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仙女王怀孕了要生了:较 量·杭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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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儿警手记
邹文斌
他问,你早就知道了?我说是的,我甚至知道你做的手铐钥匙和尖锥藏在哪个位置,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你的计划成功了,那么我将进入监狱
许多年过去了,有时候我还会想起裘力,想起他临刑前看着我时的复杂表情,作为对手,他是让我最费心思的一个,我们彼此揣摩对方,彼此试图靠近,其实心里都明白,表面上的谈笑风生,暗地里却是深深地戒备。
杀一个人,应该是一件要痛下决心的事,然而在裘力那里,就像是一个玩笑,杀人的提议是在一次酒后,裘力突然说了句,要不去杀个人!一桌人面面相觑,片刻后,有个声音飘了过来:“好的”。裘力事后回忆说,如果没人应答,这事也许就不会发生,然而事情还是发生了,二人把小店店主捅了十多刀后,抛尸在河里,然后将小店里的钱财洗劫一空。
那时,我还在看守所工作,管的是新入监监室,看守所的工作从表面上来看,都是些婆婆妈妈的事,管住锁,管住门,管住人,身上永远一大串钥匙,永远都是慢吞吞的节奏,仿佛一切都是尾声,如果你真的这么去想,那么你和危险将成为好朋友。
从理论上讲,打开监室门的那一刻起,你就有可能被里面的人劫持为人质,当然,这是种最坏的假设,最坏的假设能让你保持足够的警惕和清醒,一间监室就是一个世界,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人,在这里你能深切地领会到人的聪明、贪婪、狡猾、凶残等,在这里你才会更深切体味到人性的大餐竟然如此丰盛。
你无法想象一个家伙买了八个麻饼,吃了一个星期,居然还能剩下12个麻饼,这种黑色幽默源于他的贼性不改。一个大字都不识的人,居然能把《监规》和《在押人员行为规范》七章四十二条背得滚瓜烂熟,甚至倒背如流。为了点烟,他们能用硫黄香皂摩擦取火。他们甚至能从脚步声判断出哪个民警值班,然后分析民警的性格脾气,来决定今晚在监室里嬉戏吵闹的程度。你不得不佩服这一切。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小儿科,真正的主角属于裘力。
裘力曾经很得意地对我说,他是反管教尖子,以前坐牢,他总是减刑最快,他说,首先把监狱里的人事关系,管教民警的性格,领导权限大小弄清楚,然后开始实施计划,在找到一个恰当的理由后,开始假装不服从管理,搞到监室里鸡犬不宁,无论对他采取什么处罚,他就是不服。一直等到有权限减刑的他期望的领导亲自找他谈话时,他就装出被说服的样子,对这个领导唯命是从,然后脱胎换骨,积极改造,很快从反面典型变成先进典型,这样领导会很有成就感,甚至会教育手下的管教民警,你们看看,做工作是要讲究技巧的,你们的工作是怎么做的?到我手里不就管好了吗?于是他的减刑反而快于其他人,他对人的心理琢磨之深,让我吃惊不小。
事实证明,裘力确实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裘力在监室里的表现非常“优秀”,规定的事情,他完成得比其他人都好,暗地里却精心策划好每一个步骤。看守所的看管之严,使他放弃了在看守所里逃脱的想法,他把希望寄托在法警押解他的途中,在他眼里看来法警的警惕性没有公安民警警惕性高,逃脱的胜算更大,于是他向被法警提押出看守所过的嫌犯详细打听警车上的人员数量,来回的路线、时间、距离。为能够轻而易举打开自己身上的手镣和脚镣,他用自己的一件名牌羊毛衫作为交换,向同监室的一个窃贼学会开锁技术,为确保计划成功,裘力天天坚持练俯卧撑,以便有足够的体力,并且花很长时间,将一把牙刷柄磨成一把手铐钥匙,因为他知道上警车时,法警会将他戴上手铐,但他无法确定自己的手铐钥匙的精度,于是他唆使监室里的人打架,希望管教民警对打架的人作出戴铐处理,这样他就有机会试着开启,有便于调整钥匙的精度。
新入监的嫌犯进来时,他必定对他们进行搜身,期望民警检查他们时有所遗漏,而获取他想要的东西,几个月下来,他终于通过捡漏,得到了50元人民币,可作逃跑时的应急需要。
当然他的计划终究没有来得及实施,当我断然采取措施,收缴他所有的工具,并将其调离其他监室时,他面如土色,这个打击对他之大可想而知,所有的心血都化为乌有,更重要的是对他自信心的打击。
他问,你早就知道了?我说是的,我甚至知道你做的手铐钥匙藏在哪个位置,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你的计划成功了,那么我将进入监狱。
他磨的钥匙我保留了一段时间,形状和真钥匙几乎一致,因为精度上的关系,终究打不开手铐。
现在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他早在另一个世界了,他的钥匙也不知所终了,可是人和事我一直记得,时刻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