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过界演员介绍:旅美女诗人绿音诗歌赏析:坚守生命本质和心灵节奏的抒写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5 20:34:51

[摘  要]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中国诗坛出现了多元化分野。以下半身和垃圾派为代表的民间诗歌写作和以官方诗刊为代表的报刊体创作模式,渐渐模糊和远离了诗歌的现实批判、人性揭示和人类美好情感抒发的功能,而旅美女诗人绿音却以主题鲜明的诗歌文本和独树一帜的创作风格,为当下汉语诗歌坚守生命本质和心灵节奏的抒写提供了一支标杆。

[关键词]诗天空;诗坛乱象;诗歌文本;生命本质;心灵节奏

[中图分类号]  I 2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一、绿音简介和她的诗歌创作背景

绿音为笔名,原名韩怡丹,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生于中国福建,八十年代末毕业于厦门大学新闻传播系,2002年赴美国生活,现居美国罗德岛州普罗维登斯。从创作成果看,绿音著有诗集《临风而立》(1993)、《绿音诗选》(2004,中英双语)和《静静地飞翔》(2008),同时主编了《诗天空当代华语诗选,2005-2006》双语版(2007)和《诗天空当代美国诗选,2005-2008》双语版(2009)等诗歌选本,并参与编著了五本中国古诗文评点译析导读书籍。

绿音的诗歌创作以2002年为界分为两个阶段:1985至2001年生活在国内为第一阶段,多以爱情题材作诗;2002年赴美后为第二阶段,诗艺渐呈精进之势。但无论是哪一个阶段,绿音都不能绕开她诗歌创作的两个背景:一是国内诗坛的鱼龙混杂和乱象丛生。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后,中国诗坛发生了太多的事儿:顾城杀妻后自缢,海子卧轨自杀,两大诗歌悲剧震惊海内外;之后是后现代兴起,实验诗大展、非非主义、他们、中间代、口语诗等诗歌流派大行其道。进入21世纪后,国内诗坛更像一个巨大的功利场和各色人等表演的舞台:民间写作和知识分子口水之战、盘峰论争、下半身写作、垃圾派、七零后、八零后以及近年来出现的“梨花体”和“羊羔体”诗歌,等等。二是由于生活空间的变动,绿音的创作不免要承受西方文化对自身的浸染,要应对多种文学观念的碰撞与夹击。

在第一个背景之中,以下半身和垃圾派为代表的民间诗歌写作和以官方诗刊为代表的报刊体创作模式,渐渐地远离着诗歌的现实批判、人性揭示和人类美好情感抒发的功能。“下半身”诗歌写作代表人物沈浩波以《一把好乳》单篇和一本《心藏大恶》诗集[1],将新诗写作推向了另一种极端,紧随其后的“下半身”其他诗人如尹丽川、巫昂、南人等,同样也以性、身体觉醒、感官刺激等“快感写作”将诗坛搅得天昏地暗。而“垃圾派”诗歌群体的诗歌选材,更用诗歌读者嗤之以鼻的如屎尿等物象,将它们与人的美好情感发生强烈冲突——不仅具有荒诞性和不可理喻,更意在“解构”着人们固有的某些崇高的、具有意义和价值的观念和情愫。如《今日先锋》2007年总第14期上选登的徐乡愁的《屎的奉献》[2]就是较为典型的一例。与此同时,在公开发行的纸媒诗歌圈子里,传统新诗作者仍一如既往地在清唱着“莺歌燕舞”或“风花雪月”:像一朵初放的玫瑰,/来自黄浦江畔的新娘;/奇怪吗?/那牧马的鄂家后生/便是她的新郎。//马群追赶着羊群,/温柔伴着粗犷;/两朵白云聚集在一起,/一曲歌儿/在乌拉嘎河畔回响[3]……不说这类诗歌的思想有多苍白,单说诗意也已接近匮乏的极限,但此类诗人在自我陶醉的同时,仍自认为在肩负着挽救诗歌艺术的重任,拯救时代稀缺的诗意。

第二个创作背景发生在绿音加入了新移民队伍之后。生活空间的转换,不可避免地要让诗人浸染着另一种文化,或陷于多种文学观念的碰撞与夹击之中。这种人生转换和生存背景的改变,预示着诗人将要承受不同国情和不同文化对自身精神向度的考验,或者说需要适度调整自身原来的诗歌观念以适应新环境的需求。但绿音没有在这个背景前迷失自己,她对诗歌的无比衷情和强大的创作内驱力为自己换来了卓有成效的创作成果:她创办的《诗天空》(Poetry Sky)诗歌网站定期刊发自己和众多诗人的中英文诗作,她主编的《诗天空》(Poetry Sky)双语季刊团结了世界范围内的华语诗人,她的中英文诗歌作品,也频频见诸于《诗刊》《创世纪》《普罗维登斯日报》《科罗拉多评论》等报刊。这些成果表明,绿音有意识地在选择和吸收外文(主要是英语)诗歌的营养,精心地呵护着汉语新诗的诗艺传承和优良品质。

无论是国内诗坛怎么“城头变换大王旗,各领风骚三五天”,绿音对下半身、垃圾派和报刊体都没有兴趣,她一直用心灵在写诗,自觉地拒绝汉语诗坛乱象对自身诗歌创作的不良影响。即便她赴美后且仍以母语——汉语诗歌抒写为主的时期,也依然未因西方文化的浸染而改变诗歌创作的初衷。换一句话说,在两个创作背景面前,绿音始终保持着自己一以贯之的诗歌创作和创作风格。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创作理念和诗歌审美倾向。笔者认为,正是因了上述两个诗歌背景的映衬,绿音的诗歌价值和写作意义才得以凸显。

诚如北京大学教授、诗评家谢冕对绿音诗歌的概括:“一开始便涉及人类创作的永恒主题,她的心灵以及创作观念未曾为世俗所污染。即便是痛苦的流泪也都被表现得那么美丽和真纯。她因为专注而保全了属于诗的那一片纯净的天空[4]。” 而笔者在本文中所要概括和表述的是:绿音清醒地不被当下诗坛乱象所迷惑,紧紧地扣住爱情、死亡和大自然这类能够体现和彰显生命意义的主题,坚守生命本质和心灵节奏的抒写,用别具一格的诗歌文本呈奉着当代汉语诗歌的黄金!

二、揭示生命本质的诗歌文本

绿音前后两个阶段的诗歌创作,紧紧围绕着爱情、死亡和大自然三类题材进行,同时探索着三者之间生命本质的玄妙关系。爱情、死亡和大自然等题材虽是诗歌创作中的普通题材,但诗人在诗的原野上并未因循守旧或落入窠臼,而是将自己的生命体验托付给了一行行优雅的汉语方块字,圣洁又质朴的诗句越来越彰显出一种特有的品质和光泽。

(一)爱情之海已成空山

      爱情,是诗人们吟唱歌咏的永恒主题。绿音的爱情诗虽然不属于惊心动魄的那一种,但也不属于矫情造作的那一类。她的爱情诗,写得不动声色,即便不可抑制的情感已然袭来,她也只是将那一份真诚情感委婉地表现出来。请看《信》:“如果我也有一个/仙女教母/那么就请她/把我/变成/一封信/一封普普通通的信//当他将我/撕开一角/会是什么表情/当他阅读我/我会不会颤抖//他会不会把我放在/上衣的内侧口袋中/一个人在路上走[5]。”多么奇巧的构思,将初恋少女的心思写得如此惟妙惟肖,没有深切的体验和真实的感受是难以做到的。

     爱情这一题材,历来为女诗人擅长抒写。然而爱情也极易受伤,没有多少人可以回避爱情的这一“规律”,男诗人不例外,女诗人更是如此。在《夏之意象》里,绿音写道:“……渔火在黑夜的面纱上/留下虚假的吻痕/迷迷离离……今日这里没有海/只有渐渐陷落的沙滩”(《夏之意象》)[6]爱已逝,当诗人再次漫步沙滩,她没有看到海,而只有沙滩,但她所伫立的沙滩正在“渐渐陷落”。这种超现实的体验正是对爱情的深切感悟。再看《心跳》:“我们以心跳的速度相遇/寻觅最初的感动/和黑眼睛中/最真的一片亮光……仿佛从来没有这样爱过/整个冬天/我把纤细的双臂/倚在夜的栏杆上/任你以百合的暗香/渐渐地/包围我[7]” 以心跳的速度相遇,黑眼睛中有一片亮光,但因置身于冬夜这一背景之中,爱情只能通过“暗香”的方式相互“包围”和接纳,这种爱情心理被绿音表现得华美绝伦。

      绿音给人留下最深印象的爱情诗,当属《空山》这首作品:“……那片海已成空山/岩石耸立着/一个个神奇的故事/寒藤千丈/寸寸憔悴无语//我是拾级而上的旅人/一步是一段回忆/嵌在狭长幽暗的岩缝里/左面是飞星传恨/右面是阁道崚嶒……”[8]《空山》无疑传承了中国古代诗歌的意韵。一句“我是拾级而上的旅人”,道出了诗人的“此在”;而“寒藤千丈/寸寸憔悴无语”,则将爱的心境,揭示得一览无余;“……一段回忆” “嵌在狭长幽暗的岩缝里/左面是飞星传恨/右面是阁道崚嶒”,将爱的险境刻画得入木三分。这类情何以堪的爱恨表达,是刻骨铭心的体验和深厚的语言功底的上佳结合。

     在绿音的笔下,爱情的终结正是诗歌创作的开始,她是真正理解了爱情真谛的那一类诗人。这是绿音的情感世界:“如果一生/只能爱一次/就让花瓣凋零/黄叶飘落/海水倒流/如果是为你/一切都可以开始/一切都可以结束 ”(《如果》)[9] “我梦见你的眼睛/一半是冷酷一半是柔情/我梦见自己躺在海底最深处/鱼群在我四周轻快地游动/我身上有一个伤口/在不断流血”……“呵,整个夏天我没有时间停留/我变成天使我的身上闪着白光/我的双臂变成翅膀/让我飞渡千山万水”(《绝境》)[10]真心,真情,真爱……绿音用她的诗句拨动着爱的琴弦,始终贯穿着对真爱的追求和追问。她不像某些诗人写的爱情诗,只停留于感觉层面的抒发和虚情假意的轻言。

(二)死亡是生命的升华

对生命的敬畏、揭示和歌吟,是诗人创作的最高使命。羁旅之中的人,其生命既是脆弱的,也是坚强的。诗人是个体生命的抒写者,对生命的理解和感触,对死亡的认知和禅悟,应比普通人要深刻许多。这也是我一直在坚持着的一个观点:在这个世界上,唯有诗人和摇滚乐演唱者,才能将生命的内涵和死亡的本质演绎得淋漓尽致。

     绿音在《失眠》一首诗中这样描写着自己的生命状态:“夜, 断线的氢气球般/随风飘动/躺在床上的我/正在失重/音乐如精灵/在我体内外穿梭/它想让我谋杀黑夜/而我已是/夜的囚徒/手无寸铁。”[11]音乐是生命的代言人,她穿梭在诗人的体内,因为失眠,诗人想把黑夜谋杀,但诗人不仅是“手无寸铁”,还成了“夜的囚徒”——难以在困境中突围,生命的尴尬处境,就这样被诗人的廖廖几句刻画了出来。绿音的近作,写有不少以死亡和痛苦为主题的诗篇。这是《时间》的结尾:“悲哀是沙漠上永恒的骆驼/有着永远走不完的行程/幸福是骆驼背上的那只水壶/而坟墓就在我们脚下。”[12]此诗较为淡定地将生命的起点和终点画出一条直线,一种无法更改的宿命跃然于纸上,而“幸福是骆驼背上的那只水壶”一句,更是道尽了人生的沧桑和悲怆:幸福只是沙漠上一个小小的水壶,而不是湖泊或大海。

绿音写生命和死亡最为感人的一首,是她为逝去的奶奶写的《缓慢的升腾》:“今天我仍然在这里等着您/再给我讲一个童话故事/而您的一生/已经就是一个童话/被收藏在佛的书架上……几个小时中我没有感觉到痛苦/我安静得像一滴泪,缓缓地蒸发/和您的灵魂一起升空……”在这里,生命和死亡交织在一起,“我”变成了泪水,和奶奶的灵魂一起升空。“整个夜晚/流星缓缓地穿越了/湛蓝的夜空/鲜花开放着/黑暗中我紧紧地握住了您的手/一双温暖的手/那不是幻觉/那一定不是幻觉。”[13]“黑暗中我紧紧地握住了您的手”,岂止是生与死之间最后的握手,它俨然是握手者在飞越千万里,与大洋彼岸的奶奶作最后的告别,是为至亲却已消失的生命唱着一曲最哀恸的挽歌。

更叫人一喟三叹的,是绿音《飘散的感觉》一诗写出了生命的痛苦和挣扎:“……而我早已被击落/成为时间的断臂了//我的坟墓很大/四周刻满了象形文字/还有蛛网圈圈扩散为/无边的孤独/这里很静/听不见时间的呐喊/和自己的呻吟/我发现四壁是弹性的/我无法自杀//于是我绝望地期待着/你的子弹/穿过厚厚的墙壁/将我射中。”[14]这首诗是绿音上世纪80年代的作品,诗中的“我”已经死去,但“我”渴望再次重生,无论是爱神的子弹飞来,还是生命要遭遇再一次毁灭,皆令人惊颤和让人深陷龃龉。诚然,绿音的诗中并非只有黑色,她也有不少对生命的礼赞,对大自然的关照:鸟儿们的欢叫把“我”的心——“一座锈蚀的钟”唤醒了:“我的心,一座锈蚀的钟/听到鸟的欢叫时/指针们全部跳起——/折断了它们自己。”(《雨》)[15] 这种写作姿态是寂寞又自在的,像潺潺流水波动着日月之光,又如暗夜里摇曳的烛光在倾诉着灵魂的低语。

(三)红鸟轻叩人类的孤寂

在绿音的诗作里,有相当多的篇目描写大自然中的景观和生灵。诗人在关注人类情感和生命状态的同时,更以博爱情怀在关注着大自然,探索着人与大自然之间的矛盾和冲突。绿音在这一领域的诗歌探索,值得关注和重视。

当下地球转暖,人心变冷。人类生存在孤独的星球上,路在何方已暗藏玄机。面对这种现实,绿音对大自然的书写并非停留在自然景物的描写之上,而是有自己独特的顿悟,似乎与美国当代女诗人玛丽·奥利弗的作品异曲同工。在《秋日印象》中,诗人洞穿了美丽夏日飞逝之后“我”的迷惘和前景:“鸟儿们停留了几分钟后/同时飞走,隐入树丛/只留下我,望着高枝上/一些像鸟巢的东西/却不见鸟的踪影//夏天飞逝/只留下我,站在/一片秋天的波浪上/听那风声。” [16]亲近和热爱大自然,已然转为诗人的心灵认同和审美倾慕。在绿音众多的抒写大自然的诗作中,红鸟,松鼠,蓝鸟等都仿佛成了诗人生活的一部分,它们好象就在诗人的书房之外,而诗人也经常能从窗口看到蒲公英、郁金香、向日葵、百合、水莲、燃烧灌木和秋日红叶,它们构成了诗人心灵的花园,成为深深感动自己的叙述对象和精神诉求——在女诗人的眼中,每天看到的红鸟都是新的,每天看到的太阳也是新的,因此绿音写的诗也是新的。

绿音的一首《红鸟》,早被诗界同仁所认同:“纯净, 金属般/其歌声/如风铃在风中轻叩……我听到寂静对我说话//他们以鲜红的羽毛/拯救/一朵将要凋谢的花/一片正在下坠的叶/或者, 一个灰暗的天空//穿越花朵、灌木和雨……栖息在一棵叫做诗的果树上/梳理他们的羽毛/并且歌唱//当他们歌唱时/天空渐渐变蓝/蓝一些/再蓝一些。”[17]红鸟(北美红雀)能把自己唱蓝,也能把“世界”、“天空”、“河流”、“花朵、灌木和雨”唱得更“蓝一些/再蓝一些”,这是诗人心灵的独特感受,是与大自然呼应之后的心灵倾诉和歌唱。

三、契合心灵节奏的诗艺特质

诗歌是一个集文字与节奏、画面和结构、内容和形式为一体的语言组合系统。读绿音的诗歌,人们可以进入这样一个艺术世界:以“呼吸的节奏”,即以简洁质朴的文字与张驰有度的语感,彰显出清冽冷峻的语言风格;以“心跳的节奏”,即溶画面的层层推进和自然流畅的结构于一炉,呈现着汉语新诗内在的造型艺术和绘画特性;以“心灵的节奏”,即以意蕴绵长的诗歌内涵和灵活多样的表现形式,展开了深刻尖锐的思想之翼。

(一)清冽冷峻的语言风格

现代汉诗创作并不是诗人们在创造语言,而是用思维借着语言的载体找到它自己。这种思维勾勒的是不断变化着的诗人的心灵地图,诗人的心就像一面镜子,它映照着现实世界,语言是这面镜子反射出的光芒。

诗歌是语言的艺术。绿音的诗歌语言简洁又质朴,具有张驰有度的语感节奏,这是由作者的生活经历和诗学修养所决定的:平白、洗炼的文字构成了一种张力,语言不再成为一件简单的道具,而是像生命呼吸的节奏一样被赋予意义和质感。绿音早期诗作《空山》——“我是拾级而上的旅人/一步是一段回忆/嵌在狭长幽暗的岩缝里/左面是飞星传恨/右面是阁道崚嶒……”简洁质朴的描述中转换出富于乐感的节奏,勾勒了空山清冽冷峻的意境,“拾阶而上的旅人”与“空山”对话:外在的“空山”与内心的“空山”都有“狭长幽暗的岩缝”,最后都难以挣脱“飞星传恨”与“阁道崚嶒”的结局。从诗中,读者似乎看到了诗人在努力拯救困顿中的自己,直到空山在“狭长幽暗”中变得开阔明朗起来。

绿音并非一味地恪守传统诗歌语言运用的规定,善于从日常生活中汲取语言营养和创意,进而从中提炼出诗意。她较为彻底地拒绝多余的语言文字,综合运用直叙、铺陈、想象、象征、隐喻、抑扬以及追问等多种修辞表现手段,用最省略的文字将情感与世界碰撞出的火花记录下来,使语言成为一种选择和托付,从而创造出一个无穷的联想空间。绿音也拒绝晦涩的语言,尽可能地用口语化的叙事来表达。在当下,口语化诗歌尽管受到这样或那样的贬损,但好的口语化诗歌也是简洁与质朴的完美结合,因为它有自身的韵律和节奏,这种韵律和节奏简言之就是诗歌“呼吸的节奏”,绿音深谙此道并对此乐此不疲。

(二)层层推进的诗歌结构

绿音诗歌“心跳的节奏”,并非只在感觉层面对生命、死亡和大自然进行简单呼应,而是运用了层层推进的结构手法,并以此作为诗歌的骨骼支撑起诗歌意境。

造型原为绘画用语,是指对象最本质、最基础的外在和内在结构。它包括比例、透视、重心、动势以及几何结构和解剖结构。但诗歌中的造型或结构是指什么呢?达·芬奇说:“诗是有声的画,画是无声的诗。”歌德在把诗与绘画进行比较后说:“造型艺术对眼睛提出形象,诗却对想象力提出形象。”这些论述都说明了诗歌应具有绘画之美。具体说来,诗歌的造型或结构,是指组成语言整体的各部分的搭配和安排,它由诗歌语言若干关系项组成,任何一个关系项的变化都会引起整体的变化,而各个关系项却又相互依赖着,促使语言的能指和所指层层推进,最后爆发开来。

在早期的《沧桑》一诗中,绿音以“心跳的节奏”进行直叙,营造出一幅幅生动的画面:“日日西窗话别/天涯海角/寸心照月//剪秋水/望断归途/空锁万叶千声//笑百载须臾/水流花谢。”[19]诗中,从“西窗望断”的孤独到结尾的“水流花谢”的状态,进行多个单元画面组合呼应,“心跳的节奏”一直在延续,由此带来自然流畅之效。在《空海》一诗中,读者也能够再次感受到诗人“心跳的节奏”:“任你的航线一千次切割我/我是海/只有泪水没有伤口//多年来我举着不凋的手/等待你/等待你的承诺/风一样张开腥红的旗帜//你的桨声渐远/桨声里长出黑色岛屿/大大小小布满我/深深浅浅的悲伤// 沉入海底/海底是血染的珊瑚/美丽地倾诉沉默。”[20]自然流畅的造型格局,层层推进的结构方式,构成了这首诗歌独特的结构美感,诗的绘画美得以完美呈现。

笔者认为,结构是先验的,心灵的无意识投射能够作用于诗歌艺术符号和它所能反映的现实生活,这就是绿音诗歌“心跳的节奏”之精髓。在《飘散的感觉》《与空杯对饮》《绝境》等众多诗篇中,诗人普遍地运用了层层推进的结构手法。这是绿音诗歌特有的艺术特质,是她多年来经心营造诗歌的艺术结晶体。这种诗歌创作过程中激荡起的“心跳的节奏”,避免了某些诗人一味追求诗歌外在形式所带来的被动和羁绊。

(三)深刻尖锐的思想之翼

在绿音的作品中,人们可以读到她的激情和绝望,渴望与挣扎以及迷惘和信念,感悟到意蕴绵长的诗歌内涵和灵活多样的表现形式。诗人深刻尖锐的思想之翼由此延展开来,这是诗人弹奏“心灵的节奏”的必然结果。

这世界可以抒写的对象固然很多,但不是所有的人和事都可以写入诗中。将“诗”拆开细看,仅从“言”不为诗,只倚靠“寺”,非凡的声音也要被深藏,须从“言”又从“寺”才有诗的妙音;而把“意”拆开来说,若非“心上之音”也不是“意”。因此,任何一个诗歌文本如果了无诗意,便没有艺术价值可言。绿音写爱情,更多的是写爱意波折:“我梦见你的眼睛/一半是冷酷一半是柔情/我梦见自己躺在海底最深处/鱼群在我四周轻快地游动/我身上有一个伤口/在不断流血。”(《绝境》)这样的诗句,彰显出了绿音思想的深刻性和尖锐性之所在:受伤的总是生命,而生命的伤口不仅来源于人的“冷酷”和“柔情”,也来自于自身躺在“海底的最深处”,这“海底”便是“我”的生存和生活要面临的困境,或浮浮沉沉,或被抛于浪尖波谷之间。可见,好的诗歌一定暗含着作者“心灵的节奏”,而绿音已然敏锐而又坚定地记录了下来。

绿音写“红鸟”不写其如何美丽,而写“他们以鲜红的羽毛/拯救/一朵将要凋谢的花/一片正在下坠的叶/或者, 一个灰暗的天空”(《红鸟》),无疑把生命的真实状态表现了出来,也通过揭示生活的奥秘和生命异化现象回放着诗人“心灵的节奏”。在《与空杯对饮》中,生命是“一个空空的透明酒杯”,诗人欲借酒浇愁,但“酒杯里盛满了海水/秋正阑珊”,咸苦的生活之汁浸泡着的是诗人的敏感之心。而《租借幸福》这样写道:“我要向松鼠租借幸福/我的租金是半包花生/一勺谷粒// 这只淡褐色的松鼠/纵身一跃/跳上了 一米多高的鉄盆/它像人一样站着/吃着花生/边吃边剥皮/并向我的屋里张望/想象人的生活是如何幸福//它心满意足地离去/留下一堆花生壳/它们像幸福一样/简单、平凡。”[18]诗中的“我”要向松鼠租借幸福,而幸福的松鼠却在“想象人的生活是如何幸福”,那么,二者的幸福究竟是什么呢?答案是“花生壳”,“它们像幸福一样/简单, 平凡”——人的生命与动物的幸福竟然都要借助“物”(花生壳)作介质才能有所附丽,多么可悲的现实龃龉!这样吟唱,不仅内涵意蕴绵长,而且表现形式灵活多变,实为诗人从心灵深处喷发出来的生命之音!

由于笔力不逮,也因为只断断续续阅读了诗人的部分作品,笔者无力将绿音的诗歌作一次完整的解读。但她的诗歌是声音和色彩的组合,是生命与时空的交响,是坚守生命本质和心灵节奏的抒写。这种诗歌无疑能给读者带来审美享受和愉悦。诚如绿音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一诗中所写的:“我不知自己在写什么/如果是诗, 它会变成一只红鸟飞走/如果不是, 它将是一些红鸟的羽毛。”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