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明加老公胡俊简历:悼梁思成林徽因故居(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6 20:35:34
北总布胡同的哀思
(本文作者是《城记》的作者王军)
我站在北总布胡同,飘零为瓦砾的您的故居面前,手捧从诫先生编辑的您的文集,念下您的诗行:
又是那么内疚与惭愧。
我要说一声:对不起啊!徽因女士!思成先生!
对不起啊!!!
思成先生:
初为人母的徽因女士不胜东北天寒,患肺病,竟成终生之疾。
把家安顿下来,您又匆匆返回。在东北大学,有您无法离舍的三尺讲台,和莘莘学子——“那快要成年的兄弟”。
我还记得在北总布胡同的这个院落里,您写给东北大学第一班毕业生的信。
先生有言曰:
你们的业是什么?你们的业就是建筑师的业。建筑师的业是什么?直接地说是建筑物之创造,为衣食住三者中住的问题,间接地说,是文化的记录者,是历史之反照镜,所以你们的问题是十分繁杂,你们的责任是十分的重大。……非得社会对于建筑和建筑师有了认识,建筑不会得到最高的发达。所以你们负有宣传的使命,对于社会有指导的义务,为你们的事业,先要为自己开路,为社会破除误解,然后才能有真正的建设,……你们的责任是何等重要,你们的前程是何等的远大!林先生与我两人,在此一同为你们道喜,遥祝你们努力,为中国建筑开一个新纪元!
先生出生于1901年——《辛丑条约》签订那年,知事时起,就生怕中国被人瓜分,认定“那是一种不堪设想的前景”。
“我从小就以为自己是爱国的,而且是狂热地爱我的祖国。”先生晚年,被打成“牛鬼蛇神”,被逼交代“爱国心”,写下的检讨,头一句话如此。
还记得那是在1997年冬日,在清华大学,青灯之下,展开这一册黄卷,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眸。
先生有言曰:
我之所以参加中国营造学社的工作,当时自己确实认为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出于我的“一片爱国心”。我在美国做学生的时候,开始上建筑史时,教授问起我中国建筑发展的历史,我难为情地回答:中国还没有建筑史。以后我就常想,这工作我应该去做。一个有五千年悠久文化的民族、国家,怎能对自己的古建筑一无所知?怎能没有一部建筑史呢?
1928年,先生创办东北大学建筑系,心中凄凉,尽在笔端——
我在沈阳东北大学教书,多次因工程业务取道长春到吉林。平时在沈阳“南满铁道附属地”看到称王称霸的日本人,就已经叫人够气愤的了。尤其令人愤慨的是车站上的日本警察,手执赶大车的长鞭,监视排队买票上车的广大中国乘客,只要一个人站歪了一点,突然一皮鞭就从远处飞来。……我感到,东北还未沦亡,但我们中国人已在过着“亡国奴”的日子了。
日本人的长鞭,力从何来?先生自知。
1904年,在中国的东北大地,日俄开战。事后,俄国人在写给日本人的报告中,以轻蔑之语称:“我们在战争中虽然败给了日本,但与欧美文化相比极为落后的日本并不是我们的对手,与中国人没有太大的差别。”
后来,看到日本人费力经营的“满铁附属地”,俄国人服膺,认识到“把日本人与中国人等同视之是我们的认识不足”,遂承认对方为具有殖民统治能力的对等关系伙伴。
近代以来,伴随列强坚船利炮侵入中华的,不是上帝的福音,而是达尔文的声音。什么叫“具有殖民统治能力”?就是说你这一族,没有进化,只配被具有统治能力的进化民族殖民!
我泱泱中华,拥有如此灿烂文明的一国,竟遭如此屈辱!先生,您不得不退回北平。可就在北总布胡同刚刚安歇下来的这一月,“九一八”事件爆发,日本人向前来调查的国际联盟理事会专员大作宣传,称中国内政纷乱,缺乏统治能力,几不成国。仍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那套——你这个民族,就是需要由日本人来殖民!这也成为他们屠杀中国人的理由!!!
先生,您怎么咽得下这一口气?可以想象,当年在北总布胡同,踱步于这处院落,您的心,该是怎样的酸楚?又是怎样的急迫?您誓言要活出一个中国人的尊严来。在这里,如此难得的苟且平静的日子里,您的生命爆发出何等光彩!
此刻,我的心,怀着对您无尽的思念,又如此沉沉地失落。
我要说一声:对不起啊!思成先生!徽因女士!
对不起啊!!!
徽因女士:
这样的建筑史,是何等的傲慢,又是何等的无知!
他是为爱而死!为中华文化之爱而死!! 思成先生到济南,向志摩先生作最后的告别,转过身来,再赴深山老林,踏上探索中华建筑的漫漫征途。徽因女士,您体质虽弱,却不让须眉,一次次伴着思成先生风餐露宿,用您的话来说,这叫“吃尘沙”! 思成先生: 徽因女士、思成先生: 您们毫不犹豫地拾起行囊,携儿带母,离开北总布胡同,奔向后方,共赴国难。 也是在那样的苦境之中,思成先生完成《中国建筑史》的写作,再把目光投向战后中国的重建,提出“住者有其房”、“一人一床”的社会理想。 您们的生命是如此绚烂,您们的爱是如此炽热! 您们是那么盼着那一个新中国的到来,不惜为此赴汤蹈火! 您们是中华民族最最宝贝的儿女!!! 拆毁北总布胡同这处故居的人们: 1948年12月,北平围城之际,人民解放军奉毛泽东主席之命,派专员到清华园,请思成先生绘制北平文物地图,以为枪炮长眼,宁可牺牲战士,也要保文物不失。 1957年,思成先生写道: 清华大学解放的第三天,来了一位干部。他说假使不得已要攻城时,要极力避免破坏文物建筑,让我在地图上注明,并略略讲讲它们的历史、艺术价值。童年读孟子,“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这两句话,那天在我的脑子里具体化了。过去,我对共产党完全没有认识。从那时候起,我就“一见倾心”了。 一九四八年十二月,清华大学获得了解放。解放军的自觉的纪律,干部的朴实,和蔼的态度和作风,给了我深刻印象。出乎意外的是,党十分尊重我的一点知识和技术。北京城解放以前,来咨询我关于城内文物建筑的情况,以便万一攻城,可以保护,这更深深感动了我。……我感到共产党挺能够“礼贤下士”,我也就怀着“士为知已者用”的心情,“以国士报之”。 正是出自那一份道义责任,2009年,国家文物局、北京市文物局、北京市规划委员会作出那神圣的决定,依法将北总布胡同梁思成、林徽因故居纳入文物保护的范畴,决心只要还有一丝历史信息留存,就要做最完全的保护! 您们若在天有灵,真不知该如何打量北总布胡同,我眼前的一切? 我和我的孩子,永远不会忘掉您们曾经在这世界里活过!!您们永远不会落花似的落尽、与这片土地再没有些牵连!! 故宫还在!!! 2012年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