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英文:上海滩黑道传说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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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3.01.
  盛典刚过,1931年7月中旬,长江、黄河、珠江、松花江等流域普降大雨,持续将近两月的雨水,造成17省受灾,灾民高达8000万至1亿左右。8月6日,上海市各界成立了“上海筹募各省水灾急赈会”,推举许世英为主席,王震为副主席,杜月笙和虞洽卿、王晓籁、张啸林等11人为常务委员。8月17日急赈会又增设了500组劝募组,每组负责劝募1000元。杜月笙与王晓籁、张啸林等担任劝募组委员。

  1927年之后,杜月笙开始积极追求上进,对社会工作的参与热情高涨,无论是介入工运、调解纠纷还是募集善款,都干得有声有色。尤其是在赈灾募捐方面,仅1927年到1931年4年间,杜月笙就参与了对浙江水灾、陕西旱灾、东北水灾、长江水灾等灾害的赈济,其所作所为无不令人赞叹。
  比如说1928年7月和9月,浙江先后两次遭受飓风暴雨,33县1市共七十余万人受灾。浙江成立了水灾筹赈会,聘请蒋介石、张静江、虞洽卿、王晓籁、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等64人担任筹赈委员,又在上海设立驻沪办事处,杜月笙和虞洽卿、张啸林、王晓籁等任委员。一场赈灾义演下来,据当时报纸报道,所有门票“共售券资40578元,杜委员月笙销券独多,计11235元,占全额四分之一强。”

  到了这次的长江大水灾,杜月笙表现更为活跃,不夸张的说,所有委员里,他是最卖力的一个。当张啸林在“急赈会”全体执委会议上提议,各位有房出租的执委捐出一月租金时,杜月笙率先表态,将华德路豪宅月华坊的两月租金共6600元全部捐赠。随后成立的劝募房租委员会,他和张啸林、王晓籁、王一亭、朱子桥、许静仁、邬志豪、虞洽卿等人一起担任了特别委员。
  杜月笙还做了个别具一格的倡议,号召各界将婚丧嫁娶所收的红包捐出来。首当其冲响应的就是黄金荣,黄老板那年64岁,生日庆典共收到贺礼50288元,经杜月笙、张啸林劝说,全部捐了出来。
  连爱财如命的黄老板都捐了,别人更没话说。接下来像袁履登的父亲89岁寿庆所得12000元、吴瑞元母亲丧礼所得4万元、屈文六父亲丧礼所得2784元等等,也都如数捐出。
  此外,杜月笙与钱新之、张啸林发起了一场类似于福利彩票的慈善香槟会,连同获奖者的捐款,共募得25万元,其中杜月笙个人捐了2万。他还向自己的朋友劝募,比如从韩芸根处募得52600元,从张澹如处募得5万元,杜公馆全体工作人员也捐了几千元。
  除了募款、捐款,杜月笙还出钱购买面粉等物品,用以救济灾民。急赈会8月26日拨给汉口的1万包面粉中有5000包由杜月笙个人捐助,拨给皖南、皖中、皖北的5000包面粉全由杜月笙个人捐助。除了自己,杜月笙还动员金廷荪、钱志翔、黄振东、黄涤箴、李应生等五人各捐面粉1000包。另外,他还给江北灾民捐了棉衣5000套,外加1万元现金。
  急赈会从成立到1932年5月24日结束使命,共募得赈款261万1771元3角8分8厘,支放260万7049元7角9分,实存4721元5角9分8厘。杜月笙的募款和个人捐款总数在53万元左右,超过整个急赈会募款总数的五分之一。

  整个募捐过程中,最值得一书的是1931年9月14、15、16日,杜月笙联合王晓籁、张啸林,发起沪上著名京剧票友在大舞台举办的三场义演。不仅杜月笙、张啸林亲自登台表演,连杜月笙新娶的夫人、京剧名角姚玉兰也复出舞台——这是她结婚后唯一一次抛头露面。
  前面说过,杜月笙酷爱京剧,还专门拜苗胜春为师学艺,偶尔也会登台表演。他第一次登台是1922年,在无锡荣宗敬(荣毅仁的伯父)50岁寿辰的堂会上。后来也只参加自家或朋友的堂会,以及大型慈善义演。
  因为是海上闻人,而且一定跟慈善挂钩,通常杜月笙的公开演出,虽然票价昂贵,但也必定爆满。那会儿梅兰芳的演出,一等票价5元,而杜月笙则要10元。所以这三场演出下来,门票收入高达59500元,当然全部上缴了急赈会。而同年2月,杜月笙等邀请梅兰芳来沪义演,为河南、江西两省募捐,门票收入11386元,就远有所不如。
  一次次的急公好义,确实极大的提升了杜月笙的公众形象。而这一场水灾,还帮助他结交了仰慕已久的大银行家陈光甫。
  现在我们需要回过头来再说说杜月笙的国民银行,这家银行出了点问题。
  银行开业之初,两大巨头田鸿年、苏嘉善精诚合作,再加上方方面面都得给杜先生面子,整个业务做得都还不错。
  不过一年之后,确切的说,是从1930年夏天开始,苏嘉善病重,不得已在家休息,不再过问公事,田鸿年毕竟背景和能力都要逊色一点,根本无力独当一面,于是危机乍现。
  田鸿年干的一件蠢事是调款到黄金交易所投机,亏了五十多万,幸好苏嘉善底子打得好,到年终结算,整个国民银行总算还有盈余19万。田鸿年内心有愧,向杜月笙引咎辞职。
  田鸿年是杜公馆老人,杜月笙也不好太责备他,但还是接受了他的辞职,并请来傅筱庵的公子傅品圭来接任总经理,这是1931年初的事情。

  真正让杜月笙伤心难过的是随之而来的苏嘉善病故。作为心腹智囊及得力助手,苏嘉善的离去,在杜月笙有如曹操之失去郭嘉,有五雷轰顶般的痛。
  苏嘉善临走前,请杜月笙帮忙替他中学即将毕业的大儿子在银行界安置个位置,杜月笙自然一诺无辞。可是当苏嘉善说明想让儿子进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时,杜月笙不禁心里打起鼓来。但是他不能不让苏嘉善安心,只能故作轻松的回应:“闲话一句,我来办。”
  杜月笙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这上海商业银行的老板,大名陈光甫,列名上海滩四大银行家,排名犹在钱新之之上,是金融界的顶级大腕。他的银行有个死规定,任用人员,一律公开招考,不买任何人的面子。确曾有人找他安插私人,无不被断然拒绝,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这样的事情有过几起后,陈光甫的用人制度在银行界就无人不知,连与他素无来往的杜月笙都有所耳闻。
  苏嘉善病逝之后,杜月笙替他办了很排场的后事。出殡那天,从顶马到灵柩,送丧行列长达数百米。杜月笙那天身体有恙,但他坚持亲自执绋,一直送到终点,而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不久之后,苏公子毕业了。
  杜月笙很为难。一方面他绝对要兑现当初的承诺,另一方面他又实在想不出好的办法。他倒是有自信陈光甫一定会收下这位小朋友,怕只怕收得不够痛快,如果真是这样,那最后不管事情办得再好,别人也会说“原来杜先生办事也有不漂亮的时候!”,那这个面子丢得就大了。
  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找杨管北来商量。杨管北是杜月笙新的智囊,未来将是苏嘉善的接班人,他的事我们以后再细说。
  这算是找对人了。杨管北和陈光甫是同乡,并且私交不错,这样,就正好由他去做说客。结果真是不辱使命,陈光甫非常爽快,给足了杜月笙面子,破例不经考试就录用了小苏,令杜月笙心存感激。
这些都是杜氏家祠开祠之前的事情,开祠盛典过后不久,1931年7月,长江发生大水灾,陈光甫运气不好,他的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做的一笔食盐生意,在长江里遭遇沉船,食盐见水就化,根本无法抢救,结果直接损失高达一百多万元,而市面传言就变成了几千万。几千万,这可是天文巨数,一下子就闹出了储户的信心危机。我们都知道,信心比金子宝贵,所以现在,陈光甫麻烦大了。

  储户担心银行倒闭,争先恐后前去提款,银行门口排起的队,比北京早高峰天通苑城铁站的场景还要壮观。不过三天时间,众人就提走了二千多万,超过了总存款额的一半。眼看银行危在旦夕,而前来取款之人却是有增无减,陈光甫不由得想起50年前的胡雪岩。


  也是在上海,50年前的胡雪岩是中国首富,旗下产业众多,其中的阜康钱庄是当时国内名列前茅的金融机构。胡雪岩几乎是一夜之间的破产,正是源起于阜康钱庄的挤兑风潮。
  胡雪岩起家靠的除了自己的聪明才智,还有就是浙江巡抚王有龄,而他的发展壮大异军突起,则更多的依赖于晚清名臣左宗棠。当然他和王有龄、左宗棠都是互相借重的关系,可以说没有胡雪岩早年的慧眼识珠,就没有王有龄日后的飞黄腾达;而没有胡雪岩不遗余力的经济支持,左宗棠这个宰相断然不可能那么有底气的嚣张。
  然而事情也坏在了这里。左宗棠和另一个宰相李鸿章极不对付,几乎到了势不两立的程度,李鸿章誓要打击左宗棠,自然要从剪除其羽翼着手,首当其冲选定的就是胡雪岩。

  整治胡雪岩,李鸿章罕见的动用了手下两员最能干的心腹大将:天津海关道盛宣怀——他的后人我们已有所交代——在幕后策应,上海道邵友濂——他的后人,本书也将提及——在台前冲锋。先说说这个道,是道台的意思,道台大体上是四品官,按现在的官称找不到相对应的职位,应该是介于市长和省长之间的一方首长或项目特任首长,权力之大,足够造福一方,也足够祸害一方。
  两大高手齐出招,自然不同凡响,先是邵友濂利用职权耍流氓,强行冻结了胡雪岩一大笔资金,然后静观其变。也该胡雪岩倒霉,那段时间他正和老外对赌生丝行情,老胡做多老外做空,老胡损失异常惨重眼看就要支持不住,这时盛宣怀和邵友濂阴招险招无所不用其极,招招齐奔胡雪岩财富帝国的心脏阜康钱庄,其结果就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挤兑风潮,只几天功夫,上海阜康总部及全国各地几十家分号通通黯然倒闭,胡雪岩其它所有事业随之瞬间崩溃。只剩下一个药店胡庆余堂,因为属于公益事业的性质而未被查封,但也不再属于他。

  上海商业银行的遭遇倒是和政治无关,但任何挤兑风潮的后果都是一样的严重。虽然有中国和交通两大银行倾力相助,一车车的大洋运过来,无奈提款者实在太多,再多的钱似乎也是杯水车薪。陈光甫万般无奈,只好跟同业相商,从各家银行借一些钱来充门面。于是一卡车一卡车的银元美元日元被拉到商业银行,到深夜再原封不动送回去,借以稳定储户的情绪和信心。但是提款的队伍依然人潮汹涌,局面丝毫未见好转。

  走投无路之下,陈光甫想到了杜月笙。于是托杨管北出面求援。“我想除了杜先生,怕是再没有人帮得上忙了。”
  杜月笙正愁不知道怎么还陈光甫的人情呢,况且这也是在金融界扬名立威的绝好机会,如何肯轻易放过?遂当即叫来万墨林,吩咐道:“你挨个打电话,把烟赌两档上体面点的朋友,通通给我请过来。”
  杜月笙有一个习惯,和电影《教父》里的柯里昂教父类似,就是从不拨打电话。他的电话,都是万墨林伺候。万墨林是个怪才,一字不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记忆力惊人,尤其擅长记电话号码,杜月笙所有来往的几百个号码,全在他脑子里,绝不出错——当然那个年代的电话号码也短,相对好记一些。
  杜先生招呼,谁敢怠慢?加上那会儿不堵车,所以没多久人就到齐了。杜月笙开门见山:“明天9点银行开门前,各位可以凑齐多少现款?都报个数上来。”
  挨个报数,最后一个刚一报完,万墨林居然就算出来了:“一共是200万。”
  “很好。”杜月笙开始布置任务:“明天9点,请大家务必准时送到上海商业银行,存进去。”
  众人散去,杜月笙再交待万墨林打电话给国民银行,要求备好100万现金,明早跟着自己的车走,送到商业银行去。
  想了想还是怕不保险,便又让万墨林通知相熟的工商界人士,通知大家明早8点到杜公馆来,当然不是共进早餐,而是共商大事。
  早8点,客厅里熙熙攘攘,众星云集人已到齐。时间有限,杜月笙的发言越发言简意赅,总而言之就是解释上海商业银行的这一单食盐生意损失没那么大,要求大家不信谣不传谣,并且,应该给陈光甫捧捧场。怎么捧呢?“请各位老兄帮帮忙,从今天起,凡是上海商业银行的存户,不要再参与挤兑,最好还能再存点进去。没有开户的,现在就跟我去开个户头,把手头能调动得开的现款,全部存进去。”

  一切交代清楚,安排妥当后,杜月笙带着随从,驱车直奔商业银行,后面紧跟着两辆汽车,装的是国民银行拿来的100万现金。
  将要到9点的时候,上海商业银行门口,等待取钱的储户早已排成了几条长龙。杜月笙故意让他的黑色雪佛兰开到队伍最前面停下,他的车牌号“7777”上海滩尽人皆知,人们一看杜月笙来了,只当也是来提款的,排前面的就直叹晦气,“丫挺的肯定得加塞。”
  没想到杜月笙下得车来,径直往银行大门走去,后面跟着七八个随从,个个手里都提着一只沉甸甸的箱子。银行保安早已推出了一条路,待杜月笙走近,银行大门豁然打开,配合得跟中超联赛的假球黑哨一般默契。
  不一会儿,银行职员喜形于色奔出大门, 贴出大红喜报:杜先生存进100万元。
  杜月笙名头实在过于响亮,这一举动瞬间就动摇了不少人的排队热情。正在此时,各种各样的小汽车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土行、赌场的老板们,或亲自赶到,或差人代劳,但见一提箱一提箱、一麻袋一麻袋的直往银行里运,装的赫然全是现大洋。

  紧接着工商界的代表们也都带着钱陆陆续续赶到,大红喜报也一张接一张的贴了出来。这下几条长龙一下子就都散了,排在后面的人走了大半,剩下的当然还很多,但很少有人再排队,反而是看热闹的居多。大家都知道,摆明了这是杜先生要帮忙,杜月笙的影响力没有人会怀疑,尤其现在不仅上海滩的烟赌圈子、就连工商界都动员起来了,那这商业银行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场绝大的风波,就此烟消云散,陈光甫对杜月笙,唯有至诚的感激。
  本节后记:
  1934年,杜月笙斥资156万元在当时最繁华的爱多亚路建起一幢大楼,命名为“中汇大厦”, 作为自己银行的写字楼,国民银行就此更名为中汇银行。
  中汇银行开张那天,盛况不必细说,反正比国民银行开张时更加气派更加热闹。同业间送来的堆花,相对于惯例,则数额更大,期限更长。最引人注目的是陈光甫,他以上海商业银行的名义存入50万两白银,时间不是惯例的3天,而是整整一年,且利息分文不收。
  这之后,杜月笙在银行界就混得风生水起了。不久即当上了梦寐以求的上海银行公会理事,并应邀出任二十多家银行、信托公司的董事、监事,成为上海金融界呼风唤雨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