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闹父子情 百度云:唐喜政：黑灰势力对乡村治理的影响及对策——以豫南Y镇为例

　　内容摘要：黑灰势力在Y镇有比较广泛的社会基础。黑灰势力的介入，不仅使Y镇的 乡村治理难以达到预期目的，治理的“内卷化”现象十分严重，而且黑灰势力的猖獗也侵蚀着Y镇基层政权的道义基础，使其政权的合法性不断流失。而就Y镇的情 况，遏制黑灰势力需要立足长远，综合推进。

　　关键词：混混  灰色化  治理   内卷化  恶势力 

    一、问题的提出

    目前，对于基层农村黑灰势力的研究主要有以下两类主体和取向：一类是法学家及法律工作者。他们主要从法学的角度来研究黑灰势力导致的违法犯罪，以及对黑灰 势力的依法治理等问题，如何秉松[1]，另外如黄一丁[2]、任恩顺[3]、徐中奇[4]等，他们从法学或法社会学的角度对我国的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 及黑灰势力的危害进行了考察，其中，何秉松在2001年就对中国大陆黑社会（性质）犯罪的演变过程、犯罪规律及发展趋势进行了系统的阐述，其研究也比较早 地唤起了人们对黑社会（性质）组织犯罪的关注与防范；第二类是社会学者。相关学者对乡村混混和农村黑灰势力进行了多方面的研究，尽管各学者切入的角度不 同，得出的结论也有所不同，但其思路确是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在社会变迁与乡村治理的大背景之下，研究和考察了乡村混混及黑灰势力的生存样态，并就黑灰势 力的表现、内在逻辑及影响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研究。何清链认为，地方黑恶势力的兴起，以及一些农村基层组织和恶势力合流而形成的剥削性控制是阻断中国社会法 治化进程的重要因素[5]；贺雪峰认为，由于国家政策（如之前的征税农业税以及当下的激进型城镇化战略）等因素，使地方的基层政府既要完成上级下达的各项 政治任务，又必须保持社会稳定而不出事，在这种“既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的压力型体制之下，无可奈何的地方政府不得不依靠黑灰势力来完成难以完成的 政治任务（如之前的征收农业税及当下的对付钉子户、上访户等），由此使乡村政权与黑灰势力之间互相利用，进而黑白合流，这一现象使乡村治理一步步陷入困 境，并最终导致基层政权的合法性流失[6]；陈柏峰对两湖平原乡村混混的生长逻辑及运行规则进行了详细考察，并认为，乡村混混的兴起导致了农村社会的灰色 化和黑色化，从而使乡村治理呈现出“内卷化”的趋势[7]；黄海通过对红镇混混生命历程的研究，探索了乡村秩序蜕变的内外逻辑及对其乡村发展的影响 [8]；另外，丁卫[9]、谭同学[10]及杨华[11]等人的研究也对乡村黑灰势力多有涉及，但限于篇幅，不再赘述；

    以上学者的研究，对于我们全面了解乡村黑灰势力的概貌及其对乡村治理的影响很有启发，但同时，我们在调研中发现，由于我国农村各地“差序格局”[12]的 差异，各地黑灰势力产生的社会基础并不相同，其对乡村治理的影响也有很大差别，在研究乡村黑灰势力这一问题时，很难有统一的“范式”。

    2010年7月，笔者与华中科技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贺雪峰一行20多人，对河南信阳Y镇进行了为期20天的田野调查，调查发现，在Y镇的治理过程 中，总有一个忽明忽暗、若隐若现的影子在晃动，那就是当地的黑灰势力。由于黑灰势力的介入，不仅使Y镇的治理难以达到预期目的，乡村治理的“内卷化”现象 日趋严重，而且黑灰势力的猖獗也侵蚀着基层政权的道义基础，使其合法性不断流失，与此同时，Y镇的乡村治理面临的困境也越来越严重①。

    本文以Y镇为例，通过讨论黑灰势力对Y镇治理的介入及逻辑，试图说明：乡村黑灰势力在当今部分农村仍有相当的社会基础，并对乡村的治理产生着严重的负面影响，如果得不到及时遏制，其势力会不断壮大，乡村治理中的“内卷化”将不可避免。

    二、黑灰势力介入Y镇治理的基本方式

    从Y镇的情况来看，当地黑灰势力介入乡村治理的途径主要有以下三种：

    第一、抢占公共产品。

    公共产品是基层政府进行乡村治理的基本资源，也是地方基层政府达到善治的重要条件，但是自改革开放以来，Y镇的黑灰势力就意识到了公共产品的极端重要性， 因此，早在十几年前，黑灰势力就提前通过各种渠道千方百计地抢占当地的公共产品，如今，Y镇的多数公共产品基本上都被黑灰势力所“霸占”。

    Y镇地处河南南部，是河南的“水乡”，当地气候湿润，水稻种植非常普遍，水，对于Y镇人来说就显得十分重要了。如，Y镇所属的周村有两个比较大的水库，一 个是红星水库，一个是十联水库，这两个水库是周村几千亩良田的灌溉水源地，在大集体时代，每到天旱，人们就从两个水库里放人浇田，因此，即使干旱，也照样 能够保证农业丰收。但改革开放后，这两个水库分别被杨五和杨老拐承包，杨五的哥哥杨四是Y镇上有名的黑老大，是当地响当当的人物，杨四的手下有许多马仔为 其效劳，当地人都称杨四为“大哥”，杨老拐也是当地一霸，在当地几乎与“大哥”杨四齐名。

    这还不算，杨四在早十几年就把Y镇周边省道两旁的上千亩荒地承包了下来，用来种树造林，合同签订的期限是50年，如今，当年杨四裁的杨树已经有碗口粗，杨 四不仅每年能够获得国家退耕还林发放的大笔补偿款，而且其树木也已经很值钱，更重要的是其承包的土地本身正在大幅上涨，据群众推算，单承包的荒地这一项即 可为杨四带来上千万元的收入，同时，杨四的弟弟杨五也承包了红星水库，几百亩的水面单养鱼一项每年就可带来二十万元的纯收入。

    另据群众介绍，杨老拐承包了姚和水库，每年也有几十万元的收入，杨老拐也是Y镇上有名的“主”。

    如今，群众们对杨四和杨老拐很早就想到承包荒地和水库一事羡慕不已，都认为两位“大哥”有眼光，一些村民甚至找到了自己没有能够承包的原因，一是因为没有 长期眼光，不敢承包，怕赔钱；二是因为没有钱，当时要向当地村委上交几万元的保证金，很多人交不起，因此，好端端的事情只能让邻村的杨四去占大便宜了。

    以上只是当地两个比较典型的事例，而在Y镇及附近地区，凡是有利可图的行业和部门，如今基本上都被灰黑势力占据一空，用贺雪峰教授的话来说，在Y镇，“凡是有利的地方，就有黑势力的影子”。

    第二、侵入公共事业。

    与公共产品相联系的是公共事业，而Y镇的黑灰势力除了抢占公共产品外，还千方百计向乡村的公共事业伸手，不断侵入乡村公共事业领域以捞取好处。

    首先，侵入小城镇建设。

    根据国家政策，Y镇近年来的小城镇建设搞的红红火火，而且还被市里树立为先进典型。而随着Y镇小城镇建设的铺开，黑灰势力也千方百计介入其中。在Y镇的开 发过程中，黑社会在征地、拆迁、投标、对付钉子户、看场子维持建筑秩序等环节都介入很深，他们或者直接出马，或者躲在幕后，或者威胁恐吓，或者使用暴力， 许多当地政府难以解决的问题，如因拆迁补偿不到位而引发的上访、钉子户不拆迁等，都由黑灰势力的“大哥”出面“摆平”，老白姓都认为“‘大哥’没有办不成 的事情”，当然，黑灰势力出马肯定不会白干，他们也从中牟取了许多好处。可以说，在Y镇，黑灰势力既是小城镇建设的推动者，又是小城镇建设的受益者。

    其次，插手其它公共事业建设。

    去年，Y镇准备建一个敬老院，在对敬老院所在的瓦房湾自然村征地过程中，遇到了麻烦，一些村民嫌地价太低，不愿意出让土地，致使这一计划受阻，后来不知受 什么人指使，当地小有名气的“狠人”付老三出面，作为中间人负责对付被征地农户作工作，付老三人多势重，是当地的一霸，村民们都很怕他，因此，由付老三出 面，很快就把敬老院征地一事摆平，100多亩土地很快就征到了手，敬老院也得已按时开工，并顺利建成。

    第三、向基层政府渗透。

    可以说，逐利是黑灰势力本性所决定的一种必然，而乡村黑灰势力要想获得可靠和稳定的获利渠道，除了采用好勇斗狠等暴力手段外，还必须有“保护伞”——也就是要在政府部门中寻找代理人，这是黑灰势力发展的一般规律，而Y镇灰黑势力的发展也不例外。

    在当地，多数村民都认为，代表黑灰势力的几位“大哥”与地方政府主要领导的关系都十分密切，主要表现为：一是在开街②及土地征用等项目中，当地政府利用黑 灰势力来对付钉子户③，迫使钉子户屈服，并硬性从其手中取得土地，黑灰势力俨然成了政府的手脚；二是在日常治理中，乡村干部也要与黑灰势力搞好关系，以便 互相利用，Y镇所属周村的张支书就曾为同村的两名混混担保从信用社贷款数万元，帮助其作生意，而张支书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搞好关系”，以便使自己“容易开 展工作”。

    二、黑灰势力干预Y镇乡村治理的关联逻辑 

    从全国其它地方的情况来看，黑灰势力要想在乡村站稳脚跟，必须有一定的社会条件和社会基础，换句话说，乡村黑灰势力必须有相应的社会基础才能够得以运行，否则其尽管再“勇猛”，也无法施展手脚。

    Y镇的黑灰势力兴起的一个重要背景国家权力的回撤。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由于国家的政策特别是取消了农业税后，国家权力基本上撤出了Y镇的行政村，而Y 镇下属行政村的权力也基本上撤出了村民小组，即自然村，国家权力的回撤使农村的各种政力量纷纷登上乡村的政治舞台，并试图取得对乡村的控制权和主导权，在 此情形之下，黑灰势力自然也不甘落后。

    除此以外，Y镇的灰黑势力只所以能够占据一席之地，还有其它几个关键性的因素为其提供活动的条件。

    一是商品化。随着市场经济对Y镇乡村社会入侵的不断加深，商品社会的等价交换规则开始深入到农村的角角落落，金钱，对于Y镇人来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重 要，而首先意识到金钱重要性的应当是当黑灰势力的前身——“牛皮孩子” ④，他们很早就开始千方百计想办法“弄钱”，在当地可供“弄钱”的渠道越来越少的时候，他们都纷纷外出打工挣钱，用村民的话来说是“牛皮孩子都去抓钱 了”，这些“牛皮孩子”多数都脱变为黑社会骨干或成员，而且在其以后的黑灰“生涯”中，始终贯穿着对金钱的追逐。金钱法则也成为其人生的关键性逻辑。

    二是城镇化。农村城镇化是我国解决三农问题的一项基本政策，在此政策下，全国很多地方的小城镇建设如火如荼，而Y镇在此方面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城镇化 战略的鼓舞下，Y镇的规模大大扩大，由四五年前的两条街，到现如今的十五条街，其城镇规模扩大了好几倍，相伴随的是，大量的土地被征用，大量的楼盘被开 发，许多人也因此发家致了富，而在Y镇开街的众多开发商中，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当地的黑灰势力。

    三是权力市场化。权力市场化即腐败行为也为黑灰势力的生存发展提供了重要条件。在黑势力与地方政权的勾结过程中，必然伴随着大量的以权谋私和贪污腐败的发 生，而实际上，黑灰势力是权力市场化的润滑剂，黑灰势力助长了腐败现象，而权力市场化又为黑灰势力的发展壮大提供了生存的土壤和谋利的空间，二者互相依 存，相得益彰。只可惜，在Y镇调查期间，由于这方面的材料很难挖崛到，我们没有能够搜集到这方面的相关材料，但从全国其它地方的情况推测，Y镇的情况也应 当如此。

    四是法治化。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法治化进程不断加快，但是随着乡村法治化的推进，在Y镇，我们发现了“法治把‘好人’拒之门外，为‘坏人’撑腰作主” （贺雪峰语）的悖论，由于乡村现代法治的程序十分繁琐，成本非常昂贵，结果一旦有了纠纷，穷人打不起官司，而有钱的混混和“大哥”可以名正言顺的“利用” 法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即便这些人无理，他们也可以利用其强大的经济实力，与法官等搞好关系，从而打赢官司，最终出现“有理无钱者败诉，无理有钱者胜 诉”的怪现象。据此，一些人就认为，乡村法治化实际上在客观上为黑灰势力提供了又一保护伞，甚至一些人更极端地认为，是法治化保护了黑灰势力。⑤

    总之，应付市场化的货币压力，参与城镇化的利益追逐，权力市场化的推波助澜，以及法治化的客观保护使黑灰势力在Y镇的乡村社会中风生水起，如鱼得水，并由小到大，不断成长。

    如果从Y镇黑灰势力的生命历史来看，其大致经历了以下三个重要阶段：

    阶段一：“牛皮孩子”。

    在调研中，自老支书陈理业提出“牛皮孩子”这一说法之后，我们不止一次地听当地人说到“牛皮孩子”如何如何。按照当地人的说法，“牛皮孩子”又叫懒渣子 皮，是指当地一些大事不犯，小事不断，整天惹是生非的、寻衅滋事的小混混，他们在乡村社会的生存逻辑，有的是靠好勇斗狠，有的是靠人多势重，有的靠的是不 要脸面，不断地挑战着乡村社会的传统逻辑，但牛皮孩子的挑衅只是一种个人行为，一般不具有较强的组织性，人数也比较有限和分散，只是一种分散的个体对抗社 会的异己力量，并未形成一种地方势力，对此，陈柏峰将其称为“身边的陌生人” ⑥，但即使如此，牛皮孩子们仍对乡村社会的正常秩序形成了严重的挑战。⑦但“牛皮孩子”对乡村秩序的影响仍然十分有限，它们对社会传统规则并没有构成根本 性的破坏，而且一旦政府出面，小混混即可很容易被制服。⑧

    阶段二：黑灰势力。

    这一阶段对于黑灰势力的成长非常关键。一方面，它是混混不断发展的必然结果。牛皮孩子如果人数越来越多，组织化程度不断提高，分工相对明确，经济实力再有 所增强，其就必须会发展成为黑灰势力；另一方面，黑灰势力并不等于成熟的黑社会。与外国成熟的黑社会相比，黑灰势力的组织化程度不高，领导体系不复杂，经 济基础不雄厚，保护伞不牢靠，其扎的根也不深，其对社会的影响可能只是局限于某一方面、某一事件或某个地方，但其无法控制一个地方的政权，因此，仍不能将 其叫做地方势力。

    但即使如此，黑灰势力的影响也不容小觑。几年前，我国许多地方都曾经多次开展过轰轰烈烈的“打黑除恶”，近几年重庆市也曾严厉打掉了多个黑社会性质团伙， 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而在Y镇，对于黑灰势力的影响，群众们对其态度基本是“既痛恨又羡慕” ⑨——一方面，他们害怕和痛恨黑灰势力，另一方面又对黑灰势力的“大哥”崇拜羡慕，认为人家有钱，有本事，会来事。

    阶段三：地方势力。

    黑灰势力的进一步发展就会成为地方势力，地方势力与黑社会相比，最大区别是二者的程度不同。这可以从其对地方政权的渗透控制以及保护伞的多少和牢靠程度来判断。

    一般来说，如果黑灰势力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之后，为了追逐更大的利益，就必须会通过各种渠道向基层政权渗透，拉拢腐蚀政府官员，不断密切与当地领导的关 系，使权与钱不断融合，其目的是为了寻找保护伞，并垄断更多项目赚取更多的金钱，一旦黑白合流，政权就成为黑灰势力攫取非法利益的工具，而黑灰势力也会成 为地方政权的坚强后盾，二者互相勾结，互相利用。

    随着黑灰势力对政权渗透的不断加深，黑灰势力就会左右政府领导，影响其日常决策，并利用其特殊背景在当地的建设项目上处处插手，垄断工程，并进而控制一切 有利可图的资源为已服务，这时，凡是地方有利可图的地方，都会被黑灰势力所垄断和控制，出现严重的“内卷化”，使地方政权变成名存实亡的“软政权”。此时 的黑灰势力就会象癌细胞一样，盯在基层政权的健康肌体上，不断吸取其营养，然后再不断地扩散，直到把一个地方的资源吸干榨净，并使地方政府因为缺乏资源而 死亡，然后，黑灰势力再到其它地方如法炮制，从头再来，并最终成为名符其实的隐性政权，此即为贺雪峰教授所谓的“毒瘤说”⑩。

    三、黑灰势力的危害

    在Y镇，黑灰势力的崛起及运作对其乡村的治理和发展产生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第一、经济上，黑灰势力大肆攫取经济资源，损坏了乡村治理的经济基础。

    农村灰黑势力，不管是牛皮孩子，黑灰势力，还是地方势力，其存在和发展必须有强大的经济实力，这是其生存和发展的基本条件，也正因为经济实力对黑灰势力极 端重要，因此黑灰势力都把主要精力放在抓钱上，从承包鱼塘，承包荒地，到争取项目，黑白合流，再到称霸一方，Y镇的黑灰势力都有一个不言而喻的目的，就是 攫取更多的经济利益，黑灰势力发家致富的过程就是其掠夺当地经济资源的过程。

    灰黑势力对经济资源的掠夺一方面使自己的实力不断壮大，同时却不断削弱了地方政府的经济实力和经济基础，使Y镇的许多治理措施因为无钱而纸上谈兵，难以兑现。

    第二、政治上，黑灰势力败坏了政府形象，损害了基层政权的道义基础。

    黑灰势力的发展必然会进一步加剧黑白合流。而一旦黑白合流，政权必然会在众多事关经济利益的事情上屈从于黑灰势力，为黑灰势力所左右，而一旦基层政府被黑 社会所左右，其政策就会偏离正常的轨道，进而损害群众的利益，一旦如此，政府形象必然会在群众的心目中一落千丈，政府领导自然也会难树威信，但最关键的 是，黑灰势力的肆意妄为损害的将是基层政权的合法性基础，如果对黑灰势力听之任之，基层政权失去的将是人心和道义支持，并最终使其合法性丧失而日益软化。

    虽然在Y镇，黑灰势力的政治影响并未达到如此严重的程度，但其对当地政府形象的负面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第三、在社会生活上，黑灰势力扰乱了社会秩序，破坏了乡村治理的社会环境。

    黑灰势力在介入农村发展的过程中，也是其破坏农村正常社会秩序的过程。在Y镇的许多地方，黑灰势力为了抢占经济资源，可谓不择手段，无所不用，有的威胁恐 吓，有的打人伤人，有的敲诈勒索，还有的使用暴力，而只要有黑社会势力介入的地方，就很难维持正常的社会秩序，而一旦如此，就使乡村治理的各项活动丧失社 会依托，而变是困难重重。

    第四、从文化心理上，黑灰势力带来了极大的负面效应，为腐朽文化回潮创造了条件。

    黑灰势力的行动哲学一般是哥们义气、好勇斗狠、血亲复仇以及不择手段等极端个人主义和“丛林逻辑”，其核心是极端的自私自利，在他们看来，吃喝享乐就是人 生的全部意义，不择手段捞取金钱就是最大的成功，好勇斗狠是其谋生的主要手段，这种贪婪、自私、暴力和享乐的生存哲学，对社会公众起着极大的负面示范作 用，一方面，Y镇的群众认为黑社会“大哥”腰缠万贯，手眼通天，认为他们有本事，是“成功人士”，因而很多年轻人把“大哥”当作学习的榜样；另一方面，许 多人又私下里认为黑社会应当得到法律制裁，许多人是敢怒而不敢言。但总的来说，灰黑势力代表的是腐朽的价值观，其彰显的腐朽生活哲学为社会尤其是年轻人树 立了负面典型，其本质是封建腐朽文化的回潮，这与中央倡导的新农村建设精神格格不入，背道而驰。

    四、遏制黑灰势力的对策

    第一、国家权力必须适当介入乡村治理。

    从Y镇的情况来看，黑灰势力的兴起与当地政府权力提回撤有很大关系。在取消农业税之前，国家为了保证相应的财政收入，不得不通过政治权力的介入而收取农业 税，以满足财政之需，而中央取消农业税后，国家不再具备从农村收税的压力和动力，国家权力也就自然而然地撤出了农村，随之，村级权力也撤出了村民组，在Y 镇的村和组一时出现了政治权力的真空，这时，Y镇乡下的一些“渣巴头”和小混混开始滋生繁衍，并直至发展到黑灰势力，因此，在客观上，也正是国家权力的撤 出，为黑灰势力的滋长提供了空间。而要根治黑灰势力，国家权力必须适当介入乡村社会。当前，国家权力介入尤其是要改变此前上级政府一味讨好农民，而撇开乡 村基层政府直接同一家一户农民打交道的作法，我们认为，有两个基本原则应当坚持，一是以乡村干部为组织依托，加强政府同农民的联系，以便节省与农民打交道 的成本，同时还可在某种程度上防止政策变形；二是要尽可能介入到农村的公共事务之中，大力发展农村的水利、道路、通讯及文化事业建设，多为群众多办实事， 筑牢遏制黑灰势力的基础性工作。

    第二、坚决防止黑白合流。

    黑白合流不仅能为黑灰势力发展壮大提供充足的社会资源，使黑灰势力愈发难以根除，更严重的是，其严重地损坏了基层政府执政的政治基础，造成其合法性流失， 产生无穷的后患，因此，遏制黑灰势力必须坚决防止黑白合流。对于象Y镇的基层地方，有关部门应把监督的重点放在公、检、法、财政、税务、人事、组织等部 门，重点加大对重大项目和重点工程的监督，对于其中的腐败现象和黑白合流予以重点打击。

    第三、依法严厉打击黑灰势力。

    针对象Y镇黑灰势力不断发展的状况，基层政府有关部门要加大依法打击的力度，只要发现黑灰势力露头，即给予其坚决打压，不给其喘息机会，也只有长期保持打击黑灰势力的高压态势，才有可能从更根本的意义上遏制黑灰势力。

    第四、动态监控，立足长远。

    自中央取消农业税和颁布《十四不准》以来，有力地制止了一些地方基层政府的野蛮执法，但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束缚了基层政府的手脚，一些乡镇在治理中不得 不缩手缩脚，畏首畏尾，而一些地方官员为了取得政绩，就转而躲在幕后，指示黑灰势力来帮助其达到目的[12]，这显然是一种炊鸠止渴的短视之举，而且后患 无穷。因此，必须破除此种短视作法，把打击黑灰势力放在关乎三农问题成败的战略高度，从长计宜，立足长远，加强对黑灰势力的动态监控，把握其活动态势，并 采取相应的措施，并对其进行预防和根除。

    综上，Y镇的黑灰势力的兴起有着复杂的社会背景和众多的社会原因，对其遏制也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而需要从长计宜，持久作战，多管齐下，综合治理。

注释：

    ①参加调研的有贺雪峰、郭亮、桂晓伟、李祖佩、吕盼博等，本文的主要观点得益于小组讨论各位师生的发言，在此，深表感谢。

    ②因为Y镇的小城镇建设基本上都是先开通街道，故当地人把小城镇建设也称为“开街”。在当地，“开街”即指小城镇建设。

    ③据当地群众讲，在Y镇开街时，因一农户不愿意其承包的土地“被流转”，结果而被冠以“精神病”送进精神病院“治疗”，后被迫害致死，此事件中就有当地黑灰势力插手。

    ④此概念由Y镇周村原村支部书记陈理念提出，意指乡村小混混，也叫懒渣子皮，是指在乡村无所事事，热衷于寻衅滋事的不良青年。——见2010年7月14日上午对陈立叶的访谈记录。

    ⑤持此种观点的为贺雪峰教授，见2010年7月15日下午河南信阳平桥调研小组讨论记录。

    ⑥关于乡村混混，参见陈柏峰《乡村江湖》一书，该书对乡村混混有详细描写，而Y镇与陈柏峰描述的两湖平原地区相距不远，故二者的生命特征基本相同。

    ⑦在Y镇下属的某自然村，一天晚上，一名牛皮孩子喝醉了酒，在回家的路上正好遇到了两名村干部，牛皮孩子就借着洒劲，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舞舞渣渣， 拦住村干部不让走，并命令两名村干部跪在地上，然后把刀架在村干部的脖子上，用刀背在村干部的脖子上拉来拉去，作锯杀状。此事后来就成了当地混混挑战行政 权威的一个典型案例。

    ⑧就拿混混命令村干部下跪的事例，第二天，被迫下跪的村干部把情况反映到村里，当时的村长张国强立即向Y镇派出所报案，派出所来了两名干警，把小混混叫到村委，严加训斥，并让其当面向村干部道歉，该小混混并未抗拒，并在道歉时声称自己是因为喝醉了酒才如此。

    ⑨Y镇八里中学教体育的聂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件有趣的故事：“一天，我在街上闲逛，无意中发现许多人正是围着看热闹，过去一看才发现一辆车撞了一个乡下农 民，车是洋河街上“大哥”杨四的，一看牌照就知道，但当时是“大哥”的儿子开着，可能是因为技术不熟炼，撞了人，但是被撞的乡下农民不知道杨四何许人也， 更不知道敢不敢惹，就不依不饶地要求撞人者赔偿，我一看这样僵持下去非出事不可，赶紧过去劝被撞的农民，说明情况，劝他赶紧离开，千万别要纠缠了，否则会 吃不了兜着走，结果这个农民很听话，赶紧就走了。“大哥”在街上谁敢惹啊，谁又惹的起呀。”——见2010年7月20日对聂老师的访谈笔录。

    ⑩此观点系贺雪峰教授在2010年7月25日信阳调查小组讨论会上提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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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系中共三门峡市委党校基础理论教研部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