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哒子被轮本子:苏联官员与人民群众简直都是表演艺术家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07:31:52
来源:书屋 作者:程晓农 日期:2011年12月22日

  本文摘自:《书屋》2000年第12期,作者:程晓农,原题:《程晓农:是谁导致了苏联解体?》

  苏共夺取政权靠的是暴力革命,但是,苏共政权的瓦解却不是因为别人用同样的暴力手段推翻了它,而是因为它被自己的精英和老百姓抛弃了。但是,苏联的政治气候发展到让苏**内精英都“动摇、叛变”,却主要是民主派施加压力的结果。而在苏联那样集权专制的体制内民主派又是如何生长起来的呢?这始终是人们很想了解的。苏联民主派的生长确实是一个曲折艰难的过程,但这并不是来自于少数人的一时冲动,而是有其深厚的社会基础和文化根源的。

  从赫鲁晓夫时代开始,斯大林式的在全社会范围内实行的残暴恐怖统治就渐渐削弱、最后消失了,苏共在经济上实行了收买人心的手段,在政治上则采取怀柔政策。这种情况下,出现了苏共政权和老百姓互相装假的局面,就是老百姓不再相信苏共的意识形态了,但在表面上仍然装作信从的样子,而苏共政权明知老百姓是在装假,但却以老百姓的这种假装的信从为满足,双方谁也不去戳穿这层“窗户纸”。

  原捷克剧作家哈维尔曾经举过一个所有苏联东欧国家的人都觉得非常典型的例子。在六十年代捷克的一个杂货店里,挂着一幅政治标语:“全世界工人们,团结起来!”店员挂这幅标语,并不是因为他相信工人们团结起来对他的生意有帮助,而是希望用这幅标语向人们表明他的态度,他愿意服从苏共的规矩,免得招来麻烦。老百姓在极权体制下的生活本能,就是必须习惯于在公开场合讲政治方面的假话,也正是这样的每日每时可以观察得到的行动,“巩固”着苏共的政权。

  但是,即使在这样的政治气氛中,也或早或晚会出现对苏共的挑战,最初的这类挑战不是突然爆发的有组织的反对党示威,而是源自人们内心的讲真话的愿望。人的本性是喜欢真诚、讲真话的。可是在苏共体制里,人们却不得不每天“戴着假面具”上班,只有回到家里才能说一些真话;同时,在教育孩子的时候,一方面要求他们维持诚实的品德,另一方面又得教会他们必须在政治问题上善于说假话,应付当局,但又不能对当局的政治宣传信以为真,这实在是令家长们十分头痛的家庭教育。

  苏联的专制体制导致了“厨房政治文化”的出现,就是人们白天在工作场所说了一天假话后,晚上亲朋好友围在厨房的餐桌旁(苏联人多数家庭没有专用的客厅,但厨房比较宽敞,成为亲友见面说话聊天的地方),议论批评时政,把平时在公开场合压在心底的真话讲出来,但要小心不让孩子参加。许多异议人士就是这样形成共识的,而许多青少年也因为偷听厨房里父辈们的政治议论,而逐渐形成了与官方宣传截然不同的观念。

  这种“在公开场合活在谎言中、而私下场合才回归真正的自己”的社会生活方式,最令知识分子反感。所以,那些最具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出于对社会的责任,必然想要寻找到一种方式,把他们私下场合讨论的事实转变为公开场合的诚实表达。这些知识分子往往是作家、诗人、记者,他们不见得是有政治目的的活动家,只是想要让社会不至于被假话淹没,让深受人们欢迎的对真实现象的描述重见光明。

  这样的知识分子往往利用官方控制的非政治宣传杂志,来发表一些描绘社会真相的作品,最早的此类作品讲的都是关于斯大林时代的种种黑暗现象,而最敢于发表此类作品的是文学杂志《新世界》。从六十年代开始,半地下的手抄出版物也陆续问世,在知识分子和部分民众中广为流传,其内容也更大胆。从法律上讲,这些活动都是苏联的宪法和法律允许的,但事实上苏联当局还设有许多违反宪法和法律的秘密管制规定,这些作品和出版物就通过挑战这些规定,而呼吁当局回归自己颁布的宪法和法律。

  知识分子的独立声音主要出现在大、中型城市,它虽然只能在一小部分民众中传播,却赢得了读者的高度尊重和支持,而这种支持又鼓励了知识分子进一步发出更多的独立声音。当然,这些知识分子所关心的事情,与普通老百姓关心的日常生活有相当大的距离,因此,这些知识分子和他们的声音并没有直接转变成对老百姓的政治和社会动员,然而,其影响却是不可低估的。

  因为,被苏共政权封锁、掩盖的许多真相,逐渐被披露出来,越来越多的民众对苏共的宣传从怀疑变成根本不再相信。而知识分子讲的真话越多,敢讲真话的人也就越多,真话就逐渐代替假话,讲真话的人也越来越赢得社会的敬重,以至于连一些苏共官僚也不得不迎合社会潮流,讲上几句真话,想以此来提高自己的威信。苏共的社会基础就是这样被它自己的谎言和知识分子的真话动摇了的,当然,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漫长过程。

  与知识分子的独立声音几乎同时出现的,还有从六十、七十年代开始在青年人中出现的相对独立的青年文化,包括流行音乐爱好者聚会、自发组织的体育俱乐部以及文学团体等等。这些活动的共同特征是,青年人不愿意重复官方宣传的价值观,也不想充当共青团的附庸,而要寻求自己的独立存在,表现自己的独立的社会价值。在这样的相对独立的青年文化中熏陶、成长的青年一代,成了拥护戈尔巴乔夫的政治开放政策的整整一、两代社会基础。

  戈尔巴乔夫上台后,进一步开放新闻自由,报刊杂志陆续转向比较客观公正的报道,媒体上刊登出越来越多的、过去几十年来老百姓一直想知道而无从得知的真相。这就大大刺激了报刊的发行量,使得那些敢于脱掉令人憎恶的官方宣传外衣的报刊销路大增,而报刊之间争夺读者的竞争又进一步促进了新闻自由。

  新闻自由出现后,苏联民众不但读到了许多人所共知、但官方以前一直严禁报道的史实,如苏联如何通过政治集中营关押、残酷迫害上千万政治犯,苏联强行推行农业集体化时如何遭到农民的反抗、最后数百万农民被夺走粮食而死于饥荒等。而且,不少在苏联民间从爷爷辈就悄悄地代代相传的政治秘闻都公开了。例如,列宁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如何从德国领取津贴、从事反对本国政府的活动,列宁如何镇压了参加过十月革命但后来反对布尔什维克政策的波罗的海舰队的数千水兵,列宁本人早年是如何染上梅毒、最后死于晚期梅毒下的痴呆症,二战期间苏联怎样谋杀了数千投奔苏联的波兰政府军军官(即苏联政府一向不肯承认的“卡廷森林案件”)等等。

  苏共只能靠隐瞒真相来维持一时的社会服从,一旦历史被还原成真实后,老百姓怀着强烈的被欺骗了数代的愤慨,自然会转向支持、同情新诞生的民主派。