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是长平公主:英达:英家是脚踏实地的假洋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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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达:英家是脚踏实地的假洋鬼子

2012年02月02日 16:03
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作者:徐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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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家三兄弟片场合影,左起为英达、英壮、英宁(英宁提供)

改革开放之后,有些人刚刚进入对外交流这个领域,取得了一点点成绩,就开始装洋人,外语没说好,国语也不会了,算是假“假洋鬼子”。

从19世纪到21世纪,优秀的人其实都是假洋鬼子……我觉得好的二毛子应该是像我们家族,一定要达到相当的高度。

英达的“雨林山庄”坐落在北京西山余脉的一个山坡上,最早买下这块地的是他祖父英千里,他父亲和几位叔叔小时候,每年夏天跟着大人从城里来到这里避暑。

2001年开始,英家开始重建这处家宅,2003年建成。本刊记者采访英达这天,赶上北京40年不遇的一场大雪,立于坡顶的山庄是观赏北国风光的理想所在。

英达的朋友为我们开门,屋内一派春意,处处见绿,墙纸都是层叠的绿叶图案,中庭垂下串串藤萝,沙发也是嫩绿色的,烟灰缸则是一片琉璃质地的树叶,旁边趴着一只塑料小蜘蛛。

主人还没露面,先看到他的画,灯罩上几只七彩鹦鹉,以及卫生间里的猫头鹰等各色灵动如真的小兽禽鸟,落款都是“yingda”。

山庄主人从二楼赤脚下来,全然没有他的经典作品《我爱我家》里的那份家常亲切,也没有他塑造的那些银幕角色的滑稽世故。坐言立行中,有的是一个世家子弟的轩昂、悠然,一个聪明人的自得、骄傲,还有一个自我期许极高者在理想与现实落差前的自嘲。

西方文化

英家人攀援上升的另一面墙

人物周刊:在你的几位前辈中,你最钦佩谁?能给他们排一排座次吗?

英达:当然可以啊,最杰出的、最出类拔萃的,那肯定是我曾祖父英敛之先生,其他人跟他不能比。他是从一个贫民之家走出来的,他父亲是个摇煤球的,最后他达到那样的成就。

一个人从山沟里爬上来,跟你本来就在半山腰,甚至都快到山顶了,那怎么比啊。英家后来所有人都是在他的成功之上,继续了这种成功没有跌下去而已。我爷爷相比曾祖父就要弱一些,他的一生非常坎坷,但是他确实没有什么开拓进取、继往开来的东西。

人物周刊:你怎么评价你父亲英若诚先生?

英达:可能我父亲是第二杰出的,他得到了很多前辈的助力,得益于家族。他兄弟姐妹9人,只有他进了圣路易,从教会学校长大,学会一口纯粹英文,他接受的文化教育都是非常西式的。他常给我讲一个道理,一个人想成功是非常非常困难的,有如你面前有一面墙让你这么徒手爬上去,墙上要没有几个附着点,像攀岩似的,根本不可能上去。但是像他这样的人,由于有了外语,有了西方文化的另一面墙,就可以在中西两面墙之间借力,蹭蹭蹭这么着就爬上去了,我觉得他这个比喻是非常恰当的。

人物周刊:你自己呢?

英达:我的一生还远远没有过完,不能加入评判的行列。但是我肯定是不行的。

人物周刊:为什么这么说?

英达:我的早期教育太糟糕了,我7岁多父母就双双进了监狱,“文革”结束的时候,我已经17岁了,在“文革”当中,根本谈不到受过什么教育,这个肯定在极大程度上影响我。虽然相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我混得比他们还强一点,也混进了这么一个深宅大院,让人觉得你似乎很成功了,但是实际上这种成功是假的,是因为其他人更差,并不是绝对意义上的成功。

人物周刊:你们家族用你父亲的话说,都是吃洋饭的。

英达:对!假洋鬼子!二毛子!

人物周刊:就像你父亲说的,你们借助外语的另外一面墙,中西之间相互得力,然后可以看到更高更远的地方,你觉得你们家族可以作为一个中西交流、中西冲突的样本吗?

英达:我觉得是一个非常好的样本。我们是脚踏实地的假洋鬼子。改革开放之后,有些人刚刚进入对外交流这个领域,取得了一点点成绩,就开始装洋人,这样的假洋鬼子很讨厌,洋人的事他并不真懂,甚至连他的英语发音都是错的,外语没说好,国语也不会了,这就得算是假“假洋鬼子”了,这种人毁坏了我们假洋鬼子的名誉。

从19世纪到21世纪,优秀的人其实都是假洋鬼子,如果彻彻底底就是国粹,一门心思关起门来当国学大师那是没有希望的。即便是毛泽东,他都焦急地想学外语,有过好几个外语老师,最后他没有学成,并不代表他心中就非常非常得意于国粹。

我甚至觉得中国的优秀人物都会在这个前提之下挣扎,哪怕王朔那样的人,完全感觉是一个北京痞子,外语这事跟他不沾边,实际上都一直偷偷地学外语,早早拿了绿卡。我们那些个在电视上屏幕上使劲唱我们中国崛起了、这好那好、我们中国娃就爱吃小葱拌豆腐,这些人的孩子都在英国偷偷念书。

我觉得好的二毛子应该是像我们家族,一定要达到相当的高度。这个相当的高度不光是在一代人当中要精研——从外语水平到国学水平,都达到一个一般人达不到的高度——还把这个任务传递到下一代,下下一代。

想成为精神贵族或者知识、文化上的贵族,一代人根本成不了。我觉得我们家这几代人都是做得挺不错的,几乎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

人物周刊:你总结过你们家族的核心价值观吗?

英达:(我们家)从来没有过这个提法。什么叫核心价值?我觉得那是很肤浅的、座右铭似的东西,都是年轻人记在笔记本里的放到床头的那种东西,或者写成芝麻卡送给女朋友,跟我们家族相差太远了。

如果非要总结,我们家一代一代都在做的事情就是学外语,对,学外语!就这3字。前几天梁天的儿子要考大学了,问我,我是姑父,问我选什么专业?选什么专业?外语!别的专业最后都会后悔的。能在大学里学4年,而且这一辈子老有用的,只有外语没有别的。

做任何事都一骑绝尘

人物周刊:你的朋友都说你是他们认识的最聪明的人,你跟人交流时有智力优势吗?你测过智商吗?

英达:那是肯定有的。至于测智商,我自己就是干这个的,我学心理学的,测智商的那套模式,是心理学家弄出来的。我没有那样测算过。我属于那种在任何一个领域,只要我跟别人一起起步,我最后都会是一骑绝尘的那一个,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们家族很多人都有这个特点,所以相对来讲,我认为我是个聪明人。

人物周刊:你遇到过比你聪明的人吗?智力上遇到过对手吗?

英达:单项上有,整体超过我的,到现在还真是一个都没遇到。我儿子非常厉害,也是一学什么就成,而且只要跟别人一块开始的,他一定是最好的,他将来比我可能更突出一些。

人物周刊:你对你儿子有让他超越前辈的期许吗?

英达:有,如果他能按照现在的水平发展下去,他无疑会超越我们。他将做的也是开拓性的工作,他打冰球,中国人从来没有在这个体育项目上,达到像他目前已经达到的高度,如果能够坚持下去,并且一直保持这样领先势头的话,他将是世界前几位的优秀选手。

人物周刊:家族文化对你的影响和陶冶深刻吗?

英达:我自己就是他们影响之后的结果,我还会把这种影响继续传递下去。

这种影响,它过于完美,存在于每个领域。在每个领域里,一般人的认知如果到这个水平(以手比胸),我们家直接给到就是这个水平(以手比头),换句话说,你很难再跳出去,除非你遇到比这个再高的人和事儿。

我们家的知识系统、幽默系统是一个封闭的很难再攻破的东西,这就使得你原有的知识和品位系统很难被移动,我的很多东西也会传给孩子。

人物周刊:你讲到你们家的幽默系统,这个系统是怎么形成的?英千里先生是一个很幽默的人吗?

英达:我听说他是一个非常幽默的人,上课的时候经常笑声不断,旁边的老师都会绕过来看一看,这屋里怎么了?我最早做老师的时候,也有这种情况,下了课回到教师休息室,别的老师都不无嫉妒地说,英老师那个屋里跟听相声似的,学生哗哗都乐。我觉得这是我最早的脱口秀或者主持节目吧。

但是我现在这种幽默不会是从英千里那里直接来的,因为根本没见过。我接触到的家族里的长辈或者同辈,包括我父亲,包括我几位叔叔,包括英壮、英宁也都是非常幽默的人。我们之间也有微小的差别,语言方式上,知识系统上。但是总体上来说,幽默是一种相对来讲更大的智慧。你不比别人聪明一块儿,你不比他的思维领先一块,你怎么幽他一默?好比大家一块出门,都溜溜达达往山下走,你必须跑到众人前面,然后在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绊他们一下,这就是你的幽默。

我跟他人谈话的时候,做的就是这件事情,似乎是在跟他一起往山下走,谈话的主题都是他,我可能忽然说一句评论,问一个问题,观众就大笑了。其实这时候就是我用语言绊了他一下,这种绊往往是善意的,谈话对象不会为摔一个大跟头跟你急。

人物周刊:你父亲在文化部任职那几年,你感觉他对官场适应吗?

英达:不是很适应,我看到官场里的他,也是挺失望的,但是他没有办法。

人物周刊:为什么用失望这个词?

英达:在他的领域里,他是一个无比高大的人,没有人能超越他,但他在官场上,被等级划分得清清楚楚。我跟他去过一些场合,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那不是我们的世界。我觉得我父亲那一代人,总是希望自己被证明是一个重要的人。其实他跟我爷爷当官,都是违背祖训的。

人物周刊:你觉得7岁到10岁的磨难对你的性格有影响吗?

英达:当然有!好的坏的都有。早期教育的影响远远超乎后来,因为后来都是在早期的基础上长出来的,后面再盖多少层都是靠着底下的地基。如果非常粗线条地说,坏的东西肯定使得我这个人往消极的,甚至可以说多疑的方向推进了很多。如果没有那样的经历,我肯定要比现在积极向上一些。

正面的影响就是,我那么小就已经经历过那样的打击,所以现在没有什么打击是我受不了的。很多人说英达他得多自负,如果说有一个重大打击忽然落下,他哪能受得了。其实我什么都受得了,我最差的时候都有过,这算什么。

再出一个《我爱我家》不可能了

人物周刊:你现在基本不做导演了,只是主持节目,客串一些影视角色,还有打算拍出像《我爱我家》那样的好作品吗?

英达:不行。现在条件不合适了。喜剧是需要宽松环境的,现在再拍一部,不用别的,笑料尺度和《我爱我家》一样的,政治上都通不过。《武林外传》这个片子的成功并不能打开一个类型,就好像大家正在琢磨该种点什么、吃点什么,有人打下从天上飞过的山鸡,不可能大家最后都说,这太好办了,咱们天天都打山鸡吧!哪有那么多山鸡可打啊。

有很多东西碰不得,比如说某个类型或某种职业的人物,包括外国人、残疾人、宗教人士,包括下岗女工、三陪小姐等等,这些都不能碰。喜剧是最难弄的,创作环境这样苛刻,怎么能指望创作出喜剧呢,创作出来的东西只能是不痛不痒。所以整体来说,喜剧没什么搞头。

人物周刊:你演过的角色里,很多观众最喜欢的还是《围城》中的赵辛楣。大家都挺遗憾的,你这些年也没什么好的角色。

英达:最早做演员,做的时候着急,看着剧本很好,台词也不错,瞅着那导演他似乎根本不能理解这个本子,或者跟你演对手戏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嘴里在说什么。你想帮他讲一讲吧,他还很不高兴:咱俩都一块演戏,凭什么我老照着你说的走,是不是你想把台词包袱弄到自个儿那儿呀?

后来自己干导演,我不演了,甭怀疑我有什么私人目的。我是导演,我说你就得听,演员倒是听了,但是剧本太糟了,怎么跟作者说也说不清楚,只能自己动手,自己写。

后来发现还是不行,到了拍摄现场,什么都有事卡着。得了,以后咱自己当制片人……已经离初衷越来越远了。而且这么弄,并没有最后弄出一个完全按照自己想法走的东西,可能以后也不会有吧。非常羡慕人家,比如说《阿凡达》的导演詹姆斯·卡梅隆,那么狂野的一个梦,就能实现,而且实现得如此完美。

人物周刊:你是有很大才能的一个人,现在就做做主持,这对于你来讲是不是太小儿科了。

英达:小儿科就小儿科吧,那么多小儿科的大夫也没有说因为这个就不干小儿科,大家统统都去神经内科了。我觉得能把小儿科做好了挺不错的,人到一定岁数不再那么看中所谓的才能、成功这个那个的。

人物周刊:那到你这个岁数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英达:现在距离我50岁生日还差几个月,五十知天命呵,我还不敢说我知道。希望更多跟家人孩子在一起,参与他们的成长,参与他们的成功。另一方面,有的时候看到人家有好作品激动起来,看到坏作品气愤起来,有时候也想说,我给你们干一个看看,但是这种情况已经越来越少。

人物周刊:你对现在的状态满意吗?

英达:还可以。

人物周刊:你在演艺圈待着觉得别扭吗?你那么聪明,追求完美,可是据说这里面有文化的人挺少的。

英达:不别扭。已经习惯了。

人物周刊:如果还有其他职业选择,你可以不做导演不做演员,你会选什么职业?

英达:不知道。我有好多想做的事情,但是我相信当我真正去做的时候,我同样会发现那个圈子的问题。我有很多别的行业的朋友,在自己的行业里做得非常成功,都说你们演艺圈多好,玩着就把钱挣了。

人家选了我当北京市少年冰球联盟的主席,我有时候也想,如果我就光做这一件事情,没有另一个我的主业,我会满意吗?我处理这个协会的事情还能看得那么超然吗?答案可能不是。还有很多其他的爱好,我如果就干这个了,它还会是我的爱好吗?我想想我这辈子最大的爱好可能还是表演行业,其中包括主持,包括制作,也包括导演,也包括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