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活体:埃克(PhilippeHaeck)随笔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6 12:39:05

埃克(PhilippeHaeck)随笔选

董继平 译

 

    菲利普·埃克(Philippe Haeck, 1946-    ),二十世纪加拿大著名法语作家、诗人,生于蒙特利尔,多年来主要活跃于左翼及现代主义文艺刊物上。他的著述丰富,主要有诗集五部、论文集三卷,此外他还为加拿大著名法语文刊《职责》长期主持文艺书评专栏。

    埃克的诗几乎全是散文诗和随笔,充分表现了人类精神和个人想象。他的早期诗作受法国先锋派作家影响,后来自成一家,常常在作品中以一种较强的现代性去调和个人世界与艺术宇宙的冲突。

● 闹钟滴滴答答

    今夜卢梭和霍普金斯在我身边散步。我们含着泪,对视着。他们一个在谈论花朵,另一个在谈论观察自然改变自身的乐趣。我仍然在与忧郁作斗争。如果我从一面镜子前走过,我就加快脚步来避开我自己的眼睛。复活节是熟睡的声音。我难以入眠,闹钟滴滴答答。一个意象来到脑海:一个友人坐在小车里,头靠在方向盘上,哭泣着,他凝视着那我所不知的东西。我们的房间好像不对劲。只亮着一盏灯。黑暗和阴影是一种崩溃的生命的沉默预兆。但我不哭泣,我不再惊恐于死亡。我手中有复活节的微笑和她轻如羽毛的手。面庞,那么多的面庞。到处都有野花。我观看大海而去忘掉受苦的是女人男人儿童的面庞吗。今夜我在床上将成为哪一种人呢。哪一种梦幻将带我穿过夜晚。谁能说呢。除了一个儿童什么也不是。

● 自 

    对忧郁的剖析。躯体变得特别沉重--当我说躯体时我也意味着思想。而我渴望我曾经有过的无重。我想变轻,然而我却变得更加沉重。甚至在这一思想状态下,死亡也好像是一种慈祥之物。赌博一个人的生命不再是冒险。实际上,它是留在这个变得极度枯燥乏味的世界上的,或者,如果你喜欢,它就隐退而去的世界上的唯一令人激动的事情。没有世界。只有一副皮囊,思想在里面使自己疲倦、相信它全是一个梦。大海涨起来,而我为理解那为什么我应该退回去的原因。这是那个对世间的成功以及许多人在奋斗的挣扎失去了兴趣的人的思考方式。那些在沉默中自杀的人是我的姐妹。一只蜘蛛在岩石下跑动,避开那不可承受的太阳。

● 开 

    凌晨四点。到处都有儿童诞生。需要的。不需要的。我并不喜欢回顾。我朝着现在前行。意识到国家在过去干过的事情,你在无知的历史书里并没过久地搜寻。你快乐于活着,它是受欢迎的幸运。冬季的第二十二天,晚上十一点,天上雨一般下着猫狗。已是子夜。嚎叫的风开始歌唱。你在其中找不到合适的位置睡觉。说话。吃饭。恋爱。你的生命将怎样结束呢。它曾开始过吗。关于欲望,你学到了什么呢。这个早晨,地面覆盖着一片薄薄的严酷之雪。我理床,洗涤碟子。我倾听革命之歌,愉快于厨房的明灿里。你是一个悄然降生的人。为什么花去了那么长的时间去学会怎样开窗呢。

● 编织者

    在破碎的石头中走动是不容易的。到处都有尺寸大小不同的石头。硕大的法律石板把写作的东西保护于风与海。女巫和编织者行走了多时,酒精之城远在他们身后。他们走向荒凉处,走向风暴及其隆隆声。飞鸟的高声鸣叫注定沙漠的界限。编织者的脚在流血。夜里他睡在一个火焰之巢里,爱之梦穿过他的躯体而奔流。“我决不英俊,我现在老了,安宁在我的内心”。他在世界的心脏里,在他躯体精神的核心里重复这句话。一种秘密的音乐使他保持活着,大眼睛的儿童在他身边。

● 雨

    今天我想着朴素的事物。譬如倾盆之雨--这场雨洗涤柏油路、滋润泥土、冷却夏天的空气。灰色的苍天透明。两只鸟儿--它们的翅膀以长音符号的形状--在汽车旅馆那边沙沙作响。雾朦朦的车窗:细小的手指连写湿淋淋的太阳。一个穿粉红色衬衣的人在避雨处下走动;他身后跟着一只桔黄色胖猫。有人砰然关门。一张桌子:两块果汁小甜饼,一小截腊肠,一片面包在盘子里。一滴柠檬汁在杯中,不足啜吸一口。一册《批评:尽管是人人的哲学》杂志。葡萄藤覆盖的烟囱像一个女人的趾骨,它让我想到近来我有着夜不成寐的麻烦。

● 黑 

    大海吞没黑鸟。但它很快又重新出现。等待着。更多恫吓着的波浪临近。那鸟儿将脖子以及羽毛遍体的身子插入水中。每次俯冲都将它带得更远。潮水上涨着。你在地平线上寻找你的生命,而你所看见的一切都是那黑鸟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进进出出。

● 你的死

    在那尖叫其深不可测的夜的、阳光照亮的大海中有一具骷髅。唾液在它的嘴里泛起泡沫。死亡在这个度假海湾上伸展手臂,白色泡沫无处不在。一只硕大的桔黄色蝴蝶,飞入太阳眼睛的日子里。我坐在一个单调的世界边缘,深感韵律之贫乏。有人在里面尖叫着:你何时才会死去。是的,这是嗓音。我的双脚愉悦于岩石的热量中,我的耳朵注满波浪的喧哗,最终聋聩于无用的提问和计划。有恐慌,但在其所有的中心,一个人决定继续生活。一只蚂蚁跑过我的大腿。我斜眼瞥看,这片早晨的大海闪耀的水面使我失明,一缕缕汗水流下我的左臂。我在蝴蝶的黑色剪影上跟随桔黄色太阳。我在手掌中转动一块鹅卵石,用我的手指爱抚地握住它。我活着而来。我脱下裤子走进大海。

● 上 

    上帝仍在我脑海的概念中徘徊,我尚未与他达成协议。如果我走出去,就是在男人女人和城市的阴影中走动。你拉上窗帘,阳光太强烈。我并不回答解释,只想在柔软或粗糙的泥土里、在绿色泡沫里、在我自己的疯狂里走动。沉默。

    我不会赞美童年。我不准备夸耀天真;相反,让我们拉紧它吧。当我回到我的书本中,我就看见一个儿童越过一行行句子奔跑。一旦我试图抓住他,他就消失了。我无需解释。对那不想睡觉的人来说,这是个晴朗的夜晚。你在睡觉吗,我的爱人。

    “如果你每夜都抓住时机把手浸入浓黑的墨水,有谁知道,通过发现拇指的印记或你手的痕迹,你的哪些部位被弄脏了呢?”

● 伞

    他喜欢在手中携带一把伞,以防万一下雨或某种不测的事情发生。他在这里的文学空间里,用不着骗取目光就可以将它部分或完全张开。绷紧时,它的构造就变成了某种下了决心要去取悦作家的特殊东西:这伞履行着回避的职责。它是一个在神秘事物之外的每隔一定时间就戳穿世界的物体。收起时,它可以突然刺入一个陌生人的心脏,如同一根内藏刀剑的手杖,或者它可以被那自唱的人用作一根笛子来吹奏。但如果没有雨的压力,那么决定这把伞张开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 音 

    什么在发生。布谷鸟突然鸣叫起来,一个小男孩说话。我试图捕获那音乐,但一切又归于沉默。我在何处学会把儿童歌曲与痛苦鸣叫联系到一起呢。“我想与你一起苍老,满足薄荷茶的需要”。谁说这话。我孤独,然而相信那外面有人在追捕我的踪迹。我幸福:我能够说话而不会撒谎。在我们所有的人中间,我们有绵羊。呜--呜。呜--呜。那些在神秘森林中行走的人们,让祷词喷涌出其幸福的伤口。你不再需要忠诚。你正在与那些男男女女一起走向绿色世界,他们每日每夜都将其舌头侵入他们所创造发明的爱情中。一朵雏菊变成田狮,一只蝴蝶变成松鼠。在我们的世界的原野里,在我们的神经网中,你能数出多少动物和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