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谁还在夜读鲁迅
曲折迂回笔
辛酸泼辣文
我一直想给 鲁迅先生写首绝句，多少年过去了，只得到上面两句！我还在苦苦地写着，准确地说是在苦苦地想着，再准确点说是在苦苦地煎熬着！煎熬着他老人家百草园那根根枝枝叶叶……
最无奈和最悲剧色彩的，鲁迅也！
我真不知道我这一苦苦煎熬着的诗，何时才得以想出、写出。
就是写出来了，我真不知道又如何准确折射出那最无奈和最悲剧的色彩。
绝句，真绝也！恐怕永远就这两句了。
窗外，夜深人静。白日所有的清平，所有的龌龊，所有的所有，悄无声息地被黑夜笼罩着。
依稀几家灯火，夜读鲁迅的有几家？有几人？
2 鲁迅之极端冷漠决绝
夜读鲁迅的人，还是有的。夜读鲁迅的人，大都是个杠才，多以先生为楷模，极端冷漠决绝，横眉蔑视一切，甚至横眉蔑视先生。
不错，无论是鲁迅同时代人还是我们后人，论及先生之特质，几乎可得一共识，那就是他老先生对身边一切的极端冷漠和决绝。
先生的极端冷漠决绝，可从先生的遗嘱说开。
1936年1月，鲁迅终因积劳成疾肺病复发，且肋膜发炎，生命危急。此时，先生在一气写下《这也是生活》、《死》等数篇散文同时，看似很是轻松骨子里却很是决绝地谈论起自己的死以及临终遗嘱。
先生的《死》作于1936年9月5日，先生的死是次月19日。在《死》文，先生7条遗嘱是这样写的：
一、不得因为丧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钱；
二、赶快收殓，埋掉，拉倒；
三、不要做任何关于纪念的事情；
四、忘记我，管自己生活。——倘不，那就真是糊涂虫；
五、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文学家或美术家；
六、别人应许给你的事物，不可当真；
七、损着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恕的人，万勿和他接近。
通过这七条的每一措辞，不难看出，鲁迅对自己的死是何等的无所谓，对亲人的生是何等的不放心！字里行间，满是先生五十五年人生磨砺所积聚的血和泪、爱和恨！遗嘱每一条都迸发出一种彻骨的冷意和死心，一种极端的激愤和决绝，一种深刻的孤独和幻灭！细说开来，就是一种对社会对人群的不信任，一种忍不住要将一切动人的言辞都看成虚情和骗局的执拗，一种惟恐自己死后再被人利用的警觉，一种恨不能重新人生再不这样“糊涂”的绝唱！也正是因为先生经历的太多太多，感受的太深刻太深刻，他不敢想象妻儿在他自己死后能否承受的了这样的社会、这样的人群、这样的生活、这样的一切一切……他也不能让亲人这样！于是，他虽是轻松但却认真地嘱咐着亲人。
说到这里，兴许会有渊博之士上来发问：好大胆你，竟敢篡改先生的遗嘱！
没错，这里原本就有一些变更的。不过，变更的不是我，而是先生他自己。
关于上列第一条，左联负责人冯雪峰提问：“假如革命的同志来办理丧事呢？”鲁迅沉吟片刻，提笔在原稿上加上一个破折号并注释：“但老朋友的，不在此例。”
关于第五条，冯雪峰以为这样写会给人以误解，好象一切文学家和美术家，鲁迅都看不起似的。经过思索，先生在“文学家和美术家”的前面加上了一个限制性定语“空头”二字。
鲁迅先生在遗嘱里所表现的这种极端的冷漠和决绝，同样可以通过他那“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名句来佐证。这，恰恰是鲁迅的精神。
3 鲁迅精神特别所在
鲁迅的极端冷漠和决绝，不仅仅是一种特质，更是一种特别的精神。关于鲁迅精神，最为经典一段恐怕非王朔莫属。
王朔这小子自称流氓，狂呼“我是流氓我怕谁”，他在《我看鲁迅》中写到：“说到鲁迅精神，这个我是知道的，就是以笔为旗，以笔为投枪或匕首，吃的是草，挤的是奶，痛打落水狗，毫不妥协地向一切黑暗势力挑战。与之相联的形象便是孤愤、激昂、单枪匹马，永远翻着白眼，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明枪，身后是飞蝗一般放不完的冷箭，简言之，战士的一生。有一句话，本是他贴赠孙中山的，后多为他那些爱好者回赠于他：有缺点的战士依然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不过是苍蝇。林语堂也形容过鲁迅：不交锋则不乐，不披甲则不乐，即使无锋可交，无矛可持，拾一石子投狗，偶中，亦快然于胸中。此鲁迅之一副活形也。”
若细细读来，王朔所说的能有什么新东西，只不过想借个敢骂鲁迅来表现表现自己罢了！一批追王族也极力利用各种机会大肆发泄表现欲，连周氏兄弟失和和“爬灰”都给搬弄出来了，看来，王朔该回过头来追追“追王族”大腕才是！
由王朔说开，并非想学杠才扁人也来扁扁王朔，而是想就此说说我所理解的鲁迅精神。但话题太大，而我又最反对掰弄长文，就说说鲁迅精神三点特别之处吧。
首先，鲁迅精神特别容易产生歧义，因而在先生生前死后一直被人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也说个不清。这正如先生的文章先生的话一般，由于思想的独到、环境的恶劣加之论战的需要，不得不拗口点晦涩点，从而给别人留下一个任意发挥、任意想象、任意解释的机会。我看鲁研们的文字，可称上所有研派中最五花八门的了。
其次，鲁迅精神特别容易被人利用，这也正同他的文章他的话特别容易被人利用一样。因为先生不仅仅是个大文豪，而且是个著名的民主人士，谁都想利用他，连他的敌人也想利用他，今人自然也不例外。如今鲁研家虽分各路各派，但特点就一个，利用功夫乃看家本领。鲁研家尤喜论斗，凡是利用得当、利用有术、利用有绝活的，论斗中就主动。
再次，鲁迅精神特别容易遭人攻击，还是同他那文章他那话易遭攻击一样。众所周知，正是因为先生精神上述二特别所在，一些别有用心者或想出名、或想出气、或想出事，就千方百计拿攻击鲁迅来达到目的；另一些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会想的，或许是隔热哄，或许是被人利用，或许什么也不是，只是拿攻击来玩玩罢了。
各位看官千万别对号入座！老卡老朽一个，从小营养不良，长大教育无方，如今落个身材瘦小，脑袋萎缩，干啥啥不及格，所以，老卡读鲁迅，老卡看鲁迅精神，也是特别。
4 鲁迅最大悲哀处
老卡夜读鲁迅，读着读着，突然感觉一阵阵悲哀。莫名其妙。
悲哀？思路于悲哀处豁然发散。鲁迅！最最悲哀人一个！
鲁迅先生最大悲哀，是他一生都在被人利用，死后还在被人利用；被人利用前，被人利用中，乃至被人利用后，直至死后不管多少年，先生又是最受诬蔑的人。仅此悲哀还不是最大，大大利用鲁迅的人，有朋友，有战友；大大诬蔑鲁迅的人，也有朋友，也有战友！这就是先生最大的悲哀！
历史，明明白白的，不需要历史课老师，但需要有人拂净历史尘封和整理历史角落。
历史角落有这一些不起眼处，整理出来供大家细细查查那历史去，也好证明老卡所论有根有据。
资料一：对被利用，鲁迅曾经感叹道：“回忆先前的经历，觉得现在的社会，大抵是可利用时则竭力利用，可打击时则竭力打击，只要于他有利。”
资料二：对于身后的被利用，先生也有感慨：“文人的遭殃，不在生前的被攻击和被冷落，一暝之后，言行两亡，于是无聊之徒，谬托知己，是非蜂起，既以自炫，又以卖钱，连死尸也成了他们的沽名获利之具，这倒是可悲哀的。”
资料三：至于参加左联，先生亲近如冯雪峰等人将先生看做“统战对象”，这参加左联就有着加以利用的一面。
资料四：加个自我检讨。老卡这夜读鲁迅，其实也是在利用鲁迅。
5 关于鲁迅的假设
咱国家，别怕自有的逆根性，最怕没有一种精神！
咱国人，别怕有再多的败类，就怕没有一个鲁迅！
鲁迅那年代，倘若没有鲁迅，那又如何？
鲁迅后年代，假如有个鲁迅，那又如何？
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年代，任何一个人物，任何一个假设，任何一个任何，只有全盘结合在一起，才能恰如其分地对其作出评价。
6 不敢再读鲁迅
诗，对宇宙而言，是天籁和天机，对历史而言，是真性和至性，对人生而言，是肝胆和智慧。
上下今古写诗者数以千万计，而保存下来的几乎是百里挑一。
古人云，文以载道诗言志。据老卡理解，这个道和志，就是思想，就是精神。诗，首先要有思想要有精神，如此方能彰正义、明真理、抒至情、感大众，才能保持对命运、劫难、生死的抒发和思考，保持对人类整体状态深层次的体验和关注，才能高扬良知的旗帜，在人类精神上空，给苦难的人生以持久的慰藉和导引。
这就要求诗人首先成为一个有思想的人，一个热爱真理、持真不屈而又充满悲悯大爱的人，一个有正义感知社会责任感的人。鲁迅先生“敢于攻击社会、敢于独战多数”而“我以我血荐轩辕”，是何等大气，何等慷慨！陈寅恪先生坚持“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境界，同样慰藉人生，感动大众。虽然这两位先人不以诗名，但无论写杂文、做学问还是做人，都给我们后人留下宝贵精神财富。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定，看看与他们同时代的郭沫若吧，郭老在后半生肯定哪根神经搭错了，他老人家是谁当权就歌颂谁，谁失势就嘲弄谁批判谁，没有一点自己的立场和观点，就诗而言，就是没有了思想没有了精神这个诗之魂，一个优秀的诗人终于沦为政治的附庸、强权的奴仆，沦为一条可怜可耻的变色龙！正如一位学者在研究郭沫若的文章中所言：“郭老表面上地位显赫、风光无限，实际上并无尊严”。
借着这三个人物的比较，老卡坚持认为，夜读鲁迅就要抓住鲁迅精神！鲁迅在《热风》写道：“愿中国青年……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可见，鲁迅先生只愿他和他的文章与时弊早日消亡。这就是鲁迅精神实质所在。
诚然，原本就不该有什么“夜读”一说，想白天读就白天读呗，想夜晚读就夜晚读。老卡再斗胆说句，原本就不应该去读什么鲁迅，鲁迅的最大不幸就在于时隔这么多年还有这么多人变着法子从各个不同方面去“读”他，且变着法子从各个方面去歪曲利用他！我，不敢再读鲁迅！
不读也罢，最后只说一句：我一直想给鲁迅先生写首绝句，就此打住了。写不出来，不如不写。就像做人做不好，就别装模作样地糊弄人。
老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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