篆画。大要折搭多精神,平藏善含蓄,兼之则妙矣。

  情性

  艺之至,未始不与精神通,其说见于昌黎《送高闲序》。孙过庭云:一时而书,有乖有合,合则流媚,乖则凋疏。神怡务闲,一合也;感惠徇知,二二合也;时和气润,三合也;纸墨相发,四合也;偶然欲书,五合也。心遽体留,一乖也;意违势屈,二乖也;风燥日炎,三乖也;纸墨不称,四乖也;情怠手懒,五乖也。乖合之际,优劣互差。

  血脉

  字有藏锋出锋之异,粲然盈楮,欲其首尾相应,上下相接为佳。后学之士,随所记忆,图写其形,未能涵容,皆支离而不相贯穿。《黄庭》小楷,与《乐毅论》不同,《东方朔画赞》,又与《兰亭记》殊旨,一时下笔,各有其势,因应尔也。余尝历观古之名书,无不点画振动,如见其挥运之时。山谷云:“字中有笔,如禅句中有眼。”岂欺我哉!

  书丹

  笔得墨则瘦,得朱则肥。故书丹尤以瘦为奇,而圆熟美润常有余,燥劲老古常不足,朱使然也。欲刻者不失真,朱有若书丹者。然书时盘簿,不无少劳。韦仲将升高书凌云台榜,下则须发已白。艺成而下,斯之谓欤!若钟繇、李邕,又自刻之,可谓癖矣。

[评点]姜夔(1163一1203),字尧章,号白石道人.鄙阳〈今江西波阳〉人.南宋词人,音乐家、书法家。宋谢采《续书谱序》云:“白石生好学无所不通,书法得魏、晋古法,运笔道劲,波澜老成,尤好临习《定武本兰亭序》。所著《续书谱》一卷,议论精到,用志刻苦.

《续书谱》仿效孙过庭《书谱》而撰写,但并非《书谱》之续。全卷分总论、真书、用笔、草书、用笔、用墨、行书、临摹、方圆、向背、位置、疏密、风神、迟速、笔势、情性、血脉、书丹等十八则,所论书法艺术的各个方面,实自抒其心得之语。是南宋书论中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学术著作。

姜夔“崇晋贬唐”,反对俗书,和提倡文人意趣的苏东坡、黄庭坚、米芾等相一致。但他对“唐法”并非不问青红皂白一概予以否定,而是用了大量篇幅对“法进行了系统的、全面的论述,并从肯定和解释引申了“晋韵”古法。

 

个人简介

基本信息

  姜夔(jiāng kuí 1154—1208),字尧章,别号白石道人,与姜石帚并非一人。汉族,饶州鄱阳(今

  

姜夔

[1]

江西鄱阳县)人。南宋词人。他少年孤贫,屡试不第,终生未仕,一生转徙江湖。早有文名,颇受杨万里、范成大、辛弃疾等人推赏,以清客身份与张镃等名公臣卿往来。人品秀拔,体态清莹,气貌若不胜衣,望之若神仙中人。工诗词、精音乐、善书法、对词的造诣尤深。有诗词、诗论、乐书、字书、杂录等多种著作。

主要作品

  今存词八十多首,多为记游、咏物和抒写个人身世、离别相思之作,偶然也流露出对于时事的感慨。其词情意真挚,格律严密,语言华美,风格清幽冷隽,有以瘦硬清刚之笔调矫婉约词媚无力之意。代表作《暗香》、《疏影》,借咏叹梅花,感伤身世,抒发郁郁不平之情。王国维《人间词话》说:“古今词人格调之高,无如白石,惜不于意境上用力,故党无言外之味,弦外之响。”其《扬州慢》(淮左名都)是较有现实内容工作,它通过描绘金兵洗劫后扬州的残破景象,表现对南宋衰亡局面的伤悼和对金兵暴行的憎恨。词中“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几句颇受人们称道。他晚年受辛弃疾影响,词风有所转变,如《永遇乐》(云隔迷楼)、《汉宫春》(云日归欤)等,呈现出豪放风格。《白石道人歌曲》中有十七首自度曲,并注有旁谱,是流传至今的唯一完整的南宋乐谱资料。姜夔上承周邦彦,下开吴文英、张炎一派,是格律派的代表作家,对后世影响较大。其诗初学黄庭坚,后学晚唐陆龟蒙,虽精心刻意词句,但较少纤巧之痕,诗风清妙秀远,如《除夜自石湖归苕溪》十首等。所著《诗说》颇有独到见解。生平详见夏承焘《姜白石编年笺校》等。卒年据《姜夔卒年新考》。有《白石道人歌曲》、《白石道人诗集》、《诗说》、《绛帖平》、《续书谱》和琴曲《古怨》。[2]

合肥情事

  白石生平有一段情事,铭心而刻骨,常于其文字中露出鳞爪,而总是语焉不详。半个世纪前,夏承焘先生细细寻绎勾沉,终于使这段情缘较为完整地浮出水面。大致的情况是,姜白石早年曾客居合肥,与一对善弹琵琶的姊妹相遇,从此与其中一位结下不解之缘,却因白石生计不能自足而不得不游食四方,遂无法厮守终老。姜白石诗中提及此一情事的,只有《送范伯讷往合肥》绝句三首,而他的词中,据夏承焘先生的研究,与此情有关的有二十二首之多,占其全部词作的四分之一,足见其萦心不忘。前人多因不晓本事,常常责其费解,王国维甚至有“白石有格而无情”之讥评。可事实上,白石用情之专之深,在两宋文人中只有陆游差堪比拟。这也使得他的词具有极为感人的品质,诚如夏承焘先生所说的,“在唐宋情词中最为突出”。

人物生平

  夔父名噩,祖籍在饶州所辖的德兴县。绍兴三十年进士,以新喻丞擢知湖北汉阳县。因生计和应试之便,举家迁鄱阳县入籍。鄱阳是赣东北的门户,扼水陆交通的要冲,物产富饶,商贾云集。宋室

  

姜夔半身像

[3]

南迁后,人口激增,钜子显达,来往此间,更日见其繁荣。夔出生于书宦门第,幼年随父受教,擅长诗词,熟谙音乐;复得父辈文墨交往的感染,城市歌舞的熏陶,为其爱好和学识的长进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姜夔少年丧父,曾随姊生活。得亲友介绍,就学于诗词名流千岩老人萧德藻,得其赏识,并娶其侄女为妻。夔为人清高,不汲汲于功名,一生困顿。终其身为布衣;但以诗词、音乐及书法与人交往,藉此谋取生计。自青年时期起,他就广为交游,往反羁滞于江淮湖杭之间;结识了当时宿儒名士如范成大、杨万里、辛弃疾等人,丰富了学识,提高了诗词和音乐的创作水平。词至南宋已发展到高峰,词家辈出,取材广泛,笔调不一,斑烂缤纷。但一般词人所作,多依传统词格填制;有的已拗口,不易歌唱。姜夔因娴通音律,于通用词调外,每自创词牌,自制新调曲谱,并能吹弹伴和;旧的词调经他的手笔,有因词意和演唱所需而破格出新者,如平韵《满江红》。这在当时确属难能可贵。只有北宋的周邦彦在自作词曲方面,能与他相提并论,世人因称“前有美成,后有尧章”。姜夔的诗,风格高秀,继承和发展了江西诗派的风韵,有《白石诗集》传世。清代诗人朱彝尊在《重锓裘司直诗集序》中论江西诗派时说:“继萧东夫(即萧德藻)起者,姜尧章其尤也。”他的词曲更为后世所推崇。姜夔和吴文英等成为南宋前期词家婉约派主要代表,上继“花间”(《花间集》),强调音乐性,被认为是词家的正宗。姜夔词的风格是:清新峻拔,立意幽远,炼字琢句,倚声协律。

  《白石道人歌曲》收词八十首,其中十七首带有曲谱。《扬州慢》、《杏花天影》、《姜凉犯》、《暗香》《疏影》、《徵招》、《角招》等十四首是他自创的词调和乐曲;三首是填词配曲的,内有一首填的是范成大的《玉梅令》。这十七首,每首定有宫调,并以宋代工尺字谱(与今流行的工尺谱有所不同)斜行注节,扣于字旁。这些有谱的词调是他一生中文艺创作的精髓,为后人留下了可资研考演唱的丰厚遗产,对南宋后期词坛创新和词式上的格律变化有很大的影响。白石创制的词调《扬州慢》,是他成熟时期的代表作。孝宗淳熙三年(1176)冬,他二十二岁,自汉阳出游,途经金人两次蹂躏、惨遭兵燹的扬州,看到昔日繁华的商业都城,已是“市尘尽荠麦,号角吹宵寒”,更显得空荡凄凉。眼前的景象和爱国的情思,激起他强烈的感情,用警辟对比的词藻度成此曲,传为佳作。光宗绍熙二年(1191),他在名诗人杨万里家,得聆一琵琶艺弹奏久已失传的《醉吟商朝渭州》古调,他虚心学习了该曲的品弦法,填词编成了清新的《醉吟商小品》。后到合肥,目睹边城一片离索,感怀古英雄之伟烈,创作了寓意深远的犯曲(中有转调变化之曲)《凄凉犯》。同年,范成大已告老还乡,姜夔应范的邀请,往访范于吴县(今苏州)的范村。他赏梅游览后,创制了《暗香》、《疏影》两曲献给范。范令其婢-歌女小红“肄习之”。音节清婉美妙,范赞赏不已,后来就将小红赠给了姜夔。夔诗《过垂虹》云:“自琢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廿四桥。”即咏此事。姜夔在吴兴寄居时间较长,后期还写了《鬲溪梅令》和拟古乐调的《角招》、《徵招》等歌曲。这些拟古乐调对我国古乐歌曲的研究,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从白石歌曲的《词引》中,可知姜夔曾对《楚辞》的“九歌”皆注律吕,琴曲亦注指法,这说明他除对古曲音律有研究外,古琴的弹奏也是精通的。他晚年曾参考浙江民间风俗歌曲,创作了“越九歌”;又曾按七弦琴演奏伴唱的风格,写下了骚体《古怨》琴歌,抒发他对山河破碎、身世凄凉、世道坎坷的怨恨和悲叹。姜夔以他多方面的才华,不断地交游和研究,卓然成家,赢得了极大的声誉。庆元三年(1197),姜夔将多年来对音乐的研究和意见写出了《大乐议》和《琴瑟考古图》各一卷,呈献给朝廷,用以议正乐典。他十分注重琴学,在《七弦琴图说》中阐述了南宋时代的古琴宫调,提出了分琴为三准(自一徽至四徽为上准,四徽至七徽为中准,七徽至龙龈为下准),三准各具十二律。各述了转弦合调图,总述了取琴“应声”之法等。这些撰著对我们研究中古音乐和古琴等乐器的演奏是有很高价值的。两年后,姜夔又向朝廷呈上了《圣宋饶歌十二章》,再次希望获得朝廷采纳和提拔任用,但未成功。这些乐议和乐章直到姜夔死后十年,理宗才“诏以夔所进乐议、乐章付太常(掌管宗庙礼仪音乐之官)”。夔为人清高,荦荦不羁。曾与抗金主战的大臣名将张浚之孙张鉴结为至交,并长期得其资助。鉴死后,夔生计日绌,但仍清贫自守,不肯屈节以求官禄。晚年多旅食抗嘉湖之间。当寓居武康时,与白石洞天为邻,有潘转翁者号之曰:“白石道人”。夔答以诗云:“南山仙人何所食,夜夜山中煮白石,世人唤作白石仙,一生费齿不费钱。”用以自解其清苦。他在饱经颠沛转徙的困顾生活后,嘉定元年(1208)病卒于临安(今杭州)水磨方氏馆旅邸。幸得友人捐助,始获就近安葬。姜白石一生困蹇,怀才不遇,但却给我们留下了丰富而宝贵的文学艺术遗产。对他的词调音乐,我国民族音乐史学家杨荫浏著有《白石道人歌曲研究》一书,论证泽注极详,可资参考。

出生地考证

  姜夔出生地东流水桥在哪里

  姜夔,字尧章,号白石道人。依据学界共识,姜夔出生于公元1155年。

  不过存在疑问的是,这一年,姜夔在哪里出生了呢?

  鄱阳县姜夔文化研究会会长姜清水长期以来对此进行了考证。他说,鄱阳县姜氏一脉相承,虽然鄱阳姜氏族谱几经重修,但根据他掌握的各种版本族谱,谱中都有“白石堂”,并在几次的修谱谱序中都提到尧城东流水桥是祖居地。

  世事变迁,如今鄱阳县早已没有东流水桥这个地名,姜夔出生地究竟在鄱阳何方?为了寻求“东流水桥”的具体位置,姜清水苦苦寻觅,直到鄱阳县文化研究者朱贵安告知:“东流水桥就在鄱阳县七条巷。”姜夔文化研究会另一成员姚道生在翻查民国县志时,也偶然发现,他的手抄本上有“东流水桥”的记录。

  在民国志稿《交通卷》中见有一段这样的字样:“东流水桥:在城北隅画锦坊,泄城西北隅水至刘家塘,穿城出。”更令他们兴奋的是,在一份《乾隆志》手抄本上又找到了“画锦坊”的记载:画锦坊、承流巷(八条巷)、艮止巷(九条巷)。从鄱阳县《民国志》与《乾隆志》上可以看出:东流水桥用以是泄城西与城北之水。如今要重新找到“东流水桥”的位置,就需在鄱阳县老汽车队沿老县委、桐子园,刘家塘而东入东湖,在现在的七条巷与八条巷之间。

  2010年的4月,在鄱阳县城看到的东流水桥原址,桥已不复存在,只是保留了泄水的地下通道。如此,就可以勾划出东流水桥的具体方位了,也就是鄱阳镇五一北路至东流湖小学段下水道处。东南是现今的人民银行、东北是商业局、西南是老法院、西北是湖管局,不到半平方公里范围内。

  姜清水说,至此可以认定,姜夔出生地在人民银行、商业局、湖管局这个不到半平方公里的范围内。[4]

人物小传

  鄱阳人。萧东夫德藻爱其词,妻以兄子,因寓居吴兴之武康,与白石洞天为邻,自号白石道人。(《绝妙好词笺》卷二) 夔长于音律,尝著大乐议(详载《宋史·乐志》),欲正庙乐。庆元三年,诏付奉常有司收掌,令太常寺与议大乐。时嫉其能,是以不获尽其所议,人大惜之。(陆钟辉刻本《白石道人诗集》引《吴兴掌故》)

  夔学诗于萧千岩,琢句精工。(《鹤林玉露》卷十四)

  尝为自叙:“某早孤不振,幸不坠先人之绪业。少日奔走,凡世之所谓名公巨儒,皆尝受其知矣。内翰梁公,于某为乡曲,爱其诗似唐人,谓长短句妙天下。枢使郑公爱其文,使坐上为之,因击节称赏。参政范公成大以为翰墨人品,皆似晋、宋之雅士。待制杨公万里以为于文无所不工,甚似陆天随,于是为忘年友。复

  

姜夔

州萧公,世所谓千岩先生者也,以为四是年作诗,始得此友。待制朱公既爱其才,又爱其深于礼乐。丞相京公不特称其礼乐之书,又爱其骈俪之文。丞相谢公爱其乐书,使次子来谒焉。稼轩辛公,深服其长短句。如二卿孙公从之、胡氏应期、江陵杨公、南州张公、金陵吴公及吴德夫、项平甫、徐子渊、曾幼度、商翚仲、王晦叔、易彦章之徒,皆当世俊士,不可悉数,或爱其人,或爱其诗,或爱其文,或爱其字,或折节交之。若东州之士,则楼公大防、叶公正则,则尤所赏激者。嗟乎!四海之内,知己者不为少矣,而未有能振之于窭困无聊之地者。旧所依倚,惟有张兄平甫,其人甚贤,十年相处,情甚骨肉,而某亦竭诚尽力,忧乐关念。平甫念其困踬场屋,至欲输资以拜爵,某辞谢不顾,又欲割锡山之膏腴,以养其山林无用之身。惜乎平甫下世,今惘惘然若有所失。人生百年有几?宾主如某与平甫者复有几?抚事感慨,不能为怀。平甫既殁,稚子甚幼。入其门则必为之凄然,终日独坐,逡巡而归。思欲舍去,则念平甫垂绝之言,何忍言去。留而不去,则既无主人矣,其能久乎?”(齐东野语卷十二)

  夔晚居西湖,卒葬西马塍。有《白石道人诗集》、《白石道人歌曲》、《续书谱》、《绛帖平》等书传世。姜词有汲古阁《宋六十家词》本、江都陆氏《姜白石诗词合集》本、王氏四印斋所刻《双白词本》、许氏榆园丛刻本、朱氏《强村丛书》本、沈氏逊斋影乾隆十四年张奕枢刊本。其自度曲,并缀音谱,为研求宋词乐谱之主要资料。[5]

姜夔词选

  01江梅引

  丙辰之冬,予留梁溪,将诣淮南不得,因梦思以述志

  人间离别易多时。见梅枝,忽相思。几度小窗幽梦手同携?今夜梦中无觅处,漫徘徊。寒侵被,尚未知。

  湿红恨墨浅封题。宝筝空,无雁飞。俊游巷陌,算空有古木斜晖。旧约扁舟心事已成非!歌罢淮南春草赋,又萋萋。漂零客,泪满衣。

  02点绛唇

  丁未冬,过吴松作。

  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 第四桥边,拟共天随住。今何许?凭栏怀古,残柳参差舞。

  03鹧鸪天

  己酉之秋,苕溪记所见。

  京洛风流绝代人,因何风絮落溪津。笼鞋浅出鸦头袜,知是凌波缥缈身。 红乍笑,绿长颦,与谁同度可怜春。鸳鸯独宿何曾惯,化作西楼一缕云。

  04鹧鸪天

  丁巳元日。

  柏绿椒红事事新,隔篱灯影贺年人。三茅钟动西窗晓,诗鬓无端又一春。 慵对客,缓开门,梅花闲伴老来身。娇儿学作人间字,郁垒神荼写未真。

  05鹧鸪天

  正月十一日观灯。

  巷陌风光纵赏时,笼纱未出马先嘶。白头居士无呵殿,只有乘肩小女随。 花满市,月侵衣,少年情事老来悲。沙河塘上春寒浅,看了游人缓缓归。

  06鹧鸪天

  元夕不出。

  忆昨天街预赏时,柳悭梅小未教知。而今正是欢游夕,却怕春寒自掩扉。 帘寂寂,月低低,旧情惟有绛都词。芙蓉影暗三更后,卧听邻娃笑语归。

  07鹧鸪天

  元夕有所梦。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08鹧鸪天

  十六夜出。

  辇路珠帘两行垂,千枝银烛舞凄凄。东风历历红楼下,谁识三生杜牧之。 欢正好,夜何其。明朝春过小桃枝。鼓声渐远游人散,惆怅归来有月知。

  09杏花天影

  丙午之冬,发沔口,丁未正月二日,道金陵,北望淮楚,风月清淑,小舟挂席,容与波上。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兰桡更少驻。 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10玉梅令(高平调)

  石湖家自制此声,未有语实之,命予作。石湖宅南,隔河有圃曰苑村,梅开雪落,竹院深静,而石湖畏寒不出,故戏及之。

  疏疏雪片,散入溪南苑。春寒锁、旧家亭馆。有玉梅几树,背立怨东风,高花未吐,暗香已远。 公来领略,梅花能劝,花长好、愿公更健。便揉春为酒,翦雪作新诗,拚一日、绕花千转。

  11踏莎行

  自沔东来,丁未元日至金陵,江上感梦而作。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分明又向华胥见。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12浣溪沙

  丙辰岁不尽五日,吴松作。

  雁怯重云不肯啼,画船愁过石塘西,打头风浪恶禁持。 春浦渐生迎棹绿,小梅应长亚门枝;一年灯火要人归。

  13霓裳中序第一

  丙午岁,留长沙,登祝融,因得其祠神之曲,曰黄帝盐、苏合香 。又于乐工故书中得商调霓裳曲十八阕,皆虚谱无词。按沈氏乐律“霓裳道调”,此乃商调;乐天诗云“散序六阕”,此特两阕。未知孰是?然音节闲雅,不类今曲。予不暇尽作,作中序一阕传于世。予方羁游,感此古音,不自知其词之怨抑也。

  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 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沉思年少浪迹,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 息,漫暗水涓涓溜碧。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

  14庆宫春

  绍熙辛亥除夕,予别石湖归吴兴,雪后夜过垂虹,尝赋诗云:“笠泽茫茫雁影微,玉峰重叠护云衣;长桥寂寞春寒夜,只有诗人一舸归。”后五年冬,复与俞商卿、张平甫、朴翁自封禺同载诣梁溪,道经吴松,山寒天迥,云浪四合,中夕相呼步垂虹,星斗下垂,错杂渔火,朔吹凛凛,卮酒不能支,朴翁以衾自缠,犹相与行吟,因赋此阕,盖过旬涂稿乃定。朴翁咎予无益,然意所耽不能自已也。平甫、商卿、朴翁皆工于诗,所出奇诡,予亦强追逐之。此行既归,各得五十馀解。

  双浆莼波,一蓑松雨,暮愁渐满空阔。呼我盟鸥,翩翩欲下,背人还过木末。那回归去,荡云雪,孤舟夜发。伤心重见,依约眉山,黛痕低压。 采香径里春寒,老子婆娑,自歌谁答。垂虹西望,飘然引去,此兴平生难遏。酒醒波远,正凝想、明裆素袜。如今安在,唯有栏杆,伴人一霎。

  15齐天乐(黄钟宫)

  丙辰岁,与张功父会饮张达可之堂。闻屋壁间蟋蟀有声,功父约予同赋,以授歌者。功父先成,辞甚美。予裴徊末利花间,仰见秋月,顿起幽思,寻亦得此。蟋蟀,中都呼为促织,善斗。好事者或以二三十万钱致一枚,镂象齿为楼观以贮之。

  庾郎先自吟愁赋,凄凄更闻私语。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处。哀音似诉,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 西窗又吹夜雨,为谁频断续,相和砧杵?候馆迎秋,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豳诗漫舆,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16满江红

  满江红旧调用仄韵,多不协律。如末句云“无心扑”三字,歌者将“心”字融入去声,方协音律。予欲以平韵为之,久不能成。因泛巢湖,闻远岸箫鼓声,问之舟师,云“居人为此湖神姥寿也。”予因祝曰:“得一席风径至居巢,当以平韵满江红为迎送神曲。”言讫,风与笔俱驶,顷刻而成。末句云“闻佩环”,则协律矣。书于绿笺,沉于白浪,辛亥正月晦也。是年六月,复过祠下,因刻之柱间。有客来自居巢云:“土人祠姥,辄能歌此词。”按曹操至濡须口,孙权遗操书曰:“春水方生,公宜速去。”操曰:“孙权不欺孤”,乃撤军还。濡须口与东关相近,江湖水之所出入。予意春水方生,必有司之者,故归其功于姥云。

  仙姥来时,正一望千顷翠澜。旌旗共乱云俱下,依约前山。命驾群龙金作轭,相从诸娣玉为冠。向夜深、风定悄无人,闻佩环。 神奇处,君试看。奠淮右,阻江南。遣六丁雷电,别守东关。却笑英雄无好手,一篙春水走曹瞒。又怎知、人在小红楼,帘影间。

  17一萼红

  丙午人日,予客长沙别驾之观政堂。堂下曲沼,沼西负古垣,有卢橘幽篁,一径深曲;穿径而南,官梅数十株,如椒如菽,或红破白露,枝影扶疏。著屐苍苔细石间,野兴横生,亟命驾登定王台,乱湘流入麓山。湘云低昂,湘波容与,兴尽悲来,醉吟成调。

  古城阴,有官梅几许,红萼未宜簪。池面冰胶,墙腰雪老,云意还又沉沉。翠藤共闲穿径竹,渐笑语惊起卧沙禽。野老林泉,故王台榭,呼唤登临。 南去北来何事?荡湘云楚水,目极伤心。朱户黏鸡,金盘簇燕,空叹时序侵寻。记曾共西楼雅集,想垂杨还袅万丝金。待得归鞍到时,只怕春深。

  18念奴娇

  予客武陵,湖北宪治在焉。古城野水,乔木参天,予与二三友日 荡舟其间,薄荷花而饮,意象幽闲,不类人境。秋水且涸,荷叶出地寻丈,因列坐其下,上不见日,清风徐来,绿云自动,间于疏处窥见游人画船,亦一乐也。来吴兴,数得相羊荷花中。又夜泛西湖,光景奇绝,故以此句写之。

  闹红一舸,记来时、尝与鸳鸯为侣。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风裳无数。翠叶吹凉,玉容销酒,更洒菰蒲雨。嫣然摇动,冷香飞上诗句。 日暮青盖亭亭,情人不见,争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风南浦。高柳垂阴,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田田多少,几回沙际归路。

  19法曲献仙音

  张彦功官舍在铁冶岭上,即昔之教访使舍。高斋下瞰湖山,光景奇绝。予数过之,为赋此。

  虚阁笼寒,小帘通月,暮色偏怜高处。树隔离宫,水平驰道,湖山尽入尊俎。奈楚客,淹留久,砧声带愁去。 屡回顾,过秋风未成归计。谁念我、重见冷枫红舞。唤起淡妆人,问逋仙今在何许?象笔鸾笺,甚而今、不道秀句。怕平生幽恨,化作沙边烟雨。

  20琵琶仙

  《吴都赋》云:“户藏烟浦,家具画船”,唯吴兴为然,春游之盛,西湖未能过也。己酉岁,予与萧时父载酒南郭,感遇成歌。

  双浆来时,有人似、旧曲桃根桃叶。歌扇轻约飞花,娥眉正奇绝。春渐远,汀洲自绿,更添了、几声啼。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 又还是、宫烛分烟,奈愁里匆匆换时节。都把一襟芳思,与空阶榆荚。千万缕、藏鸦细柳,为玉尊、起舞回雪。想见西出阳关,故人初别。

  21玲珑四犯

  越中岁暮,闻箫鼓感怀。

  垒鼓夜寒,垂灯春浅,匆匆时事如许!倦游欢意少,俯仰悲今古。江淹又吟恨赋,记当时、送君南浦。万里乾坤,百年身世,唯有此情苦。 扬州柳垂官路,有轻盈换马,端正窥户。酒醒明月下,梦逐潮声去。文章信美知何用,漫赢得天涯羁旅。教说与,春来要、寻花伴侣。

  22探春慢

  予自孩幼从先人宦于古沔,女须因嫁焉。中去复来几二十年,岂惟姊弟之爱,沔之父老儿女子亦莫不予爱也。丙午冬,千岩老人约予过苕,岁晚乘涛载雪而下,顾念依依,殆不能去。作此曲别郑次皋、辛克清、姚刚中诸君。

  衰草愁烟,乱鸦送日,风沙回旋平野。拂雪金鞭,欺寒茸帽,还记章台走马。谁念漂零久,漫赢得幽怀难写。故人清沔相逢,小窗间共情话。 长恨离多会少,重访问竹西,珠泪盈把。雁碛波平,渔汀人散,老去不堪游冶。无奈苕溪月,又照我扁舟东下。甚日归来,梅花零乱春夜。

  23八归

  湘中送胡德华。

  芳莲坠纷,疏桐吹绿,庭院暗雨乍歇。无端抱影销魂处,还见墙萤暗,藓阶蛩切。送客重寻西去路,问水面琵琶谁拨。最可惜一片江山,总付与啼。 长恨相从未款,而今何事,又对西风离别。渚寒烟淡,棹移人远,缥缈行舟如叶。想文君望久,倚竹愁生步罗袜。归来后,翠尊双饮,下了珠帘,玲珑闲看月。

  24扬州慢

  淳熙丙申正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壁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25长亭怨慢(中吕宫)

  予颇喜自制曲,初率意为长短句,然后协以律,故前後阕多不同。桓大司马云:“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此语予深爱之。

  渐吹尽、枝头香絮,是处人家,绿深门户。远浦萦回,暮帆零乱向何许。阅人多矣,谁得似长亭树。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 日暮,望高城不见,只见乱山无数。韦郎去也,怎忘得玉箫分付。第一是早早归来,怕红萼无人为主!算空有并刀,难翦离愁千缕。

  26淡黄柳(正平调近)

  客居合肥南城赤阑桥之西,巷陌凄凉,与江左异,唯柳色夹道,依依可怜。因度此阕,以纾客怀。

  空城晓角,吹入垂杨陌。马上单衣寒恻恻。看尽鹅黄嫩绿,都是江南旧相识。 正岑寂,明朝又寒食。强携酒、小桥宅。怕梨花落尽成秋色。燕燕飞来,问春何在,唯有池塘自碧。

  27暗香

  辛亥之冬,余载雪诣石湖。止既月,授简索句,且征新声,作此两曲。石湖把玩不已,使工妓隶习之,音节谐婉,乃名之曰《暗香》《疏影》。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28疏影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29惜红衣

  吴兴号水晶宫,荷花盛丽。陈简斋云:“今年何以报君恩,一路荷花相送到青墩。”亦可见矣。丁末之夏,予游千岩,数往来红香中,自度此曲,以无射宫歌之。

  簟枕邀凉,琴书换日,睡馀无力。细洒冰泉,并刀破甘碧。墙头换酒,谁问讯城南诗客。岑寂,高柳晚蝉,说西风消息。 虹梁水陌,鱼浪吹香,红衣半狼藉。维舟试望,故国眇天北。可惜渚边沙外,不共美人游历。问甚时同赋,三十六陂秋色。

  30凄凉犯

  合肥巷陌皆种柳,秋风夕起骚骚然。予客居阖户,时闻马嘶,出城四顾,则荒烟野草,不胜凄黯,乃著此解。琴有凄凉调,假以为名。凡曲言犯者,谓以宫犯商、商犯宫之类,如道调宫上“字”住,双调宫亦“上”字住,所住字同,故道调曲中犯双调,或于双调曲中犯道调,其他准此。唐人乐书云:“犯有正旁偏侧,宫犯宫为正,宫犯商为旁,宫犯角为偏,宫犯羽为侧。”此说非也,十二宫所住字各不同,不容相犯。十二宫特可犯商、角、羽耳。予归行都,以此曲示国工田正德,使以哑栗吹之,其韵极美。亦曰瑞鹤仙影。

  绿杨巷陌秋风起,边城一片离索。马嘶渐远,人归甚处,戍楼吹角。情怀正恶,更蓑草寒烟淡薄。似当时、将军部曲,迤逦度沙漠。 追念西湖上,小舫携歌,晚花行乐。旧游在否,想如今、翠凋红落。漫写羊裙,等新雁来时系著。怕匆匆、不肯寄与误后约。

  31翠楼吟(双调)

  淳熙丙午冬,武昌安远楼成,与刘去非诸友落之,度曲见志。予去武昌十年,故人有泊舟鹦鹉洲者,闻小姬歌此词,问之,颇能道其事,还吴为予言之。兴怀昔游,且伤今之离索也。

  月冷龙沙,尘清虎落,今年汉初赐。新翻胡部曲,听毡幕元戎歌吹。层楼高峙。看栏曲萦红,檐牙飞翠。人姝丽,粉香吹下,夜寒风细。 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玉梯凝望久,叹芳草萋萋千里。天涯情味,仗酒祓清愁,花销英气。西山外,晚来还卷、一帘秋霁

  32湘月

  长溪杨胜伯典长沙楫棹,居濒湘江,窗间所见,如燕公、郭熙画图,卧起幽适。丙午七月既望,声伯约予与赵景鲁、景望、萧和父、裕父、时父、恭父,大舟泛湘。放乎中流,山水空寒,烟月交映,凄然其为秋也。坐客皆小冠服,或弹琴,或浩歌,或自酌,或援笔搜句。予度此曲,即念奴娇之隔指声也,于双调中吹之。隔指亦谓之“过腔”,见晁无咎集,凡能吹竹者便能过腔也。

  五湖旧约,问经年底事,长负清景。暝入西山,渐唤我一叶夷犹乘兴。倦网都收,归禽时度,月上汀洲冷。中流容与,画桡不点清镜。 谁解唤起湘灵,烟鬟雾鬓,理哀弦鸿阵。玉麈谈玄,叹坐客多少风流名胜。暗柳萧萧,飞星冉冉,夜久知秋信。鲈鱼应好,旧家乐事谁省。

词集评

  宋·张炎词源》卷下:姜白石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

  宋·黄升《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卷六:白石道人,中兴诗家名流,词极精妙,不减清真乐府,其间高处,有美成所不能及。

  清·汪森词综》序:西蜀南唐而后,作者日盛,宣和君臣,转相矜尚,曲调愈多,流派因之亦别。短长互见,言情者或失之俚,使事者或失之伉。鄱阳姜夔出,句琢字练,归于醇雅。于是史达祖、高观国羽翼之;张辑、吴文英师之于前;赵以夫、蒋捷、周密、陈允衡,王沂孙、张炎、张翥效之于后,譬之于乐,舞箾至于九变,而词之能事毕矣。

  清·周济《宋四家词选》序论:白石脱胎稼轩,变雄健为清刚,变驰骤为疏宕。盖二公皆极热中,故气味吻合。辛宽姜窄,宽故容藏,窄故斗硬。

  清·刘熙载《艺概》卷四:白石才子之词,稼轩豪杰之词。才子、豪杰,各从其类爱之,强论得失,皆偏辞也。姜白石词幽韵冷香,令人挹之无尽。拟诸形容,在乐则琴,在花则梅也。

  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二:姜尧章词,清虚骚雅,每于伊郁中饶蕴藉,清真之劲敌,南宋一大家也。梦窗、玉田诸人,未易接武。

  清·朱彝尊《词综》序:词莫善于姜夔,宗之者张辑、卢祖皋、吴文英、蒋捷、王沂孙、张炎、周密、陈允平、张翥、杨基,皆具夔之一体,基之后,得其门者寡矣。

  王国维《人间词话》卷上:白石写景之作,如:“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高树晚蝉,说西风消息。”虽格韵高绝,然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梅溪、梦窗诸家写景之病,皆在一隔字。北宋风流,渡江遂绝,抑真有运会存乎其间耶?问隔与不隔之别。曰:陶、谢之诗不隔,延年则稍隔矣。东坡之诗不隔,山谷则稍隔矣。“池塘生春草”,“空梁落燕泥”等二句,妙处唯在不隔。词亦如是。即以一人一词论,如欧阳公《少年游·咏春草》上半阕云:“阑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二月三月,千里万里,行色苦愁人。”语语都在目前,便是不隔。至云:“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则隔矣。白石《翠楼吟》:“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玉梯凝望久,叹芳草萋萋千里。”便是不隔。至“酒祓清愁,花消英气”则隔矣。然南宋词虽不隔处,比之前人,自有浅深厚薄之别。[6]

人物贡献

概述

  南宋江湖词派的清空骚雅来源于姜夔。而姜夔的清空、骚雅分别源于苏轼、辛弃疾。苏辛都是无意为词的,他们的清空、骚雅都是通过诗歌化的途径实现的。姜夔在引诗济词方面和苏辛是相同的,但他有意为词,将词的音律、创作风格和审美理想纳入一定的法度之中,将原来并无必然联系的清空、骚雅联成一体,形成一种新的词风。南宋江湖词派理论和创作就是阐释和普及这种清空骚雅词风的。

清空

  清空是宋词的一种创作风格。张炎《词源》中谈到了两种类型的清空,一种以苏轼为代表,另一种以姜夔为代表。他们的共同点在于以诗为词,指出宋词向上的一路。但在具体的方法上还有显著的差异。苏轼蔑弃一切法度,把词变成一种长短句的新体诗。陈师道说他“以诗为词”,李清照则批评东坡词是“句读不葺之诗尔”。这种不够本色的词风在南宋初中期成为词坛的主流。其时词品迅速的提高,而词却朝着非本色化的方向越走越远。直到姜夔登上词坛,这种风气才有所改变。姜夔以有意的心态从事词的创作,认真探讨词的各种法度。姜夔论词的资料不多,涉及到词的字面、句法和章法,还有超越这些具体法度的活法。此后,吴文英、沈义父又提出了一种质实的词法,即选曲填词、遣词造句和布局谋篇的基本法度。质实与清空都是一种化用才学的法度,程度上有高低之分,但没有根本性的对立。张炎就是以沈义父的质实为基础构建清空的。他把这种浅易平实的词法向前推进了一大步,从极要用工,旬锻月炼中,看到了法度背后的自然而然;从不蹈袭前人语意中,发现了清空中的意趣;从簸弄风月、陶写性情中,悟出了风月之外的骚雅。后来陆辅之《词旨》传张炎词法,说《词源》指迷之要,尽在清空。而这种清空词法包括清真词的典丽、白石词的骚雅、梦窗词的字面和梅溪词的句法,类似江西诗派的“一祖三宗”。从词法的取去上融通了江湖词派内部的两种创作风格。

  

疏影

骚雅

  宋词以“骚雅”为审美理想,这是由词体的特质决定的。词原名曲子词,所谓的曲子就是从西域各国传入的燕乐。这种胡夷里巷的俗乐,以其娱人娱己,导欲助淫的独特魅力流行极广。但是燕乐并不是专为词体而专设的,它也不需要借助词体而流传。隋唐时代的曲子和词之间多有龃龉,有些词就是当时的歌诗,如李益、李贺的歌诗,教坊乐人以赂求取,唱为供奉歌词,甚或天下以为歌词;而绝大部分词是各行各业的人歌唱他们的生活,敦煌曲子词内容庞杂,题材丰富,涉及到现实社会的方方面面,“宏开境域,凡百涵容,无所不至。”(任二北《敦煌曲子初探》)这些所谓的“词”,只不过借用曲子的调便于记诵而已。《花间集》是我国最早的一部文人雅词选集,它无疑具有规范词体的作用。《花间集》所选体裁多为小令;内容以言情为主,其他题材也是从言情派生出来的。这些“名高白雪,声声而自和鸾歌;响遏行云,字字而偏谐凤律”(欧阳炯《花间集序》)的诗客曲子词,不仅适合于歌唱,还具有主题专一情感丰富、言情小词归诸雅正的特点。遗憾的是入宋以后,纵欲享乐,不思进取之风大炽。荡子思妇变成了狎客妓女,狂嫖豪赌取代了春闺秋怨。柳永的闺门淫亵、羁旅狎妓之词风靡天下,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这些文人士大夫词也和民间俗词一样的品位低下。究其缘由,主要是由词乐淫靡所致。柳永以后的词人,往往舍词乐而论词。苏轼引诗而济词,丰富了词的表现形式,充实了词的情感内容,指出宋词诗化的道路。这种以诗为词之风到南宋辛弃疾时达到高潮。辛弃疾词器大声宏,借助诗歌的手法达到了情感的骚雅。姜夔恪守法度,用言情咏物、节序风物等近俗的题材,通过比兴寄托、咏物吟志等常用的抒情方式,也达到了词意的骚雅。

  根据张炎《词源》对清空、骚雅的描述,姜夔的清空出自苏轼,骚雅脱胎于辛弃疾。和苏辛不同的是姜夔把词的创作纳入一定的法度。他根据自己对音乐精神的理解,改造唐宋乐谱,使市井俗乐与传统雅乐的精神相通;他总结化用才学的法度,从众多的典故中汲取其共同意义,把具体的情感升华为空灵模糊的意趣;他用近俗的题材,表现出雅正的情感。他从词体的特征出发,因势而利导,随俗而雅化,使清空与骚雅连成一体,形成一种新的词风。宋人以才学为词,抒发的情感比较空泛。沦落江湖,远离政治风波,使江湖词人抒发的情感多是一种清雅的意趣。姜夔词的情感是孤云野飞、去留无迹的意趣,由于它无所定指,以致《暗香》、《疏影》的主题千余年来尚无定论。史达祖、吴文英、周密等风尘小吏的词作虽然有一定的现实感受,但主要还是以抒情为主,并具有结体为虚的特点。张炎、王沂孙等人抒发的是宋社既屋的亡国之痛、遗民故老的黍离之悲,这种情感很难落实到具体的事件之上。散处江湖,与社会现实比较隔膜,促成了空灵情感与骚雅人品的结合。

  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是创作风格和思想内容的完美结合,并且二者之间还存在着一种天然的联系。张炎认为宋代词学的创作风格是趋向“清空”的,而审美理想是趋向“骚雅”的。到了姜夔的笔下,才把它们绾结起来。姜夔恪守本色,一切从法度出发,这使清空和骚雅的结合成为一种必然。姜夔对词体进行了全面的雅化,南宋中后期词人极工极变,皆不出姜夔的划域,并且各具姜夔的某种风格特征。后来这些相近的风格汇集起来,就形成了一个词学流派。这就是以姜夔为典范的南宋江湖词派。而江湖词派的三部词法,两部词选,还有频繁的词社聚会,都是在实践和传递姜夔的清空骚雅词法。像这样同时具备词人、词作、词选、词论、词社等五种因素比较典型的词学流派,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还是不多见的。[7]

姜夔诗选

  东堂联句

  金凤凉夜深,吹我萧萧发。起折丹桂枝,惊落花上月。

  古乐府

  裁衣赠所叹,曲领再三安。叹出无人试,闺中自着看。甚欲逐郎行。畏人笑无媒。日日东风起,西家桃李开。令我歌一曲,曲终郎见留。万一不当意,翻作平生羞。

  赋千岩曲水

  红雨洒溪流,下濑仍小驻。鱼队猎残香,故故作吞吐。老子把一杯,微风忽吹去。

   

  蒲岳麓溪毛秀,湘滨玉水香。灵苗怜劲直,达节著芬芳。岂谓盘盂小,而忘臭味长,拳山并勺水,所至水能量。

  赤松

  图山东隆准公,未语心已解。按剑堂下人,成事汝应退。非无带砺约,政尔有恩害。平生三寸舌,松间漱寒濑。

  出北关

  吴儿临水宅,四面见行舟,蒲叶浸鹅项,杨枝蘸马头。年年人去国,夜夜月窥楼。传语城中客,功名半是愁。

  和王秘书游水乐洞

  自是瀛洲客,还因野趣来。解衣吟寂寞,携酒上崔嵬。石洞山山秀,栀花树树开。只应岩下水,相送上船回。

  嘉泰壬戌上元日访全老於净林广福院观深传师碑隆茂宗画赠诗二首

  深衣跨羸骖,杳杳春山路。入寺君未知,闲看移桂村。

  深碑含秀润,隆画出神奇。道人那得此,老子秘耽之。

  答沈器之二首

  江汉乘流客,乾坤不击舟。玉琴虚素月,金剑落清秋。野鹿知随草,饥鹰故上韝。风流大堤曲,一唱使人愁。

  涉远身良苦,登高望欲迷。试吟青玉案,不似白铜鞮。露下秋虫怨,风高北马嘶。槎头有新味,人在太湖西。

  待千岩

  搴裳望洞庭,眼过天一角。初别未甚愁,别久今始觉。作笺非无笔,寒雁不肯落。芦花待挐音,怪底北风恶。若人金石心,试命洞庭浪。传闻下巴陵,沥酒喜无恙。我行丹枫林,屡骋白苹望。乌鹊不可嗔,论功当坐上。

  悼石湖三首

  身退诗仍健,官高病已侵。江山平日眠,花鸟暮年心。九转终无助,三高竟欲寻。尚留巾垫角,胡虏有知音。

  未作龙蛇梦,惊闻露电身。百年无此老,千首属何人。安得公长健,那知事转新。酸风忧国泪,高冢卧麒麟。

  未定情钟痛,何堪更悼亡。遗书知伏枕,来吊只空堂。雪里评诗句,梅边按乐章。沉思酒杯落,天阔意茫茫。

  春日书怀四首

  春云驿路暗,游了眇归程。永怀故山下,风雨悲柏庭。翁仲不解语,纲鸟时时鸣。人家插垂柳,客里又清明。

  九真何苍苍,乃在清汉尾。衡茅依草木,念远独伯姊。春来众芳滋,春去众芳委。兄弟各天涯,啼鴃见料理。汉江出巨鱼,风雷入驱使。安得挟我辀,西征二千里。

  武昌十万家,落日紫烟低。亭亭头陀塔,高处白鸟栖。白鸟忽飞去,春山空四围。南楼有佳人,再召且再辞。闭门课文事,撄物深一机。斯人不可致,白鸟会来归。

  垂杨大别寺,春草郎官湖。家巷有石友,合并不待呼。瘦藤倚花树,花片藉玉壶。老劂谈绝妙,辛杨句敷腴。平生子姚子,貌古心甚儒。时邀野僧语,间与琴工俱。酒阑兴未了,左转城南隅。大江围楚碧,烟水入玄虚。留落不自恨,惟嗟故人疏。一月三见梦,梦中相与娱。日日潮风起,怅望武昌鱼。

  华藏地云海亭望具区

  茫茫复茫茫,中有山苍苍。大哉夫差国,坐断天一方。夫差醉莲宫,大浪摇不醒。越师何从来,夺我玉万顷。年年亭上秋,一笛千古愁。谁能知许事,飞下双白鸥。

  

  空山寻桂树,折香思故人。故人隔秋水,一望一回颦。南山北山路,载花如行云。阑干望双桨,农枝储待君。西泠荫歌舞,夜夜明月嗔。弃捐頳玉佩,香尽作秋尘。楚调秋更苦,寂寥无复闻。来吟绿业下,凉风吹练裾。

  和转庵丹桂韵

  野人复何知,自谓山泽好。来裨奉常议,识笳鼓羽葆。谁怜老垂垂,却入闹浩浩。营巢犹是寓,学圃何不早。淮桂手所植,汉瓮躬自抱。花开不忍出,花落不忍扫。佳客夜深来,清尊月中倒。一禅两居士,更约践幽讨。

  呈徐通仲兼简仲锡通仲与诚斋为乡人近来赴调而诚斋去国又通仲久与千岩有苕霅之约而未至余挽通仲欲与同归千岩故末章及之

  斯文准乾坤,作者难屈指。我从李郎游,知有徐孺子。春风杼洲前,白月太湖尾。怀哉来无期,玉唾炯在纸。去年识仲氏,何啻空谷喜。合并忽自天,倾倒见底里。维君天下土,竹箭东南美。胡不在石渠,诸公当料理。千岩今林宗,泉石助风轨。示疾不下堂,有句高八米。此老笔砚交,诚斋古元礼。毫端酒秋露,去国词愈伟。属闻都门别,回首即桑梓。独怜苕溪上,垂榻俟行李。烟波肯寻盟,归棹为君舣。

  次韵鸳鸯梅

  晴日小溪沙暖,春梦怜渠颈交。只怕笛声惊散,费人月咏风朝。漠漠江南烟雨,于飞似报初春。折过女郎山下,料应愁杀佳人。

  金神夜猎图二首

  夜半金神羽猎,奔走山川百灵。云气旌旗来下,飒然已入青冥。

  后宫婵娟玉女,自鞚八尺飞龙。两两鸣鞭争导,绿云斜坠春风。

  嘲林可山称和靖七世孙

  和靖当年不聚妻,因何七世有孙儿。若非鹤种并龙种,定是瓜皮搭李皮。陈口华侍儿读书,绎句寻章久未休,花房日晏不梳头。谁教郎主能多事,乞与冥冥千古愁。

  平甫见招不欲往

  老去无心听管弦,病来杯酒不相便。

  人生难得秋前雨,乞我虚堂自在眠。

  昔游诗其一

  洞庭八百里,玉盘盛水银。

  长虹忽照影,大哉五色轮。

  我舟渡其中,晁晁惊我神。

  朝发黄陵祠,暮至赤沙曲。

  借问此何处,沧湾三十六。

  青芦望不尽,明月耿如烛。

  湾湾无人家,只就芦边宿。

  过垂虹

  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箫。

  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

  宋光宗绍熙二年(1191)姜夔在范成大的石湖(苏州西南)别墅作客。此诗是从石湖乘船返回吴兴的归途中所作。他与小红(范成大赠给姜夔的歌女)一路箫歌相和,一曲方罢,船已离开吴江,回首一望,经过的多少桥梁都消失在一片烟波迷茫之中。唉,真是羡煞今人啊!

  【垂虹】桥名,在江苏吴江(别称松陵)。

  乌夜啼

  老乌栖栖飞且号,晨来枝上啄楮桃。

  楮桃已空楮叶死,犹啄枯枝觅虫蚁。

  老乌赋分何其贫,未啼已被邻公嗔。

  吁嗟老乌不自省,墙头屋上纷成群。

  吴中贵游重鹦鹉,千金远致能言语。

  花底红绦郑袖擎,盘中碧果秦宫取,

  天生灵物得人怜,过者须来鹦鹉边。

  老乌事事无足录,人间犹传夜啼曲。

  女郎山

  不见郢中能赋客,可怜负此女郎山。

  冰魂寂寞无归处,独宿鸳鸯沙冰寒。

  萧山

  归心已逐晚云轻,又见越中长短亭。

  十里水边山下路,桃花无数麦青青。

  雪中六解

  贡鹤矶边晚渡时,柳花风急片帆飞。

  一声长笛鱼龙舞,白浪中山不肯归

  禽言如日哥哥

  君不见苕溪西南石鼓山,鸟如鸜鹆啼其间。

  土人相传是阿弟,千呼万唤云复还。

  身为独雁失俦侣,所愧鹡鴒图急难。

  绕林哀哀诉明月,夜阑月落声渐咽。

  天地阔远兄不闻,苍岩下泪山竹裂。

  岂无鸦舅与鹁姑,人各有心非友于,

  陟冈四顾空欷嘘。君不见江南望夫谁家子,

  登山化石不得语。

  寄时父

  迟君日日数归程,到得君归我已行。

  一路好山思共看,半年有酒不同倾。

  吾侪政坐清贫累,各自而今白发生。

  人物眇然须强饭,天工应不负才名。

白石道人诗说

  大凡诗,自有气象、体面、血脉、韵度。气象欲其浑厚,其失也俗;体面欲其宏大,其失也狂;血脉欲其贯穿,其失也露;韵度欲其飘逸,其失也轻。

  作大篇,尤当布置:首尾匀停,腰腹肥满。多见人前面有余,后面不足;前面极工,后面草草。不可不知也。

  诗之不工,只是不精思耳。不思而作,虽多亦奚为?

  雕刻伤气,敷衍露骨。若鄙而不精巧,是不雕刻之过;拙而无委曲,是不敷衍之过。

  人所易言,我寡言之,人所难言,我易言之,自不俗。

  花必用柳对,是儿曹语。若其不切,亦病也。

  难说处一语而尽,易说处莫便放过;僻事实用,熟事虚用;说理要简切,说事要圆活,说景要微妙。多看自知,多作自好矣。

  小诗精深,短章蕴藉,大篇有开阖,乃妙。

  喜词锐,怒词戾,哀词伤,乐词荒,爱词结,恶词绝,欲词屑。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其惟〈关雎〉乎!

  学有余而约以用之,善用事者也;意有余而约以尽之,善措辞者也;乍叙事而间以理言,得活法者也。

  不知诗病,何由能诗?不观诗法,何由知病?名家者各有一病,大醇小疵,差可耳。

  篇终出人意表,或反终篇之意,皆妙。

  守法度曰诗,载始末曰引,体如行书曰行,放情曰歌,兼之曰歌行。悲如蛩螿曰吟,通乎俚俗曰谣,委曲尽情曰曲。

  诗有出于《风》者,出于《雅》者,出于《颂》者。屈、宋之文,《风》出也﹔韩、柳之诗,《雅》出也;杜子美独能兼之。

  《三百篇》美刺箴怨皆无迹,当以心会心。

  陶渊明天资既高,趣诣又远,故其诗散而庄、澹而腴,断不容作邯郸步也。

  语贵含蓄。东坡云:「言有尽而意无穷者,天下之至言也。」山谷尤谨于此。清庙之瑟,一唱三叹,远矣哉!后之学诗者,可不务乎?若句中无余字,篇中无长语,非善之善者也;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善之善者也。

  体物不欲寒乞。

  意中有景,景中有意。

  思有窒碍,涵养未至也,当益以学。

  岁寒知松柏,难处见作者。

  波澜开阖,如在江湖中,一波未平,一波已作。如兵家之阵,方以为正,又复是奇;方以为奇,忽复是正。出入变化,不可纪极,而法度不可乱。

  文以文而工,不以文而妙,然舍文无妙,胜处要自悟。

  意出于格,先得格也;格出于意,先得意也。吟咏情性,如印印泥,止乎礼义,贵涵养也。

  沈着痛快,天也。自然学到,其为天一也。

  意格欲高,句法欲响,只求工于句、字,亦末矣。故始于意格,成于句、字。句意欲深、欲远,句调欲清、欲古、欲和,是为作者。

  诗有四种高妙:一曰理高妙,二曰意高妙,三曰想高妙,四曰自然高妙。碍而实通,曰理高妙;出自意外,曰意高妙;写出幽微,如清潭见底,曰想高妙;非奇非怪,剥落文采,知其妙而不知其所以妙,曰自然高妙。

  一篇全在尾句,如截奔马。词意俱尽,如临水送将归是已;意尽词不尽,如抟扶摇是已;词尽意不尽,剡溪归棹是已;词意俱不尽,温伯雪子是已。所谓词意俱尽者,急流中截后语,非谓词穷理尽者也。所谓意尽词不尽者,意尽于未当尽处,则词可以不尽矣,非以长语益之者也。至如词尽意不尽者,非遗意也,辞中已彷佛可见矣。词意俱不尽者,不尽之中,固已深尽之矣。

  一家之语,自有一家之风味。如乐之二十四调,各有韵声,乃是归宿处。模仿者语虽似之,韵亦无矣。鸡林其可欺哉!

  《诗说》之作,非为能诗者作也,为不能诗者作,而使之能诗;能诗而后能尽我之说,是亦为能诗者作也。虽然,以我之说为尽,而不造乎自得,是足以为能诗哉?后之贤者,有如以水投水者乎?有如得兔忘筌者乎?噫!我之说已得罪于古之诗人,后之人其勿重罪余乎![8]

书法

  姜夔,书法家。宋谢采《续书谱序》云:“白石生好学无所不通,书法得魏、晋古法,运笔道劲,波澜老成,尤好临习《定武本兰亭序》。所著《续书谱》一卷,议论精到,用志刻苦。”

  《续书谱》仿效孙过庭《书谱》而撰写,但并非《书谱》之续。全卷分总论、真书、用笔、草书、用笔、用墨、行书、临摹、方圆、向背、位置、疏密、风神、迟速、笔势、情性、血脉、书丹等十八则,所论书法艺术的各个方面,实自抒其心得之语。是南宋书论中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学术著作。

  

姜夔书法

姜夔“崇晋贬唐”,反对俗书,和提倡文人意趣的苏东坡、黄庭坚、米芾等相一致。但他对“唐法”并非不问青红皂白一概予以否定,而是用了大量篇幅对“法”进行了系统的、全面的论述,并从肯定和解释引申了“晋韵”古法。

音乐

  姜夔是我国古代杰出的词曲作家,他的词调音乐无论在艺术上及思想上都达到了较高水平,并具有独创性。姜夔的词调音乐创作继承了古代民间音乐的传统,对词调音乐的格律、曲式结构及音阶的使用有新的突破,并且形成了独特风格。

  姜夔对于音乐史的主要贡献就是留给后人一部有“旁谱”的《白石道人歌曲》六卷,包括他自己的自度曲、古曲及词乐曲调。其代表曲有《扬州慢》、《杏花天影》、《疏影》、《暗香》等,成为南宋唯一词调曲谱传世的杰出音乐家。 

  《白石道人歌曲》是历史上注明作者的珍谱,也是流传至今的唯一一部带有曲谱的宋代歌集,被视作“音乐史上的稀世珍宝”,其中有10首祀神曲《越九歌》、1首琴歌《古怨》、17首词体歌曲(又称“曲子词”,这些“曲子词”又分为两首填词的古曲《醉吟商·胡渭州》和《霓裳中序第一》)、一首《王梅令》(这是诗人为范成大所写曲调填词)、14首姜夔自己写的“自度曲”。他突破了词牌前后两段完全一致的套路,使乐曲的发展更为自由,在每首“自度曲”前,他都写有小序说明该曲的创作背景和动机,有的还介绍了演奏手法。

  姜夔能娴熟地运用七声音阶和半音,使曲调显得清越秀丽,这与他独具一格的清刚婉丽、典雅蕴藉的词风结合得天衣无缝。杨万里称其有“裁云缝雾之构思,敲金戛云之奇声”。

  自唐末战祸四起,经过近半个世纪五代十国的战乱时期,宫廷雅乐大受挫伤,大部分的宫廷音乐、乐人流入民间。自商周以来规模盛大、气势恢弘、象征着皇权政治与王朝文化的宫廷音乐,到了宋朝则开始让位于正在崛起的民间音乐艺术。为改进宋时较混乱的音乐生活局面,姜夔曾写《大乐议》献给朝廷,希望复兴宫廷音乐,但未受重用。《大乐议》代表宋代民间音乐艺术最高成就,更为后人提供了一份了解当时音乐状况的可贵的资料。

姜夔研究 

  

姜夔与合肥及交游考(吴莺莺著)

  

姜白石词编年笺校(夏承焘)

  

姜白石词笺注(陈书良)

  

姜夔与南宋文化(赵晓岚)

  

中国抒情传统的转变-姜夔与南宋词

  

姜夔词新释辑评(刘乃昌)

  

姜白石词校注(夏承焘、吴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