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高门的男人 微盘:一个日本80后的中国逻辑

　　他的身上存在太多矛盾，外表清朗，你看不见他身上有着因为少小时光和日本黑道打交
道留下的伤疤；肩负父亲留下的家庭债务，却在学生时代成功考上日本最高学术殿堂“东京
大学”；一句中文都不会说，但为了减轻父母的经济负担，让弟弟妹妹能够读上大学，在20
03年中国非典期间来到中国知名学府北京大学。到华9年，他是北京大学日本协会会长、顾
问，他是媒体制作人、策划人、主持人，他是专栏作者、评论员，他是同声传译员，他是人
民大学附属中学的日语老师……他出版了《七日谈———来自民间的中日对话录》、《日本
走向何方》、《从伊豆到北京有多远》、《中国我误解你了吗？》。而他给我的名片中只简
单地印着他的名字———加藤嘉一。

　　“家里的钱总是不够花。”

　　1984年，加藤嘉一出生于美丽的日本伊豆。“家里的钱总是不够花。”采访中，说起少
小往事，即便事隔多年，加藤仍然拥有这样刻骨铭心的记忆。“我家里还有个比我小1岁的
弟弟，还有个小妹妹。从爷爷开始，我们家就很贫困。我的父亲是名运动员，在我们很小的
时候，他就开始锻炼我和弟弟，后来我在柔道和田径方面所取得的成绩也都是和父亲从小的
培养分不开的。”

　　12岁时，加藤父亲的公司开始出现状况，作为法人代表，他承担了公司破产后所有的后
果。“至此，我们家欠了很多债，一直还不起。后来甚至到了我和弟弟妹妹的学费都交不上
的地步。”加藤记得有一次，他的家里只剩下了500日元（大约30元人民币）。迫于无奈，
加藤只能带着弟弟和妹妹去附近的大超市吃“试食角”里的东西。“我必须这么做，我是哥
哥，我不能让弟弟妹妹饿死。”

　　为了躲避债务，加藤开始不停搬家、换学校。4年间他搬了20多次家。“母亲是家庭负
债的牺牲品，小时候我最害怕看到她疲惫的样子，听到她说，‘孩子，妈妈对不起你们’，
心里的滋味，五味杂陈。”有一次半夜，因为债务，加藤一家被“有关人士”赶了出来，“
那一刻我只觉得，无路可走。”

　　为了补贴家用，加藤从13岁开始打工，送报纸、做日英翻译、运动装模特。“从中国国
情而言，初一时候开始送报纸就是童工。在2200个日子里，不论大雨台风，我从没有休息过
1天。那时候的作息是，在别人睡得正香的凌晨3点起床，3点半开始送报纸，6点回家吃饭，
然后上学。晚上大约10点到11点睡觉。几乎没有1天睡过6小时以上。”

　　令人惊讶的是，虽然长年缺少睡眠，加藤却成了185公分的模特身材。在别人都在为高
考担心的时候，加藤担心的却是家庭。“高考那天我因为要打工，所以第一场英语考试迟到
了15分钟，做题花了50分钟，还剩下20分钟。”考试结果，语文只扣了汉字题的20分，数学
满分，英语满分200分，加藤考了198分，生物满分100分，加藤考了91分。世界史满分。最
后，他成功考入了日本最高学府东京大学。

　　“初到中国,一字不识，一口难说，一钱没有。”

　　任何一个知道加藤童年往事的人都会觉得那就是影视剧中一个古惑仔的童年。“我不知
道接了多少次‘为难’家里的电话。他们电话骚扰、上门直接沟通、肢体暴力，直到现在我
身上还有几处伤疤，它们永远都没法儿从我身上消除了。”由于出色的语言天赋，那时的加
藤已成为一名出色的同声翻译，“非常幸运的是，后来我所在的翻译公司的老板，非常同情
我的遭遇，就给黑道方面施压，使得黑道对我不敢再下重手。”

　　由于这样的经历，18岁前的加藤内心是阴郁的，“一直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包袱，是社会
的负担，我很悲观，从那时候开始我再不轻易以为每一天都有明天。”2003年，加藤考上了
东京大学法学系，也正是这一年，他在东京大学认识了北大的一位老师。至此，他的人生迎
来了一场声势浩荡的转折。

　　“来到中国那么多年，现在回头看，我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加藤坦言，为了减
轻父母经济负担，让弟弟妹妹能够读上大学，他放弃了东京大学，选择留学中国。一句中文
不会，一个中国朋友没有，一分钱人民币也没———这是加藤的脚步第一次踏上中国土地的
情形。

　　眼泪这个东西对加藤的人生来说并不常见，但在勺园的第一个夜晚，灯泡坏了，18岁的
加藤也哭了。在中国的第一个礼拜在他看来糟糕透了，“米饭特别难吃，心情特别糟糕。”
　　从4月入住勺园到9月开学，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加藤竟能轻松听懂老师上的中文课。
“每天晚上我就跑到底楼和宿舍楼阿姨聊天，她们是我的第一位老师，和她们聊天，我掌握
了不少中国日常用语。”到了今天，在和加藤的采访聊天中，我们竟能听到他话语中浓浓的
北京味儿。

　　“我来自自然灾害频繁发生的伊豆半岛，却从未经历过这么厉害的摇晃。”

　　显然，加藤是个善于运用中文的日本人。采访中，听他天南地北地用中文和我聊天，从
少小往事，到北京趣闻，再到日本政治，当然，所有的话题最终没能离开3月11日的那场地
震。

　　“3月11日是个极为平常的下午。没有人说，今天一会儿要发生地震，要小心。东京的
上班族都带着一颗平常心，各忙各的。那天我正在东京都中心的赤阪BizTower22层咖啡厅会
议室开会。轮到我发言了，说着说着，坐在沙发对面的伙伴突然对我说，‘加藤先生，地是
否在摇，你先停下来，等等。’于是我们都坐着不动，等着摇晃停下来。可是等着等着，好
像越来越晃。我们立刻意识到这不是一般的地震。我来自自然灾害频繁发生的伊豆半岛，却
从没经历过这么厉害的摇晃，出了很多汗。摇晃越来越大了，我们决定挪到更加安全的地方。
这里是22层，现在出去已经晚了，电梯也停了。所以我们判断只能在这楼里找安全的地方，
躲避一阵子。我决定先到咖啡厅，把吓得已经不能动脚的两个女孩子拉过来一起躲避。当时
走路都不稳，地在摇。忽然间，咖啡厅里面放着餐具的手推车向我冲过来，撞在我的腰部上，
眼看着上面高级的大灯也掉下来了，差点砸到我的头部，幸亏及时避开，否则就该没命了。
当时腰部感觉刺痛。跑到咖啡厅一侧，我拉着两个女孩子的手，向原来的长桌子下面跑过去。
跑到桌子旁，立即蹲下，躲到下面，始终保护着头部。我们没有找到安全帽，所以用一些硬
的本子、电脑等有意识地保护着头部。等着等着，从桌子下看旁边图书馆，书柜里的书全都
倾泻出来了，书柜都倒了。天花板上的几个大灯都掉下来了，声音特别大，楼上楼下感觉都
是一个样子。很多女孩子都在那里大喊大叫。我没有说话，坚持等着地震停下来，至少等了
20分钟，因为余震不停地发生，还不小。”

　　“不要轻易以为就有明天。”经历地震后加藤更坚定了这一人生哲学。

　　“我跟奥巴马是同类，我们个头差不多，他也是出身社会底层，也曾被社会排斥。我觉
得奥巴马会改变历史，这类人可能是极少，但我还是从奥巴马身上看到自己的希望。”在对
加藤嘉一的采访中，我们读到了一个身上有许多故事，来自异国他乡的80后，血液中对于梦
想和对世界、人生真实性探索的无限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