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爱笑镜子屋全集:非典型恋爱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9 18:05:30

“非典啦!”

  北京城里大街小巷从来没有过的肃静,人们能不出门的都在屋里闷着,实在没辙要出门的也都互相躲着,连最讲究礼数情面的老太太们也不扎堆了,离着老远打招呼:“吃了吗您哪?那什么回见哈!”非典型性肺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什么来头,刚刚被打懵的人们还不太清楚。但是都知道了那是个很危险很可怕的怪物。传染起来无影无形,一旦染上自己没救不说还祸害周围无数的人啊!多爱漂亮的姑娘多怕热的小伙儿也得捂着个大口罩,满大街的口罩看着眼晕。一时间口罩成了紧俏货,那32层纱64层纱的说买不着就买不着!于是那烧包的显摆的又有了新方向,各式各样的口罩上了街,还有人带着防毒面具满处逛游。什么地方都清静,饭店更没人,往常只看见人看不见地皮儿的故宫北海颐和园,难得的喘口气休息休息了。北京城里人少了!天上的太阳都显得不太习惯,时不时地拉片云彩擦擦脸,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看错地方了。

  不过非典要防,活不能不干,工厂学校政府机关该怎么转还怎么转,天塌下来也不能光仰头看着。天没砸下来之前还就得吃饭睡觉干活挣钱不是?人活着不就是个倒腾劲吗!

  诺大的练功房里就洺石一个人练功。芭蕾舞团的演出都给取消了,非典了能不扎堆就不扎堆,本来就是阳春白雪的芭蕾更不会有多少人看了。舞蹈员们都不用坐班,有演出的时候没日没夜的练,平时的时候每天早上两个小时的练功就是他们聚会的唯一时间。现在连集体练功都免了,大家自便。于是每天早晨,洺石这位舞台上前呼后拥的王子殿下就剩下一个光杆司令了。叹了口气,洺石停下来,解下头发上的皮筋重新收拢了一下汗湿的发丝。镜子里的人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举手投足优雅而秀气。

  家里地方太小伸展不开,而且也没有一面可以照出全身纤毫毕现的大镜子。洺石还是喜欢这里,看着镜子里自己矫健舒展的舞动,完美到手指间的动作流畅飞动的线条,跟着音乐一起飞翔。心情就会格外舒畅。可是最近这种好心情没有了,同伴们很少碰到,团里清静得让人害怕。楼道里大厅里到处弥漫着消毒粉的味道。清洁工大妈恨不得把整个芭团都泡在消毒水里,每天三遍的喷。洺石一看见大妈背着装满消毒水的农用喷药箱,就觉得自己是那棵给插在泥里的小白菜。

  洺石坐在地板上懒洋洋的解着脚腕上保护绷带,开始考虑以后还是在自己家里练功。其实家里也好不到哪去,楼道里整天的都是一个味,鼻子给熏的来苏水古龙水已经快分不清楚了。怏怏的洗了个澡换好衣服,洺石走出了练功房。远远的看见停车场里自己那辆白色的小车,洺石心情开始好起来。其实说穿了,每天坚持到团里练功也就是为了溜溜这辆车。考了三次才勉强通过的驾驶执照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心仪了好久的车子总算是买回来了。可是洺石也明白自己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路跟交通规则都还不是很熟,所以不敢跑远了。

  坐在心爱的车里,洺石的心情好了起来。默想了一遍启动程序,拿出钥匙开始打火。

  正是交通高峰,十字路口上四条长龙,这条动了那条停,岗台上的交警两只胳膊跟机器人似的挥动。虽然说还不到盛夏酷暑,可是太阳一点不偷懒的照着,地面上已经能摊鸡蛋饼了。站在岗台上正热得够呛的交警刘东猛然看见一辆白色小车迷迷糊糊的拐进了逆行道。“嗨!你!就是你!你怎么拐那边去了?”刘东一口的京腔气壮山河。

  洺石手忙脚乱的刹住车,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交警冲他发火。刘东更急了,他停的可真是地方堵的两边的车都走不了,这谁家的菜鸟没看住飞出来了!

  “你怎么回事?”刘东三步并作两步的赶过来。

  洺石紧张得解释:“不是你让我拐的吗?”

  “我……我让你拐?”刘东气得直翻白眼,就没见过这么笨的!愣把直行的手势看成拐弯,还拐进逆行道!“靠边靠边!你先靠边!”

  洺石也想靠边,可是他根本就打不着火了。十字路口的车都堵住了,洺石越着急那车就越不动弹。

  刘东急了,车都堵着呢!敲敲车窗:“怎么回事你!先开过来再说!打火,不对那是离合器!别瞎踩油门哇~~~”

  白色的小车画着龙冲了出去,岗台被撞到了一边。吓昏了头的洺石好不容易踩住刹车,看着大字型趴在自己车头上恶狠狠瞪着他的小警察,快哭了:“我不是故意的……”

  停了好半天,刘东才缓过神来。趴虎似的四脚着地慢慢的从车头上爬下来。周围早围上了一群看热闹的,七嘴八舌的闹着好玄!

  说不腿软是瞎掰,刘东强打精神装没事人。活动活动手腕,疼得咧嘴。那让车灯给挂了一下,青了一片。再看车里的那位,还坐着呢!

  “你是不是还等我给你开车门呢!”刘东没好气地说。

  洺石这才醒过味来,慌慌张张的推门下车。刘东坐进去把车开到了路边,一指洺石:“你!到那边等着我!”

  轰走了看热闹的人理顺了堵塞的车辆,看看没什么问题了刘东慢条斯理的踱到路边树荫底下。洺石看见他过来了心虚的后撤了一步,靠在自己的车子上。对于将要来的后果洺石一点也料想不到,心里想揣着个小兔子连气都喘不匀了。手指紧张的握紧又松开,这辈子头一次面对警察,还是在差点闯了大祸以后。

  刘东背着手,看着面前的人。斑驳的树荫底下,修长的身体保持着微微后退的姿势靠在车上。清凉的水蓝色衬衫陪着雪白的长裤,在晴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养眼。俊俏的脸通红,窘迫的低着,眼神闪烁。黑色长发束在脑后,微风吹过来,披拂在额上的发丝轻轻闪动。

  “吭~~”刘东的嗓子有点紧:“你的证件!”洺石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来。

  看看手里的证件,刘东带点惊讶得说:“芭蕾舞团一级演员,你是跳舞的?怪不得……”自己也觉得不合适,刘东咽下了那句怪不得这么好看的话。这搞艺术的人气质就是不一样,身边的人就像一阵清风,轻灵秀雅。身上带着一股说不清楚的气质,有一点高傲,有一点雍容。可惜就是开车太菜了!

  “那个……洺……”

  “洺石。”洺石赶紧自己报名,免得被直接叫成洛石。

  “洺石,我说,你可真有本事啊!第一次上路就直接撞警察。要不是我身手利索,今天就得光荣殉职!你以为这是在公园玩碰碰车呢!人命关天啊!学了二把刀的技术就想上路,往小了说呢你这是严重违规,往大了说简直就是……”

  看着眼前的脑袋越来越低,刘东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对不起。”洺石心虚的小声道歉。

  “嗯~~道歉呢我接受,不过不管事!你这是严重事故,必须要严肃处理!”刘东拿出胸前的小本子,洺石慌神了,严肃处理?还要怎么严肃啊?该不会把我关起来吧?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我吧拜托啦!”洺石双手合十在胸前不停的拜。

  刘东冲他摆手:“哎哎,我又不是庙里的你拜我没用。这样吧,给你两条道,认打还是认罚?”

  “打?”洺石有点傻眼。

  “你认打?”

  “不是不是!”洺石赶紧摆手:“我是说,怎么打?怎么罚?”哎呦!早知道这样就老实在家里呆着了吗!出来秀什么车子啊!

  “认打呢,驾照吊销,车子扣三个月。认罚呢,跟我在这站岗一个星期!顺便学习一下交通规则。”

  “我认罚。”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虽然这十字路口不是他的舞台,可是总比让宝贝车受委屈,自己重新回到驾校去考执照好的多啊!

  洺石垂头丧气的说,刘东嘴角的那一抹坏笑他没看见。

  ***

  艳丽的阳光下面,繁忙的十字路口的正中间站着一个秀美青年,纤细高挑,举止优雅。黑色的长发随着微风轻轻飘拂,脸色微红眼神忧郁,这画面无论怎么看都绝对是养眼美图,只不过他手里拿的那面半旧的小旗有点破坏画面。

  按刘东的话来说这就是帮助他熟悉一下交通规则,顺带明白明白交通警察的手势。所以让洺石站在身边充分观摩,直到下一位搞不清该往哪拐的笨蛋出现。

  无可奈何的接收着来往车辆的注目礼,洺石肚子里使劲的骂着那个可恶的臭警察。忽然眼角瞥见刘东看过来了,赶紧朝着他晃了晃手里的小旗。

  刘东拿着他的大茶缸子猛灌水,不为别的,一个交警在马路当间没事老偷着乐好像不太合适。

  ***

  交通队的单身宿舍里,刘东正靠在自己床上看报纸。为了照顾这些没结婚离家又远的单身汉们,队里特意的安置了几间房子。三十多平米的房间里放着四张单人床,再加上桌子椅子洗脸盆什么的,基本上没人什么地方了。

  交警小赵刚从外边进来,一边扯着自己的帽子衣服往下脱,一边端过刘东的大茶缸子就灌水。刘东爱喝茶,他的特大号茶缸子永远都有水。

  “嘿嘿嘿!问价了就喝啊!这大热天的我凉点凉茶容易吗?”嘴里嚷着,刘东没动地方。

  小赵喝痛快了以后才放下缸子,擦擦嘴:“这说明我充分信任你,就这非常时期,能跟你喝一个缸子里的水那可是绝对的同志情谊啊!”

  刘东白了他一眼:“拉倒吧还信任我?要不是看你快成脱水蔬菜了,我立马让你吐出来!”

  小赵嘿嘿的笑,拿起脸盆要出去,忽然退回来看刘东手里的东西,惊奇的:“诶?这个人面熟嘿!他不就是跟你站街的那个……”报纸里夹着一张芭蕾演出海报,华丽的背景下王子和公主正在翩翩起舞。

  刘东咳嗽一声,翻的报纸哗哗响:“好像是吧?你小子眼神挺尖啊我都没看出来。”

  小赵撇嘴:“行啊,你让一文艺界名人跟你站了一礼拜的岗,够牛。是不是折腾这样的人特有成就感啊?”

  “别胡说八道的,什么名人不名人的在我这统统一视同仁!让他协助交通那是对他加强交通安全教育,真站一礼拜就我那路段还不把他站成民工啊?”刘东漫不经心的说。

  “谁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小赵嘻嘻的笑着走出去了。

  刘东叹口气,我能打什么主意啊?每天除了站岗就是看报,再不然就是跟同屋的这几块料打打扑克。要多乏味有多乏味。人家那三个都有女朋友了,光杆司令就自己一个人。闷啊!不过这些日子倒也有点念想,看着那个洺石红着脸生气的样子倒是挺好玩,也算是枯燥生活的一点调剂吧!又看了看手中的海报,化了妆的洺石另有一番风情,漂亮的天鹅公主在他手臂里优美的伸展,两个人珠联璧合的。视线溜啊溜的下滑到洺石白色的紧身裤,跳芭蕾的人干嘛都穿成这样啊?真是——刘东一把把海报扔到床角上了,我看这个干什么?睡觉!

  ***

  洺石气咻咻的从车上下来,没处撒气回身踢了车一脚。又出毛病又被扣,又被那个倒霉小警察哄到树荫底下皮笑肉不笑地说一顿,我这是倒了什么霉了!看着车身上的脚印又心疼,赶紧拿出手绢仔细擦干净。关车什么事?该挨踢的是那个警察!想起他那幅笑脸就恨得牙痒痒的。

  车和驾照都回来以后,洺石赌一口气,索性开着车重新回到驾校去转悠了一个星期,人和车比较熟悉了,驾驶的感觉也找到了。本来再次上路的洺石信心满满的,事实上在别的地方走得也算平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必须经过的路口上,一看到那个带着一脸坏笑得警察就紧张的失常。不是压线就是憋火,要不就是跟旁边的车来点亲密接触。虽然没再被迫拿那个小旗,可是每次也得面对那个讨厌的警察!

  别扭的叹口气,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岗台上,刘东擦了擦嘴把手里的大茶缸子放下。抬眼看看了四周,怎么觉得就这么没意思呢?每天如此的上班,每天如此的交通,可是这两天就觉得没精神,好像少了点什么?刘东眯起眼睛,好像每天里都在盼着点事,上班才觉得有精神。那点事似乎就是……来了!

  远远的看见那个路口,洺石就开始紧张。没办法,这个路口是他上班回家的必经之地。这次没有红灯,顺行。洺石暗暗庆幸,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岗台上的刘东笑眯眯的看着他,伸出了手。洺石沮丧的把车开到了路边,真是倒霉透了。怎么一到了这里就出问题呢!这次又做错什么了?斜着眼看着刘东笑眯眯不紧不慢的走过来,洺石叹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了驾照。

  刘东靠在车窗上,看着洺石笑:“是不是每天不在我这停会儿就觉得别扭啊?你今天开得挺好的,怎么不往前走了?”

  洺石瞪大了眼睛:“不是你叫我停的吗?你朝我招手的啊!”

  刘东看看自己的手:“噢,这个啊!跟你打个招呼而已,老熟人了吗!”然后一脸灿烂的笑,看着洺石白皙的脸迅速得通红。

  “讨厌!!”

  白色的小车气呼呼的开走了,刘东看着车的影子抿着嘴笑。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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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东口干舌燥的走出来,回头对送他出门的男人挥手:“回去吧甭送了,明天到队里去一趟咱这事就算了结了。”

  跟在后面的男人一个劲的道谢。这一场不大不小的交通事故总算可以完满了结了,刘东松了口气。本来事不大,可偏偏遇上了胡搅蛮缠的主,撒泼打滚坐地泡,车主苦不堪言交通队也嘬牙花。事故科的哥们们都怵了头了就抓了刘东这么个官差替他们送文书。刘东一看见那个躺在床上装哼哼的老太太立刻就后悔了,早知道是这么个苦差事打死也不吃他们那几块西瓜!在被能说会道的老太太拉着手诉冤诉苦的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以后,刘东晕晕乎乎得出来了。脑子里就剩下一根弦还在转悠,回去找那哥几个算账!

  连跑带跳的下楼梯,快走到楼门口的时候刘东吓了一跳。门口怎么那么多人啊?警察,医生,还有带着红箍的居委会婶子大娘。猛地,刘东看见俩警察手里牵着一条黄色警戒线正往门口上围。坏了!赶上隔离了!

  我这倒霉劲!刘东三步并作两步的往门口窜:“嘿,哥几个让我出去!”

  胸口上两只手,刘东给推回来了。“哪去?”

  “我、我出去!我不是这个楼的我是来办事的,等我出去你们再封!”刘东赶紧解释。

  “你出去?你出去我就得进去!甭管你是哪的,这座楼发现了非典病人,立即隔离15天!你也得在这里头呆着!”

  “啊?这个楼里有非典病人?谁啊?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啊?”

  “这要把我们封多长时间啊?我们怎么办啊?”

  闻讯赶来的居民们堵在楼门口惊慌失措。社区的服务人员和居委会的人耐心的安抚解释,大家不要惊慌安心得度过隔离期,生活方面政府会给与安排和帮助也就是说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张嘴有人给准备。

  但是惊吓过度的人们根本无法领会这种优惠待遇,这楼里有非典,吃什么也不香啊!这非典说不定什么时候说不定就落在谁身上,这一隔离还能走得出去吗?

  刘东急坏了,别人再害怕好歹这是自己家,他算哪一出啊?“哎我说,我怎么办啊?就是蹲拘留还有个牢房呢,我就在这楼道里忍15天啊?”

  居委会的大娘赶紧安慰:“呦,警察同志,咱这不是赶上非常时期了吗?你是国家干部更应该起带头作用。这样吧,我在楼里给你找一家暂时住下来,怎们也得让你有的地方睡觉啊!”

  刘东张张嘴没说出话来,一拳头砸在自己手心里,我这倒霉劲嘿!

  居委会大娘本着认真负责的精神,带着两层大口罩披着塑料雨衣带着刘东上楼下楼挨家挨户的做工作。每一家都是谨慎的陪着笑脸先说一堆好话然后告诉他们:不要。

  刘东觉得自己就像一堆蔫巴了的韭菜,被人死乞白赖地往外推销还死活没人要。活这么大还没这么丢过人呢!刘东去办事的那一家看着觉得不好意思,吞吞吐吐的说要是实在没人要他就在我们家凑合凑合,其实也是怕警察同志不方便我家里老婆孩子的万一有点什么不对大家都不好看。刘东急了:“怎么说话呢!我要不是为你我至于给关在这嘛!你当我乐意在着呢有本事放我走啊!”

  看见刘东起急,居委会大娘也着急,人要是安排不好,这可是要影响隔离的大事啊!不行,说什么也得给他安排一个家!猛地想起来这个楼上还有个一个单身的小青年呢!就是他了,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说什么也得把刘东给他塞家去!

  大娘敲开了一家紧闭的大门,门打开的时候刘东的心咯噔一下,以前只是听说现在算明白了什么叫冤家路窄。看着睡得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的洺石一看见自己就俩眼溜圆的样子,刘东也眨巴着眼睛没话说了。

  愣了一会儿,洺石几乎是惨叫了出来:“我已经一个星期没开车了呀!”

  “别激动,我也不是来找你的。”刘东笑眯眯的。

  居委会大娘可高兴了:“敢情你们认识啊!早说啊瞧我累得这一身汗!什么也别说了,赶紧进去吧我还忙着呢!这塑料雨衣捂死我了。”推着刘东就往里边走。

  “喂这是怎么回事啊?”洺石眼看着刘东就要给推进来,赶紧两只手顶在他的胸脯上。

  居委会大娘一边推着一边说:“洺石我跟你说,咱这片已经隔离了……15天!这个警察同志赶上了,没别的,他就归你了。”

  洺石惊慌失措,隔离?非典?15天还有这个刘东!一愣神的工夫竟然被大娘把刘东推了进来。洺石大叫起来:“那也不能把他搁我这啊!这是我家!”

  居委会大娘也不听他,一边气喘吁吁的往楼下跑一边说:“咱这就你是单身,你不要他谁要他?这半个月你们就……好好过。要什么……东西,找我!”

  洺石站在门口,好半天回不过神来。事情来得太突然他被打蒙了。

  刘东尴尬的笑,抬起手抓抓挠:“嘿嘿……嘿嘿……洺石同志,你好!”

  洺石使劲的揉揉眼睛,刚才看电视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是不是没睡醒还在做梦呢!“虎”的冲到阳台边,扒着窗台往下看。楼底下戒严的黄色线赫然在目,穿着防护衣的人们在紧张的巡视着忙碌着。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小区里空荡荡的让人害怕。心忽咚忽咚得跳,洺石喃喃的:“这是真的?”

  “没错,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刘东也朝下面看着,答了腔。

  愣愣的看到对面的刘东一脸强挤出来的笑容,洺石终于明白了,这不是做梦,他不但给封在了危险区里,这个他躲都来不及得臭警察还是真地给塞到自己家来了!

  “啊!”终于明白这是无可改变的现实,洺石悲愤的仰天大叫,为什么会这样啊!他是招谁惹谁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空气尴尬的能往下掉渣。

  电话铃响了,洺石接起电话,竟然是交通队打来的!那边打电话的是交通队的头儿,知道是主家接的电话一个劲的客气,给您添麻烦了那小子没什么坏毛病就是贪吃贪睡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多担待回头一定登门道谢。客气的洺石直眨眼,心里想这消息传得比非典还快呢!实在插不上话的洺石狠狠的瞪了刘东一眼,把电话递给他。

  刘东赶紧接过来:“哎哎,头儿!可不是我忒倒霉……”

  那边立刻就换了口气,叫你小子狗拿耗子你这个月奖金找事故科要我不给你这半个月你伏天伏凉了我还得找人替你站岗!骂了一顿以后也没忘了嘱咐老实呆着勤喝水勤消毒别真壮烈了就亏了,这个月科里有一份福利挺好的没人拿给你留着呢!说的刘东直揪鼻子。事故科的哥们们过意不去一个个的争先恐后的问候,充分表达其实很愿意和他同甘共苦的心意。

  刘东开骂了:“少他妈装洋蒜,真够意思你们谁过来一个嘿!”

  “啪”的扔了电话,想想不是自己的又赶紧拾起来,嘿嘿笑着双手递给旁边气得鼓鼓的洺石。

  洺石使劲的呼吸不让自己大叫出来,二十年的修养所有的亲人老师都告诉他,他是优雅的温柔的高傲的,所以,他不能发火不能像个粗人那样的吵架。深呼吸~~~~

  自己也要打个电话,洺石先跟团里说明了情况明天的会是去不了了。团长大呼小叫的让他自己小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洺石快哭了,谁说不是呢!可是还有比我更倒霉的吗?完了以后想了想,洺石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虽然上海也在闹,可是被关起来了还是觉得无比的委屈。

  “姆妈~~”一听见妈妈的声音洺石就扁了扁嘴。一个人在外边忙碌劳累都好说,可是这个危险当口就是想家,听听家人的声音也是好的。

  妈妈一迭声的惊呼,儿子委屈的诉苦,纯粹的上海话听的刘东一头雾水。“原来是只上海小螃蟹啊!”

  “你说什么?”洺石愤怒的转过头。

  “没有!我是说……那个鱼缸里还养着小螃蟹啊!”刘东赶紧的摇手,装着看鱼缸里的鱼。

  没有什么可以表达满腔的愤怒,这个惹人讨厌的家伙!洺石大步的走进卧室摔上了门。让他一个人在外边呆着,讨厌的家伙也许会自己走开也说不定?

  看着洺石满脸通红的摔上门,刘东抓了抓头皮,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现在才注意看看这间房子,面积不大,一厅一室倒也干净整齐。装饰得很时尚秀气,家具陈设都是那些家具杂志上才看得到的样式。屁股底下的沙发就是特新颖的那种样子,厚厚实实得像个小南瓜。看来刚才洺石就是从这里爬起来的,有的地方还热乎着呢!一只绒布小熊仰面朝天的躺在沙发里,肚皮看来刚才是当枕头用了。刘东捡起来在手里摆弄着,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滋味。

  自从非典以来,只是不断的听说这里戒严了那里隔离了谁谁谁在医院里出不来了,这回轮到自己头上了。刘东也明白,隔离区就是危险区,在这个非常时期私自逃脱隔离那可比越狱严重多了。害怕?还没特别的感觉出来,但是那种脚底下发飘心里发虚喘气都不匀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出来了!要在这关上15天,要在人家家里跟这位……瞄了一眼紧紧关着的房门,刘东叹了口气。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洺石坐在床上,气得鼓鼓的又无处发泄。这个警察根本就是自己的克星!从见到他的那天起就不停地倒霉,车也不会开了话也说不清了,赌气地在家不出去,这下好,给塞到家里来了!还要关在一起15天!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太阳一点一点的往天边上移,被隔离的人们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恐慌里慢慢的平静下来。有人在楼下喊话,各家各户想吃什么有什么需要现在赶紧说话。刘东觉出肚子饿了,跑到厨房看了一圈,厨房里倒是干净,什么家伙都有就是没有油烟味。这到底是做过饭没有啊?刘东嘬嘬牙花,硬着头皮来到洺石的房门前,敲敲门:“我说,咱晚饭吃什么啊?”

  洺石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被敲门声惊醒猛地坐起来。天啊,恶梦还是没有过去。

  派送上来的晚饭还有一点热气儿,坐在桌子两边的人却是没一点热活气。目前这种状态是无力改变了,可是要默认还是难了一点。洺石郁闷的瞄着刘东手里的碗筷,那都是自己用过的。不给他用吧说不过去,给他用真舍不得。刘东也郁闷,他的东西都是精巧有余实用不足,就手里这小碗没个手心大,自己这饭量得盛多少回啊?

  好歹的吃饱了饭,刘东觉得自己应该先表个态,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要一起过,总要安定团结嘛!

  “我说,今晚上咱们怎么睡?”

  洺石深深地吸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晚饭一口也吃不下去了,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讨厌啊!尽量的平静下来,洺石看着刘东说:“你在我这家里这些日子,我们要约法三章。我很不习惯家里有外人出现,所以我的生活习惯请你尊重。”

  刘东尴尬的点点头:“没问题,我也不愿意这样,谁让倒霉赶上了呢!你说吧!”

  “第一,我有自己的作息时间,早晚我练功的时候要安静不要打扰我。”当然其他的时候我也不愿意你打扰我。洺石想了想还是不好意思太过苛刻。

  刘东点头:“没问题。”

  “第二,我的东西不要随便动,你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家里的器具你都可以用,但是必须保持干净整齐。还有你,也必须干净。我受不了又脏又乱的人。第三,”洺石咬了咬嘴唇:“不许你进我的房间。隔离结束以后你要立刻离开。”

  “就三条?”刘东举着三根手指头看洺石。

  洺石有点脸红:“其他的想起来再说,这三条你必须做到。”

  “成,我保证做到!”刘东看了看桌子,试探地问:“那,我刷碗去?”

  所有的烦恼尴尬都被房门关在那个客厅里吧!至少还有这个房间是自己的。洺石走到阳台前把遮挡阳光的白色纱帘拉开,夏日的夕阳把它橘红的光辉投射进通透的落地玻璃窗,洒满宽大的阳台。脚下细致精美的木地板令光着的双脚十分舒服,洺石双手握紧向上拉起,对着天边硕大的夕阳伸展开身体。每天这个时候,是最愉快的练功时间。打开音乐,闭上眼睛,让微风轻轻吹拂面颊,晚霞中洺石挺直的背影修长优美。一条腿慢慢抬起,完全没有重量的牵制。快到头顶的时候用一只手轻轻带住,轻盈的站立着。

  单腿蹲,挥鞭转,除了需要空间的大跳没办法做,洺石的汗水随着动作强度的加大流淌着。洺石脱了身上的背心,赤裸的上身线条流畅优美,宽松的白色练功裤隐隐的透出足足高出上身20公分的匀称双腿。没有一块暴凸的肌肉,没有一丝不和谐的分布。完美的身材得益于日积月累的艰苦精细的训练。所有的思绪统统消散,身体忠实地追随着芭蕾的美妙。平静的愉悦占领了身心。

  打开房门,微微气喘的洺石把汗湿的头发撸到脑后。好累啊!泡泡热水澡,休息一下就该睡了。客厅里的沙发上,刘东正看报纸,看见洺石出来手里的报纸忽然上升了高度。连脑袋都遮进报纸里去了。洺石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像平时一样推开浴室的门。

  装饰精巧的浴室里蒸汽腾腾,白色大理石的浴缸像一只龙宫里的珍珠贝,盛满了清澈的热水。洺石愣了一下,身体向后退了半步,疑惑的看着沙发上的人。刘东的脑袋还在报纸里。洺石犹豫了一下,走进了浴室。

  满满一缸热水,试试温度刚刚好。洺石伸手从旁边的置物架上拿出精油,到了几滴在热水里。清淡的檀香便在空气中弥漫了。脱去衣服躺在热水的包围中,疲惫慢慢消散,身体放松。这是一天中最美的享受。洺石闭上眼睛,忽然有点困。

  报纸的中缝都看了三遍了,这人怎么还不出来啊?刘东咬牙切齿的别着两条腿,憋死我了!

  ***

  卧室的门紧紧地关着,被白眼给直接送到沙发上的刘东只能认命的躺下。沙发太小了,脑袋和腿都在外边,哪也伸展不开。要是躺一会休息一下也还将就了,这要是一整夜睡下来还不得累死啊?

  刘东叹了口气,谁让自己命薄呢?好死不死的给关在人家家里。切,你还没家呢!就你那破宿舍30来平米还跟三大老爷们蝤着睡,出来进去一股子汗酸味。哎~~~啥时候能自己买间大房子啊!也照这样的装修装修,到时候买他两张大床他要是给封在我家里我绝对不装孙子,也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以德报怨!刘东枕着两只手俩眼望天。两条腿一条架在沙发背上一条搭在扶手上,勉强的把个1米8几的身子安排下了。

  “啪哒”不知道是第几次掉到地上了,刘东脸朝下悲哀的长叹一声索性摊开四肢,这也不错起码能伸开。就是这模样让公安局的看见就是一标准凶杀现场,没准还有个实习的小警察围着自己的身子画白粉圈。这个憋屈啊!没处说理啊!刘东想哭。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雷夹着闪借着风把一场中雨下得有声有色。洺石被惊醒了,慌乱的爬起来关窗子。看着打在窗子上的雨水,洺石忽然想起来对面的窗子也没关。赶紧打开门出来,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在窗外劈开,黑魆魆的地板上一大团黑影被照亮,赫然是一个躺倒的人!

  “啊!”还没有完全从朦胧中清醒的洺石被吓坏了,扶着门惊叫出来。

  “怎么啦?啊?什么事?”刘东被这一声喊醒了,哩哩唧唧的跳起来。混沌中还搞不清楚自己在哪,朝着记忆中自己宿舍的位置上摸灯开关。

  洺石打开了灯,手扶着嘴站在那。余悸未消的洺石感觉得到自己在发抖,看着迷迷糊糊看着自己的刘东道歉:“对不起,我忘记了你在这。对不起。”

  刘东抓着脑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个,吓着你了。沙发太小我躺不下就躺地上了。你没事吧?”

  “没事……我关窗子。”好歹的想起来自己该做的,洺石软着腿走到窗子跟前。天啊!这是什么状况啊!

  刘东坐在沙发上用力的搓脸,刚才睡得正香被洺石那一声惊叫震得心慌。洺石是真给吓着了,脸都变色了。看着一身睡衣的洺石捂着胸口喘息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胸口也热腾腾的。刘东用力的搓了搓胸膛,里头好像有点不对劲呢!

  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刚才的那一场惊吓实在太恐怖了。灯开着,天亮之前是不会再关上了。洺石在床上翻了一会,咬着嘴唇爬了起来。那个沙发的确太小了,这15天难道真让他一直躺地上吗?可是自己的床也并不大啊!洺石用手量了量,忽然赌气的躺下了。我为什么要替他操心啊?是他硬闯进我家的呀!

  心里总是有点歉疚似的不舒服,可是洺石到底没法说服自己让刘东上床。跟一个陌生人躺在一个床上是什么滋味,洺石想都想不出来。辗转反侧的一直到天亮,洺石起来做好了在地上发现一个大活人的思想准备以后打开了房门。

  “啊!你干什么!”

  地上倒是没人,人在沙发上呢!大咧咧的靠在沙发上,刘东正吞云吐雾得美呢!跟前的一只纸盒权当烟灰缸,里面满满的烟蒂。客厅里烟雾缭绕的呛得洺石一个劲的咳嗽。

  看见洺石出来,刘东赶紧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你起来啦?”

  洺石看见他手里还夹着烟,气一下子涌上来,指着他:“谁让你在这里抽烟的?你看看这屋子里成什么样子了!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也许是呛得,也许是气的,洺石的眼圈发红,用手捂着鼻子冲到阳台上用力的打开了窗户。前后的窗户都开了,风扇甚至抽油烟机都让洺石打开了,呼噜呼噜的往外排风。

  刘东讪讪的把手里的烟掐灭了,晚上那一闹睡不着了,烟瘾上来也就没想到他受不了烟味儿。可是也未免太~~~~刘东叹口气,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啊!忍着吧!想跟洺石说句道歉解释的话,可是看着屋里屋外忙着清理的洺石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洺石心里堵了块石头似的,从来没觉得这样的委屈过!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优秀的超群的被敬着爱着的,他的天空是湛蓝的生活是花一样干净优雅的。可是自从遇到这个刘东,一切都给他搅乱了!亏得自己昨晚上还觉得有些内疚,可恶!

  洗了澡,洺石气冲冲的换下睡衣扔进洗衣袋,想想又拿了出来。都被隔离了还去的什么洗衣店啊!那钟点工不也来不了了吗?那就是说每天都要自己打扫房间了。怏怏的打开洗衣机,洺石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他没有换洗衣服!要是不管他,不是在家里招苍蝇了吗?

  洗好衣服,洺石出来看了刘东一眼,转身走进自己卧室。在衣柜里挑了半天,找出一身半旧的比较宽松的衣服递过去:“你先拿着穿吧,去洗个澡洗洗衣服。还有,以后我不想看见你在房间里抽烟。我受不了!”

  刘东接过来,别扭的点点头。这那是隔离啊,这是隔离审查!这比当犯人还难受呢!整个自尊心严重受伤。

  洺石的衣服看着宽松,那是他穿。刘东好不容易穿上以后都不敢迈大步子,尤其是腰,就跟上了夹板似的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可不是嘛,小着好几号呢!

  “你就没有肥一点啊?”刘东苦着脸使劲的提着气站着。

  洺石委屈的说:“我的衣服就这尺寸,你穿不了我也没办法。你不会叫他们给你送衣服来啊!”

  刘东一想也对,丫的那群家伙打了个电话就没音了,合着以为人家实行三包了啊!

  ***

  喷了空气清新剂的房间再没了烟味儿,刘东瘾的难受也不敢说话。刚才给队里打电话要东西,什么都说了就是没说要烟。不是忘了,小石头在一边坐着他敢说吗?那白眼扔过来可够喝一壶的。打昨晚上刘东就偷偷得给洺石起了个外号小石头,没事自己叫着玩解解气。

  带来的烟昨晚上就抽完了。昨天因为突如其来的事件也想不起抽烟这回事,现在干坐着闲得难受,刘东一天一包烟的瘾实在受不了了。

  洺石走进厨房里给自己煮杯咖啡。将一小勺磨得精细的咖啡豆粉末倒进咖啡机的小漏斗里,洺石一边加水一边打了个哈欠。昨晚睡得太不好了,午饭以后应该睡个午觉。

  洺石端着杯子走出来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放着全国各地防止非典的新闻,主持人言词激昂的号召大家团结一致抗击非典。咖啡的香气飘散着,坐在旁边的刘东吸吸鼻子,哎,喝点这东西也许能把难受劲抗过去。“我说洺石,你别光给自己弄好东西,好歹的我也是你家里一号人,顺便不就给我也来一杯?”

  洺石情绪刚平静下来,一回头盯着他。想想不好意思拒绝,赌气放下杯子走到厨房里。

  打开咖啡机的盖子,看着里面还没有清理的残渣洺石抿了抿嘴唇。哼,还想让我侍候你喝咖啡,美得你!给你喝渣滓。伸手拿过水壶又加了一点水开始烧。已经失去了精华的咖啡粉再次熬出来的咖啡淡得能看见杯子底,洺石端着摇了摇,加了糖加了奶还是差点。心思一动,洺石探头朝外边看了看,悄悄的从橱柜里拿出了酱油。

  刘东双手接过杯子一个劲得道谢,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这什么味啊?

  洺石不看他,强忍着笑喝着自己的咖啡。

  刘东犹豫的看看自己的杯子:“这个咖啡……”

  “这是墨西哥进口的咖啡豆,味道是不是不太习惯啊?”洺石特别温和得说。

  刘东赶紧摇头:“喝的惯喝的惯,还不错。”兴许这东西跟洋酒一样,越高级越不是个味儿!凑合吧!苦着脸一仰头就把咖啡倒嘴里了,刘东抚摸着自己的胃,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自己的大茶缸子和茉莉花茶。

  洺石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扑到床上抱着枕头笑的肩膀打颤,心情好多了。

  有人在楼下统计各家各户需要的物品。洺石给自己常去的几家餐馆打了电话要求送餐,又要了一点需要的东西。看着洺石离开了,刘东赶紧跳到阳台上,冲着底下的人嚷:“嘿,记着给我买两……盒烟。”刘东回头看看,压低了声音。

  “买什么?”楼底下的人听不清楚。

  “烟~~~~”刘东不敢大声说,连说带比划,半天底下那个人才明白,底气十足的一嗓子:“不就是烟卷吗?又不是抽大烟干什么跟吓着似的。”

  刘东一脸灰色,可不是吗?我就是给吓着了。

  ***

  午饭以后,刘东要的东西都给送来了。洺石找了一只整理箱给他,刘东把自己的衣服东西都装在里边。弟兄们还送来两条烟,虽然洺石并没说什么,刘东自己就觉得有点心虚。悄悄的塞在箱子底下。哎~~到底是哥们知道心思,可是他们哪知道我受的什么罪呢?刘东叹了口气,今天是第二天,还有14天。

  两个人没什么话,不是不想说一间屋子俩大活人谁也不说话实在很恐怖,可是真没什么可说的。洺石的芭蕾世界刘东压根不懂,扫盲都没个边没个谱。经典的芭蕾舞剧录像带洺石看的聚精会神,刘东只看见满台的大腿。刘东一脑子的交通法规驾驶技术也用不上,想给洺石加强一下技术水平想想以后14天的安全还是决定不戳人家肺管子。那么市井百态聊大天就像平日里跟哥们侃大山,刘东摸摸鼻子。屋里干净晶亮的地板上,白色的衣裤赤着的脚,洺石正静静的看书。那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实在没有理由去玷染。刘东又坐下了。还是算了吧!

  刘东搜肠刮肚的想找点话题来聊,天生就多话,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简直就是活受罪!

  “我说,你看足球吗?意甲德甲英超你喜欢看那边?”这个话题应该可以了,那个男人不看球啊?中国球太臭,咱聊外国的。

  洺石抬头看看他:“我喜欢斯诺克和赛马。”刘东没词了,这些东西他不熟。勉强地聊了一会儿,刘东丧气的发现,他和洺石之间隔着老厚的绝缘体,不通电。

  极度无聊的刘东就猛给自己灌水,大茶缸子茉莉花茶都回来了,刘东再也不想喝那古怪的咖啡了。灌水的后果就是,上厕所。

  在刘东上了下午第5次厕所以后,洺石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你没事吧?”

  刘东摇摇头:“没事啊,挺痛快的。怎么了?”

  洺石尴尬的摇摇头:“没什么,随便问问。”转过身喝他的咖啡。看见洺石喝咖啡刘东从心眼里同情,难为他真喝得下去。咱老祖宗的茶叶多好啊!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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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东同志宣布要戒烟了。用他的话说就是反正也抽不痛快,还不如就干脆戒了。洺石倒有点过意不去,听说戒烟是很不容易的,他这样做很难说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不过戒烟总是好事,至少对身体好。洺石反复的跟自己强调这一点已减少内心的不安。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每天虽然说抽不痛快至少还是有点寄托,冷不丁的断了就跟小孩断奶似的,那个难受啊!刘东整天的捧着茶缸子,无抓无挠的骨子里像是由无数小虫子在爬。几次三番的想反悔,但是又觉得丢脸面。男子汉大丈夫话都说出去了还往回收,什么事啊?重要的是洺石这两天温言软语,明丽的微笑也越来越多,还专门的托人买了一大堆的糖果,吃得刘东胃里直返酸。

  桌子上摆着一盘象棋,洺石很明显的要输了。愤恨的洺石咬着手里的扇子瞪着棋盘,再输这一局就要被罚装小狗叫,还要为对方扇扇子!可恶!可是下棋是他提出的,棋盘是他要来的,输赢的规则也是他定的。悔不当初答应了他!要不是看他强忍着想戒烟,又实在难受的样子,才不会陪他玩这种东西!

  洺石对于象棋的认识,仅限于马走日象飞田。被刘东带了几盘以后竟慢慢的入了门,在刘东答应让出一马一车外加三个卒以后,洺石给刘东拉进了赌局。五局三胜,刘东眼看就要赢了。美的刘东一个劲的唱:“车没啦!你的呀车没啦~~~~”

  那破调气的洺石想揍他。

  正美着的刘东忽然瞪大了眼,洺石的车一转眼的工夫就藏到老将后面去了。那隔着好几子还带拐弯的他怎么过去的?“嘿嘿,我说您这哪国走法啊?”刘东瞅着棋盘发愣,洺石悠然的自己扇着扇子:“国际象棋。”

  “啊?”轮到刘东傻眼了。

  洺石不等他反应过来三下两下把棋子都摆到了刘东的地盘,把棋盘一推:“我赢了,我们平局!”说完转身就跑。

  刘东一伸手没抓着,挑起来追过去:“我叫你玩赖皮!”

  从背后拦腰抱住,刘东的两只胳膊紧紧地勒着洺石的身体。洺石叫着笑着使劲的挣脱,回手在刘东的胸口上给几下。刘东顾不得胸口上的疼,一伸手把洺石的手腕抓住反手往怀里带过来。被死死的箍在怀里的洺石不死心,挣扎着想反过手来。刘东的手在他腰上肋下连挠带掐,洺石立刻没了劲儿,大叫着身子在刘东的怀抱里来回扭着想逃开。刘东哪里肯让他摆脱,一使劲把洺石带倒在沙发上,顺势身体压了上去。洺石红着脸大骂着赖皮。

  刘东调侃的看着他:“说,谁赖皮?”

  洺石被死死的压着动弹不得,又嘴硬不想认输,就拼命的翻动身体想把他掀下去,刘东紧紧的压着两只手越抱越死。身体的摩擦生了热,硬邦邦的给衣服勒住,难受得只想干点什么。

  洺石给压得喘不过气来,隐隐约约的腿中间的地方被什么东西顶着,顶得心慌意乱。猛地一推刘东撑在自己脖子旁边的手臂想挣脱出去,谁知道刘东的胳膊支撑着上半身,被洺石推开之后整个身体就栽了下来。毫无预警的,刘东的嘴唇结结实实的撞在洺石的嘴唇上。

  像是电流的瞬间接通,短暂的愣神以后,刘东猛然收紧手臂把洺石死死的箍进怀里。没有什么章法的吻狂热混乱,洺石胸口里的空气像是要给挤压光了,窜入口中的舌尖狂乱的舔吸着勾弄着,把残余的意识统统吸干了。脑子里嗡嗡得响着,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洺石放弃了思维和意识,沉沦下去。

  洺石被压得完全陷进了小小的沙发里,拼命的喘息着,承受着脖子上疯狂亲吻的唇和在身体上四处游走得手。胸前的衣领开了,那双滚烫的嘴唇顺着脖子一直滑下去。没有任何的预兆和警示,不该发生的事就那么乱七八糟的发生了。

  刘东喘息着,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洺石,凌乱的衣襟红肿的嘴唇完全迷茫的双眼看着自己。刘东双手捧住了洺石的脸,轻声地叫:“洺石,洺石……”

  完全的被笼罩在强壮的身体下面,洺石懵了。眼睁睁的看着刘东的嘴唇再次压下来,轻柔的吸吮着亲吻着,不由自主地伸手搂住他。

  刘东的手从洺石的衣服底下伸进去,滑腻的肌肤如同婴儿的细腻。抚摸着揉搓着,身子底下的热度越来越高,心头的火也越烧越旺。

  突然,洺石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了他。刘东被推倒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洺石腰在发抖腿在发抖,两个人惊恐的互相看着,天啊!怎么会这样?他们在做什么?

  洺石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掩饰着剧烈的心跳,刚才的冲击太厉害了,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刚才的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接吻了。为什么?竟然不讨厌,竟然去迎合。然而,这一切都是不对的啊!天哪天哪!

  洺石撩起水来洗脸,凉丝丝的水泼在脸上却丝毫减轻不了热度。

  半天,洺石才磨磨蹭蹭的走出卫生间。刘东还坐在那里,倏得抬起头来看他,眼神一对却又各自闪开。

  刘东看着洺石低着头走进卧室,心里慌慌的像长了一层的小草。舔舔嘴唇,刚才的疯狂还留有余温,那双温润的甜美的唇已经深深的烙在心里了。

  洺石背对着客厅,手里胡乱的收拾着杂志期刊。没什么的,只是一次意外。不要慌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好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那种感觉,洺石不自主的摸摸嘴唇。第一次呢!原来双唇碰触的滋味是这样的惊心动魄。只是从来也没有想过,第一次接吻的对象竟然是……

  背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洺石的呼吸停住了。脚步在门口停下,刘东背靠着门框,低垂着头。忐忑不安的瞟着洺石的背影。洺石没有动,谁都没有说话,两个人静静地站着,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照了进来。

  ***

  夜深了,两个人背对着背,各自睁着眼睛。白天发生的那一幕一遍一遍的在心里过电影,刘东反反复复的咂摸滋味。怎么碰上的,怎么吸的怎么吻的,洺石的唇齿舌尖,还有小腹细腻的皮肤。刘东的手在自己胸前滑动,却怎么也感觉不到在洺石身上得到的电流。怎么就那么疯狂,就像魔怔了一样。可是也难说不是心里一直想要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他笑着在怀里拧,还是从他生气的时候通红的脸,或者,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阳光下水蓝色的衬衫。越想,背后的热度就越高。无数的小针尖在背上扎,催促着他回头。

  刘东轻轻的转过身,看着洺石侧身躺着的背影。呼吸又快了一些。小声的生怕洺石听见似的叫了一声:“洺石?”

  洺石赶紧闭上眼睛,连呼吸都摒住了。床轻轻的颤了几下,他挪过来了。洺石的心疯狂的起跳,隐隐约约的期盼着什么又恐惧着什么。放在脸旁边的双手紧张的捏紧。一只手带着烫人的温度小心的试探的放在自己的手臂上,结实的身躯若有若无的就在背后偎靠着。发梢上感觉得到轻轻的碰触,过了一会儿,放在手臂上的那只手轻轻的滑动,小心的抚摸着自己的手臂,手腕,手指。不厌其烦,仿佛每一条小小的纹路都是掌中的珍宝。许久,许久,温暖的酥麻的感觉源源不断的从手臂传导身体的每个部分,洺石在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

  “别砸!千万别砸!这可是你们家玻璃!”刘东大笑着躲到阳台上,用窗子作掩护随时防备着洺石手里的拖鞋。

  洺石掂着拖鞋一步步走过来,突然作了个砸的姿势,刘东赶紧蹲下。洺石猛地跳过来冲着刘东的背就打:“谁说我要砸玻璃的!我砸的就是你!”

  刘东嗷嗷的叫,抱着脑袋没处躲。

  从那一次失控的拥吻以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起。就好像真的只是打闹中的一次意外,提起了反倒会觉得生分别扭。可是确实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的改变了。两个人的相处变得十分微妙,要么一个卧室一个客厅谁也不说话,偶尔的眼神对上了就尴尬的笑笑,到好像刚来的时候那股生分劲。要么就你追我打,胡闹的连自己都觉得头晕。不过彼此之间这种剧烈的身体运动越来越频繁了,因为两个人都发现,只有这样的举动可以有效地消除身体里的燥热,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心里的一种莫名的渴盼会稍稍的被满足。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最自然最无所顾忌的接近对方。

  刘东简直迷上了这种活动,任何一点因由他都能抓住机会把洺石搂进怀里揉搓。看他大笑着还手,敏捷的逃跑,被抓住以后气喘吁吁的挣扎。洺石不会拒绝,甚至还会有一点喜欢,他看得出来。

  不过,刘东挨打的时候也不少。

  刘东猛地站起来,往前一冲把洺石拦腰抱起来直接扔到了床上。

  洺石反应够快往旁边一滚,回手就把枕头砸在扑过来的刘东的脑袋上。

  刘东索性抱着枕头躺在床上耍赖:“完了完了,脑震荡了!上半身癫痫下本身中风,你养着我吧!”

  洺石笑得肚子疼,爬过来拍拍他脑袋:“好啊,不过你首先得变成一只小狗才行。乖,我给你买狗粮啊!”

  没料想刘东一把抓住洺石的手腕猛地拉到了怀里,哈哈的笑着压倒了身子底下。

  还是身子贴着身子,还是脸对着脸,洺石的两只手都被攥着手腕压在头上。微微的喘息着,刘东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洺石胸脯的起伏。攥着洺石手腕的手不由自主地越来越用力,刘东的喘息也越来越粗重。

  洺石微微垂下眼帘,偏过了头。

  一股凉水浇在心火上,刘东默不作声的翻身下来,躺在洺石身边。两个人的心里都象是油盐店里的大调味缸,乱七八糟的味道都搅在一起,自己想要的那个味道在哪?到底是什么?说不清楚也找不着。刘东焦躁的出了口气,洺石心里堵着个大疙瘩。两个人之间横着一条线,想装看不见都不行。他是男的,他也是男的。所以俩男的想什么也是白搭,也不应该想。

  一股阴沉的力量透过了所有的阻隔闯了进来。没有清楚的声音,只是极度沉闷的一种空气。洺石和刘东立刻就感觉到了,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有什么事发生了。

  楼梯上隐约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很乱很多。洺石看了一眼刘东,两个人立刻跑到门边。门刚刚打开一条缝,就被一只白色的手粗暴的推上了。“不许开门!”然而就是这一瞬间,洺石看见了,好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抬着一个蒙着衣服的老者踉跄的下楼。

  空气顿时凝结了,谁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惊恐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慌乱,恐惧,不知所措。寒意从脚下慢慢的升起来,洺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从阳台上望下去,那位老者给抬上了专门的救护车。几个身穿防护服太空人似的医生谨慎的边走边消毒。车很快开走了,周围楼上的人都在看,没有一个人说话。那是楼上的一位居民,他大概要被关在医院里了。发烧,咳嗽,非典型性肺炎,然后就是死亡。他走了,却留下了可怕的传染源。也许下一个就是自己。

  洺石抱住了双肩,喃喃的:“我们没事的,刘东,我们没事。”

  刘东拉着他的手从阳台上回到卧室里,双手捧着他的脸:“放心,我们没事。”

  洺石的脸是凉的,刘东的手也凉。默默地伸出手,刘东把洺石紧紧地抱在怀里。“别怕,我们还在。”

  洺石抱紧了他的腰,默默的点点头。怀里的身子是热的,紧紧抱着可以让惊恐的心得到些安慰。

  也许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过得太专注于他们之间的战争了,吵啊闹啊笑啊,竟然忘记了是为什么要在这里的,忘记了门外的凶险。然而就是刚才,他们清楚地看见了死神的黑袍。

  坐在沙发上,两个人静静地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沮丧的声音报告着刚刚被送进医院的那位老者只是疑似病例,正在接受治疗观察请大家不要过分惊慌。另外隔离结束的时间延期了,什么时候不一定。

  刘东胸口堵得慌,想说点什么冲开这种沉重的压抑,但是终于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抱着洺石的肩膀,轻轻的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洺石垂下眼睛,握住了刘东的另一只手。

  ***

  不必什么人来要求,所有的人自动自觉地大扫除。尽管这些日子家家户户已经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但是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活的留恋促使着所有的人神经质一般的消毒。如果有可能,他们会把自己泡进来苏水里。

  刘东抓着洺石的手把他拉起来,扔掉他手里的抹布。洺石竟然没有戴手套直接把手放进了消毒水里,疯了还是傻了!放在水龙头底下冲了老半天才帮他把手擦干净。这双手修长白皙,细腻光滑。从手腕到指尖完美无瑕。相处了这些日子,刘东也多少明白了一点,一双完美的手一双健康的脚对于一个芭蕾舞演员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了洺石为什么每天都会精心的护理自己的身体,他的舞台要求他必须完美无瑕。

  刘东把洺石推到沙发上,顺手拿起刚才的水桶,回头说:“赶紧拿你那些膏啊油的抹抹,这东西能把你那双手毁了。”一双粗糙的手不会在乎这些消毒水的侵蚀,但是他不行。

  洺石坐着不动,强烈的震撼让他有些绝望了。想到也许再也不会回到舞台,也许很快就会灰飞烟灭,曾经有过的绚丽的美也只能是曾经了。

  洺石抱住双肩,头垂下来深深的埋在臂膀里。

  刘东叹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洺石身边,刘东笑着拍拍他的脑袋:“我说石头,别那么垂头丧气的。咱还没到那彻底没戏的时候呢!就说咱这楼上出了非典,也不能说这楼里的人都得死绝了。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不能跳舞了,我回不去了!”洺石摇着头,眼神里满满的慌乱绝望。绚丽的舞台多彩的世界鲜花和珍珠铺成的人生之路,再也回不去了。一切都要毁在这里,再不能自如的旋转再不能飞一样的跳跃,再也没有了精灵一般的轻盈。

  刘东强迫得抬起洺石的脸,看着他:“胡说什么?谁说你不能跳舞了?你的身子就是为跳舞生的,你不跳了,多大浪费啊!我跟你说,你要是不跳舞了,第一个撞墙的就是你们团长,紧接着就是你的老师,然后就是你那些观众啊!人命关天啊!”

  绝望悲哀的心情被刘东着三不着两的话给破坏了,洺石哭笑不得的抬手拍他。刘东抓住他的手,温暖的笑:“怕什么?就是天真的塌下来,还有我和你一块顶着呢!”

  心里一酸,乱七八糟的情绪就涌了上来。洺石微微的转过脸去,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平和:“其实你是最冤枉的,你根本就不应该到这里来。”

  刘东笑笑:“谁有前后眼啊?整个北京城都是灾区在那都能遇上这事。再说了我不上这来能遇上你吗?咱们认识的这些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有意思的12天。我一点都不后悔。”刘东摸摸鼻子,笑得有些腼腆。

  洺石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的扭了过去。明明心里不是难过,眼泪却止不住的掉下来。

  ***

  “来,咱们喝酒!白酒,我今天要了两瓶呢,咱们来个一醉方休!”刘东兴致勃勃地张罗着晚饭。

  其实不光他们,这个楼里的家家户户都在喝酒吃肉。也许天就要塌在自己头上了,干吗还和自己过不去呢?特意叫得精美酒菜,刘东绞尽脑汁得想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好吃的?跟洺石商量着中西合璧满满当当的叫了一大桌子,就酒是中国特色,两瓶二锅头。

  洺石看看刘东给自己斟的一大杯白酒,脸苦的皱在一起:“我没喝过这个。”闻闻味就够辣的,这东西倒在嗓子里还不像镪水啊!

  刘东一本正经的:“这个时候就得喝白酒,消毒!没喝过不要紧,咱练啊!要勇于接受新鲜事物,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个折腾劲吗?来,喝一口!”

  杯子给举到嘴边上,洺石没办法,皱着眉强咽了一口。顿时一溜火苗顺着喉咙一路烧到了胃里,洺石大张着嘴吸气。

  刘东笑着拿小勺舀了一点虾仁送到洺石嘴边:“快吃菜!”

  洺石犹豫了一下,张开嘴接住。还没有这样在别人手里吃过东西,洺石的脸迅速得通红。不过也可能是酒精烧的。洺石捧着自己的脸像捧着个大西红柿,不高兴地冲刘东喊:“我喝了,你还没喝呢!”

  刘东举起杯子一口进去了一半,冲着洺石晃晃。

  洺石张着嘴,死了,又上这家伙当了。他这个量我还不得喝死啊!呼的心一冷,醉死了也比莫名其妙的病死好。这个世界都是莫名其妙的!想想也许明天自己就给关在那不见天日的隔离病房里,到死都不会再见到亲人和朋友,洺石的眼圈红了。举起杯子就往嘴里灌,吓得刘东赶紧拦着:“哎哎,酒不是这么个喝法!一会儿咱俩就桌子底下去了,喝酒是高兴的事对吧?”

  洺石冷笑一声:“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

  “那喝着多没劲啊!咱得往好处想,想好事!活一天也要高高兴兴的,再说了谁给咱规定寿数了?”

  “能有什么高兴事?”洺石淡淡的。

  刘东想了想一拍大腿:“对了,今天我生日!”

  “啊?真的?你怎么不早说啊?”洺石惊讶得看着他。

  刘东扑哧的笑了:“哪啊,我的生日在11月呢!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今天就今天吧!反正一年过一回,就不兴我自己挑日子啊!”

  洺石笑了,忽然眼睛亮亮得说:“你等会儿!”

  看着洺石翻箱倒柜的,刘东不知道他到底找什么。一会儿,洺石手里捧着一堆工艺蜡烛跑了出来。把所有的灯都关了,洺石小心的一个一个点燃蜡烛。一个个造型各异晶莹剔透的工艺蜡烛闪烁着亮晶晶的火苗,摇曳生姿的点缀在桌子上。

  刘东看的眼里心里都忽闪忽闪的,笑眯眯的:“你这都是从那弄得?真好看。”

  “我喜欢这些蜡烛,这些都是我平时收集的,也有人送的。我都舍不得点,放在柜子里看着。今天,就让他们物尽其用吧!”洺石趴在桌边看着跳动的火苗。

  “怪不得人们都喜欢烛光晚餐,是真好。”刘东低低的说着。

  “就像你说的,自己挑日子,我也把生日再过一次。今天就是我们两个的好日子了。来,干杯!”洺石说完举起杯子,刘东却看着他诡异的笑。洺石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口误,连脖子都红了。刘东笑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洺石也咬着牙喝了一大口。

  桌上的菜肴很丰盛,却没怎么动过。两个人各自把着自己的酒杯,看着烛光在杯子上摇曳。

  刘东举起酒杯:“洺石,祝我生日快乐,也祝你生日快乐。咱俩不是同年同日生,同年同日死也是福气。”刚说完刘东就立刻给了自己一嘴巴:“臭嘴,今天说好不说丧气话的!”

  洺石举起杯子:“那怎么啦?是你说的,天塌下来你和我一块顶着,不算话啊!”洺石红红的脸威慑似的靠过来,微微的嘟着嘴,眼睛里的光芒水一样荡漾。

  刘东心一荡,赶紧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

  重新斟满酒,刘东转着手里的酒杯,看着头昏目眩的半趴在桌上的洺石:“我忘了是哪个电影里的,说是有一年人们都说火星要撞地球了,眼看着人类就要灭亡。有俩人本来磨磨唧唧的,可是两个人中间隔着好多东西看不开,一直没成。结果信了这个谣言。有天晚上两个人一起喝的交杯酒,想明白了也看开了,去他的清规戒律飞短流长,其实那些隔在两个人中间的东西都是人造出来的,任什么都不是,两个人的心才是真的。”

  “后来呢?”洺石眯着眼睛。

  刘东有点苦的笑:“哪有后来啊?撞地球根本就是胡扯,人世间的东西该什么样还什么样。两个人各走各的,虽然那杯酒是喝到心里了。我想他们俩可能更愿意火星撞过来吧!”

  看着洺石忽闪的眼睛,刘东低声地问:“如果是你,你希望撞还是不撞呢?”

  洺石不说话,心一荡一荡的。

  刘东靠过来:“我们也喝个交杯酒吧!”声音就在耳畔,那点心思被半遮半掩的挑明了,热浪忽的涌上来又扑下去,酸酸甜甜的味道就留下了。

  洺石默默地举起杯子,酒不醉人人自醉,管他明天怎样,今天,醉了也好。

  两个人的手臂绞缠在一起,酒灌进喉咙,灌进心里。洺石呵呵的笑,带了八分酒意,笑容绯红明媚的像春日娇花。呵呵笑着哼着唱:“我们被困在路边,世界是一个小小屋檐,你说雨一直下到明天,我们就厮守到永远~~”

  刘东忍不住的伸手过去,指尖抚摸着洺石润泽的像要滴下水来的嘴唇。洺石醉眼朦胧,一只手撑着腮,似笑不笑的看着刘东,张开嘴含住了他的手指,又像咬又像吮,任凭着手指逗弄舌尖。刘东呼吸都没了,手指捏住了洺石的下颌,慢慢的探过身来。

  吻绵长热烈,醺醺的醉意遮挡了一切清规戒律,中间那条清楚的线也模糊了。什么对的错的都让它们玩去!这个世界也许什么都是错的,只有生命本身是对的。

  几乎是要交换灵魂似的深吻,迫不及待的想要从对方那里索取温暖。刘东把洺石拉过来抱在身上,狂乱的亲吻着,手伸进了他的衣服。

  洺石散乱的呼吸着,拼命的咬着嘴唇。很想哼出来,虽然知道那很丢脸,可是身体里迸发的热浪已经受不了了!

  “啊!呜~~~”终于忍不住出声了,洺石死死的抱住了刘东的头。衬衣给解开了所有的纽扣,褪到了手臂上。赤裸的胸前小小的豆蔻被咬住了。吸着舔着,从未体验过的猛烈快感冲击着洺石已经混乱了的神经。

  呜呜的叫着,洺石完全是本能的低下头含住了刘东的耳垂。

  刘东紧紧的抱着洺石发抖的背。突然一使劲,洺石被拦腰抱起。

  老话说酒是色媒人,看来不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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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洺石醒了。看看窗外湛蓝的天空,已经快要黄昏了。动了动身子,后面好像不是太疼了。可是身子却有点发沉,酸懒酸懒的不想动。这可不行,都躺了一天了。洺石不敢再娇惯自己,从习舞的那一天就牢记老师的教训,勤奋刻苦永不停息。从来没在床上躺过这么长的时间,自己都觉得有点愧疚。起床,强迫着自己站到阳台上。

  伸展手臂,向上拉伸。将身体在风中延伸,洺石感到熟悉的舒畅和痛快。稍稍作了一些热身,然后在不大的空间里几个轻巧的小跳翻转。

  似乎从前天开始就没有再好好的练过功了,得补回来。喘一口气,脚尖竖起来,另一条腿稳稳得抬起,身体向上伸展。全部的精神集中在小小的脚尖上,稳定控制,缓缓升起。然后就是平稳迅速的旋转。可是,膝盖有点软。哎~~

  洺石停下来皱皱眉,还是有点腰酸腿软。刚才一活动就觉出来,屁股还是疼!两只手伸到后面轻轻揉着,洺石肚子里骂刘东。吱吱的煎鱼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洺石奇怪的寻声而去,厨房里刘东正甩开膀子大干呢!火上的小锅腾腾的喷着热气,煎锅里的鱼已经焦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刘东左右开弓一边照看着锅里的鱼一边在案板上切着西红柿。洺石半张着嘴走进来,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厨房里会这么得热火朝天。

  “醒啦?我这一会就得,去去,自己喝点水活动活动,一会咱就吃饭。”刘东把搭在肩上的毛巾抓过来在头上擦了一把,看着洺石得意地笑。

  洺石惊讶的左看看右看看,一堆新鲜蔬菜,鱼肉蛋都有,热热闹闹的堆在厨房里。还别说,像不像三分样,刘东的架势真像那么回事。

  下颌搭在刘东的肩上,洺石笑眯眯的看着他切西红柿:“这些都是你做的?行啊你!”

  刘东伸手从案板上捞了一块给他放进嘴里,瞄着洺石粉色的唇就在自己脸旁边一动一动的嚼,刘东在他嘴角上亲了一口。

  “这算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从今儿起咱不吃外边那些花里胡哨的了,我给你做。保管你吃的舒服。”

  洺石的嘴角弯了又弯,心里热了又热。“家”这个字一下子具体形象起来了,没有厨房的地方不叫家,厨房里没有锅碗瓢盆的交响曲不叫温暖的家。现在他的家里虽然乱了闹了,可是,挺好。

  笑眯眯的走出来,洺石会到阳台上。夕阳的光红红的照过来,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餐了。他的家里也有人在做饭,背后有个人在热火朝天的为你忙着,谁都知道那叫什么。洺石很舒畅的再次伸展开身体。

  第一次像居家过日子似的吃晚饭,一会汤里加盐,一会菜里调醋,老实说刘东的处女作如果不诚心挑剔的话还是很过得去的,洺石又觉得跟小时候过家家似的好玩,这顿晚饭吃得有滋有味的。鲜浓的鱼汤很对洺石的心思,看着人家喝刘东美的什么似的。吃过晚饭,两个人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洺石的腿放在沙发上,刘东给抱起来搁自己腿上。摩挲着那双赤脚和光滑的脚腕,刘东心里美得晕忽忽的,老觉得跟做梦似的。咧着嘴看什么节目都觉得乐,呵呵的笑声气得洺石隔几分钟就给他一脚。

  刘东的手越来越不老实,顺着洺石的裤腿就往上摸。洺石也不说话,刘东一下一下的抚摸揉捏很舒服。可是当刘东的手捏上那个隐隐作痛的地方时,洺石毫不留情的打掉了他的手,瞪他一眼。刘东嘿嘿的笑,小声问:“还疼吗?给我看看还肿不肿?”

  “躲开!你别折腾我就行了!”说着话洺石的脸就泛红。还看什么看?疼得火烧火燎的时候你也没停下一会。

  洺石的脸一红刘东的身上就着火,死皮赖脸的趴下身子抱着洺石的腰:“上床去吧!我们早歇着。”

  洺石狠狠地给了他一脚。

  洺石觉得不太舒服,想睡。可是真怕了那家伙的纠缠,屁股那里好像越来越疼了。在沙发上躺下来,洺石觉得心脏跳的有点快。索性闭上眼睛,可能还是疲惫吧!

  刘东觉出不对劲,俯下身子看他:“石头,怎么啦?要是困就睡去吧!”

  洺石微微皱了眉,上床你还得折腾我,我在这里歇会吧!

  洺石的身子有些热,刘东心里忽悠了一下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一丝想象。可是那敢放心哪?

  反反复复的用自己的额头试探着洺石的,又把手伸进他的脖子腋下。洺石也感觉到了,是不是发烧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洺石立刻呼吸紊乱,身子发沉。洺石慌张的坐起来看着刘东:“我不舒服。”

  刘东扶着他:“别急,没事。咱试试表你最多就是稍微的有点热。也许感冒了。”刘东心神不安,想起来吃晚饭之前在厨房里就觉得洺石的身子有些热,可是根本就没注意。老天保佑,千万别有事。

  表夹在腋下,两个人都有点心神不安。

  37度4,虽然说这个温度还不到警戒线,可是也够心惊肉跳了。洺石的脸立刻就白了。呼吸急促眼神慌乱,刘东赶紧把他搂在怀里拍着背安慰:“没事没事,别疑神疑鬼的。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啊?”

  洺石坐不住躺不下,心里惶惶得象是揣着十几只小兔子。哪哪都不对劲。刘东也慌神,他的医学常识基本等于零,打小就没跟医生护士打过交道,看温度表还是从非典开始学的呢!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温度一点一点的升。在试了第5次表以后,水银柱很凶险的停在了距离38度只有一小格的地方。

  屋子里静极了,两个人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声。呼通呼通的都乱了套。

  “走走,咱上床睡觉。准是昨天晚上冻着了,盖上被子捂点汗明天就好了。”刘东拖着洺石往卧室走。

  洺石挣开他,突然声音尖利的叫:“你别碰我!到那边去离我远一点!”

  刘东瞪着眼睛吼着:“怎么啦?这屋里就咱俩我能到哪去啊?我说了你别疑神疑鬼的成不成?”

  洺石有点发抖,脸上的皮肤都是麻酥酥的,汗淌下来。这是真的?到底还是~~~

  怎么办?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半张着嘴费劲的呼吸,混乱的脑子里完全没有任何想法。

  刘东搓搓手,在屋里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石头,你先别害怕。你越害怕说不定温度就越上去。咱们先找点药吃,你有没有……”刘东也不知道该吃什么。

  “不行,不可以的。 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会带我去医院。”越说声越小,洺石掐着自己的虎口逼着自己把话说出来。

  “不行!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去医院干什么?”刘东厉声吼着。也明白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洺石的情况应该立即报告,不能自己解决的。这是很重大的事情谁也开不起玩笑。但是一旦报告了后果是什么,刘东不敢想。洺石可能立刻就崩溃了。不要说洺石,自己要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蒙头盖脸的带走永不再见,除非先一头撞死。

  不能在这,我得隔离。可是好像到处都是自己碰过的痕迹,沙发,桌子,茶杯,床。他不能靠近我!洺石摇摇晃晃的往卧室里走,刘东紧跟着。洺石突然转过身大喊着:“你别跟着我让你离我远点你听见没有!传染上会死的!”声音都劈了,洺石喊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突然洺石意识到不能这么近跟他说话,立刻捂住自己的嘴,跑进卧室里回手就关门。

  刘东猛地扑过去撞开了门,洺石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倒在地上。刘东拧着眉毛过去一把把洺石从地上抄起来,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双手捧着洺石的脸贴着他的嘴唇用力地说:“我告诉你了,你不是那个不许胡思乱想!再说咱们俩在一块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要传早就传上了还在乎现在!就是真的传上了我们俩也得一块儿进去,不然我们就谁也别想再看见谁了知道吗!”

  洺石终于痛哭出来,刘东喘着气再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刘东抚摸着洺石的额头,在他身边躺下来抱着他:“听话,好好休息。咱现在还没到38呢,别吓唬自己,啊!不管有多大的事,明天早上我们再说。至少现在,我们得在一块。”

  洺石咬着嘴唇,泪水一直流。明明知道不能这样,他要远远的躲开才行。可是如果他真地把自己当瘟疫一样远远的躲开,惊慌的把医务人员叫上来把自己弄走,自己恐怕会神形俱散吧!就是这样的想一下心都象泡在冰水里。洺石用发麻的手指抓住了刘东的衣襟。

  “听说非典病人死了以后,要被烧成灰烬深埋的。就在医院里,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了。”恐惧让洺石已经感觉到了周身的灼痛。

  “瞎说,那是闹鸡瘟呢!”刘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心里哆嗦还得装着硬气:“不就是一种肺炎吗?现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药好,说不定明天就能找到好药。别胡思乱想的,石头,咱还有一辈子呢!”

  灯光朦胧的照着,沉默让恐惧更加肆虐。该说点什么,刘东还没想好说点什么,洺石低低的说话了。

  “刘东,你今年多大?”

  “25,怎么啦?”

  “没什么,我们俩加起来才45岁,刚够一个人的半辈子。如果真的这样就消失了,好冤枉。”洺石的眼睛垂着,目光茫然。

  刘东在心里叹口气,谁说不是呢!

  “老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是这么回事,咱们老百姓,活一天就乐一天,这样才不赔本啊!”刘东笑起来。

  洺石抬头看他:“如果这辈子就剩今天晚上了,你想干什么?”

  刘东眯眯眼睛,贴着他耳朵说:“做爱!”

  洺石喷笑出来,无可奈何的看着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信了。”低下眼睛:“刘东,如果你不怕的话,想做就做吧!”

  刘东一翻身压在他身上:“真的?”

  洺石含着一丝凄伤的笑伸展开身体。刘东低下头轻轻的吻了他,拍拍他的脸颊:“今天的帐先欠着,等你好了咱们一块算。记着,我的可是高利贷,翻倍算的!”摸着洺石细滑的脸,刘东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安慰自己:“我们可不是就剩今天了,我们加起来还有一百多年呢!”

  两个人不说话了,互相搂抱着。刘东不时地抚摸着洺石,只是想让他觉得好受一点。说不害怕是骗人的,刘东知道自己的肉在蹦,洺石在发抖。关于明天的事,谁也不敢去想。如果一定要下鬼门关,就一起去吧!

  ***

  窗外的晨光微微泛白,闭着眼睛正朦胧中的刘东被脸颊上轻微的搔痒弄醒。洺石已经醒了,轻轻的忽闪着眼睛。刘东第一个动作就是摸摸他的头。似乎被惊到了,刘东突然坐起来,重新又摸摸,汗津津的,冰凉。

  “石头,不烧了!”

  这个结论就象刚知道发烧时一样突如其来的震撼,虽说是衷心的希望,可是这好消息要是来的太猛太突然,谁也不敢相信。洺石忐忑不安的看着刘东手忙脚乱的拿温度表,心里慌慌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刘东拿着温度表一通狂甩,给洺石夹上以后自己给自己解释:“你肯定已经不烧了!兴许昨晚上就不烧了!咱昨晚上试表的时候甩了吗?没有吧?我就说你是着凉了。”

  洺石不说话,全身心地体会着自己现在的感觉。身子不是很酸了,头也不昏了。感觉好像有了力气。是不是真好了?那就说明我不是啊!天啊,千万千万~~~

  两个人一个闭眼一个睁眼,熬着时间。好不容易到了5分钟,刘东把表拿出来,放眼前一照。银白色的水银柱一直到了头,42度都打不住了!刘东差点一脑袋栽倒床下头去。眼前全都是金星,刘东使劲的晃着温度表,这表肯定坏了!

  “多少啊?说话啊!”洺石直觉到不好,声音颤抖。

  刘东稳稳身子:“这表……肯定坏了。”

  “说~~~”洺石身子开始摇晃。

  刘东气都没了:“丝……42。”

  瞪大了眼的洺石半天才缓过神来,胡说八道!烧42度不昏迷还能坐着说话?一把抢过来,水银柱直接顶到了头。洺石看看刘东:“你刚才往哪边甩的?”

  刘东一愣神,一滴汗珠从脑门上掉下来。洺石的眼神都赶上小李飞刀了。刘东迅速的退到安全距离以外,不为别的,怕小石头累着。两只手摆着:“我我我真没看清楚,那什么我重来行吗?”

  小心翼翼的把水银柱甩到35度,刘东双手递上去。洺石自己又看了看,确定无误以后放进了腋下。这5分钟可是比什么都长,两个人四只眼睛盯着表针转。5分钟到了,刘东像捧宝贝似的把体温表拿出来。先闭上眼睛喘口气,老天爷你耍人耍够了就放手吧!我可经不起了。

  36度5。

  “啊!!!”刘东一声吼喊出了一辈子的声量。然后就直接的扑倒在床上了。

  反反复复的测量不知道多少次,你量完了我量。两个人窝在床上拿着体温表当成了福音书。36度的体温怎么看怎么可爱,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温度是这个世界上那么可贵的东西。延误到快中午了,体温没有一点回升的意思。两个人兴奋欣喜地叹了口气,死里逃生的感觉啊!

  洺石身上出了点汗,刘东早就好几身汗了。都觉得该去洗个澡。刘东摸着洺石的脖子:“等我会儿,我去放水好好的洗个澡。”

  洺石点点头。

  刘东歪着脸送上去,洺石假装凑过去要亲,突然手伸了出去在脸上响亮的拍了他一巴掌。

  洺石抱着枕头笑,刘东委委屈屈的捂着脸放水去了。

  浴室里热气蒸腾,两个人挤着抱着折腾着,实在是有点欺负那个小浴缸。不过也顾不得许多了,两个人你揪着我我缠着你,尽情的用身体欢庆他们的死里逃生。

  卧室里,床上。刘东抚摸着洺石半张的嘴唇,低低的声音:“石头,我想开始了。”

  洺石声音发虚:“开~~什么始?你刚才不是……做了吗?”

  刘东笑了:“所以我才问你,是你来还是我来?”

  洺石斜眼看他,笑的欠扁的样子。打算让我来的话你压在我上边干吗?不过,算了。反正硬邦邦的也不是很有吸引力。洺石不做声,歪过头去。

  刘东一把抱住他狂啃起来,洺石立刻放声大叫:“轻点~~疼啊!”

  伸手把洺石的腿抬起来,没有受到任何阻力的压倒了头顶上。刘东可以肆无忌惮的一边冲刺一边低头和洺石纠缠的吻。柔软的腰修长的腿随意弯曲的身体越来越柔软的火热包围简直让刘东昏头了。怎么可以这样啊?不活了!

  ***

  日子过得太轻松惬意了也就不觉得如水一样流失。太阳和月亮不再代表时间,只是窗外的一种景色。在屋子呆的习惯了,世界也就这么大。这个世界里有窗台上的花,杯子里的咖啡和茶,洁白的床单悠扬的音乐,还有他们两个。够了。

  阳台上,闻鸡起舞的洺石迎着淡淡晨光练功。刘东还在呼呼大睡。等到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映进来,洺石已经练完早功洗了澡。刘东把一杯香浓的咖啡端过来递到他的手上,顺势在背后搂住了他的腰。洺石微微笑着,把身子往他怀里靠靠。端着杯子举到肩头上,刘东伸头喝了一口,然后凑过去找洺石的嘴。洺石笑着扭头躲他,被刘东两只胳膊抱住强迫吻住嘴。

  甜香的咖啡在唇间悄悄过渡,然后就是悠长的吻。这样的早晨本来可以无限延续,但是突然炸响的鞭炮声惊醒了一切。

  发生了什么事?惊愕的两个人同时跑到阳台上,外面已经很多人了。楼群里被封锁了快一个月的居民们兴奋得冲了出来,有人不顾对鞭炮的禁止大肆的放了起来。也只有这喜庆的爆响声才能完美的表达人们的狂喜。楼门全部打开了,居委会的大妈兴冲冲的奔走相告:“隔离解除啦!上周的疑似病例解除啦!人家没事,咱们大家都没事!”

  没事了。怎么会?刘东和洺石都呆呆的看着欢庆的人们,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该有的情绪。

  隔离解除了,自由了,一切恢复了正常。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心里空空的,好像是一场梦境,突然的被太阳光照进来,醒了。不能不说是应该的,是对的。人不能老做梦,得醒。可是甜美的梦可能再也回不去了,那是一种空到害怕的感觉。

  “没事了,好啊!”刘东的笑容有点僵硬,转头看洺石,眼神里竟有些像急切地抓住什么的意思。可是是什么,刘东不敢说。

  “嗯……是啊!”附和着,洺石的声音很涩。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改变了,快得让人心寒。隔离解除了,也就解除了他们之间必须在一起的理由。一切都要回到原来的样子了是吗?

  转过头,刘东掩饰的捏着自己的手。维系两个人的东西改变了,一霎那而已。

  门被碰碰得拍响,洺石打开门。居委会大妈兴奋的站在门口挥动着手臂:“隔离解除啦!快出去透透气,憋了这些日子了!”

  洺石脸上的笑容很呆,茫然的点头答应着。别人家里都不用招呼,自动自觉地往外跑。楼道里传来欢声笑语和脚步上下楼的声音,更显得屋子里静悄悄的。

  刘东勉强的笑一声:“解放了,大家都跟特赦出狱的感觉似的!”

  电话响了,是交通队里打来的。哥儿几个特别兴奋,电话里吵吵嚷嚷地告诉他,他们已经去接他了马上就到。刘东张着嘴半天没接上一句话,终于明白为什么心里会那么空那么慌,隔离结束了。自己也就没有理由再留下来。洺石和自己都要回到原来的世界中,他们的世界并不交汇。

  那么以后呢?

  静静地站着,刘东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说什么呢?这些日子多蒙照顾,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都是放屁的话。

  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这句话刘东在喉咙里压了又压,没有说出来。危机过去,人的社会该什么样还什么样,就算那杯酒喝到心里。刘东想起了自己的话,冲自己嘲讽的笑笑。应验了吧!难得说句有哲理的,就给自己用上了。

  洺石咬着嘴唇压制着一直窜到喉咙口的惶然。他怕稍微放松一点,心里的惊慌就会脱口而出!他要走了,马上。就像他来的时候那么突然。过往的那些在早上还觉得是永远,现在就像肥皂泡一样的消散了。就象被人开了一个恶毒的玩笑,满心满怀都是被戏弄的悲哀和愤怒,但是,不能说。因为这是必然的是对的!他们没有道理在一起。

  两个人静静地站着,谁都想说点什么,但是都没成功。没多少时间了,趁着现在还在一起,说句话!楼下传来了交警小赵欢快的呼喊:“刘东!你丫还没关够是不是?快下来我们接你来了!”还有好几个人的笑声,刘东听出来都是自己要好的哥们。他们都到了!妈的又不是让你们出110来那么快干什么?

  他们来了,自己就得走。马上就要走。刘东慌慌的看着洺石,憋了半天:“我走了。”

  洺石低着头,点了一点,闷闷得低声说:“别忘了东西。”

  刘东弯下身子,一样一样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刘东抹了抹鼻子,转着圈看看四周,以后可能没理由再回来了。这里的一切都已经熟悉得像自己家,闭着眼睛都知道哪样东西在哪放着。看了看洺石,看不到他的脸,只看见乌黑的发丝。他就蹲在自己身边低着头收拾东西。就在刚才这些柔亮的东西还理所当然地在自己手指上缠绕,现在竟然没有勇气再去靠近。人的心思真是奇怪,只是一转念而已,一切都不对了。

  “我……我们怎么联络?”刘东鼓足了气说。

  洺石深深地看着他,昨天还在一起疯狂缠绵的人今天就问怎么联络。所谓露水情缘就是这样吧!洺石忽然笑了一下,疯狂只管疯狂,缠绵也只管缠绵,从始至终可由谁说过是爱着谁的?他们两个,又有谁可以爱着谁呢?做爱与爱或者根本就是两回事。

  门口呼拉的涌进一群人,打断了两个人想说的任何话。交通队的七八个小伙子一窝蜂的涌进来。他们一直都惦记着他,刚刚解除隔离的地方不是谁都胆子进来的,就凭这点情谊刘东就很感激。

  很乱,屋子里洺石的脑子里都很乱。热热闹闹的人声笑声冲散了两个人的伤感也冲远了两个人的距离。他们被欢乐隔开了。面对陌生的笑脸真诚的道谢炙热的情谊,洺石茫然的敷衍着。他只想看见刘东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也正看着他。

  “你还开车吗?自己要小心,有什么事情,找我。”刘东能说什么呢?一群狼们虎视眈眈的瞪着,再说心里也没了底气。不得不走,刘东掉转头被簇拥着走出门去。

  “再见。”

  规规矩矩的道别。这两字其实最有意思,每个人每天都在说,不过再见是再想相见还是永不再见,说这个词的人自己心里有数。现在说再见的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再见到底意味着什么?

  屋子里空了。洺石呆呆得站着,像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门外有丝丝的凉风吹进来,直吹到洺石的胸口里,穿胸而过。大夏天的,怎么突然冷了?洺石挪动脚步,伸手关上了门。手脚都冰凉冰凉的,是不是又感冒了?

  他大概是走到楼下了,如果现在去阳台,还看得见。洺石没有动,任性的凭着自己的心在砂石上揉搓。离开是必然的,不管之间他们有多么的甜蜜温馨,也不论生死之际多么无怨无悔,都不过是一场特定环境下的临时游戏。也许他们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也许早就想过只是蒙着自己的眼睛装看不见。放肆得近乎疯狂的享受着他们的游戏,每一秒钟都不放过。现在那个环境没有了,游戏也就成了一场玩笑。不该念念不忘的,不该藕断丝连。洺石静静地站着,迎着窗外照进来的太阳光,让它把眼睛照的水光朦胧。

  泪淌在脸上,洺石感觉不出来。

  楼下,刘东坐在车里,夹在兴高采烈的伙伴中间。抬头看看那上熟悉的阳台。阳台上没人,只有微微飘动的窗帘。洺石,能不能出来看看我?一眼就行。

  车开了,刘东慢慢的转过头。揉搓着手里的一个小盒子。那里边是那天喝酒点剩下的小蜡烛,洺石不知道,自己偷偷拿出来的。有这个东西,以后想的时候,让我有点念想,让我知道过去的那些日子不全是我的梦。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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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里来人了,领导朋友热热闹闹的拉洺石去设宴压惊,庆祝重获自由。鲜花,餐厅,高雅的俊秀的美丽的朋友一一送上亲切的祝福。刘东也被哥几个拉着,先回队里报了道,在小酒馆里拍着肩膀骂着粗话喝个一醉方休。熟悉的人群熟悉的世界在恍若隔世之后,一切都回来了。只是在这份热闹里,两个人的心思有点恍惚。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梦和现实不能融合,我想要得是哪一个?

  喧闹里,来不及难过。悲哀从不属于喧哗,它是专门留给一个人在独自默坐的时候在酒阑人散的时候慢慢咀嚼的。

  所以两个人都愿意面前的酒宴再长一点。

  躺在床上,洺石侧着头看着窗外的暮色一点一点的压进房间里。躺得浑身僵硬,洺石却不愿意动。忽然觉得这张床一个人躺着太空了,不只这张床,整个房间都太空了!太多的空余显得自己越发的单薄可怜。可是以前都不觉得的,难道是已经习惯了有个温暖在身边吗?已经尝到亲昵无间的身体再也无法体会孤单的美,洺石第一次觉得安静原来是如此难以承受。

  不是已经都想好了吗?为什么还要难过。一段本不该发生的纠缠没有资格天长地久,过去的就过去了,在继续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那背后的沉重,是从来没有想过要背负的。同性恋,让人胆寒的三个字。如果从今往后它就照在头上,我的生活他的生活会发生什么变化?

  我和他是真的爱上了吗?还是只是一时的冲动,身体的需要?或者,只是当时的迷茫和绝望。这些都不容细想,太疼太沉重。稍稍碰触一下都会痛苦不堪。一旦认同了,过去的那些甜蜜就会顷刻之间变成利刺。

  突然的一跃而起,洺石强迫着自己动起来舞起来。音乐响起,是庄重愉快地吉塞尔。脱去鞋袜,洺石赤着脚跟着音乐跳跃旋转。舞步是乱的,他知道。但是要继续,必须继续。会好的,一切都会恢复原状。舞蹈音乐灯光舞台依然属于我,我属于芭蕾。那些原不该发生的,就让它随风消散吧!

  电话响了!刺耳的铃声在音乐里格外分明。洺石僵住了,电话,是他。瞬间汹涌的情绪压住了心跳。他~~会笑着说我们在一起吧,会突然的跑回来!我该怎么办?刚刚做的决定还算不算数?他,会回来吧!惊喜犹豫还有一点恐慌,洺石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

  是什么心情什么想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僵硬的抓起电话,是他!听着那边细微的呼吸声,洺石的心顶着胸膛跳。

  “石头,还好吗?”强装的随便口气,坏坏的笑。

  洺石似乎可以看见那张脸的表情。“还好,你呢?在哪里?”

  刘东吸吸鼻子,靠在长椅的背上。犹豫了好几个小时才给他打得这个电话,琢磨着用什么语气什么态度,可是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把早就编好的词忘了。

  “我在外边呢!街边上。”周围的路灯下,散步的人们拉手搭肩的一对一对的都是一男一女,刘东巴不得能看见俩男的手拉着手。

  电话通着,却都没什么话,心里的话不能说,能说的都没劲。刘东叹口气,那边洺石已经挂上了电话。不死心又能怎样呢?强拉着上赶着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毁了他毁了自己,这个社会可不跟你讲情面。再说,人家是什么人啊?这也是被逼无奈在那个环境里,要不然……人得知足不是吗?

  刘东仰起头看天,天上的星星被城市灿烂的灯光照得没了颜色。小时候看它们的时候多美啊!不行了,眼睛里酸了。

  刘东低下头,眼睛里热热得有东西流出来。

  靠着墙,洺石拿电话的手垂在赤裸的脚上。呆呆得坐着。已经无话可说了,两个人的尴尬比刀子都锋利。才起的一点欣喜,已经变质成了沉沉的忧伤。

  结束吧!就算会有一点痛。

  不知不觉中,洺石沉沉的睡了。身体被紧紧地抱住,温热的嘴唇轻轻的亲吻着。洺石的心狂跳起来,他来了!那个混蛋到底是回来了!可是他怎么进来的?对了他有钥匙,不是,是自己没锁门。被紧紧抱着热烈吻着,熟悉的沉醉在一次袭击过来。暖暖的,好舒服。

  心越来越清醒,身体上的感觉就越来越模糊。洺石急得出汗,伸手去抓。身边空空的,凉凉的。这是第几个梦了?不知道。只知道一个比一个清晰,一个比一个容易醒。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再也睡不着。清凉的晨风里,原是不能想心事的。以前洺石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泪顺着脸留下来。

  ***

  一切恢复了正常,规矩还是规矩,道理还是道理。红绿灯照样管着南来北往的车辆人流,柴米油盐的日子还是颠倒了哪样都不成。昨天还是世界末日一切都可以无所顾忌,今天太阳又出来了,一切照旧。世界变化太快了,快的人眼花缭乱。或许这个世界从来就没变过,变得只是人看世界的那双眼睛。

  洺石照常到团里练功,一练就是一整天。每次都要躺倒在地板上爬不起来的时候才停下。唯一不同的是,洺石没有再回过家。那个房间是越来越呆不下去了,空的让人心疼。只是一时的不适应,过一段时间就会好了吧?洺石这样安慰自己。团里有宿舍,现在也正好空着。

  刘东照样站他的岗顶着太阳跟司机车流着急,每天睡觉之前都玩命的举哑铃做俯卧撑,累到泥一样的时候才爬上床。唯一不同的是,刘东话少了。有时候整天也听不见他说一句话,时常一个人面对着墙躺着,摸着手里的小蜡烛出神。

  远远的在马路对面站着,刘东看见了芭蕾舞团的大院里停着的那辆熟悉的小车。他在,他还开车。只是不再从自己那个路口经过了。刘东收回目光,眼睛酸胀,实在不好受。靠在身后的墙上,刘东习惯性的在口袋里摸。摸了半天才恍然醒悟,自己已经戒烟了。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刘东慢慢的转身往回走。

  自己站的那个路口是他的必经之路,他如果不经过那里的话,就要绕上很大的一个圈子。人多车多路况复杂,就他那个菜鸟技术实在太难为了。在一块的时候怎么就没好好的教教他!刘东忽然嘲讽的笑了,教什么啊?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亲热爱恋还来不及,怎么有时间来说这些。那个时候还以为,会永远在一起。真是……傻啊!

  刘东一边走,一边笑。笑得用手挡住脸。人行道上人来人往的,偶尔会有人回头奇怪的看看这个有些失态的男人。

  ***

  刘东调走了,跟小赵换了岗。没什么人知道那个路口的岗亭换了人,更没人知道为什么要换。小赵那样的逼问他还是没问出个究竟,刘东只是说一个地方站烦了,想换换。

  站在陌生的地段上,刘东总有一种恍惚。远远的有一辆白色的小车开过来,车里坐着一个水蓝色上衣,阳光下花一样养眼的洺石。

  其实他不知道,洺石一直都没有再经过那个路口。自从鼓足了勇气开到那里想再看一眼那个挺拔的背影,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从那以后,洺石更少开车,就是一定要回家也宁可来回都要绕上一个多小时,是因为实在没有一点勇气和信心再去面对那个空岗亭。洺石悲哀的想,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世界再小,两个人不想相见,背转身也就谁也看不到谁了。他做的是对的,他们之间的一切并不真实。真实的是这个世界。既然没有理由在一起,又何必藕断丝连的白白伤心。

  太阳升了又落,一天又是一天。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联系。

  情人间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是因为情这个东西原不能隔得太远。时间和空间可以冲淡一切,尤其是人的感情。爱恋的,仇恨的,亲的热的在这条大河里稍微的涮一涮立刻就涤出了本色儿。多少海誓山盟都半路夭折免不了被毁灭的命运,何况那没根没叶的浮萍。可是也有那心里始终存着点妄想,一点点浮萍的影子都能在心里生根发芽的人。这样的人苦啊,苦就苦在那点痴心。

  北京城最大的新华书店,各色的音乐舞蹈戏剧的资料书籍排了满满当当的一层大楼。刘东在舞蹈专柜跟前溜达了一个上午了,翻翻找找。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看见任何和芭蕾有关的东西都觉得亲切。看见那些立着脚尖伸展着长腿华丽优美的舞者心就会莫名的柔软。仿佛洺石的影子就在那些舞者当中,他的洺石,阳光下会笑的花。

  音像区里,站在一大排的碟片前,刘东抚摸着跟前那一叠芭蕾舞剧。封面上,洺石意气风发。这种版本的已经买了好几盘了,但是刘东实在无法抑制自己的欲望。只要是休息,就不由自主地逛书店音像店,大大小小的书店他都逛遍了。总是芭蕾专区,总是寻找熟悉的人影。看到了就不由自主地伸手,一买再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点小小的安慰。抚摸着神采飞扬的洺石,刘东苦涩的笑。石头,我用这样的方式靠近你,你不要笑话我。这辈子我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对你说,其实我爱你。

  忽然,清朗悦耳的声音就在身边响起,刘东被针扎了似的猛回头。洺石!

  洺石也看见了他,惊愕的后半句话咽了进去。两个人傻傻的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不像是几步之遥的距离,倒像是一场恍惚的梦。

  面前的洺石一身浅色夏装,头发没有束起来,发梢随意的搭在肩上。还是那样清秀,还是那样优雅,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只是瘦了。他身边的女孩清秀可人,娇小的样子让人心疼。

  心掉了,找不着了。眼前的两个人简直就是金童玉女的现实版。刘东苦涩的笑着,抬起手打招呼:“洺石,好久不见了。嘿嘿~~”

  “是谁啊?”刘东的笑容有点吓人,洺石身边的女孩怯怯的拉拉出神的洺石。

  洺石死死的看着刘东,眼神里汹涌着太多的东西。女孩的话没有人回答,刘东和洺石呆呆的对望着,恍若隔世。苦着熬着想着的,就这么不期而遇了。什么都来不及整理,就这样面对面的,该说的不该说得都出不了口。

  “我还有事,先走了。”看着那女孩挽在洺石手臂上胳膊,刘东知道最应该消失的是自己。匆匆得很丢脸的逃跑了,没有勇气再回头。

  看着他就这样和自己擦肩而过,看着他很快的消失在自动扶梯上,消失在人群里,洺石慢慢得靠在书架上。好累,连呼吸都没力气。原以为时过境迁,不再见面就会慢慢淡忘。但是,没有。那个人,那个影子还是会狠狠地撞痛心脏。

  “要不别看了,我们出去吃点什么吧?”洺石的神情让女孩不安,善解人意的拉着他小声的建议。本来说好是陪她来淘碟的,但是现在的洺石肯定没有兴致了。

  洺石木然的点点头。

  日式的小寿司店,临街而建。窗明几净得很是可爱。两个人坐在窗前,女孩拿起菜单看了看,问洺石:“你想吃什么?”

  “荷包蛋。”洺石脱口而出,让女孩和店员都愣了。

  女孩很为难的说:“人家不卖这个的。”

  洺石恍然惊醒,有点脸红。“对不起。”

  “洺石,你怎么了?”女孩疑惑的目光看过来。

  洺石低下头,淡淡的:“没什么,我情绪不太好。对不起。”

  女孩有些不悦,收敛了笑容不说话。洺石并没有觉察,垂着眼睛想自己的心事。直到忽然发现对面的女孩偏着头,泪眼婆娑。洺石有些慌,赶快拿过纸巾递过去,小声的哄:“你怎么啦?别哭。”

  女孩小声的哽咽:“我觉得你最近情绪不高才特意拉你出来玩,可是你这个样子,根本心不在焉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我想起自己的事情有点烦。”轻声细语的道歉,洺石心里叹气。女孩很温婉也很娇,自小被人捧在手心的公主是受不了半点委屈的,需要瓷娃娃似的精心待着。可是……洺石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谦和文雅,对谁都细语温言,这才是洺石。那个气势汹汹任性骂人的是谁呢?那个忽怒忽笑,心思百转的人在哪呢?

  女孩伸过手来,拉住洺石的手:“洺石,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看你这些日子魂不守舍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可以说给我听吗?”

  握在手上的手是柔软的细腻的,小小的水葱似的指尖保养得完美精致。那是女孩子的手,秀美的典范。洺石呆呆地看着,想起另一双手。粗壮有力,手臂上的血管充满力量的鼓着。抓着手腕的时候几乎觉得要被他捏断了。那双手曾经遍体游移,曾经缠绕发丝,曾经在烟熏火燎里端出金黄可口的荷包蛋。

  “洺石!你在想什么?”

  洺石一惊,从沉思中醒过来,强自的扯出一丝笑容:“没有,没有啊!”

  面前的女孩是多年的伙伴,在学校里就是最出色的一对,一起进了芭蕾舞团是最默契的搭档,年龄经历气质修养没有一点不般配,他们在一起是所有人的希望,甚至都没人给他们牵线搭桥开他们的玩笑,因为这是最顺理成章的事。可是,事情要是太顺理成章了反而觉得少了点什么。洺石就觉得中间少了一点什么,在经历一些不该经历的事以后,更明显的感觉出来。少了什么呢?也许就是少了那点混,那点坏,那点让自己可以任性放肆还可以被无限度包容的东西,少了渴望燃烧的激情。

  洺石轻轻的叹了口气。

  ***

  宿舍里唯一的一台电视被刘东霸占着,那跳来跳去的芭蕾舞剧逼得那哥几个没办法,摇着大蒲扇坐在院子里门灯底下下棋顺带喂蚊子。哥几个一边下棋一边小声嘀咕。

  “我说,这是怎么着了?啊?那根筋儿不对啦?”

  “不知道。打从隔离回来就这模样,别是非典没染上,得大脑炎了?”

  小赵一人给了一蒲扇:“少胡吣!看棋,将!”朝屋里看了一眼,没说话。

  屋里,刘东坐在电视机对面,两只手捧着头,眼里的水珠一点一点地落在地上。电视上,洺石洒脱俊秀,修长的腿高飘的跳跃占满了舞台。这碟片每天都要在手里摸索好几遍的,刘东却每次也看不完。

  洺石一个人坐在自家客厅里,手里的咖啡都凉了。电视里哗啦哗啦的唱着,洺石却根本听不见。洺石在心里反复的斗争着在做一个重要决定。手机就在手里拿着,只要动几下手指就能给他打个电话。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聊聊天气。

  可以吗?他们是可以聊天气的人么?你到底想说什么?洺石看着手里的电话,指尖在那几个数字上摩挲着。你是想解释吧?解释那个女孩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告诉他不要难过。看着他离开的时候勾起的背,心里疼的像针在扎。他难过了,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要解释?难道你没有想过把顺理成章的事做下去吗?毕竟那才是正常的,是所有人都承认的。默许了人们善意的目光和玩笑,默许了女孩甜甜的笑容。是想彻底断了自己的念头。可是……洺石深深的垂下头,手臂慢慢的抱住了自己。

  ***

  一连几天,洺石的心情很糟糕,说不清是烦恼还是难过,一股莫名的焦虑越来越沉重的压在心上,以至于在练功的时候都完全走神,该伸手的时候没伸手致使女伴很没形象的趴在地板上。女孩疼得直掉眼泪,更多的是委屈。洺石尴尬又羞愧,他犯的错误是幼儿园级别的。都怪那个混蛋刘东!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在服务区,混蛋他搞什么!发第一个信息的手都有点哆嗦,忐忑不安的等了他好几个小时没有回音。在灰心之后又鼓足勇气打电话,依然没有回音。洺石的心情也就从期待变成愤怒,伤心透顶又有些隐隐的不安。

  黄昏时分正是上下班的高峰。还是那个路口,还是那个岗亭,人不对了。洺石停在路边很久了,默默地看着那个穿着制服背影很像他的警察在一丝不苟的指挥着。那个总是一抹坏笑,带着雪白的手套时刻准备着朝自己伸手的警察,初夏的阳光底下一个倒霉的司机。好像很久了,像发黄的底片。又好像就在昨天。

  收回有点酸涩的眼睛,洺石打开了车门。这个人在那天到过自己家接刘东的,应该知道他的消息。终于下定了决心,洺石给自己鼓着劲,不过是打听一个朋友而已,我有事找他帮忙啊!事先给自己编了一堆的理由,车啊证啊什么的不都是事吗?

  小赵拿起脚边的瓶子喝了口水,一眼看见了走过来的洺石。这不是跟刘东关一块的那个人吗?可真——亮!点了点头表示认识,小赵看着洺石清风似的走到跟前。

  “对不起,我想问一下,刘东……”本来很平和温雅的态度,可是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有点不自在。

  没等洺石说完,小赵赶紧说:“你找刘东啊?他没上班,歇了好几天了。”

  洺石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的反问:“歇了?他怎么了?”

  “咳,就那个二百五,半夜不睡觉满大街溜达。看见一抢劫的上去就抓。你说你一个交通警察充什么巡警啊,结果抢劫犯抓着了自己也给那人捅了一刀,肚子都花开了。”

  头顶上的太阳一下子变得激光一样刺眼,洺石摇晃了一下,眼前的人开始模糊。

  “他在哪?哪个……医院?”声音虚得像是从棉花堆里飘出来的,洺石拼尽全力的镇定自己要听清楚对方的回答。

  小赵正喝着水,喝完了一抹嘴:“没在医院,宿舍躺着呢!算那小子躲得快口子不深,缝了7针以后就出来了。”

  洺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车子的,关上门以后趴在方向盘上半天动不了。满头满脸的汗不停的出,快要虚脱了。

  ***

  院子里的扑克正打到生死关头,所以院门口站了个人谁也没注意到。

  “对不起,请问刘东是住在这里吗?”声音很清亮就是有点犹豫,发声的人迟疑的看着院子里脑门子上贴了不少白纸条的三个人,不确定他们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找谁?”小赵听见了,在气壮山河的拍下一张牌之后回过头来,猛地吃了一惊。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可是门口站着的人像是一道柔和的光,亮眼!衣着精致气质沉静,眉眼像是画上去的。那二位也瞧见了,都愣着神看着。

  洺石被三个光膀子穿条大裤衩的大老爷们盯得有点发毛,虽然说不是没见过可是洺石对这种粗俗扮相还是难以适应。勉强的又问了一句:“请问刘东在吗?”

  “啊在在在! 找刘东是吧那屋里呢!刘东!”小赵立刻就认出了来人,一把把脸上的纸条揪下来,赶紧的跳起来直冲屋里。

  刘东靠在床头上神情落寞的看着电视,要不是这芭蕾舞剧实在欣赏不了而且翻来覆去的就这一个,哥几个也不会把他一个人扔屋里。

  小赵一巴掌拍在刘东脑袋上压低了嗓子:“你丫闷豆芽呢!人来了!”

  刘东正沉在自己的心思里根本也没听明白他说的什么,别开头不搭理他。小赵正打算骂他两句,一眼瞥见洺石已经挑开竹帘子进来了,立刻改了口陪着笑脸:“来来快坐,这屋里乱您别嫌弃。啊那什么你们先聊着,我们哥几个还没玩完呢!”临走之前暗地里补了刘东一脚。

  等小赵从屋里出来,那二位一个劲埋怨你倒是拿件衣裳出来啊没看见来人了这个缺心眼啊!小赵瞪眼又不是大姑娘怕什么我不是也光呢嘛!再说人家又不是找你们的!三个人也没心思打牌了,脑袋顶着脑袋嘀咕。

  “我估摸着,正主到了。”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这些日子刘东什么状况都看在眼里,要说那是刘东修养提高了自动自觉向高雅艺术靠拢,打死也不信。恐怕床头上贴着的海报才是病根。离着屋子远了一点,三个人小声说话。

  “今儿快下班的时候他上我那去打听的,还是有心的。”

  “那你倒是说话啊!起码让东子心里高兴高兴,没看这些日子都成瘪子啦?我可算看见害相思的了。”

  “人家要是不来呢?那不更勾心思?再说我知道人家什么意思啊?”

  “以前这事都是听说,也见过几个那样的。可我还是不太信东子是这个。是不是他们给一块关着一不留神就……不过看人家那小模样是真漂亮!”

  “废话,跳舞的孩子那个不人精似的?人家还是这个~~芭蕾!”光膀子汉子学小天鹅挥翅膀实在很有点笑果。

  “东子这回怕是真掉坑里了。”小赵说完了,三个人一块叹气。

  “掉不掉坑那是东子自己的事咱管不着,可一样,这事天知地知我们知,谁要是上外边串舌头……咔!”三个人手抹着脖子应誓。

  谁都知道这事的利害,也都替自己哥们揪着把心。

  刘东要是台电脑,这工夫也就彻底死机了。幸亏小赵给了他一脚,等小赵掀帘子出去屋里就剩了他们俩的时候,刘东重启了。

  “洺石,你、你怎么来了?”洺石看着半躺在床上的刘东,悬在喉咙口的心稍稍的放了一点又开始疼。光着上身的刘东形容憔悴,纱布在腰上缠了厚厚的一层还是透出斑斑血迹。这一刀,有多疼!混蛋你不要命了!洺石站着看着他,神情复杂。

  刘东想让洺石坐下,坐哪啊?屋里本来不大又被桌子凳子盆子袜子占得差不多了,刘东从床上跳下来想收拾一下,被洺石一把抓住胳膊:“躺下。”

  比什么都管用,刘东乖乖躺下,嘿嘿的笑:“你怎么知道的?没事就一个小口子。”

  洺石在他身边坐下 ,白他一眼:“小口子缝了七针?”咬着嘴唇,手轻轻的放在纱布上,小心的抚摸。

  刘东只觉得气血上涌,心跳过速。小肚子被摸过的地方热气蒸腾。试探着握住了洺石放在自己身上的指尖。洺石低着眼睛不看他。手轻轻的握着,很热。

  “有多长?会不会留下问题?疼得很厉害?”慢慢的抽出手,洺石看着刘东的肚子说。

  刘东心里颤了几下,生怕自己把持不住伸手把洺石抱进怀里。梦里想了多少次啊!赶紧坐起来喘口气:“没事!那小子挺黑的,不过我也没轻饶他,他也得在医院里躺几天再进监狱!”

  洺石狠狠地瞪着他:“你有本事!那刀再深一点,你就成了烈士了。到时候……谁记得你?”声音里有些涩。

  刘东嘿嘿的笑:“没那么严重,口子不深,人大夫说了,给我缝的结实不会漏气。”

  洺石气笑了,给了他肩膀一拳。

  “半夜里跑出去做什么?”洺石轻轻的责备。

  被怨怅的眼神看着,刘东舌头打结心头泛酸:“睡~~睡不着。”

  又沉默了,两个人都找不着得体的话题。洺石转着眼睛看四周。刘东一下子脸红了。电视还放着,墙上挂着床上堆着,都是芭蕾,都是洺石。刘东没法遮掩,脸涨得跟猪肝似的,看的洺石都替他难受。

  刘东尴尬的笑笑,勉强的说:“我们这猪窝一样,没法见人。”说着悄悄的把身边的书和碟片往被子里掖,洺石装看不见。

  “你怎么找来的?怎么不给我个电话我也好提前收拾收拾,嘿嘿嘿~~”

  “你的电话打得通吗?”

  刘东一拍脑袋:“电话掉了,就在那天晚上。”

  洺石低声地说:“我问的人,站你那个岗的警察。他说你住这。”抬起眼睛看刘东,刘东的眼睛不知道往哪躲。苦辣酸甜的滋味在心里乱转悠,刘东怕自己一张嘴就会苦水酸水全倒出来。这些日子,苦死了。

  洺石也垂下眼睛,很久谁也没开口。那天的不期而遇,他会出现在专业的舞蹈资料区,为什么还要问吗?电视上的,床上的都是芭蕾书籍和碟片。自己封面的整整一摞。这个傻瓜!墙上的海报是吉塞尔,很大张的那种,已经有点旧了。

  洺石奇怪的问:“这是哪来的?”除了演出的剧场别处没有啊?

  刘东很窘的嘿嘿笑着:“我晚上没事溜达,在剧场门口偷的。”

  洺石又好气又好笑,一个警察深更半夜的跑去偷海报,真出息!可是心里有甜丝丝的东西往外涌,洺石抿着嘴唇,嘴角微微上扬。

  “你还偷人什么了?”洺石揶揄的斜眼看他。

  刘东眼神里的光闪了几下,低沉的声音有点哑:“我还偷了样东西,在你那。”一个小小的蜡烛托在手心里,洺石心神摇荡。这是那天晚上的蜡烛,照见过他们的交杯酒。眼里有点热。

  默默地各自低头,心都给一些丝丝缕缕的东西缠着系着。也许古人说的情丝,是真有这种东西。可是被它缠了心的滋味并不好受。

  “什么时候去复查?”

  “明天。”

  “我来接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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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洺石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三个人立马一个姿势手里的大蒲扇遮在肚子上,笑嘻嘻的挥手:“慢走啊!再来啊!”

  洺石微笑着点头道别。回头看看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的刘东,刘东的眼神带着一只只的小勾,直勾到自己心里。

  “开车小心,到家以后给我一个电话。”想到刘东的低声嘱咐,洺石终于忍不住微笑了。其实对自己让一步有什么不好呢?坐进车里发动车子,洺石知道有个人的眼睛会一直送他离开视线。

  刘东磨磨唧唧的,那哥几个的表现让他心里哆嗦。这些日子就顾着自己难受了也没想过多余的。现在心里松快了美了想起来了,妈的那几个老油条还不都看眼里了?待会怎么应付他们啊?刘东头皮都发麻。

  果不其然,刘东转身回屋就看见三个人撅着屁股头并头的研究电视。“你说这衣服怎么都这么紧啊?包的什么都看见了。”

  “我觉得这化了妆还不如本人好看呢!你看刚才多秀气啊!”

  刘东肺都炸了,要不是身上有伤早一人一顿飞脚了。“去去去~~都懂什么在这胡咧咧,都睡觉去这没你们什么事!”

  哥几个笑了,这心病还得心药医,好的真快。眼见着说话就溜多了。

  “赵儿,你电话给我!”猛然间想起来自己没电话了,看刚才洺石的样子好像是给自己打过电话,冤不冤啊!刘东在挨刀的时候都没这么恨过那个抢匪。呆会洺石要是打电话来根本就接不到,还是估计着他到家给他打吧!

  刘东坐在院子里,数着灯影里的萤火虫儿。他这会儿该到了吧?再沉会儿,他开得慢,要是在车上接电话又手忙脚乱了。回想着这些日子,回想着洺石方才的一言一笑,刘东的心就跟面团似的,一会儿圆一会儿扁一会酸一会甜。

  总算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刘东拨通了电话。

  “到家了吗?路上没事吧?”

  “我没事,反正睡不着。你每天还去团里练功啊?……我这两天没干别的就看书了,多少懂了点嘿嘿~~你别笑话我。”

  “睡觉前小心门窗,还有,少喝点咖啡,听说那东西容易缺钙。”

  看不见脸反而容易说话,两个人断断续续,絮絮叨叨,谁也不觉得时间长。

  刘东回屋睡觉的时候,以为人家都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到小赵的枕头边上,然后爬上床。黑暗中传来迷迷糊糊的一声:“这个月的手机费你给我报销,你小子别赖帐!”

  刘东翻了个白眼,臭小子算得真精。

  躺在床上,刘东忽然又有点难过。这到底算什么呢?洺石还是惦记着自己的,眼神还是那样的温柔。可是,真的能回到那段蜜罐似的日子里吗?他能和我在一块吗?可我们在一块又算怎么回事呢?同性恋……刘东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样的帽子扣在洺石头上,他会受不了的。不要说他,就是自己以前也没有彻底想过这个问题。

  那个女孩儿可真漂亮,他们在一起。始终都不敢问也没脸问,自己都嫌寒碜。可是心里总是堵着,是块病啊!不能细想,细想就想撞墙,呼的念头又转个个,洺石来看我了,他想我了。脸微微的红,眼神闪躲,明天他还要来。

  唉声叹气,刘东的心在酸里甜里冷里热里的来回泡着,半宿不到,已经七八成熟了。

  转天的上午,洺石接了刘东去医院,复查换药。

  伤口并不小,缝合的痕迹吓的洺石手心冒汗。看着医生拿着长长尖尖的镊子夹着沾满药水的棉花球在深紫色的伤口上来回蹭,洺石觉得那是蹭在自己身上了,疼!疼得不敢看又不能不看,疼得抓着刘东的手一个劲得冒汗也不知道到底谁是伤者谁在受罪。刘东也疼,那是肉啊!可是看见洺石难受的模样,觉得这疼也值了。

  洺石把他放在椅子上,自己在纷乱的大厅里来回的打转。平时也少来这种地方,就是来也是好几个朋友陪着护着,从没有自己在这个充满药味的地方举着药单子折腾过。划价取药排队~~洺石晕头转向。

  看着在医院里跑来跑去的洺石,刘东忽然的被一股情绪罩住。洺石是出色的,在人群中太容易被瞩目。来来去去的人都会不自觉地转过头看他一眼。诸多的目光里不乏慕色的少女,她们的欣赏表达得理直气壮。因为她们爱慕的权力是上天给的,没有任何的力量可以剥夺的。

  正在排队的洺石大概是有电话来,一边排队一边拿出电话听,细语温言的笑,明艳的如同阳光下的花。刘东低下头不看,胸口里的酸楚痛苦比起伤口要疼得多了,还没药可治。

  洺石扶着刘东坐到车里,替他系上安全带。刘东一个劲的要求换过来由他开车,洺石根本不理他。路上,刘东没说话。洺石发觉了,不时地看看他的脸色:“怎么了?很疼吗?”

  刘东勉强的笑笑,心事重重的。

  洺石很想到超市去买些东西,但是他拿不定主意是把刘东送回去再买还是带着他去买,刘东需要补养。还有个问题让洺石为难,想了半天,洺石低声地问:“你要不,搬回我家住几天吧!”说完了,心里突突的跳。洺石努力的想该怎么跟刘东解释这样做的目的只是因为希望刘东能够有个好的环境休养。没别的意思。可是那个坏蛋他会信吗?他肯定的嬉皮笑脸还不知道说出什么难为情的话呢!要是太过分的话那顿打就先记着好了,谁让他有伤呢,让着他。洺石的嘴角微微翘起。

  “不用了。”拒绝的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让正在苦思理由的洺石怔住了。

  本来洺石一直犹豫,让他回去两个人又恢复以前,怎么相处?以什么名义?传出去如何解释?重要的是心理根本还没有解开那个扣,不知道该如何得面对。但是刘东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的拒绝让洺石摹的一惊,立刻,心里像是被泼了一桶老醋,酸得发疼。那么干脆的回绝,一点都没有留恋。混蛋!我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

  洺石的眼圈发红,紧抿着嘴不说话。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哆嗦。

  “被人看见不好说,人多嘴杂的对你不好。”刘东低着脑袋,他说的是实话。

  “你那些海报那些书就不怕人说闲话!”洺石带着气。

  “我回去就摘下来。”

  “吱”的一生,车猛地刹住了。洺石红红的眼眶盯着前方,咬着牙:“你下去!”

  刘东没有动。好半天才沉闷的低声说:“你不懂……我喜欢你,是真的!”一字一句地说完,刘东的眼里也起了雾。掉转头推开车门,刘东捂着肚子上的伤口艰难的走。疼,要裂开了。可是不是伤口,是里面,里面的那个心。这场游戏,我玩不起。

  他说,喜欢你。洺石呆呆得看着前面蹒跚的刘东。

  手臂被人抓住了,刘东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慢慢的但是用力的往回拖,洺石始终都没有看他。刘东也不敢挣扎。两个大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的可比什么都招眼。只好乖乖得跟着回到了车上,洺石给他绑安全带的时候恨不得勒死他。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默默的坐着。洺石发动了车子,一直到刘东宿舍大院的门口停下来。刘东忽然笑笑,解嘲似的看着洺石:“那个……我刚才有点失控,胡说八道的,你就当我抽风吧!别往心里去。”笑容里有些酸楚。

  洺石看着他,也包括那句喜欢你吗?

  ***

  洺石不在状态,谁都看出来了。训练结束以后,洺石背着包慢慢的往外走。一声清脆的呼唤从身后追过来,是女孩甜甜的微笑。并肩走着,洺石并没有感到一点轻松。

  精致的小咖啡馆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洺石垂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冰咖啡,女孩不安的看着他。“你最近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有些事我还没有想通,所以比较烦恼。没什么,我会解决的。”洺石始终没有抬起眼睛。

  “洺石,我们……”女孩有些脸红,就算只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之前心里还是不踏实。

  洺石抬起眼睛,如水的目光平静得让女孩心惊。

  “我们是好朋友,好搭档。跳舞我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伙伴,我想你也一样。至于其他的我现在没有精力去想。”舞台上他们是耀眼的一对儿,但是退去了光环以后,未必就是合适的两个。花儿与花儿在一起是很美丽的,但是他们没法互相滋养。

  女孩儿别过头,不想让他看见眼里的泪光。她很骄傲,她是人人追求赞美的公主,就算她喜欢他迷恋他,她也不会为他放弃自尊。

  洺石不是很自在,女孩的难过他很歉疚,但是无法弥补。那是他做不到的。

  走出排练厅,换好衣服,洺石靠在自己的柜子前面愣神。三天了,没有再理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到底是生气是彷徨还是别的什么。他好不好?伤口恢复得怎么样?很想知道,很想再看见那张坏坏的笑脸。无法找到一个可以对自己让步的理由,实在很让人生气。洺石烦躁的把手里的舞鞋扔在桌子上。

  “我喜欢你,是真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刘东的话,他是真的。我知道。可是我呢?洺石在心里跟自己翻腾。原本只想纵容自己,顺着自己的心思做想做的事,不必问为什么。可是到底还是给逼得要看清楚心里那个扣。

  在桌子跟前枯坐了很久,洺石才慢慢站起来收拾背包准备回家。除了郁闷还是郁闷,难道要跑去找他专门的告诉他,其实自己也是……洺石搓了搓发烫的脸。要承认这个需要太大的勇气,真的看清楚了吗?

  大家都走光了,洺石低着头慢慢的走向自己的车。白色的小车前面有一双黑色的皮鞋,蓦的,洺石抬起头,一张笑的坏坏的脸出现在眼前。

  “在里边干吗呢这么半天?站得我脚都麻了。”刘东两只手插在裤袋里,笑眯眯的看着惊愕的洺石。

  洺石没有想到刘东会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惊呆了,结结巴巴的看着他:“你怎么出来了?你好了没有?”

  刘东笑嘻嘻的伸手一撩上衣的底边,那里已经没有纱布了,只有一小块白色的轻薄胶布护着伤口。那块小小的胶布被周围线条清晰的腰部肌肉衬托着,倒有点那个意思。看的洺石脸一红。

  “前几天你特意跑去看我,挺感动的。礼尚往来嘛,所以今天想请你吃顿饭,不知道能不能赏光啊?”刘东有点不太自然的笑着,极力地把语气放得轻松调侃。在宿舍里折腾了三天把自己都快蒸熟了,才下了这个决心。就算只是个普通朋友,能够一辈子看着他,想着他,偶尔的会看见他的微笑,也该知足,也不错。何必一定要强求呢!

  心像是被充了氢气,使劲的往上面飘啊飘啊拽都拽不住。洺石努力的板着自己不让笑容露出来的太多。

  “好啊,反正我也饿了。是你说的请客,小心我宰你!”

  “没关系,就这一身肉,你想吃哪我现给你往下割 都成。”

  被洺石毫不客气的踢了一脚的刘东满足的笑着,接过车钥匙开车。

  洺石坐在副驾驶位上,心情舒畅。干吗老是跟自己过不去呢,现在这样不是很好?

  精致的餐厅客人不多,这是洺石点的地方因为这里有烛光晚餐。对餐桌上摆得挺精致但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刘东没什么食欲,可是真喜欢轻轻跳跃着的小小烛光。主要的是烛光后面的那个人,微微低着的脸温和甜美,秀色可餐。不时地抬起来瞟一眼,看见刘东正傻傻得看过来,眼睛里的笑意就更深一点。两个人慢慢的说,细细的谈,没什么要紧的话,只是喜欢听听对方的声音。就算什么都不说,也还是可以感觉到有热热的东西在胸口贴着,很舒服。

  已经到家了,刘东把车停在洺石的楼底下。车里没有开灯,周围也很黯淡。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家都睡了,夜很恬静。该回家的那个不动弹,该下车的也不说话。黑暗里,手悄悄地碰到一起,握住。慢慢地头靠过去,唇碰在一起就再也分不开了。

  好像第一次亲吻,又熟悉得让心在疼。眷恋的羞涩的伤感的情绪都涌出来,唇齿相依传递了太多的心情。继续亲昵辗转,甜甜得像是噙着糖。柔软的嘴唇带着熟悉的气息,舌尖互相吸引着勾挑着。吻一点也不激烈,但是很绵长。长到几乎以为再也不分开。

  各自转过头,轻轻喘息。刘东的眸子在黑暗中闪亮。“上去吧,我走了。”

  洺石点点头,有点喜悦有点怅然。失去环抱的身体觉出了凉。推开车门下来。刘东锁好车把钥匙给洺石,手叠在一起,半天舍不得分开。反正黑,没人看见。气息又开始不稳,刘东的手很烫。

  “上去吧,我看着你。”刘东逼着自己这样说。洺石瞟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转身走进楼门。看着那个清秀的背影慢慢消失,刘东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心口不一的下场啊!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吧!我们有的是时间。

  自己慢慢的往大门口溜达,一边走一边细细的回想今天的点点滴滴。洺石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在心里刻着,反反复复的捉摸滋味。心里甜甜酸酸的,说不出的美。

  “小小的郎儿唉~~月下芙蓉牡丹花儿开了~~”刘东美滋滋的歌声顿时引来周围楼上好几个孩子的哭声。

  ***

  刘东的岗又换回来了,为了这个刘东给队里的头掬了好几个躬。头儿好说话谁站哪都一样再说刘东一直都是好样的。可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小赵嬉皮笑脸的耍赖,说什么也不换。刘东到了还是请哥几个爆搓了一顿才算完。事后刘东心疼的直捂心口,将近一个月的工资啊!都填进狼嘴里了。哥几个打着饱嗝摸着肚子美,今后的伙食有保障了。

  站在熟悉的岗台上,刘东心情格外的好。拿出新买的手机,偷偷得给洺石发了条短信:我想你了。发完以后刘东偷偷的乐。这样肉麻的话也只有在短信里才敢说,刘东想象着洺石看到以后的红脸。其实也一直盼着洺石可以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不过算了,水到渠成吧!这样慢慢的煨着烤着,也不错。

  没过多久,刘东的手机响了。一条短信:8点,老地方等我。结果那天下午的司机同志们充分的感受到了人民警察爱人民的火热感情。

  6点钟下班,还有两个小时。刘东跟上满了弦似的,洗澡换衣服,一件一件的比划。还破天荒地在脑袋上抹了点东西。哥几个看着他忙活,集体起哄要陪伴相亲。吓的刘东赶紧作揖。都折腾完了也快到时间了,刘东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精美优雅的餐厅,洺石喜欢的地方。刘东坐在事先定好的位子上等着。面前的烛台已经点燃,摇曳的小小烛光显得那么可爱。约会。平生第一次啊!以前也有人给介绍过对象,可是那跟隔山买老牛似的见面实在受不了,刘东一提见面就发愁。可这次不一样啊!等的是心尖上的人。最出格的事都做过了,现在反过来勾勾手吃吃饭倒觉得心慌意乱的,这事都新鲜。难道真像老话说的,先结婚后恋爱?那怕什么,他们有的是时间。刘东自己觉出脸有点红,掩饰的拉拉衣领看看表。已经8点了,洺石该到了。

  排练厅里演员们结束了排练,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非典已经很大程度的得到控制,人们的生活逐渐恢复正常。演出还是要进行的,排练就更需要了。为了能够在不久以后保质保量的恢复演出,必须要加紧排练。演员也都很兴奋,舞台生命是有限的,每一天都很宝贵都值得百倍珍惜,谁不想在最美丽的时光里留下最美好的记忆呢!

  洺石收拾了东西刚要往外跑,胳膊被团长一把抓住了。“洺石,先别走,有事跟你说。”团里正在为恢复演出积极准备,洺石作为主演事儿更多。听着团长不停的说,洺石点着头不时地瞄着墙上的表。总算团长发觉了问洺石你是不是有事?洺石羞涩的笑。团长很善解人意的挥挥手,去吧去吧明天再说。洺石匆匆忙忙的洗了个澡,看看表已经快8点了,从这里开车到餐厅起码要20分钟。心急火燎的发动了车子。

  堵车!洺石恼恨的使劲拍方向盘。都这个时间了怎么还堵车啊!好不容易松动了,洺石赶紧踩油门冲了出去。车流顺畅了,心情也渐渐稳定下来。可是洺石没有发现,自己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很多。路灯亮了,车流在迅速的飞驰。洺石看见前面的一辆车速度起不来,一给油门,白色的小车轻快的超了过去。对面的一辆货车紧贴着线也在超车,洺石看见的时候惊呆了,失去了任何反应能力的洺石完全是求生的本能的踩下了刹车。

  撞击在一瞬间,一道白光在眼前骤然闪亮。呼啸的刹车声,铁器的沉闷撞击声,洺石都没有听见。猛烈的冲击力之后,当一切停下来,洺石茫然的靠在座位上。湿漉漉的东西喷洒出来,洺石看见血红的液体在自己身上迅速的蔓延。没有感到疼痛,但是却一片空茫。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洺石张着嘴拼命的想呼吸。大难临头的恐惧,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对那还没有真正盛开的青春,没有来得及完成的一切的强烈眷恋,同时降临了。洺石想喊,却出不了声。刘东,快来!我想见你,我想告诉你我爱你,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早一点明了自己的心,我后悔了刘东……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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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蜡烛一点一点的矮下去,已经少了一半了。刘东早已经心浮气躁。洺石最近很忙,也许出来晚了。而且刘东一直恪守只要洺石开车就决不给他打电话。9点了。刘东坐不住了。拿出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忙音。刘东的心咯噔一下,喘气就有点不顺当。洺石怎么了?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慌压下来。一遍一遍的重拨那个号,同样让人恐慌的忙音。刘东的手心里出汗了。也许他忙着,没工夫接电话,也许正在洗澡换衣服来不及接电话。也许……刘东拼命的安慰着自己,拼命的不让自己往坏处想。

  突然,电话响了!刘东禁不住的狂喜抓起电话:“喂?”

  电话里传出小赵焦灼的声音:“东子,你在哪?快说!你不要动我马上就到!”

  刘东象给钉子定住了,努力想摆脱的恐慌已经完全地抓住他了。

  时间不长,站在酒店门口的刘东看见了小赵。小赵看见了他,径直的朝他奔过来。

  刘东看着神色慌张的小赵,出事了。

  小赵伸手扶住他,低声说:“跟我去医院吧!他出车祸了。”像是被打了一闷棍,眼前一黑,刘东晃了晃。胸口里有东西要喷出来。

  小赵挺难过得开着车,看着身边眼睛瞪老大的刘东,简单的说着当时的情况。浑身是血的洺石被从车里拖出来的时候,只说了四个字:告诉刘东。小赵当时就在,没敢给刘东打电话,怕他一着急再出点事。看现在这样,小赵庆幸自己做对了。

  到了医院,刘东脚底下踩着棉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他脑子里什么都没了,只想一下子就看见他的洺石。那个微微笑着,背着手侧身站在那里清风一样的洺石。

  洺石在急救室,被一群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围着,看不见脸。只看见静静躺着的身上大片大片的红,刺眼的红。那是血的颜色。地上,点点滴滴都是。医生护士在他身边忙着,刘东站在门外,贴着那个小窗户往里看着。没感觉了,感觉已经跟着魂一起飞了。床上躺着的那个真是他的洺石吗?那个会飞的精灵,会笑的花。小赵在身边罗罗嗦嗦地说着什么,刘东已经听不见了。他的全部精神都在那个人身上。

  医生走出来了,看了看几个人:“谁是刘东?”

  刘东气都没了。

  医生看着那幅愣神的模样就知道是他,一般来说遇上事最犯傻的是最亲的人。“进来!”

  刘东的腿抽搐着,走进了急救室。小赵心里一哆嗦,难道……可别啊!这小子还活不活了?想起洺石被从车里拖出来的样子,小赵心里叹气,那是拼着最后的意识叫出来的,想留个话给最亲的人。

  陆续的跑来好几个人,洺石的团长不停的擦着汗,心惊肉跳的打听着情况。

  “怎么回事啊?洺石到底怎么样?医生呢?”团长急了,洺石是团里的台柱子,出点什么事不得了的。再说他在这里没亲人,怎么说也得团里照顾他。“他怎么找刘东?刘东是谁?”团长一脸迷茫看着身边的小赵,洺石出事的当时听说也是叫着,告诉刘东。

  小赵不想解释什么,连句话都不想说。解释是做给活人听得,现在用不着。

  ***

  “病人刚清醒,你不要大声说话。他一直想见你,看一下让他安心你就赶快出去,这还没完事呢!”医生一边说一边在病历上刷刷的写。

  刘东挪着步子,看见了洺石的脸。脸上血迹狼藉,眼睛里都是泪。看着刘东走过来,泪珠大颗大颗得掉。刘东蹲在他跟前握着他的手:“石头……石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的人还活着,他心上的花还活着!再没别的心思了,刘东死死的抓着洺石的手看着他喃喃的念叨着他的名字。

  洺石无声的哭着,从撞击的一刹那,到恐怖的昏迷,到再次醒过来,他一直都害怕,强烈的恐惧,强烈的后悔,他怕来不及了,再也看不见他了!握着刘东的手,洺石哭着在俯下身来的刘东耳边费力的说:“我爱你。”

  声音很弱,刘东听见了。把脸贴在洺石的手上,刘东失声哭了。男人的哭声是不能听的,不是到了动了真心的地步他们不会出声。那低哑沉重的哭声能轻易击溃所有的矜持。

  ***

  洺石大难不死,多亏了那辆车的安全气囊。虽然那辆车是毁了一半了,人比起那辆车来是好的太多了。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好,刚抬进医院的时候都觉得没有希望了,谁知道不但活下来了还没有什么大事。小赵一个劲的夸刘东傻人有傻福。刘东心情舒畅也就没多找那个肇事司机的麻烦,肇事司机非常自觉责任划分也清楚一切顺利解决。这里边洺石也有责任,刘东决定教育问题家庭内部解决。

  在医院里,刘东是绝对的贴身护卫。团里本来想安排人来守护洺石,洺石不要刘东也不肯。两个人都想明白了,生命很脆弱,这个世界上比它硬的东西太多了。不想留有遗憾,就好好的珍惜现在。鲁迅老先生教导我们说,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依。刘东的理解就是,活着的时候才能爱,趁着活着,能爱多少就爱多少。别等着条框规矩的理顺了,气不通了,什么都是扯淡!

  连小护士们都对刘东另眼看待,不为别的,一个大男人为了朋友事无巨细事必亲躬,那份细心温存比侍候老婆坐月子的都强。对于这种现象,小赵的解释就是,患难之交的朋友过命的交情就这样,我们刘东粗人一个,但是真心实意地对朋友。

  解释这种东西只对活人有效,但既然大家都好好的活着,还就得好好的解释解释。为了验证这个说法,同屋的哥几个有事没事的就过来探望探望。弄的洺石的团长挺过意不去,握着刘东的手一个劲的夸他。其实明白的人自然明白,只是这个世界糊涂,糊涂的人招人喜欢不是吗?

  洺石出院了,为了保险起见刘东坚持把洺石放在轮椅上送回了家。除了胳膊腿的有些擦伤和肌肉拉伤,洺石最重的伤是失血过多。一块迸溅的碎片划破了他的颈动脉,幸亏抢救及时不然真悬了。想想刘东就后怕,假如那块碎片划得再深一点,切断了那根生命线,现在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想象不到。虽然输了足够的血,不过人的元气是伤了,需要好好的休养。刘东请了一个月的假,在家专门照顾洺石。这一次,刘东是堂而皇之理直气壮的搬进了洺石的家。谁都甭想拦着。

  医生说少活动,刘东就禁止洺石活动。最大的运动量就是每天一早一晚的在床上做做柔软体操。医生说要保证营养,刘东就每天鲜鱼水菜掉着花样的做,还生怕补不完全。现在刘东最爱看的电视就是烹饪节目了,还有什么按摩的保养的,没事的时候钻研个家庭医生之类的书刊杂志,还略有心得。干脆说就是一个全职保姆带家庭保健医。刘东的苦心没有白费,眼见着洺石的小脸就白里透红,粉粉的水灵起来了。

  生命没有威胁了,就关注到美丽的问题。洺石最大的心病就是脖子上是不是会落下伤疤。那可是关系到舞台形象甚至是舞台生命的大事啊!刘东一个劲的劝一个小小的伤口会收缩的会不见的,什么都不会有影响。洺石还是不放心的摸着脖子上那块纱布,那里边象条小蚯蚓似的伤口是不是真的能收回去啊?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洺石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的好起来。但是一种不安却在随着身体的复原一点一点的滋长,膨胀。慢慢的占据了整个身心。洺石的眼睛里越来越深的罩上了一层忧郁,在刘东看不见的时候。

  清晨,刘东悄悄的起身,看看身边睡得正香的洺石,小心翼翼的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套上衣服拿起菜篮,蹑手蹑脚的出门了。早晨的蔬菜水果最新鲜。

  洺石听见门轻轻的碰上,微微闭着的眼睛启开一道缝,嘴角弯了起来。每天的这时候刘东都会出去一两个小时,这个时间就成为了洺石的宝贝。掀开被单起床,简单的洗漱之后换上轻薄的水裤,赤裸上身。站在清风席席的阳台上,洺石稍微的热身之后,开始练功。这个样子不是一天了,洺石的身体其实已经没有问题了。不再头晕出汗,也不会虚弱的只想睡觉,刘东偶尔出去的时候洺石自己已经恢复练功。身体是耽误不起的,洺石心里很清楚。

  腿慢慢举起,快到头顶的时候伸手轻轻挽住。洺石深吸口气,站直身子。腿很疼,这一点让洺石非常窝火。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自己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练功了,退步成这个样子简直不可原谅。但是却不能大张旗鼓的练,甚至都不敢让人知道。心里再着急,只要刘东在,洺石也躺在床上不动。时不时地虚弱一下,看着刘东蝎子蜇似的抓东忙西,洺石心里踏实。

  汗水一滴一滴的流下来,痛快淋漓的舒展跳跃让洺石渐渐找回感觉。现在的身体完全可以恢复训练了!没有什么比大病初愈大难不死又什么都没有失去更让人高兴得了。正在高兴的时候,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刘东回来了!洺石吓了一跳,没顾得上擦汗一下子跳到床上慌慌张张的盖上被单。

  刘东进来之后把满手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先走进卧室看看床上的洺石。“醒啦?怎么脸这么红,出汗了,热啦?”刘东不放心的摸摸他的额头,凉丝丝的。

  洺石笑着摇摇头,抓着身上的被单:“没有,我没事的。对了你买的什么?”

  刘东这才想起来,活鱼还在塑料兜里呢!赶紧走出来拎着东西走进厨房,把手的东西一样一样分门别类的放进该放的地方。

  洺石趁着这个功夫一溜烟的钻进了浴室。洺石从来没想到过,进自己家的浴室需要像个小偷一样的没形象。

  刘东把早餐摆在桌上,盛好了粥等着洺石。洺石裹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绯红的脸湿漉漉的头发惹得刘东一阵心跳。伸手揽过来,早餐之前需要一点甜点,润泽的嘴唇是最好的选择。

  吃过早餐,洺石靠在床头养神看杂志,刘东在他身边坐下来,拿着水果刀削苹果,斜眼看着洺石:“说实话,早晨是不是自己偷着练功了,嗯?要练也让我看见,你现在好的差不多了,练练也是应该的。昨天你们团长还问呢!”

  洺石被点破了,有点羞恼,抿着嘴唇不说话。看着坐在身边的刘东削苹果皮,心里一直隐隐不安的感觉又翻腾上来。那双手厚实温暖,总想把自己的手放进去。可是,我还有多久的时间可以拥有?

  刘东一边削苹果一边说:“我的假也到日子了,不能老不上班。回头上边该开除我了。我想呢,明天就回去报到去。还有好多事也该料理一下。这些日子都没顾上。”

  “对,我好了,你也该走了。其实你早就可以走的,不用等到现在!”忽然的情绪上来,洺石猛地掀开了床单,直挺挺坐起来。多日以来的忧郁终于沉甸甸的压下来,洺石咬着的嘴唇抵抗不了心底的酸疼。

  刘东把手里的苹果放下来,转过头看着他充满惊愕的:“都到现在了我还没领着居住证呢?得,我条件要实在不够,先给个暂住证成不?回头人家片警查户口我说什么啊?”

  洺石先是把头埋在手臂里笑,突然扑到刘东怀里连亲带咬,吓的刘东一把把手里的刀子苹果扔老远。回手抱住洺石,小心翼翼的托在身上,玉娃娃似的抱着亲着。这可是他一辈子的宝贝啊!洺石趴在他胸膛上,手指描着刘东浓黑的眉毛,低下头吻了上去。缠绵的吻很甜。

  慢慢的把洺石压在身子底下,刘东俯下身噙着他的耳垂,细细的吸吮。然后是脖子,胸膛,灼热的嘴唇亲的洺石伸展开身体抱住他,轻哼出声。心上点了一把火,刘东顿时嗓子干了身子紧了。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好好的亲热过了,刘东不敢。他的花儿需要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不过今天,似乎花儿要开了。

  人家都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是糟蹋了花,可是他们不知道,什么土养什么花。只要花开得娇艳,那就是放对了土了。刘东的手解开了身子底下的浴袍,白皙的身子染着淡淡的粉红,好美。刘东呆呆地看着,被一只手勾住了脖子,带了下去。

  ***

  一个月以后,洺石兴高采烈的回到团里报到了。团里正急得火上房呢!非典结束了,演出要开始了!第一场演出的时间已经定下,大家伙正在紧张的排练,主演的位置还空着呢!可是团长一看见洺石就傻眼了。水灵灵的洺石漂亮是真漂亮,可就是……团长都要哭了。

  拉着洺石一直拽到了体重秤上,看着指针停在一个不该停的地方,洺石两只手捂着脸,局促的看着要哭得团长和哭笑不得的伙伴们:“对不起……我会减的!”

  从那天以后,家里又热闹起来了。一个是追着喊着劝着,气得鼓鼓得还没办法。一个是打定了主意只吃黄瓜不吃饭,每天练功的时间增加了快一半。汗水伴着体重一块往下掉,疼的刘东直跺脚。

  演出非常成功,被非典憋足了劲的演员们和观众们都痛快地完成了情感宣泄。掌声鲜花让盛装的演员们一次次的含笑谢幕,洺石站在最中间,笑得灿烂明亮。在他对面的观众席里,有一双手是属于他的,有一双眼睛也是属于他的。刘东的手都拍红了,看着舞台上光彩夺目的洺石,看见了只朝着他微笑的眼睛。

  团里有庆功宴,为了演出的成功也为了终于结束了封闭的日子。洺石不得不被簇拥着离开,人群之外,刘东的笑容在那里。手举起来,点点另一只手的手心。这是回家的意思,他们的暗号。他要回家等着,等自己回来。洺石看着他,隔着人群他没法说话。但是他知道刘东明白他的意思,等着我。

  终于可以回家了。洺石几乎是跑着上的楼,怀里的鲜花也跟着一颤一颤的。砰砰的敲响了门。

  “来了来了!”欢快的叫着,刘东把手里刚刚离火的小锅放在桌上,看了一眼满桌的菜肴,石头减肥,已经整整的两个星期没好好吃过饭了,现在演出完了体形也早恢复了,该好好吃点东西了。赶紧跑过去开门。洺石跳进来伸手搂住了刘东的脖子。刘东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迅速的关门。洺石手里的鲜花扔在了沙发上,两只手都缠在刘东身上。在这个最兴奋的时候,洺石想他。

  热辣的吻起火的拥抱让人窒息的缠绵还是给刘东留了一点理智。

  “等我拉上窗帘啊人家都看见啦!”

 

终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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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初生的太阳伴随着宏伟的车流人流,渲染着一个城市生机勃勃的色彩。洺石半跳跃着跑下楼梯。因为某些不可避免的原因,洺石早上睡了一会懒觉,刘东上早班自己走了,顺便留下清粥小菜还有几个小笼包。洺石吃的饱饱的美美的,准备到团里排练。心情愉快地打开车门,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悻悻的关上了。刘东同志严格命令,他不在家不许开车。洺石泄气的噘噘嘴,别的都能商量就这一条不许违抗!没办法谁让自己有前科,只能委屈的服从。洺石步行到路口,伸手拦出租车。

  十字路口,岗台上站着制服严整的刘东,雪白的手套动作规范的指挥着南来北往的车流。动作潇洒人也精神,洺石坐在车里嘴角微微的翘。怎么越来越觉得他帅了呢?难道说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顺眼顺心?还是,原本就是自家的好。

  刘东看见了出租车里的洺石,突然转过身立正,然后一个标准的敬礼。雪白的牙齿闪烁着阳光色彩,笑容灿烂温暖。早上好,爱人同志。

  出租车司机迷迷糊糊的,走出老远之后还抓头皮嘟囔:“今儿是什么日子?文明礼貌月还是交通大队要裁人了?”

  洺石轻轻的笑,眼前是刘东晶亮的眼睛。早上好,我的爱人。

  ---END---


 

情人节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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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的春节是洺石最忙碌的时候了,从年前到年后各种的演出通告就没停下来。所以过年的时候两个人根本就没在一块过。洺石背着背包打着波的在各个晚会电视台转悠,刘东整天的加班,下班以后就回家陪老娘。除夕夜,是合家团圆的时候,两个人只能借着电话聊解相思。除夕晚上煮饺子,想起来千里之外的自己的小石头也不知道吃饭没有,刘东差点掉眼泪。怎么那么巧被老娘看见了,刘东还得瞎话白蛋地说是让外边鞭炮的硝烟给呛得。洺石也不好受,嘈杂的晚会现场热闹的舞台一点也安慰不了孤寂的心。实在太难受了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给刘东打电话发短信。除夕夜,两个人都是鼻子酸酸的过的。

  过了春节过了元宵,好不容易洺石的演出任务告一段落,该休息了。刘东特意的换了一天班,一大早的回到两个人的家里洗洗刷刷,做好了一大桌子的饭菜,然后又早早地感到了机场,迎接他多日没见的小石头。

  远远看见出口那道温和悦目的光芒,刘东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心上的宝贝回来了。一时看不见心里就不踏实,总要看见他在自己身边乐呵呵的,这日子过的才有滋有味。

  人多眼杂,尽管心里火苗腾腾的冒,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刘东伸手接过洺石的行李,又把他背上的背包拿下来,低声地说:“累了吧?咱回家了。”

  洺石抿着嘴唇,轻轻的点点头。习惯了这个男人最实在的关怀最朴质的浪漫,知道了两个人的爱情,安心就是最大的幸福。人流中,一个温柔优雅一个高大豪爽,两个人肩并肩的走路,沉默中的眼神交汇,还有掩藏在衣服下面的握紧的手。

  唇齿绞缠,津液香甜。朦胧的灯光笼罩着床上紧紧拥抱着的两个人。洺石最先投降了,向后倒在床上眼神迷离的喘息着,睡衣早已经挂在肩膀上,袒露出光洁的胸膛。

  刘东坐在他腰上,眼神冒火的看着他,手心在洺石的胸前揉搓着:“石头,想你了,想你啊!”

  洺石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低低的:“笨蛋,你还想打个报告吗?”

  “嗯~~嗯~~”刘东的嘴唇和舌尖在洺石赤裸的身体上反复留恋,两个乳尖被吸吮的红肿挺立,身子下边的也早早的站起来了。洺石一只手插在刘东的头发里,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电流在身体里乱窜的感觉太难受了,那种丢脸的叫声无论如何也忍不住。小别剩新婚,两个人都积攒了太多的冲动和情绪,需要慢慢发泄。

  “啊!啊啊~~”洺石的身体弹了起来,刘东已经把自己的分身深深的吞了进去,而他的手指也同时插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随着被吞吐的节奏一下一下的抽动。

  “轻~~~轻点!嗯~~”洺石的身子团成一团,晕头转向的承受着汹涌的快感。可是……

  电话响了,在最不该有其它声音的时候。本来想忽略掉,但是那刺耳的声音坚贞不屈的一直在叫。刘东没办法,只好从洺石身上爬起来,拿起电话一看,赶紧的递给喘息不定的洺石:“你妈来的!”洺石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腰酸腿软的,赶紧坐起来接电话。

  “你在做什么,这么久不接电话。”

  “我……我刚才在洗澡。”洺石面红耳赤,刘东躺在旁边捂着嘴的笑。洺石气的一脚踹过去,刘东赶紧接住那只赤脚,在手心里慢慢的按摩着。电话里洺石妈妈一个劲的问到底什么时候回家,洺石支支吾吾的。再过一天就情人节了,真想在家里跟他一起好好的过个节。但是一年多没回家了,有限的假期再不回去的话,可能就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了。

  “你的演出没有了吧?回家来住几天好不好?“电话里妈妈的声音没办法拒绝,洺石只好答应了,明天就回家。

  放下了电话,洺石很歉疚的看着刘东,自己心里也失落的要命。刘东从电话里听得清清楚楚地,心里挺别扭,可是也不能拦着石头。伸手把洺石抱进怀里:“回家就回家,应该的。别不高兴。”

  洺石偎在他臂膀里,低声地说:“本来想跟你一起过个情人节的,现在不行了。对不起。”

  刘东亲亲他,看着落落寡欢的洺石挺不忍心,脑子一热就说:“要不我跟你一块回去?”

  洺石腾的一下坐起来,看着他:“真的?”

  刘东咬着牙:“真的!”

  “呜哇~~”猝不及防的刘东被一把拖进了被子里。

  洺石特别高兴,一年多没回家了,戴上自己的爱人回家看望父母,人生的乐事啊!虽然说还是不能公开承认,不过也没什么损失。乐呵呵的准备回家。刘东大话说出去了,心里可敲开了鼓。这头一会上门,第一印象很重要啊!万一搞砸了,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病吗?带什么礼物呢?穿什么带什么?难为的刘东直抓头皮,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妈的我豁出去了!

  听说儿子要回来,洺石的爸妈开心的一大早就忙起来。收拾房间买菜买水果,儿子常年不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总不能亏待了他。而且听说还要带一个朋友回来,洺石妈妈特意的收拾出一间客房。洺石的姐姐也专门请了假回来,同样作为芭蕾舞团的主演,洺月轻灵优雅的宛如孔雀公主。母女两个一边往瓶里插鲜花一边说些私房话。洺月笑着说:“洺石以前从来不会带朋友回家的,这次却要带了回来。会不会是女朋友啊?”

  洺石妈妈叹口气:“我昨天电话里问过了,他说是男朋友。”

  “搞什么名堂哦!”洺月张大了她美丽的眼睛。

  “我说你等会着什么急啊!”刘东磨磨唧唧的迈不开步。

  “快点啊!你在磨蹭什么!”洺石一次一次地停下脚步着急的喊。从机场他就这样子,现在快进家门了刘东简直想往回跑了。

  “我说我还没想好词呢,你慢着点~~”

  “你只要闭上嘴就好了!”一把揪住刘东的胳膊,洺石不管他说什么连拉带拽地到了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来了来了!”洺月欢天喜地的开门,一眼就看见门外秀美依旧的弟弟和弟弟身后尴尬傻笑的刘东。

  “你回来了!这个是……”洺月看着高壮的刘东,迟疑的问。

  洺石也有点局促,看着刘东:“这是我……朋友,刘东,这是我姐姐,洺月。”

  “姐姐好。”刘东赶紧点头哈腰。

  洺石踢了他一下,咬牙切齿的小声说:“那是我姐姐,她比你小!”

  刘东一点不在意:“那有什么,多大也是姐姐!我得跟着你叫。”

  洺石翻了个白眼。

  洺月哈的一声笑出来:“你好你好,快请进来。”

  捂着嘴一直笑着,洺月把他们让到了客厅里,然后拿着他们行李衣服进了客房。刘东客客气气的给坐在那得老两口鞠躬。听儿子说过,非典的时候曾经和一个交警关在一起,后来就成了生死之交。洺石的爸妈看见刘东高高壮壮得满懂事的,也挺高兴的。儿子一个人在北京难免孤单,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帮衬着,那是再好不过了。

  寒暄了以后,洺石妈妈就忙着要做饭去。刘东赶紧就跟着去厨房,洺石妈妈慌忙拦着:“哪有让客人下厨房的道理,不行不行。”

  洺石浅浅的笑:“妈,你让他做吗,他做得好吃。”

  刘东挺挺胸脯,这样的评价,难得啊!赶紧表态:“您歇着,石头好不容易回次家,您总得给他一次尽孝的机会啊!这番我们俩做了,亲手给妈妈做顿饭,多幸福啊!”

  一番话说的洺石妈妈眼角冒泪花,洺石瞪着眼睛,我让你做饭你干吗把我捎进去啊!

  厨房里,一个剥葱的一个做饭的,低低地说着笑着,偶尔的趁着没人在腰上腿上拧一下,然后咬着嘴唇笑。

  吃过饭以后一家人坐在一块聊天,洺石爸爸说起自己年轻时当过兵,刘东就说自己家的老爷子也是当兵出身。细一探究还很有可能是战友。这话题立刻就热烈起来,洺石爸爸拉着刘东的手话说当年。

  洺月洺石两姐弟轻轻的吐口气,终于有人接替这个光荣任务了。洺月拉起洺石的手,走到房间里关上门。

  洺石看着姐姐的笑容,心里打鼓:“有事吗?神神秘秘的。”

  洺月笑眯眯的张开了手心,手心里有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头并头的笑得甜死人。

  “啊!你从哪里拿的?这个……这个是我钱包里的!你偷看我钱包!”

  洺石气急败坏的想抢过来,洺月已把背在身后,理直气壮的:“自己弟弟的钱包怎么叫偷看呢?男人的钱包是隐藏秘密的地方,当然顺便我也要看看我能拿多少封口费。”

  封口费~~~洺石气的双手握拳,脸上的黑线几米长。

  “这个不需要我多说了吧?哼,早就怀疑你了!现在两条路自己选,要么乖乖的交钱,要么我把照片给爸妈看!”孔雀公主笑得有点邪恶。

  “讨厌!!!!“

  上海的夜色流光溢彩,何况是情人节的美丽时刻。刘东和洺石共进了烛光晚餐,肩并肩的流连在街头,欣赏着美丽的夜景。东方明珠散发着迷人的光彩,金贸大厦的光辉直透云霄。刘东仰头看着,轻轻的赞叹。洺石微笑着靠在他身边,站的地方比较暗,洺石的手胆大的伸进刘东的口袋里,握住了他的手。

  “先生,为爱人买束玫瑰花吧!这样的夜晚怎么可以没有花呢?”一声清脆的招呼,一个女孩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跟前。刘东和洺石都愣住了,周围看了看没人,人家招呼的就是自己。

  给爱人买束花,刘东倒提一口气,看了看身边脸红的洺石。

  “成,冲你这句话,我买了!”

  默默地沿着最黑的一条小路往回走,洺石怀里抱着那束名贵妖艳的冰玫瑰,心里的甜使劲的往外冒。

  刘东看看四周没人,手伸过去搂住了洺石的腰,轻轻的带到怀里,贴着他的耳边:“石头,我爱你。”

  洺石抿紧嘴唇,这是这个男人能做到的极限了。本来就不擅长的浪漫,被他一一演绎的甜蜜真诚。心通通的跳,没有说话,嘴唇在刘东的唇上轻轻一吻。东子,我爱你。从我爱上你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不会后悔。

  刘东很动情地抱住洺石,在他耳边深情地说:“石头,我的钱都花完了,下个月你养我。”

  “嗷~~”刘东疼的叫了出来,肩膀上被人咬住了。一会儿,喊疼的声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甜腻的亲吻和微弱的喘息。

  “东,下个月……我的钱刚才交了封口费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