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顺宗是明君吗:《论语》今译今注(二)——台湾商务印书馆国学经典文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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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今译今注(二)——台湾商务印书馆国学经典文丛之一   2010-03-29     《论语》今译今注(二)  

29、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①。”

[今注]

①“而”,意同“乃”。(旧读多以“先行其言”为句。《梦溪笔谈》:先行当为句。)

[今译]

子贡问怎么才算一个君子。孔子说:“先把事做好,然后再来说。”

30、子曰:“君子周而不比①,小人比而不周。”

[今注]

①周、比二字都有亲密的意思。这里孔子对举这两字说这话,两字分有好坏的含义,这乃是一时的分别。(孔曰:“忠信为周;阿党为比。”《经义述闻》:“以义合者周也;以利合者比也。”)不过我们应知道,即在孔子自己的话里,比字有时亦含有好的意义。(“义之与比”)

[今译]

孔子说:“一个君子对人忠信而不阿党,小人只知阿党而不能忠信。”

31、子曰:“学而不思则罔①,思而不学则殆②。”

[今注]

①《礼记少仪》郑注:“罔,犹罔罔,无知貌。”(朱骏声以为借罔为妄。按:妄乱谬妄,亦即无知。)

②《公羊襄五年传》注:殆,疑。王引之以为这章和子张学干禄章的殆,都当训疑。

[今译]

孔子说:“勤求学问而不用心思索,那还是罔罔无所知的;只用心空想而不勤求学问,那就得不到明确的知识。”

32、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①”!

[今注]

①《集解》:“攻,治也。”皇疏:“异端,谓杂书也。言人若不学六籍正典而杂学于诸子百家,此则为害之深。”刘疏:“下篇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集解》以小道为异端。……以异端为杂书,乃汉人旧义。故郑注子夏之言小道亦以为‘如今诸子书也’。《中庸》记云,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术焉,吾弗为之矣。素隐行怪,正是小道异端者之所为。至后世有述,而其害何可胜言,夫子故弗为以绝之也。”按:刘氏以素隐行怪为异端,似比以杂书为异端更为合理。但我以为孔子所谓“异端”,当指正常学业以外的事情讲。《论语》记“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四件事情,当然是孔子所谓异端的。对正在受业的弟子讲话,自亦可称杂书为异端。因为诵诗读书的时候,若分心于杂书,则必有废时的害处。若诗书已毕业,则多见多闻而识之,亦是求知的正途。杂书有时乃是很有益的东西,孔子有时亦引用古志。我想,孔子说这话,不过告诫弟子于受业时期,不要分心于外务罢了。所谓害,亦只是指荒时废业言。我们看樊迟请学稼而孔子答以吾不如老农;子路问事鬼神而孔子答以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这都是孔子恐怕他们用心于外务而害正业,所以不正答所问。子贡方人,孔子亦有微词,这当是由于任意评人,于自己的德业并没有益处,所以亦可看做外务。至于“女与回也孰愈”的问话,出自老师,当是为探测弟子的进境而作的。《集注》以杨墨为异端的例,未必合于孔子的意思。设使孔子生在孟子的时代,他要怎样距杨墨,恐亦是问题。这章自来异说纷纭:“攻”有攻治、攻击两义;“已”于语词外又有“止”义。焦循《论语补疏》倒有一段可取的意思:“韩诗外传云,别殊类使不相害;序异端使不相悖。盖异端者,各为一端,彼此互异;惟执持不能通则悖,悖则害矣。有以攻治之,即所谓序异端也。斯害也已,所谓使不相悖也。”焦氏这个说法,虽未必和本章的经旨相合,但设使孔子生于今天,当亦会赞成焦氏这个意见的。为开拓读者心胸起见,我们把焦说节录在这里。译文则仍用我个人的意见。

[今译]

孔子说:“一个人于修业时而分心于外务,那是有害的。”

33、子曰:“由,诲女知之乎①?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今注]

①《仲尼弟子列传》:“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岁。”《说文》:“诲,晓教也。”女,音汝,(古书中凡女字讲作“你”的,都音汝。)意同现在的“你”。

[今译]

孔子说:“由,我教你的,你都能知道么?你知道的,你就以为‘知道’,你不知道的,你就以为‘不知道’,这就是真正的‘知道’!”

34、子张学干禄①。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②,多见阙殆③?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④,禄在其中矣!”

[今注]

①《仲尼弟子列传》:“颛孙师,陈人,字子张,少孔子四十八岁。”郑曰:“干,求也;禄,禄位。”

②包曰:“尤,过也。”

③殆,意同疑。

④行,下孟反。

[今译]

子张要学干求禄位的方法。孔子说:“多听人家的话,而把可疑的地方撇去,就是那些不可疑的地方,也得很谨慎地去讲,这样,错误就少了。多看人家的行事,而把可疑的地方撇去,就是那些不可疑的地方,也得很谨慎地去做,这样,就不至有很多的悔恨了。说话很少错误,做事很少可悔恨的地方,到了这个地步,禄位就自然来了!”

35、哀公问曰①:“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②,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今注]

①哀公,鲁国的国君。(孔子是鲁人,所以“哀公”上面没有加“鲁”字。)

②举,是举用起来的意思。直,本是正直的意思,这里是指正直的人。“错”,古意同于今所谓“镀金”,已不用;这里借用为“措”字,意为“安置”。枉,本是邪曲的意思,这里是指邪曲的人。

[今译]

哀公问道:“怎样做,人民才能悦服?”孔子回答说:“把正直的人举起来安置在枉邪的人上面,人民便悦服了;把枉邪的人举起来安置在正直的人上面,人民便不悦服了。”

36、季康子问①:“使民敬,忠以劝②,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③,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今注]

①季康子,鲁卿季孙肥,康是谥。

②“以”,或训为“而”,或训为“与”,两训都可通。劝,是劝勉,这里有自己奋勉的意思。

③慈,意同爱。

[今译]

季康子问道:“怎么样才能使人民诚敬、忠心,并且自己奋勉?”孔子说:“在上位的人对人民能够严肃,人民便能诚敬;在上位的人能够孝亲慈幼,人民便能忠心;在上位的人能够举用好人而教导才质差一点的人,人民便能自己奋勉。”

37、或谓孔子曰①:“子奚不为政②?”子曰:“书云:‘孝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③,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今注]

①“或”,意同“有”。(“或”,即“或人”。这里因为记的人不知道这个说话人的名字,或认为他的名字没有记下来的必要,所以用个“或”字。)

②“奚”,意同“何”,“为什么”的意思。

③“孝于惟孝”,是孝于父母;“友于兄弟”,是善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以孝友的道理传布到政治上。这里的“孝于惟孝、友于兄弟”两句,自当是孔子所引书经的话。至于“施于有政”句,因为前二句用“于”而这一句用“于”,我们只好认为孔子的话。从前许多学者以这句为引书的话,当由误信“伪古文”的缘故。可惜孔子所引的书篇现在已经亡佚了,我们没有方法可以证明这点!(现在《尚书》中的君陈篇有:“王若曰:君陈!惟尔令德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但现在的君陈篇,是伪古文。作伪的人错用《论语》,反使后人误读《论语》。幸有这个“于”字,我们得以看出作伪的痕迹。)

[今译]

有人对孔子说:“你为什么不干政治呢?”孔子说:“书上曾说:‘一个人要孝顺于父母,友爱于兄弟。’把孝友的道理传布到当政者,亦就是干政治!要怎样才算是干政治呢?”

38、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小车无■①,其何以行之哉!”

[今注]

①《说文》:“■,大车辕端持衡者。■,车辕端持衡者。”郑注:“■,穿辕端著之;■,因辕端著之。车待■■而行,犹人之行不可无信也。”《论语》的“■”,即《说文》的“■”。合许郑的解释,我们可以知道■■为连接辕和衡的关键。辕著于车,使车得以牵而行;衡则加于辕的前头,用以控制牛或马的。(衡,亦名为■,字亦作轭,亦作■作厄。)设使没有■■使轭辕可以连合,则车必不能行。但■■的制作,我们已不能详细知道了。《释文》:“■,五兮反;字林五支反。■,五忽反,又音月。”(■■的得名,似是由于车行时■■本身所发出的声音。“■”、“■”双声字。我们虽不能从字音上知道它们不同的形式,却可想到它们相同的功用。)

[今译]

孔子说:“一个人如果说话没有诚信,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可以。如果大车没有■,小车没有■,怎么能行呢!”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① ?”子曰:“殷因于夏礼②,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今注]

①这里的“也”意同“耶”,是疑问语词。《集注》:“子张问,自此以后,十世之事,可前知乎?”

②因,是因袭的意思。孔子的时代,社会变迁得慢,所以孔子有这一段议论,设使孔子生于现代,或不会这样说。

[今译]

子张问:“从今以后到十代的事情,我们可以知道吗?”孔子说:“殷代因袭夏代的礼,我们用殷礼比较夏礼,这中间或增或减,我们可以知道。周代因袭殷代的礼,我们用周礼比较殷礼,这中间或增或减,我们可以知道。将来接上周代的,就是满上一百代,我们也可以推出来的。”

39、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①。见义不为,无勇也②。”

[今注]

①郑曰:“人神曰鬼。非其祖考而祭之者,是谄求福。”

②前句是评一不当做而做的事,后句是评一当做而不做的事。这章两句,从意义上讲,实在应当各自为一章。

[今译]

孔子说:“不是我们的祖先而我们去祭他,这是可鄙的谄媚!遇到道义上应该做的事而不去做,这是可羞的怯懦!”

卷三 八佾

40、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①,是可忍也②,孰不可忍也③?”

[今注]

①这里的“谓”,是“讲到……而说”或“论及……而言曰”的意思。季氏,是鲁国的三家之一。佾音逸。佾,意同行列;八佾,就是八列。据马融注,古代祭祀时的乐舞,天子八佾,诸侯六佾,卿大夫四佾,士二佾,每佾八人。季氏是鲁国大夫,得有四佾,而竟用八佾于家庙,实为僭礼。在孔子意中,一个僭礼的人为害于国家很大,所以说这样的人不可容忍。

②这个“是”字,向来注家多似是指“八佾舞于庭”这件事。那么,下面的“孰”字,也应该是指事而言的。但经传里的“孰、谁”指人言的为多,所以这里的“是”亦以指人——季氏——讲为较合。好在两讲都可通。

③孰,意同谁。(孰本饪孰字,因孰谁声类相近而有谁意。)

[今译]

孔子讲到季氏在家庙中用八佾的乐舞这件事说:“这种人如果可以容忍,那还有什么人不可以容忍呢!”

41、三家者以雍彻①: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②’,奚取于三家之堂③?”

[今注]

①三家,鲁国的仲孙(后改称孟孙)、叔孙、季孙三氏的家。这三家都是孔子时鲁国最有权势的贵族。雍,于容切,是《诗经·周颂》的一篇。彻,直列切,祭祀完毕时撤去祭品那一个节目。“以雍彻”:歌雍诗以彻祭。

②“相维辟公、天子穆穆”是雍诗中的两句。相,息亮切,意同助;维,语词。辟,必亦切。包曰:“辟、公,谓诸侯及二王之后。”(按:“二王之后”指夏后的杞和殷后的宋。包意盖以“辟”指凡诸侯,“公”指二王的后代。这和《周颂·烈文序》以“诸侯”兼该“辟公”的意义相合,但作诗序的人未必以为诗中的“辟公”二字是分指两种诸侯讲的。郑玄的《烈文笺》则似以“百辟卿士”和“天下诸侯”分释“辟、公”。《雍诗笺》则以“百辟与诸侯”释“辟公”。显然的,郑以辟专指在朝的卿士而以公通指一切诸侯。朱子的《诗集传》和《论语集注》都训“辟公”为“诸侯”,非特有烈文诗的序可据,当亦因《尔雅释诂》里“辟、公”二字都训“君”的缘故。包、郑、朱三说都可用。无论哪一说,对孔子引诗的意思并不会有害。到底哪一说较对呢?这当以诗的本义来定。就雍诗讲,如诗中所称助祭的人包括当日在朝的卿士,则郑说似胜。而朱子的不从郑,则因他以为诗中助祭的人只指外来的诸侯。(雍诗首句:“有来雍雍。”)这种地方的是非,我们现在已难决定了。穆穆,形容天子安和的样子。

③三家祭祀时,庙堂中既没有诸侯,更没有天子。孔子引雍诗中这两句以证明三家“以雍彻”的不合礼并且不合事实。

[今译]

三家撤祭时歌雍诗。孔子批评说:“‘相维辟公,天子穆穆’,这种情景,怎么能在三家的庙堂里见到呢!”

42、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①!”

[今注]

①这章的意思是:要兴礼乐,必以修德行仁为本。如果做不到仁,礼乐便没有意义了。儒行:“礼节者,仁之貌也;歌乐者,仁之和也。礼乐所以饰仁,故惟仁者能行礼乐。”

[今译]

孔子说:“一个不仁的人,怎么够得上制礼呢!一个不仁的人,怎么够得上作乐呢!”

43、林放问礼之本①。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②。”

[今注]

①郑曰:“林放,鲁人。”

②易,以豉切。《集注》:“易,治也。(孟子曰:‘易其田畴。’)在丧礼,‘易’则节文习熟而无哀痛惨怛之实者也;‘戚’则一于哀而文不足耳!礼贵得中,然质乃礼之本也。”

[今译]

林放问,行礼时最重要的原则是什么?孔子说:“你这个问题实在很有意义!在礼节上,与其偏于太奢侈,宁可偏于太俭省;在丧事上,与其过于节文习熟,宁可过于哀戚。”

44、子曰:“夷狄之有君①,不如诸夏之亡也②。”

[今注]

①这章的夷狄、诸夏,是就文化程度来分别的,并不是以种族或地域来分别的。这章的“君”字,当指国家的政府言,并不是专指君位的人言。

②亡音无。包曰:“亡,无也。”(按:凡古书中训无的亡,都应读为无。)孔子意中的君,代表法律和治安。文化低的国家如果有法律和治安,文化便可渐高而民生亦日以进步。文化高的国家如果没有法律和治安,则文化必日以衰落而民生亦日以凋敝。(孔子论政,最重安人!)

[今译]

孔子说:“文化程度低的国家如果有政府和法律,就不会像文化程度高而没有治安的国家那样坏!”

45、季氏旅于泰山①。子谓冉有曰②:“女弗能救与③?”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④!”

[今注]

①马融曰:“旅,祭名也。礼,诸侯祭山川在其封内者。今陪臣祭泰山,非礼也。”(按:陪臣,意同重臣。君是周天子的臣,季氏是君的臣,所以是天子的陪臣。)

②《仲尼弟子列传》:“冉求,字子有,少孔子二十九岁。”这时冉求为季氏的家臣。

③女音汝。救,意同阻止。与音余。

④曾,意同“乃”;“曾谓”,“难道说”。孔子以为,泰山的神,当亦懂得礼意而不飨非礼的祭祀的。

[今译]

季氏去祭泰山。孔子对冉有说:“你不能阻止吗?”冉有回答说:“不能。”孔子说,“难道说泰山的神还不如林放〔那样的懂礼〕吗!”

46、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①。其争也君子。”

[今注]

①这句的意思是:射礼的升堂、下堂、饮射爵,都要揖让。按:射以争胜为事。但古人射礼重仪文,而仪文又以揖让为主。孔子举射以君子的争,盖亦因为行射礼时仪文特重的缘故。至于那些揖让节目的繁文,不是专治礼制的学者,似可不必费时去研究了。

[今译]

孔子说:“一个君子是不跟人争的。如果一定要说君子有争的话,那应是在行射礼的时候!行射礼的时候,射以前互相揖让而上堂比试,射完了又揖让而下堂。胜者请不胜者饮射爵,也要揖让。〔射有竞胜的意思,固可叫做争,但是〕这种争可以说是君子的争。”

47、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①。’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②。”曰:“礼后乎③?”子曰:“起予④!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今注]

①倩,七练切;盼,普苋切;绚,呼县切。巧笑美目二句,在今《卫风》硕人篇。“素以为绚兮”句,马融以为逸诗;《集注》则以三句全是逸诗。两说都有理。《诗硕人传》:“倩,好口辅;盼,白黑分。”(按:口辅,口旁的面颊。《说文》:■,颊也。段注:“颊者,面旁也;面旁者,颜前之两旁。古多借辅为■。”)《说文》:素,白致绘也。(段注:“绘之白而细者也。致者,今之致字。《郑注杂记》曰,素,生帛也。然则生帛曰素,对湅绘曰练而言。以其色白也,故为凡白之称。以‘白受采’也,故凡物之质曰素。”)马曰:“绚,文貌。”郑《论语》注:“文成章曰绚。”郑《仪礼·聘礼记》注:“采成文曰绚。”按:这三句诗的意思应是:一个有美颊和秀目的女子,得素而益显文采。子夏似疑素不足为文采,所以发问。但这个素字,有三种义训。一是白色的衣服,一是白色的傅粉,一是朴质的风采。(朴质以为绚,就是保留最近于天然的美而不加什么装饰。这种朴质的文采,亦是审美的人所贵重的。)我们当然不能知道子夏用哪一种义训。

②《释文》:“绘,胡对反,本又作缋,同。”郑曰:“绘,画文也。凡绘画先布众色,然后以素分布其间以成其文。喻美女虽有倩盼美质,亦须礼以成之。”(《考工记》:凡画缋之事后素功。郑注:“素,白采也。后布之,为其易渍污也。郑司农说以论语‘缋事后素’。”按:依郑玄这个注,则郑众即用孔子“绘事后素”的话来释《考工记》的“凡画缋之事后素功”了。但《考工记》当做于孔子以后。孔子的话,可能是根据当时画人的成语而讲的。如果“绘事后素”可以说明“素以为绚”的道理,则诗中的“素”似应看做白色的衣服或白色的化妆品才合。刘疏:“素以为绚,当是白采用为膏沐之饰,如后世所用素粉矣。”这似是一个很可用的讲法。)

③孔子告诉子夏“绘事后素”,子夏便悟到“礼后”的意义。子夏这个“礼”字,与其说是从“素”字悟出,宁可说是从“绚”字得来的。马融和郑玄都以为“绚”有“文”的意义。“素以为绚”,即是“素以为文”,后素即是后文。礼主节文,古亦把礼节说作“文”。子夏因“后素”而想到“礼后”,是很自然的。“礼后”,即是“成于礼”的意思。戴震《孟子字义疏证》:“素以喻其人之娴于仪容,上云巧笑倩、美目盼者,其美乃益彰,是之谓绚。”这个解释于诗的原意未必对,但以证子夏的“礼”则极合。仪容的在人,是很重要的事,亦是末事!

④现行的《论语》版本都作“起予者商也”,汉石经没有“者”字。按:没有“者”字,则“商也”连下读,和“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句法一样。这章的文义,实极难明白!

[今译]

子夏问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这三句诗是什么意思?”孔子说:“绘画的工作,最后以素成文。”子夏说:“礼文是修养的最后一著吧?”孔子说:“你这话启发我!你是一个可以说诗的人!”

48、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①,不足征也②。殷礼,吾能言之;宋③,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④。足,则吾能征之矣。”

[今注]

①武王伐纣克殷后,封大禹之后于杞。

②征,是取证的意思。

③武王伐纣克殷后,封商纣的儿子武庚以续殷祀,并派管叔、蔡叔辅相他。武王死后,管叔、蔡叔和武庚作乱。周公诛武庚,杀管叔,放蔡叔,命微子开奉殷祀,国于宋。

④《集注》:文,典籍也。郑曰:献,犹贤也。(《释言》:献,圣也。《周书谥法》:聪明睿哲曰献。)

[今译]

孔子说:“夏代的礼,我能够讲;可惜现在的杞国是不足取证的。殷代的礼,我能够讲;可惜现在的宋国是不足取证的。因为这两个国家都没有足够的典籍和贤人,如有,那我就可以取证了。”

49、子曰:“禘①,自既灌而往者②,吾不欲观之矣③!”

[今注]

①释天:禘,大祭也。大传:礼,不王不禘。祭统:成王康王追念周公之所以勤劳者而欲尊鲁,故赐之重祭。

②《郊特牲》:灌用鬯臭。祭统:君执圭瓒灌尸。《论语义疏》引郑氏《尚书·大传》注:“灌是献尸,尸已得献,乃祭酒以灌地也。”

③孔子不欲观的原因,我们自难以臆测。

[今译]

孔子说:“举行禘祭时,从灌这个节目以后,我就不想看了!”

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①!”指其掌。

[今注]

①示,假为视。诸,训“之于”,本这二字的合音。斯是意同“这个”的代词,因为孔子说话的时候指着自己的手掌,所以斯即指孔子的手掌言。按:孔子重人事而不重神事。他的“不知禘之说”,可以说是实话,亦可以说是托词。季路问事鬼神:他说:“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先进)这章的话,也许有同样的意义。但以上两章,我们很难十分明白。

[今译]

有人问禘祭的道理。孔子说:“我不知道。知道这个道理的人,对于治天下的事情,就像看这个手掌一样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用一只手的手指〕指着他〔另一只手的手掌〕。

50、“祭如在”,“祭神如神在”①。子曰②:“吾不与③,祭如不祭④。”

[今注]

①郑注:“祭如在,时人所存贤圣之言也;祭神如神在,恐时人不晓‘如在’之意,故为解之。”(这个郑注,见于近年出土的唐写本。丘光庭《兼明书》里亦有和郑玄相近的讲法:“祭如在者,是孔子之前相传有此言也。孔子解之曰‘祭神如神在’耳,非谓有两般鬼神也。”按:“祭神如神在”一语,或是编《论语》的人记当时知识界对“祭如在”一语所作的解释。)

②“子曰”以下,实应自为一章,当是编者因事义相近而类列的。

③与,意为“参与”,音预。(旧读以“吾不与祭”为句,我们现从武亿《经读考异》说,以与字断。)

④如,意为“等于”。孔子的语意似难十分明白!

[今译]

“祭如在”这句成语就是说,我们祭神时,虽然看不见神,但我们心里面要把神当做在那里一样。孔子说:“我自己如不参与祭礼,虽祭亦等于我没有祭。”

51、王孙贾问曰①:“‘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②!’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③,无所祷也。”

[今注]

①王孙贾,卫大夫。

②《说文》:媚,说也。周语:若是乃能媚于神。“媚于奥”,意为“媚于祭于奥的神”。灶,意同灶神。《太平御览》五百二十九引郑注:“宗庙及五祀之神皆祭于奥,室西南隅之奥也。夫灶,老妇之祭。”王孙贾引用这两句谚语,可能有这样的意思:奥虽尊而难福人,灶虽卑而易福人。(王孙贾似以灶自居。)

③孔子这里的“天”,自是指掌管“正理”的主宰讲,孔子或即以“天”当做“正理”的名称。(《论语》中没有理字。墨子、孟子都已用理字,《乐记》有“天理”一词。)

[今译]

王孙贾说:“‘与其讨好祭于奥的神,宁可讨好灶神!’这话你看怎么样?”孔子说:“话不能这样说!一个人如果得罪于天,在什么地方祈祷都不灵!”

52、子曰:“周监于二代①,郁郁乎文哉②!吾从周。”

[今注]

①监,借为“鉴”,有对照、比较的意思。二代,夏和殷。

②皇疏:“郁郁,文章明著也。”(按:郁本古地名字,于六切。《说文》:■,有文章也。这章的“郁郁”乃“■■”的同音假借字。)

[今译]

孔子说:“周代和夏殷二代比较,显得文采郁郁然!我还是赞同周代的。”

53、子入大庙①,每事问②。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③?入大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

[今注]

①大,音泰,汉石经作“太”。包曰:“大庙,周公庙。”

②这“每事问”,当是指问每件不确切知道的事情,若是确切知道的事情而亦问,那就不合礼了。

③鄹,侧留切,地名,是孔子的家乡。《说文》和《左传》字作郰。这里的“鄹人”,指孔子的父亲鄹人纥。(鄹人纥见《襄公十年左传》;《史记》作叔梁纥。今家语以纥为鄹大夫,不足信。)

[今译]

孔子进入太庙,对每一件有关太庙祭典的事都要向人请教。有人说:“谁说鄹人的儿子懂得礼!他进入太庙,每件事都要问!”孔子听到这话,说:“这就是礼呀!”

54、子曰:“射不主皮①,为力不同科②,古之道也。”

[今注]

①马曰:“言射者不但以中皮为善,亦兼取和容也。”《仪礼·乡射记》:“礼射不主皮。”注:“不主皮者,贵其容体比于礼,其节比于乐,不待中为隽也。”按:《仪礼》里所记的大射、宾射、燕射、乡射等,都是礼射,而不是习武的射。上文“必也射乎”和这里的“射不主皮”,都指礼射讲。皮,指射侯。礼射的侯,亦有不用皮的,这个皮字,乃包括皮侯和布侯讲。马郑解主皮,稍有不同。马以主为专主,不主皮,言不专主于中皮。郑主仪礼,似说礼射只问和容,能和容,即不中皮亦得为隽。

②马曰:“为力,力役之事。亦有上、中、下,设三科焉,故曰不同科。”(刘疏:“为,犹效也;言效此力役之事。即孟子所云‘力役之征’也。《说文》:科,程也。《广雅释言》:科,品也。”)按:国家征用民力,随人的体力强弱而分类,似是很合理的事情。(刘敞《七经小传》,不从马融的说法,以为“为力不同科”句乃是解释“射不主皮”句的。在意义上,刘说固很可通,但就语句结构讲,则马说较为明净。因为照刘氏的意思,则经文似当做:

子曰:“古者射不主皮,为力之不同科也。”(或:)

子曰:“力不同科,故古者有射不主皮之道也。”(或:)

子曰:“古礼射不主皮,力不同科故也。”

若如现在的经文,以“力不同科”说“射不主皮”的缘故,则记《论语》的人的文理便稍嫌迂曲。朱子当因“为力不同科”句乃“射不主皮”句最好的解释,所以依刘说作注,而忽略了经文文理的问题。)

[今译]

孔子说:“礼射重和容,不以矢镝及侯为主。使人民服役,须因各人的体力而分科,这是古代的道理。”

55、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①。子曰:“赐也,尔爱其羊②,我爱其礼!”

[今注]

①去,起吕切。(广韵除去的去上声;离去则去声。)告,古笃切。朔是中国旧历每月的头一天。告朔,是天子把一年十二月的朔政(历书)布告于诸侯。告朔的饩羊,是每个诸侯的国家所预备的生羊以招待天子颁历的使臣的。在孔子的时候,天子既没有颁历的事情,而鲁国每年所预备的饩羊亦为空设,所以子贡想要废止这个饩羊的供给。(“告朔”的意义,异说很多。这里是根据刘台拱《论语骈枝》的说法的。“告”,《经典释文》音“古笃反”《集注》同。但《论语骈枝》主张“告读如字”,似亦合理。颜渊篇“忠告”的告同。)

②爱,是吝惜(舍不得)的意思。(孔子当亦知道空设饩羊的无谓,但想到国家的政令不行,还有什么心情计较到一只饩羊呢!“爱礼”的话,足见孔子“爱人”的苦心!他所以爱礼,当然以为礼教能兴,乃是“天下太平”的基础。)

[今译]

子贡想要把告朔的饩羊废止了。孔子说:“赐,你舍不得那个羊,我却舍不得那个礼!”

56、子曰:“事君尽礼①,人以为谄也②!”

[今注]

①《郑注》:“尽礼,谓‘下公门’、‘式路马’之属。”

②谄:谄谀,谄媚。社会里常常有一些人,自己不做好而又不喜欢别人做好。孔子说这话,是要人明辨是非而谨守善道。(《子罕篇》: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今译]

孔子说:“一个人谨敬地照着礼以事君,世人反以为这是君上谄媚!”

57、定公问①:“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于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今注]

①定公,鲁国的国君,名宋,定是谥。定公在位十五年,孔子做鲁国的司寇,当在定公九年到十二年间。

[今译]

定公问道:“人君役使臣下,人臣服事君,应该怎样?”孔子回答说:“君使臣须依着礼,臣事君须要忠心。”

58、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①。”

[今注]

①关雎,是《诗经》的首篇。乐,音洛。淫,太过的意思。这章的话,当是就音乐为说的,我们自不能用诗篇的文字来讲。“不淫不伤”,应指关雎的音乐能使人哀乐中节的意思。可惜古代乐谱不传,没有法子取证了。(《诗序》:“关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这似是作《诗序》的人据孔子这章的话而写的,他虽然勉强嵌进“乐、淫、哀、伤”四字,未必便合孔子的意思。即使孔子是就诗篇的文字讲的,当亦不会像《诗序》所说的那么迂回!)

[今译]

孔子说:“关雎的乐章,使人快乐而不过滥,使人悲哀而不至于伤神。”

59、哀公问社于宰我①。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②。’”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③。”

[今注]

①《仲尼弟子列传》:“宰予,字子我。”经文“问社”,郑玄注本作“问主”。刘疏:“鲁论作问主,古论作问社。君据鲁论作问主,而意则从古论为社主。”(按:社主,社神的木主。)

②战栗,同战慄,怕惧的样子。

③刘疏:“夫子时未反鲁,闻宰我言,因论之也。”按:孔子这三句话的意思,我们已难以明白。译文略依旧注。(包曰:“事已成不可复解说,事已遂不可复谏止,事已往不可复追咎。孔子非宰我,故历言此三者,欲使慎其后。”《集注》:“宰我所对,非立社之本意,而其言已出,不可复救,故历言此以深责之,欲使谨其后也。”)

[今译]

哀公向宰我问社神的木主的事情。宰我回答说:“夏人用松,殷人用柏,周人用栗,意思是要‘使人民战栗’。”孔子听到这事,说:“过去的事情,我们没有法子挽回的,最好不讲!”

60、子曰:“管仲之器小哉①!”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②,官事不摄③,焉得俭④!”曰:“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⑤,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⑥,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执不知礼!”

[今注]

①管仲,春秋时齐国人,名夷吾,辅相齐桓公,桓公因而霸诸侯。器,是度量的意思。

②关于三归,有以下几种说法:1.娶三姓女(包咸说);2.台名(朱熹《集注》说);3.自朝而归,其家有三处(俞樾《群经平议》说);4.归台为藏泉布的府库(武亿《群经义证》说)。似还没有定论。

③摄,意同兼。

④焉,于虔切。

⑤《尔雅·释宫》:“屏谓之树。”(刘疏:“案,周人屏制当是用土,故亦称萧墙。《郊特牲》云,台门而旅树反坫,大夫之僭礼也。注:‘言:此皆诸侯之礼也。旅,道也。屏谓之树,树所以蔽行道。管氏树塞门:塞,犹蔽也。’杂记:管仲旅树而反坫,贤大夫也,而难为上也。”)

⑥为,于伪切。反坫,君宴饮时放置空酒杯的地方;用土筑成,形如土堆。

[今译]

孔子说:“管仲的度量小得很!”有人说:“管仲节俭么?”孔子说:“管仲有三处家,他家里的事,各有专官而不兼职,这怎么算得俭!”那人又说:“那么,管仲懂礼吗?”孔子说:“君立屏风,管仲也立屏风;君为了两国友好而设宴会时有反坫,管仲也有反坫。管仲如果算懂礼,那还有谁不懂礼!”

61、子语鲁大师乐①,曰:“乐其可知也已。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②。”

[今注]

①语,鱼据切,意为告语。(言语的语鱼巨切,注中不音。)大音泰,字亦作太。大师,是位置最高的乐官。“子语鲁大师乐”,是孔子对鲁国太师讲他对乐的感想。

②郑康成曰,“始作,谓金奏。翕如,变动貌。从之,八音皆作。皦如,清别之貌。绎如,志意条达之貌。”《集解》:从读曰纵。《太平御览》引论语注:“纯如,感人之貌。”《周礼·乐师注》:“成,谓所奏一竟。”宋翔凤《论语发微》:“始作,是金奏。从同纵,谓纵缓之也。入门而金作,其象翕然变动。缓之而后升歌,重人声,其声纯一,故曰纯如。继以笙入,笙者有声无辞,然其声清别,故曰皦如。继以间歌,谓人声笙奏间代而作,相寻续而不断绝,故曰绎如。有此四节而后合乐,则乐以成。”按:这章论当时乐章的结构,我们现在既不能听到古乐,自不容易懂得这章的话。但宋说似可以指示读者一种寻求解释的方向,所以我们节录在这里以备读者的参考。译文从阙。(参《泰伯篇》“师挚之始”章的注。)

62、仪封人请见①,曰:“君子之至于斯也②,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③。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④!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⑤。”

[今注]

①郑曰:“仪,盖卫邑。封人,官名。”(按:“盖”,含有疑义。封人,守边界的官吏。)请见、见之的见,贤遍切。

②敦煌写本和日本古写本“斯也”有作“斯者”的,可从。

③从,才用切。

④丧,息浪切。《集注》以“丧”为失位去官,这恐怕不是仪封人的意思。这章的丧字,似乎应释为“天之将丧斯文”的丧。(郑玄释为“道德之丧亡”。)

⑤木铎,是一种金口木舌的铃。《郑注》:“木铎,施政教时所振者。言天将命夫子使制作法度以号令于天下也。”(据近年出土写本校。)

[今译]

仪邑的封人请求见孔子,说:“凡到这个地方来的君子,我没有不见到的。”跟随孔子的弟子就让他进见孔子。封人见过出来说:“你们何必为文化要丧亡而担忧呢!天下已经乱得很久了,天会让你们老师来做振兴文化的工作的。”

63、子谓韶①:“尽美矣,又尽善矣②。”谓武③:“尽美矣,未尽善也④。”

[今注]

①《郑注》:“韶,舜乐也。”

②这句的“矣”字,各本作“也”。钱大昕《养新录》(卷三)以为宋景祐刻本《汉书·董仲舒传》引作“矣”,西汉策要与景祐本同,当是《论语》古本。

③郑注:“武,周武王乐。”

④韶乐为什么尽善尽美?武乐为什么未能尽善?孔子没有明说,我们自难推测。

[今译]

孔子讲到韶乐说:“美极了,又好极了。”讲到武乐说:“美是很美了,但没有很好。”

64、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① ”!

[今注]

①郑注:“居上不宽,则下无所容。礼主于敬,丧主于哀也。”

[今译]

孔子说:“在上位而没有宽容的度量,行礼时没有敬意,居丧时没有哀戚的心情,这种人还有什么可看呢!”

卷四 里仁

65、子曰:“里①,仁为美②。择不处仁③,焉得知④!”

[今注]

①郑曰:“里者,民之所居也。”

②这里的“仁”,是指有仁风讲。

③择,意谓选择一种做人的道理。处,昌吕切。处仁,志行依于仁。这个“仁”字,意为“仁道”。《孟子·公孙丑上》:“孔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从孟子的话,我们可以知道孔子用的“择”字是指选择做人的德行讲。皇疏:“居士云,言所居之里,尚以仁地为美,况择身所处而不处仁道,安得智乎!”按:皇引沈说以正《集解》所引的郑注。(郑以“求居”释“择”。)朱氏《集注》,于孟子不误,于《论语》则误同郑氏。

④焉,于虔切。知,音智。(知道的知,平声。知慧的知,去声,音意同智。平声的知,注中例不音。)

[今译]

孔子说:“住家,尚且以有仁风的地方为好。选择一种做人的道理而不知道选择仁,这还可以算得聪明么!”

66、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①,不可以长处乐②。仁者安仁,知者利仁③。”

[今注]

①约,穷困。(约本训束,引申为契约,又引申为俭约,又转变为贫困。)不仁的人,久处穷困,多流于为非作歹。

②乐,音洛。不仁的人,长处安乐,必至于骄奢淫逸。

③知,音智。安仁,天性自然;利仁,择善固守。(《礼记·表记》:“仁者安仁,知者利仁,畏罪者强仁。”《大戴礼·曾子立事》篇:“仁者乐道,智者利道。”按:这章后两句和上文不必为一时的话,实可各自为一章。

[今译]

孔子说:“一个没有道德修养的人,不能长久过穷困的生活,也不能长久过安乐的生活。一个天生有道德的人,以道德为他生活中最大的快乐。一个聪明的人,把道德当做最安稳的生活规范。”

67、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①。”

[今注]

①好,呼报切;恶,乌路切。(好恶二字,作名词或形容词用。一上声,一入声。作动词或动名词用,则都去声。注中只音作动词或动名词的。若“恶”读作乌训安,则亦音出。)因为仁者的善恶标准能够合于正道,所以他的好恶亦能合于正道。(“能好,能恶”,就是好得对,恶得对。仁者能够公正而没有私心,好恶便自然合于正道。)

[今译]

孔子说:“只有仁人能够爱人爱得对,能够恶人恶得对。”

68、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①。”

[今注]

①志,立志去做。一个人如果时常以正大的道德自勉,时常以爱人利物为怀,则所作所为便不会有不好的地方了。《释文》:“恶,如字,又乌路反。”(按:《集注》读恶“如字”,对。)

[今译]

孔子说:“一个人如果立志为仁,那他就不会有什么坏的行为了。”

69、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①,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②;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③!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④!”

[今注]

①“其道”,指致富贵或免贫贱的正当道理。“以”,意同“由”。

②恶,乌路切。(王充《论衡·问孔篇》:“贫贱何故当言‘得之’?顾当言: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去之,则不去也。”按:王充于“得之”绝句,所以疑孔子说话不当,而要改第二“得之”为“去之”。若记《论语》这章的人本来于“得之”绝句的,则王充的修改亦颇有理。但“去之”写作“得之”,不是孔子说错,亦不是记的人记错。王充所以误解,乃是因为他不明白之字所代的字:上“得之”犹言“得处”,下“得之”犹言“得去”。经意:不由正道,则得处而不处,得去而不去的。)

③恶,音乌。这是说,一个君子没有仁德,就不能成为君子了。

④“终食之间”,吃顿饭的时间。造,七到切。造次,在仓促慌忙的时候。沛,音贝。颠沛,在艰难困顿的环境里。这章可以分作三章:“富与贵”到“不去也”为一章;“君子去仁、恶乎成名”为一章;“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以下为一章。这三章除却都是关于仁的话以外(第一章的“道”,可看做“仁”),在意义上并没有关联。

[今译]

孔子说:“富和贵,是人人所喜悦的,如果不依着正当的道理,即使可以得到也不取。贫和贱,是人人所厌恶的,如果不依着正当的道理,即使可以避去也不避。一个君子离开仁,就不可以称为君子了!一个君子没有一时一刻违背仁。无论在怎样匆促的时候,无论在怎样艰苦的环境里,他都要守住仁!”

70、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①;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②。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

[今注]

①这章好恶二字都读去声。“无以尚之”,心目中没有东西比仁高。(之,指仁。)

②“其为仁”,似当做“其为人”。“加乎其身”,靠近他的身边。这章实应分为两章:“我未见……加乎其身”为一章;“有能一日……力不足者”为一章。这两章意不相联,因都是讲所“未见”关于仁的事,编者便合为一章。末两句(“盖有……见也”)虚设疑词,应是指第二个未见而言的。

[今译]

孔子说:“我没有见到〔这样〕好仁和〔这样〕恶不仁的人。那好仁的人呢,看仁高于一切;那恶不仁的人呢,他的做人,决不让不仁的人靠近他。我没有见到,一个人真有一天决心用力去行仁而力不足的!可能有这样的人,不过我没有见到。”

71、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①”!

[今注]

①孔曰:“党,类也。”皇疏引殷仲堪曰:“言人之过失,各由于性类不同。直者以改邪为义,失在于寡恕;仁者以恻隐为诚,过在于容非。是以与仁同过,其仁可知。观过之义,将在于斯者也。”陆采《冶城客论》:“斯知仁矣:仁是人字。与宰我问井有仁焉之仁皆以字音致误。”按:殷说虽巧,似不如陆说的简明。这章的意义,究难十分明了。

[今译]

孔子说:“人的过失,和他的环境有关。我们观察他的过失,就可以推知他是哪一类的人了。”

72、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①!”

[今注]

①《集解》:“言将至死不闻世之有道也。”按:“世之有道”,即“天下有道”(“天下太平”)。《集解》释这章的道字实最合经意!《雍也篇》“鲁一变、至于道”的“道”,亦是用这个意义的。下章“士志于道”的“道”,亦以用这个讲法为合。这些道字,实包含“天下有道”的意思,和“吾道一以贯之”,“古之道也”的“道”,意义并不相同!但自汉以来,除何晏等外,读《论语》的人,差不多都把孔子“朝闻道”的话讲错了。《汉书·七十五夏侯胜传》:“〔夏侯〕胜,〔黄〕霸既久系,霸欲从胜受经,胜辞以罪死。霸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胜贤其言,遂授之。”这是最早的误解孔子这句话的事例。(《太平御览·六百七》引《慎子》:“孔子曰,丘,少而好学,晚而闻道,此以博矣。”《庄子·天运》:“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闻道。”这两个“闻道”,都不同《论语》里的“闻道”,而可以说和《老子》第四十一章(河上公本)的“闻道”相近。大概战国时代学者所用的“闻道”一词,已和这章所用的不同了,即孟子书里的“闻道”亦是这样。许行批评滕文公说:“君则诚贤君也。虽然,未闻道也。”(《孟子·滕文公上》。)而孟子自己亦说盆成括“未君子之大道”。(《孟子·尽心下》。)许行的道,当即“农家者流”的道;孟子的道,自不外乎仁义。我们可以说,孟子书里的“闻道”,意义上虽和《论语》的“闻道”不相同,但那个“道”字,当指仁义言,绝不是指“惟怳惟忽”的道言。)《论语》这章里的朝夕二字,不是表示时间的距离,而是表示时间紧接的意义。从这两句话,我们可以领会到孔子一生忧世忧民的心情!(汉石经“矣”作“也”。)

[今译]

孔子说:“如果有一天能够听到‘天下太平’的消息,马上死去也安心!”

73、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①。”

[今注]

①这章的“道”字,亦以解作“天下有道”为较好。(当然,亦可以解作“道者,是非之纪”,“道者,人之所以道也”的“道”。但孔子的意思,似偏重于“天下有道”的。)“与”,意同“以”。“未足以议”,意为“不足道”。

[今译]

孔子说:“一个有志于天下太平的人,如以自身的衣食不美好为可耻,那便不足道了!”

74、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①,义之与比。”

[今注]

①《释文》:“适,丁历反;比,毗志反。”(广韵比字见六至。)皇疏引范宁曰,“适、莫,犹厚、薄也。比,亲也。君子与人无有偏颇厚薄,唯仁义是亲也。”按:《左昭二十八年传》:“择善而从之曰比。”正是这章的“比”。这和《为政篇》“君子周而不比”的“比”意义不同。)

[今译]

孔子说:“一个君子对天下的人和事,没有好恶的偏心,只以义为归。”

75、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①;君子怀刑,小人怀惠②。”

[今注]

①这两句似是就一个人的定居讲的。

②这两句似是就一个人的立身行事讲的。

[今译]

孔子说:“君子怀念着一个德化好的国家,小人则怀念着一个生活容易的地方。君子做一件事,必想到这件事的合法不合法,小人做一件事,只想到这件事对自身有没有利益。”

76、子曰:“放于利而行①,多怨。”

[今注]

①孔曰:“放,依也。”《周语》:“芮良夫曰:‘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之所载也。而或专之,其害多矣!’”(《周语》“而”字意同“如”。)

[今译]

孔子说:“一个人如果依着利以定行为,那一定会受到许多怨恨。”

77、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①?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②!”

[今注]

①《后汉书·刘殷传》贾逵上书:“孔子称:能以礼让为国,于从政乎何有!”又《列女传》曹世叔妻上疏:“《论语》曰,能以礼让为国,于从政乎何有?”这两位后汉的学者所引的《论语》,文义比现在的《论语》要明白些,可惜没有熹平石经的经文可证!(《左隐十一年传》引君子的话:“礼,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也。”又《左昭二十六年传》:“晏子曰,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又《左襄十三年传》:“君子曰,让,礼之主也。”这都是关于“礼”、“让”的古训。)

②让是人的美德。孔子主张以礼治国,但尤偏重于“让”,所以以“礼让”连言。这章经文,似宜据后汉学者所引订正。

[今译]

孔子说:“能用礼让的道理来治国,对处理国事就没有什么困难了!不能用礼让的道理来治国,那真对不起这个‘礼’!”

78、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①。”

[今注]

①这章的后两句,可以说是前两句的注解。

[今译]

孔子说:“不必担心没有职位,要担心怎样在职位上站好。不必担心人家不知道自己,须先使自己有足以使人知道的东西。”

79、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①。”曾子曰:“唯②。”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③!”

[今注]

①《释文》:“参,所金反。”(《说文·森字下》云:“读若曾参之参。”)道,本义为道路,引申为道理,为讲说。(《荀子·儒效》:“道者,非天之道,非地之道,人之所以道也,君子之所道也。”荀子“人之所以道也”的“道”,意同“行”;“君子之所道也”的“道”,则训为讲说。孔子的“吾道”,乃指自己所讲的道理言。孔子生平诲人的道理,头绪多端,语或不同。他怕门人不懂守约的方法,所以向曾参说这话。)贯,是贯穿、贯通的意思。

②唯,以水切。《礼记·曲礼》:“父召无诺,先生召无诺,唯而起。”注:“应辞,唯恭于诺。”

③《礼记·中庸》:“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曾子所说“忠恕”,就是“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的道德。(这个忠恕,就是“一以贯之”的“一”。曾子循当时语言习惯联言“忠恕”。若孔子自己说,恐怕只用“恕”!参《卫灵公篇》“子贡问曰”章。)

[今译]

孔子说:“参,我平日所说的许多道理,是可以用一种道理来贯通的。”曾子说:“是的。”孔子出了讲堂,同学们问曾子:“老师说的什么意思?”曾子说:“我们老师的道理,〔千言万语〕,不过‘忠恕’罢了!”

80、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①。”

[今注]

①这章的君子、小人,乃以修养的程度分,而不是以地位分的。郑、朱都训“喻”为“犹晓”,意自可通。但这个“喻”字最好训为“乐”。《庄子·齐物论》:“自喻适志与?”李云:“喻,快也。”(喻,借为愉。《论语》这章的“喻”,和“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的“乐”同义。)

[今译]

孔子说:“君子乐于义,小人乐于利。”

81、子曰:“见贤,思齐焉①;见不贤,而内自省也②。”

[今注]

①包曰:“思与贤者等。”

②省,息井切。郑注:“省,察也,察己得无然也。”

[今译]

孔子说:“见到贤人,便用心学他;见到不贤的人,便反省自己有没有坏处。”

82、子曰:“事父母,几谏①,见志不从,又敬而不违②,劳而不怨③。”

[今注]

①包曰:“几者微也。”

②“而”字依皇疏本。违有离意,“不违”,不放弃谏志。(《礼记·内则》:“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谏。谏若不入,起敬起孝,说则复谏;不说,与其得罪于乡党州闾,宁熟谏!”)

③《礼记·坊记》:“子云,从命不忿,微谏不倦,劳而不怨。”(《坊记》似即复述《论语》这章的。“不倦”是指“不违”。)

[今译]

孔子说:“服侍父母的道理,如父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们要婉约地劝谏。如果父母不听,我们还是尊敬父母,但不放弃了谏争的志愿。我们虽然忧劳,但我们一点也不怨恨。”

83、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①。”

[今注]

①郑曰:“方,犹常也。”按:《礼记·曲礼》:“所游必有常。”郑注是据《曲礼》为说的。《玉藻》:“亲老,出不易方。”注:“易方,为其不信己所处也。”疏:方,常也。但《晋语》七:“祁奚曰:午之少也,游有乡。”以常释方,不如以乡释方。凡称地为“地方”,似亦从“方向”引出的。(《周礼·故书》:“乃分地邦而辨其守。”“地邦”,似即现代话的“地方”。)

[今译]

孔子说:“父母在的时候,不到远处去游;如出游,必有一定的地方。”

84、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①”!

[今注]

①这句话已见《学而篇》“父在观其志”章,当是那一章的脱简。(陈鳣《论语古训》:“汉石经亦有此章,当是弟子各记所闻。”按:陈说亦可通,但石经所据本亦容有脱简。)

85、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①。”

[今注]

①郑注:“见其寿考则喜,见其衰老则惧。”(《集解》引作孔注。我们据一唐写本作“郑注”。《释文》:“或云包氏,又作郑玄。”)

[今译]

孔子说:“父母的年龄,不可以不知道。一方面为他们的年龄增加而欣喜,一方面为他们的身体衰老而担心。”

86、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①。”

[今注]

①包曰:“古人之言不妄出口,为身行之将不及。”(《尔雅·释言》:逮,及也。)

[今译]

孔子说:“古人不随便说话,因为说到做不到是可耻的。”

87、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①!”

[今注]

①郑注:“约,俭。俭者恒足。”鲜,仙善切。(《八佾篇》:“礼,与其奢也宁俭。”《述而篇》:“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按:合理的省俭,乃是美德。)

[今译]

孔子说:“因为俭约而犯了过失的,是很少的。”

88、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①。”

[今注]

①《说文》:“讷,言难也。敏,疾也。”郑注:“言欲难,行欲疾。”行,下孟切。

[今译]

孔子说:“一个君子,说话要郑重而做事要敏捷。”

89、子曰:“德不孤,必有邻①。”

[今注]

①《周礼·遂人》:五家为邻。《韩诗外传》:八家为邻。按:居相近为邻,故引申有亲近义。

[今译]

孔子说:“有德行的人不会孤独,必定有声气相同的人来亲近他的!”

90、子游曰:“事君数①,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

[今注]

①数,色角切。《集解》:“数,谓速数之数。”邢疏:“此章明为臣结交,当以礼渐进也。”(刘宝树《经义说略》:“〔数〕当训为数君友之过。”《汉书》项籍传、陈余传、司马相如传下、主父偃传注并云:“数,责也。”《国策·秦策》注:“数让,责让。”皆数其过之意。《儒行》:“其过失可微辨而不可面数也,谓不可面相责让也。”按:《广雅·释诂一》:“数,责也。”但《论语》这个“数”字,未必指面责言,解为急切,似较妥。而就规过言,实应以忠告善道为主,面责人过,总是利少害多。故《群经平议》说亦同刘说。)

[今译]

子游说:“一个人事君,态度上如过于急切,就会找来侮辱;一个人交友,态度上如过于急切,就会被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