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ptv电视安装电视直播:重塑爱情:想要在一起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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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201203期封面

  想要“在一起”,真不容易

  重塑爱情

  文 苗炜

  2月1日,波兰诗人辛波丝卡(Wislawa Szymborska)去世,她患有癌症,享年88岁。她在1996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她的诗轻松、幽默,但主题严肃。许多中国读者是从几米的绘本或者电影《向左走向右走》接触到她的诗歌,电影里,梁咏琪用波兰语朗诵这首诗——他们彼此深信,是瞬间迸发的热情让他们相遇。这样的确是美丽的,但变幻无常更为美丽。辛波丝卡并不经常写到爱情,据说这首《一见钟情》激发了波兰导演基耶斯洛夫斯基拍摄电影《红》,而《向左走向右走》更是以画面阐释这首诗,那样的相遇是美丽,那瞬间迸发的热情是美丽的,也许是爱情中最美丽的部分。

  每隔几年,都会有一部清新的爱情电影成为话题,最近的一部是《一天》,作者大卫·尼克斯在2009年写出这部小说,销量上百万册。2011年,由他担任编剧的同名电影《一天》全球热映。影片开始,是大学毕业狂欢之后的清凉街头,漂亮的爱玛与俊美的花花公子德克斯特相会,他们躺在床上,甜蜜地说话,但此后20年,他们的感情好像一直在若有若无地延宕。“有朝一日,沉湎于感官、欢悦和自我的生活多半会变得枯槁、消逝,然而在这之前还有充裕的行乐时间。”

  男主角德克斯特信奉这条哲学,他和爱玛若即若离,直到爱玛意外去世。观众们在飞机上看到这部电影,在网络上看到这部电影,然后还会找到书,看一看德克斯特对爱玛说的那段刻薄话——

  你认为,严酷、灰暗、沉闷才是生活的本色,同样也会去厌恨自己的工作、厌恨身处的地方,没有成就、没有钱、不交男朋友,这些都是理所应当。你甚至在失落感和挫败感中寻求乐趣,因为这种状态比较省力,对不对?失败和不开心对你而言更容易承受,因为你甚至可以苦中作乐。你对生活感到迷茫,没有方向,掌不住舵、划不动桨,不过不要紧,没关系,因为24岁就是这样的。其实,我们这一代人都是如此。

  这部电影节奏明快,甚至有点儿跳跃,但总有那么一段,会让你停下来,不跟着它跳跃了,陷入对自己的悲悯之中。是啊,我们对生活感到迷茫,不管我们是24岁还是34岁,甚至44岁,生活都好像太难了,可是,爱情不应该正好是生活中的一种慰藉吗?既然这两个人愿意彼此倾诉,那他们何不赶紧在一起?可惜的是,每个成熟点儿的观众都能从自己的生活经验中找出他们不在一起的理由,在去年和今年流行的这个电影,切合当下渴望爱情的年轻人的心态——想要“在一起”,真不容易。

  社会学者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为什么爱情,还有婚姻,变得这么难?他们发现了什么?康奈尔大学的一项调查说,原来女人也害怕结婚。一旦婚姻失败,就会陷入困境,伤痕累累。对于某些女性来说,结婚带来的好处微不足道——她们只是增加了一个需要他们照顾的人,而不是增加了一个能养家糊口的人。并非人们不想结婚,而是只想结一次婚。

  社会学家艾娃·伊卢兹在接受德国《时代报》采访时说:我们都置于一个井井有条、精打细算的世界。女性希望能够体验一些并不循规蹈矩的,不可预估的东西。性,便首当其冲。被人追求过和被爱过对于一个人有着前所未有的重要意义,它关乎自我价值感。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当自己被爱,就会觉得自己变得更强壮,更有生命力。

  以后还有很多诗歌、小说、电影来描绘爱情,还会有心理学家、社会学家提出他们的理论,在情人节或者更多普通的日子,还会有很多玫瑰花卖出去,还会有人在卡拉OK厅里大声高唱,爱情它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辛波丝卡的另一首诗,或许是爱情的最好结局,这首诗叫做《金婚纪念日》——

  他们一定有过不同点,

  水和火,一定有过天大的差异,

  一定曾互相偷取并且赠与

  情欲,攻击彼此的差异。

  紧紧搂着,他们窃用、征收对方

  如此之久

  终至怀里拥着的只剩空气

  相遇,结婚,金婚50年,这好像是顺理成章的美妙人生,但是,爱情那一瞬间的美丽,还不足以回应漫长的岁月,诗人问道——

  这两人谁被复制了,谁消失了?

  谁用两种笑容微笑?

  谁的声音替两个声音发言?

  谁为两个头点头同意?

  谁的手势把茶匙举向唇边?

  谁是剥皮者,谁被剥了皮?

  谁依然活着,谁已然逝去

  纠结于谁的掌纹中?

  你的爱情是什么故事?

  在爱情中,你是警察、王子、外星人,还是一个殉道者?

  记者 陈赛

  爱情是什么?

  一个有趣的断桥实验是这样的:当一个实验对象走过摇摇晃晃的吊桥时(此时难免都会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心理学家称之为生理唤起),如果旁边有一位迷人异性相伴,他就会倾向于把这种生理唤起与异性的存在联系起来,以为自己陷入了情网。

  这个实验让我想起阿兰·德波顿的《爱情笔记》,两人在飞机上相遇,谈到如果飞机出事,可能的死法。当取好行李,通过海关检查时,他们已经彼此相爱了。

  爱情的毫无道理,由此可见。尽管如此,心理学家仍然努力为我们提供一些关于爱情发生的线索,比如我们会被外表的魅力迷惑,被熟悉感吸引,被喜欢自己的人吸引,被得不到的人吸引,我们的大脑还经常错将危险信号当做爱情。

  还有一种“依恋理论”认为,一个人在成年后拥有什么样的爱情,与婴儿时代与母亲的情感模式有很大的关系。早期的研究将母婴之间的情感模式分为三种倾向:安全型、回避型和矛盾焦虑性。安全型的人对亲密关系感到安全,通常是温暖而有爱心的人;焦虑型的人渴望亲密,但过于投入,总是担心对方能否回报同样的爱;逃避型的人将亲密视为自我独立性的丧失,总是试图与对方划清某种界限。

  爱情是一个故事

  在所有关于爱情的答案中,美国心理学家罗伯特·斯坦伯格的答案大概是最简单的:“爱情是一个故事。”

  和所有的心理学家一样,斯坦伯格曾经追问爱情的本质,而且给出了非常精确可靠的心理学模型——爱情三角理论。

  在这个模型中,爱情由三个元素构成:亲密、激情与承诺。亲密包括热情、理解、交流、支持和分享等内容。激情指性的欲望,以对身体的欲望激起为特征。承诺是爱情的最后一个成分,指自己愿意投身于与所爱的人保持并且主动维持这种感情。斯坦伯格用激情来形容爱情的“热度”,用亲密来形容爱情的“温暖”,而承诺则反映了一种认知上的内容,带有一定的理性思考。

  斯坦伯格认为,这三种成分的不同组合构成了千姿百态的爱情关系,而完整的爱情必须是三者的组合。他还归纳了爱情的八种类型:一、喜欢:只有亲密部分;二、迷恋:只存在激情成分;三、空爱:只有承诺的成分;四、浪漫之爱:结合了亲密与激情;五、友谊之爱:包括亲密和承诺;六、愚爱:激情加上承诺;七、无爱:三种成分俱无;八、完整的爱:三种成分集于一个关系当中。

  但是,这个模型并没有回答一些更关键性的问题:是什么使一个人爱上这个人,而不是那个人?是什么决定了他/她爱的方式?为什么有些情侣可以白头到老,另外一些却如流星闪过?为什么我们在感情中一次次犯同样的错误,就像不同的人,不同的地点,却遵循相同的剧本,就好像爱情的命运,从求爱到终结,从一开始就已经写好了?

  最后,他放弃了心理学上的概念与分析,说,爱情在本质上不是分析性的,而是叙事性的。所以,理解一对情侣的思想和行为的最佳方法,是看他/她如何讲述关于爱情的故事,以及他们对于爱情理想的描绘。

  有人相信亲密关系是合股关系。这是商业故事。

  有人喜欢吓唬自己的伴侣,或者被自己的伴侣吓到。这是恐怖故事。

  如果我的伴侣离我而去,我的生活将是一片空白。这是成瘾故事。

  爱情是一场游戏,输赢的不确定性才是游戏的好玩之处。这是游戏故事。

  还有人觉得伴侣就像外星人一样不可思议,难以理解。这是科幻故事。

  爱情是一个故事,只不过作者不是莎士比亚、马尔克斯,而是我们自己。通过大量的访谈和实证研究,斯坦伯格一共总结了26个故事,包括童话、商业、收藏者、恐怖故事……

  每一个故事都引导着对于一种爱情关系的描述。这与认知疗法中的“自动思维”道理相通。被访者甚至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持有这样的观点,或者意识到这些观点与他们的爱情故事如出一辙。

  有一些故事比另外一些故事更加深入人心,比如“旅行”(我相信爱情的开始就像一段旅程的开始,充满了兴奋与挑战)、“园艺”(我相信爱情不加照顾就会枯萎)和“幽默”(我认为在感情上太严肃了会毁掉感情)。

  有一些故事则幸福前景黯淡,比如“恐怖”(当我感觉到我的伴侣让我感到害怕时会有兴奋的感觉),“收藏家”(我喜欢同时约会不同的对象,每个对象符合某种特殊的要求)和“独裁政府”(我认为在一段感情中由一个人掌控绝大部分重要决定更有效率)。这些故事里的人物经常很快分手,缺乏长期的持久性。

  1996年一项对于43对夫妻的调查(Mahzad Hojji)发现,女性比男性更喜欢旅行故事,而男人更欣赏艺术故事(外表吸引力是寻找伴侣最重要的标准)、收藏家(伴侣被视为收藏品)和色情故事(满足伴侣的性需求和性趣味非常重要)。此外,男人还喜欢牺牲故事(我相信牺牲是真爱的关键部分)。最后一点很让人意外,但男人的确为女人认为非常重要的一些需求做出了牺牲。

  此外,故事还与文化有关。文化总是支持某些故事,而反对另外一些故事。在今天的主流文化里,婚姻是一个关于真爱的故事,历史上大部分时候却并非如此。在一些文化里,通奸的故事会招致杀身之祸,在另外一些文化里却不值一提。

  爱情的预设

  从故事的理论看,我们之所以爱上某人,只是因为这个人身上的某种特质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你的故事对爱情的预设。

  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关于爱情的预设,它不仅内化了我们对于爱情的理想,并受到我们的个性特征、成长背景,与父母、朋友、兄弟姐妹的相处方式,青春期的交往经历等等。对我们影响最深的主题,往往是那些最个人的体验(通常是痛苦的经历)。如果你曾经有过被拒绝的历史,对于拒绝就会特别敏感,即使对方并无拒绝的意思。于是,拒绝就成为你的爱情故事中的一个主旋律,并编织到每一个情节之中。或者,你曾经遭遇过感情的背叛,即使在一段新的情感中也会不自觉地寻找对方不忠的迹象——欺骗已经成为你的故事的一个主题。

  在感情的语境中,事实与虚构之间不可能划出一条清晰的界限。所以,我们的爱情故事不是历史学家的严谨之作,更像是虚实难辨的小说,其中既引用了真实生活中的事件,又加入了个人诠释,以强化戏剧效果。

  正如康德所说,一切客观事物的本质都是不可知的。我们所能知道的,只是现实的表象。在爱情中,这个表象就是故事。你的故事不仅决定了你在爱情中的思考和行为模式,而且很可能是你了解自己最重要的工具。

  可是,我们大部分人对此一无所知。常常有人抱怨自己情场不走运,总是遇到同样类型的坏男人/女人,却没有意识到,是他/她自己下意识地寻找相同类型的角色来扮演他/她一直以来所预设的爱情故事。时间久了,故事经常变成自我实现的预言。

  由此,我们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很多初相识的爱情都是幻觉或误会?——我们希望自己的故事能成真,所以,当你遇到一个在某种程度上与故事相符合的人,故事本身就会变成一个玫瑰色的滤镜。滤镜映照下,他的言行举止处处符合你的爱情理想。

  斯坦伯格的病人丽莎总是被强大而沉默的男人吸引。当她第一次遇到拉里,她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猜测他在想什么。拉里不经常恭维女性,所以每一次小小的赞美都能令她陷入狂喜。他们的感情迅速升温。对丽莎来说,理想的爱情故事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平淡外表下隐含无限深情。但结婚3年后,丽莎才突然意识到,在拉里的沉默后面,不是神秘,而是空白。

  我们在爱情的选择上经常让外人大跌眼镜,因为是故事,而不是事实,在影响我们的选择。更确切地说,我们不是爱上一个人,而是爱上一个关于这个人的故事。直到幻象散去,激情消失,你才发现自己原来活在一个自以为是的故事里,或者你不再喜欢自己正在演绎的故事。然后,我们开始创造种种分手的理由,诸如对方脾气不好、要求太多、交流不畅等等,就像我们一开始创造种种相爱的理由。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因为一个人的爱情故事不止一个。你可能同时想要做王子和警察,而且无法分清到底哪个角色对你来说更有满足感。

  所以,爱情永远面对考验和诱惑,不仅因为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而且我们永远都有可能遇到一个更符合故事的人,或者前方可能有更好的故事在等待。在人生的某个点上,你必须决定,到底是继续寻找最完美的故事或伴侣,还是满足并珍惜当下已经拥有的情感。

  在这一点上,积极心理学的观点听起来就是一个园艺故事。一段爱情的成功与否,不在于找到那个完美的另一半,而在于长久不断的浇灌与抚育。这与弗洛姆的观点是一致的,爱情首先是“给”而非“得”。这种“给”不是以交换为条件,更不是“自我牺牲的美德”,而是一种丰沛的生命力的展现。“给予”最重要的不是在物质财富的范围内,而是同别人分享他的欢乐、兴趣、理解力、知识、幽默和悲伤,即把他身上一切有生命力的东西赋予别人。

  了解自己的故事

  罗伯特·斯坦伯格曾说,故事理论给世间情侣最大的启发在于,一段感情是否幸福,能否维持,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男女双方关于爱情的故事是否相匹配。

  同一个故事中的互补角色最容易相处,比如童话故事中的公主与王子。或者,两人的故事足够相似,可以融合成一个新的统一的故事。比如一个童话故事与一个园艺故事可以结合,一方渴望被白马王子拯救,而另一方希望照顾一个人、精心培育一段感情。

  一对恋人,彼此的故事不兼容,就像两个角色在同一个舞台上演出不同的剧目,表面看起来也许很相配,但一方渴望灰姑娘式的拯救,另一方在投资回报率上纠结,爱情不可能走太远。相反,一对《谁害怕弗吉尼亚·伍尔夫》式争吵不休的夫妻可能在外人看来难以长久,却因为对于战斗的共同需求而保持爱情日久弥新,白头到老。

  所以,你想有一段幸福的感情,就要从理解自己的故事开始。你到底想讲述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故事的主题是什么?在过去所有的感情中,最吸引你的是什么样的人,那些你最终失去兴趣的人是什么样的特质……然后,寻找那些与我们的故事相符合的人。当然,你也可以修改自己的故事,毕竟你是自己故事的作者。

  但是,心理学上有一种叫“确认偏差”(Conformation Bias)的认知偏见——人们总是倾向于寻求与自己确信的事物相符的信息,而尽量避开可能与之抵触的信息。爱情也一样。我们总是尽量避免对已经预设好的爱情故事加以变动。

  改变故事是一件伤筋动骨的事情。它涉及重新组织大量的信息,承认自己的错误和对感情的不确定,重新评估对另一半的感觉和信任。比如一个丈夫有了外遇,被妻子发现后,很快承认并结束了外遇,从此没有再犯。但对妻子而言,他们的感情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因为她的爱情故事变化了:他曾经是罗密欧,如今却成了唐璜,他的一个正常举动在她眼里也可能变成对别的女人的勾引。除非这位妻子改编一个更可行的故事,否则只能陷在唐璜的故事里痛苦。

  事实上,很多试图改变感情的努力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他们只想改变认知、感觉或者行为,而不触及影响这些所有体验的根基——故事。

  在一段感情的成败中,故事既是因,也是果——它影响我们的感情生活,也被感情生活所改变。比如一些最初并不现实的故事,比如童话、神秘故事,在现实的压力之下(抚养孩子、支付账单)可能会逐渐变成商业故事。有时候,心理治疗也能帮助我们从一些危险的故事(如恐怖)转移到更有前景的故事上(比如旅行)。

  当我们发现伴侣身上越来越多的优点时,故事会变得更好。但如果一个人的故事一直停滞不前,找不到任何新鲜的内容,则倾向于往消极方向发展。这与心理学上两个普遍现象有关。第一个叫“负面信息效应”。在对一个人的评价上,一则负面信息的效果比100则正面信息的效果更强大。第二是“基本归因错误”,即人们在考察一件事情的因果关系时,常常低估行为的情境因素,而高估人格因素。比如夫妻双方都是急脾气。一方却认为自己之所以发脾气,是因为对方的行为不可接受,而对方的脾气则是基本的性格缺陷。倚赖爱情:繁荣一代的感情观

  “80后”与“70后”极不相同,他们对金钱并不看重,反而追求内在之物,在影响爱情的各种因素中,性格、长相和学历排在了前三位,“70后”所注重的家庭背景和经济条件都被他们排在了后面。

  虽有排名,可是不再有绝对的主导因素能影响爱情,除了爱情本身。

  主笔 王恺

  “我们在夸大他们的代际特征的时候,往往忽视了应该从生命历程视角去观察出生于中国上世纪80年代的这代人,他们最典型的特征实际是出生在改革开放之后,从小成长就没有物质匮乏的担忧,所以,我们把他们称为‘经济繁荣的一代’。”上海市社科院青少年研究所的副研究员包蕾萍对我说。

  不久前,包蕾萍和同事们在若干所高校展开了青年的爱情和婚姻观的调查。采集了大量样本,结果和目前流行的舆论不尽相同:成长于经济繁荣一代的年轻人与“70后”极不相同,他们对金钱并不看重,反而追求内在之物,在影响爱情的各种因素中,性格、长相和学历排在了前三位,“70后”所注重的家庭背景和经济条件都被他们排在了后面。

  虽有排名,可是不再有绝对的主导因素能影响爱情,除了爱情本身。

  即使是最看重的性格因素,也只占到了不到50%的范畴。“多元化的因素在‘80后’的爱情中起着作用。”包蕾平分析。过去人们印象中对“80后”的爱情有很多片面印象,觉得这代人更实际。比如“宁愿坐在宝马车上哭,不愿意坐在自行车上笑”,其实这种感情观不是主流,“罗曼蒂克的爱情并没有远去”。

  向左走向右走:缘分的重要性

  平泳佳是个扁平脸的年轻人,不英俊,却有洋洋得意的神态。他向我解释说,他在整个高中时期都是这种神态。那时候他办了一个网站,在学校里有他专门的办公室,是上海滩不少报纸报道的最年轻的CEO,17岁,就是全校出名的人物。这种心态使得毕业照上的他也与众不同,别人都是穿着整齐的校服,只有他穿着普通衣服,占据了校长旁边的有利位置。

  他后来的妻子,也是他高中同学的许瑜洁就在他上面的第三排。按照平泳佳的说法,整个高中都认识他,可是他并不关心同学们的存在,尤其是妻子这种高中时期相貌平平的小女生。所以,他们的高中虽然是同一所学校,但完全没有交集。

  多年后,两人熟悉起来,许瑜洁告诉他:“你在高中时代是个大傻瓜,你自己以为是校内名人,很多同学却都讨厌你,根本看不上你。”包括她自己,那时候她也不愿意认识他。

  两人认识了之后才发现,人生真是有缘分这回事。只有在一定阶段,一定场合的相遇,才可能发展成爱情。他们的幼儿园相隔不远,她经常去他所在的幼儿园玩耍;他们的父母在同一单位工作过,彼此是熟人;他们两家的房子相隔不远,就在前后两幢,两人每天在同一棵树下走相同的道路上下班;他们的单位也相隔不远,甚至两人天天坐同一班公交车上下班;可是,还是没有相识。直到终于有一天,他见到她,并且认出了这个经常乘坐同一公交车上的女孩,向她表白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几米漫画中《向左走向右走》的故事,两个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年轻人始终近在咫尺,却直到突如其来的地震中才彼此终于有机会在一起。平泳佳说他和妻子都有这种感觉,是缘分让他们在一起,所以他们的心愿就是,一定在有生之年拍一部故事片,把两人的爱情故事好好地演绎一遍。

  缘分什么时候开始?平泳佳回忆说是一起坐公交车的那年。他高中毕业后考上北京电影学院,因为在上海《青年报》实习,每隔两周会从北京坐火车回上海。学生票只要90元,还记得那时候火车比较简陋,出火车站后,他会奔向单位,然后再从单位回到位于浦东的家。986路公交车,路线在他脑海中印象深刻,从淮海路一直开到浦东的三林,主要原因是每天晚上,和他同时上车下车的都有一个戴着大耳环的姑娘,平泳佳偷看,心动。“很少有这种心动的感觉,照说我在电影学院也每天看见漂亮姑娘,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那姑娘沉默,似乎感到有人在看她,因此更沉默。

  两人在同一站上车,下车,可是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这种状态持续了平泳佳整个实习期。许瑜洁也注意到了总盯着她看的平泳佳,可是她对这位昔日的高中同学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2008年,平泳佳回到上海工作,尽管他忘不了公交车上那位姑娘,可是始终没有再见到她,直到一次偶然的搭车事件。“那时候特别流行搭顺风车,在网络上发帖子,然后几个素不相识的人拼车去一个地方上班。”平泳佳买了车,每天上班都能带几个人,可是从没有带上过许瑜洁。直到有一天,身体不好的许瑜洁在朋友介绍下,搭了他的车,平泳佳越看她越迷糊,这是不是那位公交车上的姑娘?

  许瑜洁平时喜欢坐公交车,那天凑巧搭车,她看着平泳佳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就是那位天天一起坐986的盯着她看的人。两人越聊越多,她告诉他她住的小区,原来两人住在前后两幢楼;她告诉他她的单位,原来也就在南京路上遥相呼应;突然又发现,他们是高中同学,班级也紧挨着,但为什么一直没有见到?

  就连这一次见到也是偶然,许瑜洁只打算搭一天车,身体好了后她还是打算坐公交车的。平泳佳说自己心里被重重打了几下,首次感觉缘分的力量。

  平泳佳说他当天晚上第一次为自己的体形感到内疚,觉得自己胖,不好意思去追这么美的女孩,可是不追又舍不得,终于,勇气战胜了自卑,他开始勇敢地与许瑜洁聊天。“聊一次惊奇一次。”他们先发现彼此父母亲都认识;接着,平泳佳看见了许瑜洁小时候的照片,铁制栏杆异常熟悉,和他在同一个幼儿园。“你上过上海港口机械厂的幼儿园?”许瑜洁解释,自己那天只是去幼儿园留影,不过那时经常去平泳佳所在的幼儿园。再看另一张照片,又有发现,两人前后脚去过某个地方旅游,只差一天,选择的留影地点都一样。

  “为什么我们就一直没有遇见?”两人一起发问。和许瑜洁聊天,平泳佳说自己有两个感受:一是彼此之间的相通,他说什么她都能接上,比如他说到某个高中老师,许瑜洁立刻能接上;而另外一种感觉,则是害怕。“是上天让我们在一起的吧?”平泳佳说自己谈过多次恋爱,可是从来没有这种天注定的感觉。两人生日只差5天,这点也让他们兴奋不已。也许外人看来不过是凑巧,可是他们俩把一切解释成了缘分。

  平泳佳掏出一个模型,一个玻璃盒中罩着的,是一辆上海街头常见的公交车小翻模,与众不同的是,这辆公交车模型上贴着两人的结婚照片,还有种种爱的誓言。原来这是结婚那天他所租用的986路公交车的微缩版,所贴的结婚照片,则是他们打印出来的。“打印了两套,大的粘在真公交车上,小的贴在模型上。”他们觉得,他们俩一定是那天上海最拉风的新郎和新娘,车身上贴了他俩的巨大照片,所有的朋友都坐在公交车上和他们一起行进在这辆车惯常走的路线上,路边行人都好奇地看着这辆奇怪的花车。

  由此,与一般人比,平泳佳和许瑜洁更享受他们的爱情。“总有上苍盯着我们俩的感觉。”平泳佳说,他把和妻子的每一天过得格外认真,不太会争吵。

  两人出门去玩总带上三角架,这样就能拍出好的纪念照片,他会记录下所有细节,包括买结婚戒指时营业员的名称和享受某顿大餐时厨师的名字,然后每天回家整理这些材料,到年底做成一本精致的书,每年出一本。这个“和你在一起”系列已经出到第三本,读者是自己的妻子。朋友们看到后的反应是:千万别被我的女朋友看到,你这个标准太难达到了。他递给我看他的三本著作,每张照片都经过精心修饰,一本有几百页厚,只有享受爱情的人才会不分昼夜在那里忙着这些琐事吧。

  除了出书,两人还在朋友帮助下拍摄了一部4分半钟的MV,也是《向左走向右走》的翻版,表现两个人一直素不相识,突然认识后的幸福感。非常正规,尤其是后期的调色,是请正规的公司制作的。影片鸣谢了一大批借场地给他们的公司,平泳佳说,如果不是朋友帮忙,片子至少要花10万元左右。不过他俩不以这部电影为满足,还想正规拍一部故事片。“她经常把我们的几本画册翻出来,然后两人就计划这件事。不管要经历什么困难,花多少钱,我们都想把它办成。”这种设想,成为两人回顾自己感情的最好的方式。

  世俗事务似乎在平泳佳的爱情故事中没有出现:比如房子,比如双方家长的态度,比如结婚的费用。平泳佳解释,因为双方住在一个小区,父母亲又认识,说明家庭经济状况相差无几,典型的门当户对,父母亲非常愿意双方的结合。他和许瑜洁都有父母亲买给他们的房子,他们也就住了,这也是他们这代人很普遍的状况。

  “‘80后’和父母亲的关系都比较好。”包蕾萍说。她们调查中发现,很多“80后”甚至结婚了也生活在家里,他们和父母亲的黏性程度很高。“一个大家庭,也更能抵抗外界的压力,比如房价高、生活成本高等因素,相比之下,‘70后’更愿意独立生活。”

  流浪的爱情

  同是上海人,也是同龄人,可是命运轨迹可能完全不一样。相比之下,刘一青和自己的爱人菲力克斯的爱情与家庭不太有关系,甚至与社会都不太有关。包蕾萍解释,“80后”往往呈现出两个极端,一个是与家庭极其紧密联系,一个正相反,和父母亲的家庭相当疏远,刘一青就是后者。

  刘一青坐在一家酒吧的二楼等我,这家隐藏于上海街巷的小酒吧是她经常晚间喝酒的地方。她和菲力克斯也相识于酒吧,在这个城市各个隐秘的角落喝酒,是她的爱好,作为自由摄影师,刘一青已经过了许多年自由自在的生活。

  她解释为什么自己看起来不太符合常规的婚姻没有被父母亲反对。她的婚姻特别反常态:丈夫是德国人,“浪子”类型,每隔两年就换一个国家生活,两人在上海也是租房住。丈夫现在已经去了爱尔兰,他所拥有的物品都装在一个箱子里,在传统的父母亲看来,简直太不稳定了,不是能被相信的伴侣关系。“可是因为我从上大学开始就向他们灌输我要过独立生活的想法,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已经能接受我的一切决定了。”

  刘一青说,从大学毕业后,她就不断打破父母亲希望自己循规蹈矩的意愿,她的工作都是以自己的兴趣为准,有钱的时候她就迅速放弃工作,拍自己喜欢的那些不可能在杂志上发表的、也没有什么商业用途的照片。没钱了她再次找个工作随便做一段时间,而她对待爱情的态度,也和对待工作没什么两样,长期以来,她就和一大群朋友一起游玩,总有那么几个男孩子大家觉得适合她的,也就和她成对出现。可是,刘一青说:她很“寒”两个人在一起的状态,只要是只有两个人,她就很尴尬,没话可说。哪怕别人都觉得他们合适,她也觉得一定要一堆人在一起。

  刘一青说的这些都是漫长的青春期的爱情。一堆朋友一起,都很随意,常常共同把身上的钱凑起来,一共几百元就去杭州玩一趟,没地方住就在车站待一夜。她和她名下的男朋友也很亲近,可是那些爱情在今天的她看来:都是业缘,上辈子彼此之间有缘分,这辈子就是来还的,不是真正的所谓“灵魂伴侣”式的爱情。相处一段,缘分满了就分手,非常不留恋。这种漫长的青春期持续到了二十七八岁。

  事实上,这也是“80后”爱情的一个特征。包蕾萍发现,在她调查的大学生当中,很多二十二三岁开始恋爱的孩子都有一句话来描绘自己的爱情:“恋爱开始得太早了。”二十七八岁开始正常恋爱是非常普遍的现象。这使得他们和上一代非常不同:他们的父母亲基本上都是二十三四岁就考虑终身大事了;而和“90后”也不相同,“90后”的孩子很多在初中、高中阶段就开始了恋爱。相比之下,“80后”的恋爱感觉迟钝。“也许和他们是第一代独生子女有关系,受到的关注太多了,成长期也更长。”包蕾萍谨慎地解释。

  因为修习佛教,刘一青习惯用各种佛教用语来解释自己的生活,她热爱宗教、中医、星座这些能让她忘记世俗生活的东西,甚至边和我聊天边拿笔要为我算命。

  也就是这种神秘主义倾向使她和丈夫最终相遇,菲力克斯16岁就开始独立生活,他比刘一青还小几岁,不过对人世的态度要比她坚硬多了。“我最佩服他的地方,是他所有的物品都在一个箱子里,两件衬衫,一条裤子,一件羽绒服,包括电脑和几个小物件。”刘一青说自己第一次看见菲力克斯的箱子,就被感动了,“人需要的东西实际上并不多”。

  在来上海前,菲力克斯在东南亚一带流浪,做DJ,也做软件工程师,那段时间来上海也仅仅是为了休息,第二天就要出发回东南亚。因为身体不舒服,他不愿意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就选择在酒吧混。刘一青说她那天见到菲力克斯的第一眼,就被他身上那种哀伤气质吸引了,甚至可以说是“死亡的气息”,尤其是他第二天要离开,更加增添他的吸引力,两个人迅速认识了。

  刘一青说,她自己身上也有“暗黑气质”,两个都很消极的人在一起,结果出人意料,都有了变化,尤其是往正面的变化。刘一青说,两人相爱后发现自己都开始积攒正面的能量,这也是能坚定相爱的原因。相比起以前那些“业”的消解,刘一青觉得,这段感情是“灵魂伴侣”式的,就是两个人突然发现,彼此都是自己丢失在世间的另一半,所以更加不能放手。

  在认识了刘一青后,菲力克斯到上海工作。他找了一家公司做软件设计,刘一青注意到,虽然随身物品甚为简单,可是菲力克斯并非不重视生活。他对饮食特别在意,所有吃的东西都从越南的有机农庄快递往上海,包括新鲜的肉和蔬菜,他们一批朋友再去那个定点取,这种对生活细节的重视,也让刘一青迷恋,她发现了与自己的生活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生活。

  两人租房住,并且不久就领取了结婚证。父母亲说什么?“他们送给我祝福。”刘一青笑起来。

  菲力克斯在上海待了两年后又选择了爱尔兰作为下一个定居点,他迅速拎着箱子离开,两人的距离变远了,可是爱情并没有消减。“我们通电话,互相埋怨,互相安慰,生活中的小事情一定要分享,哪怕那个人在千里外。另一点就是,两人即使同在上海,也并不一起活动:各有各的世界。我对他,他对我都一点不怀疑,我们没有控制对方的愿望,因为控制也是控制不了的,出门的时候我会告诉他我去了哪里,他就不会骚扰我,不会总给我打电话。这个习惯的养成很有必要,因为现在两人分居两地,更不能互相监视,只能靠互相信任。”

  刘一青说她喜欢这种流浪的感觉,她不久后也要去爱尔兰。“他教我如何放下外物,你看他是DJ,在上海的时候,唱片和DVD堆得满屋子都是。可是一旦离开,这些东西全部送给朋友,一点也不留恋,这种随时随地能够离开自己附属物的态度,很让我迷恋。”

  两个人结婚后实际上没什么财产。“那些东西还真不重要。要是买了房子,更糟糕,你就被拖累住了。”她头上插了一根金属簪子,外面披了件袍子式的大衣,看上去很有几分古人的模样,不过脸上表情又很天真,使人很难想象她只是个生长于上海的即将30岁的女人。

  很多人把刘一青的这种选择视为不成熟。包蕾萍说,事实上,整个世界的青春期都在延长,现在45岁的人都被视为青年,中国的“80后”和西方青年的选择越来越同质化,他们都不太看重金钱,而是看重爱情和家庭在人生中的重要性。不过这样也是利弊参半:好处是对金钱,对名利比较淡漠,坏处也来自于此,为了生存而奋斗的进取心也相对淡漠,很多“80后”觉得怎么生存都可以,至不济也可以依靠父母。

  相距遥远也能相爱

  和爱人一起浪迹天涯,也许在很多人看来不切实际。不过,更不切实际的爱情不是一起流浪,而是相距遥远的相爱。当蔺瑶讲述她的爱情故事的时候,我确实充满了疑问,她和在台北的丈夫从认识的那一天起就知道相爱所将带来的巨大问题,必须面对两人常年不生活在一起的事实。

  蔺瑶在一家证券公司工作,这两年一直保持着业绩领先的位置,很难想象她从前是一名图书编辑。她和母亲共用证券公司的一间办公室,母亲要退休了,为了保证客户资源不流失,她被母亲要求进入这个新行业。不过,蔺瑶一点不排斥自己的新工作,她觉得做证券可以很迅速地掌握大量社会知识,而且收入肯定比图书编辑丰厚,这点上她很现实。

  “你不能说我不现实。”她反复强调这一点。大学毕业后,她在图书出版公司工作,劳动强度大,忙得根本没机会谈恋爱。在大学读书的时候,她和男同学有过一次简单的恋爱:“大学生式的,爱得也快,分手也快,不过使我明白一个道理,爱是需要经营的,如果你真爱一个人,你就不要放弃。”

  和谭光磊认识于工作中。当时很多国外小说的版权全部在台湾出版商手中,在台北工作的谭光磊早就开始与大陆出版商联系,代理各种版权。没有见到蔺瑶之前,他一直以为蔺瑶是个厉害的老大姐,因为台北出版业论资排辈很严重,只有具备一定资历者才能像蔺瑶那样独立处理版权,加上她砍价厉害,谈吐也很成熟。“我们约着在北京书展的时候见面,彼此间只是出于工作上的客套,完全没有那个心思。”

  蔺瑶还记得自己那天心情不太好,因为对于她们而言,书展只是更繁重的工作,甚至比一天同时编几本书还要累。因为要面对不同的好几拨客户,与谭光磊的见面被推到了晚上,后海的水牛石酒吧,在去前她都不太想去了。

  见面后,谭光磊大为惊奇,这个讨价还价厉害的大陆编辑居然是个比他还年轻的姑娘,且说话很温柔,异常单纯,他后来对蔺瑶承认,就是那一刻开始对蔺瑶产生好感的:“没想到你这么纯。”不过也就是心里想想而已,因为他在台湾工作,而蔺瑶在上海工作,两个人都不是那种放弃事业不工作的类型,她不太可能成为台湾的大陆新娘里的一个。

  蔺瑶说自己很久没有恋爱,当时她25岁,是恋爱的年龄,谭光磊见面的时候虽然什么都没有说破,可是那种想亲近的感觉她却能感受到。“其实我也很喜欢他,我们属于一见钟情式。”不过什么都没有说,她同样感觉这不可能。

  回到上海后,谭光磊第一次在电脑QQ上向她表白的时候,她说自己傻了。“我吓得赶紧关了QQ,不和他说话了,因为确实不知道怎么回应,太突然了。”可是立即回想两人认识的场景,却觉得很美好。于是她开始了默默观察,每天晚上两人继续在网络上聊工作,越来越觉得他是个有事业心的男人。平时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砍价还是砍得很凶,两人都装事情没有发生过。第二次在北京书展见面,话还是没说破,晚上蔺瑶回到酒店,终于给谭光磊发了短消息,表示两人可以交往。正好那天谭光磊的手机坏了,半天没反应,弄得她心里很不安定。

  说是冲动也罢,感情也罢,两个人正式确立了关系,可是面对的永远是一次次的分开。两人相遇永远是各地的书展之上,平时都忙于自己的工作。蔺瑶还记得他们第三次见面是在法兰克福书展上,白天两人在各自的摊位上忙碌,终于晚上找了个小酒店吃饭,他定好了座位,出来迎接她,用手摸摸她的头,这是他们俩第一次有了恋人式的接触。“可是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也许就是因为相处太少的缘故,平时在网络上谈得也都是工作。”

  网络正成为“80后”的一个典型的恋爱渠道,这也是包蕾萍他们发现的与“70后”不同的地方,很多“80后”是不见面先恋爱的,甚至有些人仅仅是游戏搭子,也最终能成为恋人,这在“70后”看来很难想象。

  两人的这种不见面式的恋爱持续了很久,其间也有争吵,说起来好笑,不是为了分离,而是不能谈两岸政治,一谈肯定要争吵。无助的时候也很多,是因为自己的烦恼对方无法帮助,那时候觉得相距遥远是个很大的问题。不过幸运的是,双方的家长都很支持这段感情。谭光磊的父母都是台湾的中学老师,他母亲告诉他,只要他们真心相爱,老天都会专门帮他们开一条路的。正好蔺瑶比谭光磊小3岁,而谭妈妈当年流产了一个女儿,也是比谭光磊小3岁,她因此在心底里就觉得,蔺瑶有可能就是自己心里那个“不存在的女儿”。第一次见到蔺瑶,她就专门把这故事说了出来,让蔺瑶很有亲近感。

  蔺瑶也感谢她父母的支持。上海家里的亲戚表面不说话,心里都不太肯定他们的恋爱,蔺瑶解释,近年在上海的台湾人很多,上海亲戚普遍觉得台湾人小气,是来上海“捞世界的”,不可靠。他们总觉得台湾人找上海女孩子属于有所企图的类型,可是蔺瑶的父母充分相信女儿的选择,尽管只见了谭光磊几面,他们还是毫不迟疑地同意了女儿的婚事。

  一直到了结婚,他们两人都是在世界各地的书展见面,美国、墨西哥、北京,每年相处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月,似乎这种局面婚后也难以改变。不过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关系,蔺瑶反倒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大格局”,别人的约会都在咖啡馆或电影院,他俩的约会反倒是在世界各地的机场,他们称之为“世界型约会”。比如去墨西哥书展,他们约会在东京机场;去以色列书展,他们则约会在泰国机场一起出发。

  蔺瑶的父母亲把自己另一套房子让给他们住,谭光磊出了装修款,两人简单快乐地结婚了。蔺瑶印象最深刻的是,中学老师的婆婆给家里的每个房间都拟了成双成对的吉利话,包括厕所和阳台。厕所门上写的是“身心涤尽,远离众愆”;阳台是“向阳纳美,清明对天”。她觉得这还真不是每个婆婆都写得出来的。

  婚后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两个人仍然是一个在台北,一个在上海,仍然不谈政治,只是相聚时间更多。蔺瑶觉得这样的好处是,两人都很尊重对对方的感情。与刘一青一样,他们充分信任对方,不因为不在一起就把对方监督得很紧。“我们俩常常回味我婆婆说的那句话,只要你们俩想在一起,老天也会让开一条路的。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珍惜这段感情呢?”

  比蔺瑶小7岁的谭歌唱是个独自在上海工作的女孩子,她是江西南昌人,和蔺瑶一样,她的爱情来得也突然意外,同样不合常规。“我们是在旅途中认识的,一般人一定不会发展下去,可是我们觉得不能错过缘分。”

  1989年出生的谭歌唱在南昌读大学,和蔺瑶这些上海的独生子女不太一样,她家有3个孩子,父母亲是生意人,并没有局限于只生一个孩子。她和男朋友相识得特别意外:2010年大学毕业前她得到一次面试机会,在杭州,那是酷暑天气,面试完她就觉得自己心情不好,决定独自去乌镇旅行。她还记得那天的炎热,加上不熟悉公交车,总是坐错车站,赶到乌镇的时候,她觉得心情更加沮丧。走过乌镇图书馆,想起这是电视剧里黄磊和刘若英经常相见的地方,正好旁边一个男孩子走过,她就喊他帮忙拍了张照片,没想到,一段感情就这么开始了。

  男孩子拍完照片就走开了,过了一会,两人又碰巧在一个亭子里遇见了,于是坐下聊天。男孩在天津部队当兵,快要退伍了,来江南看朋友,也是第一次来乌镇,同样被这里的炎热弄得垂头丧气。两人明显都对对方有好感:谭歌唱喜欢他身上北方男孩的气质,可是想想都觉得不可能,谈话却热烈地进行着:“也许就因为是陌生人,反倒能敞开心胸谈话,谈人生,谈自己的未来,他和我都愿意把烦恼讲给对方听。”

  谭歌唱不讳言自己的男朋友在军队待久了,“没有情趣,他一点不喜欢江南这种小桥流水,我是因为天热,心情焦虑,两人都不喜欢乌镇,倒是彼此喜欢上了”。正好这男孩的战友送他回杭州,他邀请谭歌唱坐他的车一起走。“没觉得他是坏人?”“一点都没有,而且凑巧买票的时候我看了他的军官证。”虽然年轻,可是谭歌唱已经很有自己的判断了。她说她本来想拒绝,可是后来因为对男孩的好感,就坐上了车。

  到了杭州,男孩又邀请她和他们一起吃饭。谭歌唱说,两人关系的改变,就在吃饭的那短短时间里,本来觉得萍水相逢,都会转眼离开,可是两人坐在桌前安静下来的时候,突然都有点舍不得。第二天她坐火车回南昌,那男孩只知道她要当天下午离开,却不知道几点,又不好意思问,就偷偷去火车站等,最终两人并没有见到。

  之后就是漫长的折磨,男孩回天津后,屡次给她电话,觉得两人有可能,可是这可能性有多大,没人敢保证。当时谭歌唱没找好工作,她同样不敢确定自己应该如何面对。她不想留在南昌,也不想去北方,最后选择了上海,因为她觉得在这样的城市比较能够得到锻炼。不过恰恰是因为这一代有了在各个城市游走的选择权,才最终使两人确定了关系:“因为我们相信最终可以在一起。”男孩准备在天津工作一段后到嘉兴和战友一起开公司,到时候谭歌唱也准备放弃上海的工作去和他在嘉兴团聚一段时间。“不和双方的父母亲在一起吗?”“我们觉得没关系,毕竟我们不是为父母活着的。”

  虽然和蔺瑶这种上海女孩子的出身和收入都大不相同,不过在爱情的选择上,她们都没有丝毫的犹豫。

  谭歌唱说身边的女孩子们有各自的选择,她在上海一家翻译公司做客户服务,身边的女孩子有的恋爱之初就确定要找有钱的男友,谭歌唱说和这个女孩子交流后发现,女孩从小就和父母在各地迁移,做餐馆生意,内心的不安全感很强烈。“我没有这种不安全感。”她说自己正好相反,也许是因为从小父母就对他们很好的缘故,她不觉得金钱有多么重要。和男朋友接触下来,发现他的战友都和他关系密切,他会经常把钱借给他们,甚至不要求他们归还。“他为人这么大方爽朗,我相信今后会发展得很好,尽管现在没钱,这也不算什么。”

  异地恋爱的问题就在于不能长相厮守。可是谭歌唱觉得这样也有好处:“待在一起反而会腻,不在一起的好处是两人都重视感情,觉得感情本身大于一切。”

  相比起那种常规的恋爱和结婚,蔺瑶的感觉是:这种蛮特别的爱情,味道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