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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太平天国关键词

        
　　太平天国的历史被打上“中国最大一次农民起义”的标签已经60多年了。但是，驴粪蛋上下了霜还是不是驴粪，凤姐整容了之后还是不是凤姐，这是个问题。重新对太平天国被过滤掉的诸多史实进行梳理，能更好的帮助我们认识这场直接导致中国人口由4亿锐减至2.4亿的暴动。这场暴动，对于我们认识政治邪教有标本意义。历史始终是鲜活而立体的，已经发生过的，或许正在发生，或许将要发生。看不清过去，就看不清未来。
　　
　　1.拜上帝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因何当睡又不睡，因何不当睡又睡。因何不顾主顾睡，因何到今还敢睡。”这首让人看得蛋疼的诗是1857年太平天国刊印颁行的经典官书之一《天父诗》中的第294首。如何你据此认为洪秀全是个如流氓军阀张邦昌一样附庸风雅的可笑老粗，那就错了。他的诗确实写得不咋的（否则也不会三番五次落第），但是在借题发挥汇编乱造上有超乎常人的热情和功力。整个天平天国的理论基础——《原道救世歌》、《原道觉世训》、《原道醒世训》都是他在高烧不退近乎精神失常的情况搞出来的。更加惊人的是，这些理论，又来源于另外一个大老粗的书，基督徒梁发的《劝世良言》。这个英国传教士马礼逊在中国为数不多的几个弟子之一，之前是个排版工。感动于马礼逊传教的执着，遂受洗成为基督徒。他要是知道，在道光十六年塞给落魄举子洪秀全的这本小册子，最终夺去了数以亿计的同胞的生命，那真是要悔青肠子。这样的桥段，同样出现在一贯道、FLG、真理教等著名邪教的历史中。可以说，原创性的邪教几乎是不存在的。他们往往脱胎于正统的宗教，利用了正统宗教的框架和教义，断章取义、正理歪说，发展出自己的枝桠。因为这样一层关系，太平天国一度想以基督教近亲的姿态向西洋兄弟套近乎，但是洪秀全的理论骗骗文盲可以，让洋人也相信那真太难。传教士富礼赐甚至扬言：“教皇如果有权治他洪秀全，早就把他烧死了！”，在上海苏州吃了洋枪队的大亏之后，洪秀全这才死了内外勾结之心，反过头来，妖魔化洋人，与之为敌。
　　这就是太平天国的理论缘起。但是如果你有耐心读完诸如《原道救世歌》之类的理论（如果可以称之为理论的话），你会为其中无知者无畏的精神深深震动，并迸发出这样的疑问，这他妈的能蛊惑人心吗？
　　是的。一个谎言如果足够荒唐，足够响亮，在有组织的洗脑活动中，就有成为真理的可能。有人把这个叫做：把普遍原理和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
　　
　　2、广西传教
　　但凡异端邪说，如果仅仅是谋财，那存活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因为可以变通。但拜上帝教创教的动机就是要谋求政治换班，需要鼓动教众抛头颅洒热血，这就有点难了。加上洪秀全鼓动的才能远远不及希特勒这样的天才，在较为富庶的广东的失败也就成了必然，还因为和孔孟和传统的决裂，使得他丧失了生存的土壤，被迫转向广西的烧炭党，穷困与封闭使得中国的穷乡僻壤成了此后一百年歪理邪说的天然温床，这些东西，一如当今的传销，本来就禁不住推敲，离开了愚昧的受众和封闭的环境，实在难以存活。这也是拜上帝教在广西得势的主要原因。这样的教众，驱使是足矣了，先进却无论如何谈不上。冯云山在这过程中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而洪秀全更像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几次三番回广州，向正统的基督教靠拢，妄图求得传教血统的纯正。但是因自称耶稣兄弟而被拒绝受洗，失去了成为一个正经的基督徒的机会。
　　
　　3、农民起义
　　如果一个举人的名头能后换来十几年的太平，我想满清是绝对愿意的。但是洪秀全的古代汉语学得确实寒碜，搞得四次落第，三十好几了，连个副科级待遇都没混上。回来就大病一场，几度精神失常，还丢了塾师的饭碗。这样的愤青，如同咬牙切齿看我文章的那些左棍们一样，苦很大，但仇未见得有多深，和起义的范畴相距甚远。革命的队伍里，韦昌辉是典当商、石达开家是土豪大族、杨秀清和萧朝贵是烧炭党、洪仁轩还是海归……算来算去，太平天国和农民的关系实在疏远。就连洪秀全自己，也自视甚高，非常瞧不起所谓的“农民起义”，在他写的《百正歌》中，直指黄巢、李自成等人为邪恶。落魄文人和地主流氓相勾结，利用宗教幌子起事的模式其实并不新鲜，但是硬要罩上一个“农民起义”的套子，这种立牌坊的工作也是件艰难的事情，就像有人硬要说自己是工人阶级先锋队一样。因为你要从中找出所谓的“反帝反封建反侵略”的苗头，哪还真不容易。金田举事，转头永安称王，封官许愿、招妾纳妃，勾结洋人还未遂，你妹的。可怜的农民兄弟，每回被利用之后，没捞到任何实惠，还要背上黑锅。但可悲的是，在遥远的后来，农民兄弟连背黑锅的权力都没了，因为他们已然不够先进了。
　　
　　4、灵魂附体
　　如果你以为灵魂附体是黄健翔的发明，那就错了。杨秀清才是版权所有人，不仅说了，还演练了无数次。在金田举事之前，杨秀清在冯云山被抓，拜上帝教面临树倒猢狲散的危险时，急中生智的玩过一招“天父附体”，这种脱胎于广西迷信仪式“降僮”的招数效果出奇的好，有效的团结了队伍，维护了稳定。以至于以后就上了瘾，需不需要，隔三差五的都要来一回。这种和农村里面的跳大神没有任何形式和内容区别的低级游戏，在天国的朝堂上由王公贵胄担纲、明目张胆的公演，大家暗里你死我活，明里却心知肚明的顶礼膜拜，也算是一个奇迹。灵魂附体固然成就了杨秀清的权力野心，也最终导致了自己的杀身之祸。最后演戏演到要打洪秀全屁股的环节了，这戏就很难唱下去了。他不知道，戏就是戏，要演得适可而止，政客变成一个纯戏子，结局那是比戏子还惨。
　　
　　5、共产共妻
　　因为理论的荒谬和起事理由的欠缺，天平天国要想让教众死心塌地的搏命，只能采用法西斯手段，没收教众财产、裹挟教众家属一道造反。教众既无退路，唯有一腔热血献给教主，不迸发革命激情都不行。这事到了天京之后更为离谱，产共了也就算了，妻也有被共的危险。勋贵妻妾皆要入天王府服役，普通士卒未经许可不得与老婆嘿咻，合法亲热要待批准，否则就有人头落地的可能。一方面是洪秀全等教棍大兴土木、睡遍成百上千个娘娘，一方面却是身无分文、妻离子散，这样的天国，更甚于地狱。当然，如果你随机采访那些面黄肌瘦被食欲和性欲双重困扰的教民，他们一定会说，教主也很辛苦，他都只吃红烧肉……后来连杨秀清都觉得这样搞下去有激起变故的可能，被迫又玩了一次天父附体，以天父之名，废了这个灭人伦的制度。
　　
　　6、天京事变
　　洪秀全虽然顶着教主的名头，其实在冯云山、杨秀清、石达开等勋贵之中，算是最没本事的一个。教是冯云山传的，政是杨秀清理的，仗是石达开等人打的，洪秀全的偶像地位，完全是元老冯云山的运作结果。就这么个庸才，进天京后还一头扎进温柔乡，屁事不管。大权在握的杨秀清想借灵魂附体篡篡权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洪秀全情急之下，借韦昌辉的刀杀人，结果过了头，直接拉开了太平天国衰落的序幕。这种权位还没有坐热就开始闹分家的事情，在流寇们的故事中是个常态。康有为弟子的欧榘甲虽然是个反满的民族主义者，但却坚信“洪、杨与其徒党，起于草泽无赖……稍得土地，即以为安，封王数百，彼此争功。……一旦得意，其骄横无礼，贻害众民，恐有甚于满清者。”这充分说明，以洪秀全为首的天父天兄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纵然他们打着路线之争、政见之争的招牌，也难逃封建裹脚布的臭味，这样的臭味，在文革中，我们闻得太多了。
　　
　　7、任人唯亲
　　天京事变之后，洪秀全春风得意，宣布“主是朕做，军师亦是朕做”，大有纵横捭阖之意。但自己本属庸才，治国安邦完全外行。而杨秀清的例子在前，他对唯一的支柱石达开也不怎么信任了。只好提拔兄弟——洪仁发、洪仁达等一干佞臣，以此牵制石达开。搞得石达开只有远走高飞。幸好当年没飞机，否则石达开殒命地绝不是大渡河，而是温都尔汗之类的地方。 天京被湘军围困后，形势危急之时，他还纵容洪仁发、洪仁达贪污勒索，垄断粮食，发国难财。到了事无可为之时，李秀成劝他“让城别走”，他大发脾气，说什么“朕之天兵多于水，朕之江山尔不扶，有人扶”，可笑至此。这么一个说谎话说得自己都相信了蠢货，居然就成了后来的农民革命家。
　　
　　8、天朝田亩制度
　　这个制度是太平天国被人蓄意从邪教暴乱而升华为农民革命的关键文献。那么这个以解决土地问题为中心的破玩意到底讲了些什么呢：“凡分田照人口，不论男妇，算其家口多寡，人多则分多，人寡则分寡。”其核心就是幻想每个农民都在分散的小农经济基础上永远保持一份平均的财产，推行绝对的平均制。这份至今我们看来仍然非常熟悉的论调，不要说当时无法实现，就是后来的诸多打着这个旗号的徒子徒孙，也搞得一败涂地，全民所有落到操作层面就是全民没有，最终成为打着革命旗号的封建寡头的私产。天朝田亩制度表面上取缔私有制，实际上在封建神权的控制下，以共产之名，行夺产之实。社会成员不仅丧失了财产私有权，还被紧紧束缚在军营或固定的地区、田块上，失去人身自由，成为天国圣营中亦农亦武的 “牛马战士”。这个文件还规定，天王的高度集权，从天王以下，直到最抵一级官员两司马通通世袭，“世食天禄”，“累代世袭”，超越了以往封建世袭制的惯例。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公开推行奴隶制，历史瞬间倒退3000年。
　　《天朝田亩制度》在100年后的1958年，在中国有过更为具体的实践，我们叫做“人民公社”。两者有惊人的雷同：取消了农民的土地私有权和生产经营的自主权——种什么，种多少，什么时候种，以什么技术措施种……都听命于人；大锅饭、吃大食堂、绝对平均主义的分配，缺少劳动热情，缺少人身行动自由。（没有公社介绍信，无法出远门，收容遣返“盲流”。）还有，既是生产组织，又是社会生活单位，又是政权机构的“政社合一”的体制。毛泽东的“五七指示”要求农民亦农亦工亦学亦武……结果无须我赘言了。
　　即便是这么一张可笑的奴隶平均主义的大饼，天平天国也一天都没有落实过。那么另一张大饼：《资政新篇》又落实了吗？
　　洪仁玕当年跟洪秀全一起传教，后来流落香港好几年，接触了万恶的资本主义，思想有所启蒙。他的《资政新篇》比起《天朝田亩制度》自然是大大的进步，但是，这么一个向往资本主义的设计，在神权控制的一个体制中，怎么执行呢？洪秀全启用洪仁轩，本意也不过是牵制石达开，并非真的看中了《资政新篇》，杯具自然也就不可避免。如果以这个一直停留在纸上的设计来拔高太平天国的高度，那自然更是一个杯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