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百花越剧泪洒相思地:冬日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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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  日  湘  西

  几场秋雨,几阵秋风,树叶就黄了,芳草就枯了,而当最后一个雁阵顺着河谷融入天际的时候,冬天也就真的来临了。
  农人们早把一年的劳累收拾起,一家人围坐在火塘边过滤一年的日子。火塘里跳跃着鲜红的火焰,三脚上架着一口锅,穿花格衣服的妇人把两大碗秋天刚收的黄豆倒在锅里揽拌。当炒黄豆的气息刚刚升腾,男人就把手伸进锅里乱捞,许是烫着了,一双粗糙的手就在面前乱拍,嘴里还啪啪地朝手心里吐唾沫。女人斜了他一眼,用锅铲铲了二三十粒豆子递到男人面前。于是,一双大手和几双小手同时伸来,于是,就有咔嘣咔嘣的声音滿屋子脆响。这样的日子自然是少不了酒的,而酒就放在随手可及的桌上。几把香黄豆下肚,几口包谷烧一冲,男人的脸就在火光的映射下越加紫铜了起来。喝了酒的男人觉得热,把对襟衣的布扣子一个个地剥开,然后他就滿嘴酒气地和女人说话。女人在纳鞋底,低眉顺眼地听着,而这时,他们的儿子和女儿早就不见了。儿子在屋后的竹林里套山雀,女儿呢,则揣着她的丝线找她的伴儿去绣花。有时候男人会把犁锄之类的农具拿到火塘边来,他一面修整着他的农具,一面望着窗外说,下场雪吧,把地冻松了好犁哩。
  在人们的盼望中那雪就真的来了。但它是悄悄来的,是在人们熟睡的时候悄悄来的。雪花纷纷扬扬把一年的等待和激情都凝聚在那轻盈的晶体上,它们迫不急待地往树上爬往草里钻,只一会功夫,它们就覆盖了房屋、田野和山峦,只有那条溪水,冻的缩小了身子,左拐右弯地在那里蜿蜒。当第二天人们惊喜地发现山肥水瘦的时候,雪花儿早已不飘了,它们一个二个紧紧地挨着,睡着了。
  对于湘西来就,下雪的日子本来就不多,而现在,这样的日子更是越来越少。男人们站在雪地里,回忆某一年的某场大雪以及某一年某场大雪中围猎的壮阔。孩子们因为这一场雪的不期而至兴奋地不知东南西北,他们堆雪人,打雪仗,童年的无邪和快乐随着他们的叫喊漫天飞扬。
  这样的日子其实不多。湘西的冬天大多是在阴雨和晴空的交替中完成的。
  湘西的阴雨是连绵的。没有春雨的磅礴,也没有夏雨的急燥,不紧不慢,那牛毛细雨就这样在天地之间弥漫。清亮的水珠从屋檐口滴落,干渴一秋的土地被滋润得丰满了起来,翠绿的油菜和小麦在拼命地吸吮。庄稼老把式经常从睡梦中惊起,他说,他听见油茶拔节的声音,听见土地在笑。火塘里的火照例是旺旺地,炒花生和香黄豆有的是,男人们喝着小酒,任思绪漫游。说到高兴处,他们就眉飞色舞,说到不高兴处,他们就日娘骂母。女人和孩子在这样的天气也是没有什么去处的,他们也围坐在火塘边,和男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把手里的针线飞舞得眼花撩乱。偶尔会有孩子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而争吵而打架。偶尔也会有鸡鸣狗吠的声音在村子里的某一处十分嘹亮地响起。偶尔,还会有个把男人因为香黄豆吃得多而嘭嘭地放响屁,那屁声会穿透板壁,一丝一缕地传送很远。
  湘西的晴日也是连绵的。老天爷似乎很懂得人们的心事,就在你的心情被雾沉沉的天气弄得有些压抑的时候,那太阳就仿佛和人约好了似的,一下子就喷薄而出,亮晶晶地悬挂在头顶。
  被香黄豆和炒花生胀饱了的男人,用包谷烧把每一个细胞都浸泡了一遍的男人,这时候全都冲动了起来。
  地里的杂草在秋后就已收拾干净。经过冰雪的洗礼和雨水的滋润而澎松柔软。男人们扛着犁赶着牛出现在田野,女人们背着背篓,提着茶壶出现在田野,就是那些半大的妹娃伢崽也拿着一把小镰刀来到了田野。男人们的吆喝此起彼伏,女人的歌声此起彼伏,孩子们的欢笑也此起彼伏。土地在犁铧下翻滚,丝丝热气在新翻的土地上升腾,空气中弥漫着土地的清香。当夕阳象一个巨大的蛋黄从西山顶上沉沦,走在田野纵横小道上的人们就成了风景。
  湘西冬日的夜晚照例是寒冷的,但在这样一些寒冷的夜晚,男人女人和他们的孩子们都会有一个极长极美的梦。那梦,有着油菜花一样的颜色,有着玉兰花一样的清香。当他们的嘴角还残留着梦中欢笑的痕迹时,曙光已在东山头呈现,新的一天已经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